潘大逵：统一战线的牵挂

1991年6月26日，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参议委员会原副主任、民盟四川省委原主委、四川省政协原副主席潘大逵溘然去世。

2017年，潘公逝世26周年。

当此之时，我打开26年前的日记本，对潘公生病住院抢救逝世的那些日子，列了个时间表：

1991年2月13日，向潘公拜年

1991年2月1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日，下午4时，我随中共四川省委统战部部长、省政协副主席王于到童子街29号潘公的寓所，向潘公拜年。潘公在草堂干部疗养院休养，这天回家过年。潘公于l988年被评为“健康老人”，但近来身体大不如前，说话也不像以前中气那么足了。

3月17日，潘公不慎摔跤，在医院会诊、抢救

3月17日，晚上7时，潘公以前的秘书赵韵新从干部疗养院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昨天潘公从疗养院回家过周末，下午在楼下散步时不慎摔了一跤。晚上，由儿媳陈义权陪同到华西医科大学附一院看急诊，左手肱骨骨折，当即作了包扎处理，晚11点回家。今天上午回到疗养院，按醫生意见，去省骨科医院作了处理，中午l2时半，他从医院回草堂干疗院时，下车刚走了几步，发现他脸色苍白，马上由陪护人员背上二楼病房，医生摸脉，说脉虚，测血压90/60，而往常是130/80，血压太低了。医生一直作观察，到下午3时，经检查，确诊为下壁心肌梗塞。疗养院立即请华西医科大学附一院心血管专家曾教授来会诊，医嘱绝对卧床休息。”

接到赵韵新的电话后，我马上向省委统战部部长王于报告，并与党派处的同志赶到疗养院，看望潘公。我说：“王于部长问候你，按照医嘱，好好静养治疗。”潘公说：“统战部看我，不敢当。”出病房后，我去找到肖院长，他正在主持召开刚成立的医院抢救潘大逵委员会会议，包括院长、副院长、医生、护士共九人。这时，省政协秘书长侯开林、副秘长黄永忠也来了。肖院长向我们详细讲了抢救潘公的经过，以及医院的医治方案。我说：“我已跟华西医科大学附一院联系好了，明天请他们再派心血管专家来作一次会诊。”写到这里，顺便说一句，由于统战部与民主党派领导人交往多，那时，他们大多年事已高，统战部联系了一批省内第一流的医学专家，每年春节请他们到部里开茶话会，表示感谢。平时，只要有事，他们有求必应。

3月18日，一上班，我就到华西医科大学附一院，找到医务处处长刘迪曼。她是个热心人，我们一路小跑去找心血管知名专家罗德成。罗正在主持一个科研成果评审会，他一签完字就上车来到干疗院。罗的会诊十分周到、细致，与干疗院医生一起讨论，说：“干疗院诊断及时，属心肌梗塞。”

此后，我们又联系华西医科大学附一医院心血管专家徐楚才、罗雪炬教授到干疗院对潘公作进一步会诊。我与赵韵新和潘公的秘书陈维钊保持电话联系，及时了解潘公病情。

4月1日，下午4时，我与党派处的同志到干疗院看望潘公。病室门口挂有牌子，谢绝探视。我们在病室对面的房子等待。经过特许，医务处叶主任带我来到病房。我见潘公正闭目养神，待他醒来时，我说：“潘公的身体正在恢复，好好休养。”他连声说：“谢谢。”出病室后，叶主任说：“他这一周来，发生心室扑动五分钟的情况。”主治医生梁医生指着监测潘公心脏的视频说：“当时，视频上看到看到就要拉直线了，很危险，我们马上采取紧急措施，肖院长口对口进行人工呼吸，终于缓过来了。”

4月3日，上午9时，我去干疗院，参加卫生厅召开的高级知识分子病床会议。干疗院内一科接受验收。省卫生厅厅长殷大奎（后任国家卫生部副部长）说：“四川高级知识分子住院治疗出过问题，杨进国教授死在华西医院走廊病床上，在国内产生了不良影响。由此，高级知识分子病床的问题提出来了。尽管省财政有赤字，仍拨出专款在干疗院建高知病床。这次潘老抢救成功与否，对疗养院声誉影响很大。你们对他实行特护，肖院长对他口对口人工呼吸，终于把潘老抢救过来了。上周星期二，我从国外回来后，就来看过潘老，潘老毕竟是九十高龄，有脑梗阻，肺部、肾功能都有问题，一定要精心护理、医治。”

上午10时20分，我去到潘公病房。他躺在床上，正在休息，我怕过多说话影响他，说了声：“潘公，我看你来了”。他连忙点头致意，说：“谢谢”。潘公的秘书陈维钊告诉我：“这两天潘老心里有点烦躁，不想进食，几个人轮流劝。”

潘公的儿媳陈义权一直在病房侍候。她说：“雷锋精神在这里处处体现。肖院长口对口、欧阳院长在我爸爸便秘时用手去抠出来。二十几岁的小护士小周给我爸喂饭，喷了一脸，毫无怨言，坚持把饭喂完。她不让我喂，说她手熟，有技巧。这么多人关心我爸爸，我想肯定会好的，我有这么一个感觉。”

4月29日，在省干部疗养院，为潘公祝九十大寿

4月29日下午，我与省委统战部部长王于到干疗院，为潘公祝贺九十华诞。病房里，摆满了花篮。民盟省委主委康振黄、副主委吴汉家、赵一明、汪义诚来过了，送来了“大德必寿”的条幅。刚上二楼时，碰到中共四川省委副书记李伯勇、秘书长徐世群走出来，他们代表省委送来花篮。省政协主席廖伯康、常务副主席李培根及省政协机关干部来了，送来了花篮、生日蛋糕。潘公躺在病床上，沉浸在幸福中。

5月8日上午10时，我与党派处的同志去看望潘公，他显得比较虚弱，不敢和他多说话。

6月5日，费孝通看望潘公

6月5日晨，民盟中央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费孝通，要去攀枝花市和西昌地区考察，一到四川，上午9时，就来看望潘公。时年81岁的费老与90岁的潘老手把手共叙友谊。尽管潘公身体虚弱，但一回忆起40年代在昆明西南联大四教授演讲遭受到国民党的迫害时，几十年风风雨雨，尽在眼前。此时此刻，他们都已年老，潘公又重病在身，都为之动容，流了泪。这一对耄耋老人是在腥风血雨中结成友谊的。

6月26日，潘公逝世的那天

6月26日，下午5时16分，接省政协办公厅电话（聂文强转告），潘老病危。我与党派处同志赓即去医院。5时30分，我们到达医院底楼，值班的同志说：“潘老去世了。”顿时，我脑子“轰”的一声，心也凉了。我们来迟了，没有见上潘公最后一面。我们马上上二楼潘公的病房，工作人员正在给潘公擦洗身体，他长眠了。

梁医生告诉说：“潘老于5时24分去世。”就在6分钟前，我们还在途中。

民盟省委副主委吴汉家、赵一明已经在这里了。

半小时后，省政协常务副主席杨岭多吉、副主席徐崇林，省政协副秘书长黄永忠来了。

省委统战部部长王于在省对外友好协会开会，匆匆赶来了。

我们一直目送潘公的遗体送到医院太平间，时间是下午6时45分。

潘公的儿媳陈义权拿出一叠彩照，大家互相传阅。其中，有1986年夏，省委统战部在蒲江县举办第一期暑期活动时，潘公在朝阳湖游泳的彩照，那是我拍摄的。哲人已去，影像还在。5年前，潘公在湖中游泳，雖八十有四，但在水中的他，侧泳、蛙泳、仰泳，如鱼得水，好不自在。而今，“健康老人”走了。

晚上7时40分，省委统战部部长王于、省政协副主席李培根去省委研究潘大逵丧事办理。省委副书记李伯勇主持会议，议定成立潘大逵治丧委员会，由省委副书记冯元蔚任主任。省政协主席廖伯康，民盟省委主委、省人大副主任康振黄任副主任，成员包括省政协、人大和民主党派领导及生前好友共23人。

6月27—7月4日，潘公的丧事和告别式

6月27日上午8时40分，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委员会办公厅主任程国生给民盟四川省委打来电话说：“民盟中央对潘大逵同志逝世深表哀悼，有四条意见：一、请吴汉家同志代表民盟中央向潘大逵同志家属表示慰问。二、请康振黄同志代表民盟中央参加治丧委员会。三、以民盟中央、民盟中央参议委员会的名义，各送一个花圈。四、以楚图南（民盟中央原主席）、费孝通（民盟中央主席）、民盟中央副主席钱伟长、李文宜、高天、林亨元等人名义，各送一个花圈。”

下午3时，省政协召开会议，研究潘大逵同志治丧事宜。会议由李培根主持，杨岭多吉、王于、康振黄、吴汉家、赵一明、汪义诚、我和黄永忠参加。会议正式确定潘大逵同志治丧委员会名单，办公室设在省政协，7月4日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在《四川日报》《人民日报》登报发布消息。

7月1日上午9时40分，省委副书记冯元蔚与省委统战部部长王于在研究《潘大逵同志生平》时说，潘大逵同志是中共的诤友，他的生平，应从他18岁参加1919年的“五四运动”写起，一直写到现在，有72年的光荣历史。

7月4日上午9时，在成都市殡仪馆悼念大厅举行“潘大逵同志遗体告别式”。全国人大常委会、全国政协、中共中央统战部、民盟中央、中共四川省委、省顾问委员会、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省纪委、各民主党派省委、省工商联和杨汝岱、楚图南、胡子昂、朱学范、费孝通、周培源、钱伟长、苏步青、孙越崎等送来了花圈。参加遗体告别的有：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省委书记杨汝岱，省长张皓若，省政协主席廖伯康，省委副书记李伯勇、聂荣贵、冯元蔚、宋宝瑞，省人大副主任康振黄，省政协副主席杨岭多吉、李培根、吴汉家、王于，以及省级各民主党派、省工商联负责人，各界群众1000多人。

上面，我记了26年前从2月13日到7月4日四个半月的流水账。那137天，从中央到地方，对这位中国著名的宪法专家、有72年革命斗争史的历史老人，这位中国救国会的创始人、中国民主同盟的领导人，有过多少牵挂和关爱。26年前，由于我在省委统战部副部长岗位上，分工联系民主党派工作，能为他们服务，能与潘公相识相交，这是我的幸运。

现在我的案头摆放着1992年出版的潘公《风雨九十年》，不知为什么，当时潘公要我审读，出于信任吧。我精读全书，对这位大家，更有了立体认识。

26年来，我一遍遍阅读潘公，一次次无尽的思念。

作者：原中共四川省委统战部常务副部长

原四川省社会主义学院院长、省政协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