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泪飞梨花雨（散文）

柴宝侠

清明雨，离人泪。

当大地一声春雷，当时光的闪电划过夜空，将清明送至眼前时，对你的思念就像天上积蓄了多日的黑云一样，情绪瞬间爆发出来，泪飞顿作倾盆雨，簌簌而落……

几次提笔想写你，都无法克制心中的悲痛。不敢触摸与你相关的一切，故乡老宅前，弯弯的山路上，不变的乡音里，熟悉的亲友们，哪里都有你的影子，到处都能感知你的存在，就像你从没有离去一样。

清明了，家人说该回去扫墓了，我无语。心里默默地想，回去，我该怎么面对你，怎样祭奠我们曾经的情谊？因为你就长眠在家乡山岗上，那一片梨花树下。那是我们曾经无数次促膝长谈的地方。

记得去年夏天的一个清晨，接到你因心梗突然去世的消息，我怎么都不相信，几天前还与我用电话倾心交谈的你会突然的离去，正在做早餐的我一下子呆了，傻楞了好久才将电话拨回去，得到证实后，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无声的滑落……

我们是同一个家族，按村里排辈，我是你的长辈，你叫我姑奶。论年龄你比我大10多岁，我们不是姐妹，却是忘年之交。上学时，一个天气晴好的星期天，我躺在炕上懒懒的晒太阳，父亲指着南山坡上正顶着毒日头锄地的你说：“你看看人家那才是拿笔杆子的手呢，都照样干活。”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做个拿笔杆子的人。无形中，你就成了我追逐的榜样。

参加工作后，我们在同一个村党支部成了对面桌的同事。你性情温和，人缘好，深得相亲邻里的敬爱。你工作认真，要求严格，年年都能得先进，是同事们努力效仿的榜样。刚开始时，我对你有一些敬畏，内心也有一些的不服，凭什么人们都崇敬你？你能做到的，我就能做到。后来，无数的事实证明，你确实让人尊敬，你也用实际行动征服了我。让我不得不从内心里接受你，敬爱你，仰慕你。以至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记得我刚刚开始利用业余时间练摊时，是你帮我鼓起勇气，鼓励我勇敢迈开步伐，走进经商的行列。一方面增加经济收入，另一方面也锻炼自己适应经济社会的能力。没资金，没门路，怎么办？你干脆地说：“怕啥？有我呢！”你借给我500块钱，并亲自陪我去上货。北方的冬天，冰天雪地，哈气成冰。凌晨3点多钟，当人们还在睡梦中时，我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乘坐大客去沈阳五爱上货。车上的暖风不好，冻得我手脚冰凉。一路上，你边和我计划着上啥样的货挣钱，边往我身边靠，用身体温暖我，把我冻得像冰棍一样的双手搂在怀里，我的心因你而暖。

双休日，我用自行车驮着一个大旅行袋，上附近的集市去卖货，都是一些针头线脑，分量也不重。乡镇集市上没有固定的摊位，谁先到谁先占。有的时候，往往为了争摊位，小商贩之间吵架是常有的事。有一天，遇到一个不讲理的主，挨著我的摊位卖鱼，把我本来就不大的地摊挤得像压扁的柿饼子，让我喘不上气来。我和他理论，那个长的像“胖头鱼”一样的主，无赖般将死鱼烂虾往我跟前推，影响我做生意。忍无可忍，从未吵过架的我，和“胖头鱼”狠狠的吵了起来，那家伙好像有点虎，抄起跟前木头棍子就要打我。“住手！再打人我报警了！”关键时刻，你突然出现，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就像老母鸡一样，一忽扇翅膀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我受到一点伤害。“胖头鱼”一看来了帮手，加之他本身就站不住理，在围观群众的斥责下，灰溜溜地收拾摊，溜之大吉。

有一天，我去乡政府办事，回来晚了。我着急回家接孩子，自行车骑的太快，下坡没刹住闸，只听耳边的风呼呼刮，“彭”地一声，撞到大桥的栏杆上，我被甩出好1米多远，当时就摔晕了。幸亏你从婆家回来路过，把我给救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1993年，为了创收，村里开了一个兜子厂。领导安排我两去海城进货。村里没钱，由我们自己先行垫付资金。从未出过远门的我，走到哪里都感觉新鲜。来到海城皮包市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眼睛不够用了。样式新颖，别具特色的兜子让人眼花缭乱，东张西望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光顾着挑选兜子样品了。等到去付款时，发现钱包不见了！我当时就蒙了，大脑一片空白，两年的积蓄啊！人流如织的市场，到哪去找啊？“别着急了，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你钱丢了我也有责任，我帮你承担。回去后，别跟任何人提这件事。”其实你也不富裕，但危急时刻你能挺身而出救我与水火，着实让人感动，也将我俩的心拉得更近。

十年的同事，3000多个日子的相处，我时时处处感受你的关怀和照顾，享受友谊在两个女人间开出的绚丽花朵。

我结婚早，年龄小，不会处理家庭关系，每每遇到不顺心的事，你就成了我唯一的倾听者和教导者。教我怎样处理家庭、家族关系，也教会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你是我相依相伴的知己，是我人生当中的导师。

你知道吗？你出事后，我有多么难过，多么的想念。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时常揪着我的心。

你在时，每一次听到或看到家乡来人，第一句问的都是你。回老家时，迈进咱们那个村子，迎接我的除了父母，就是你。每一次相见，你拉着我的手不放，依依不舍的神情至今难忘。不知为何，我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有一天晚上，在我妈家聊天，我妈都睡一觉了，醒来一看我俩还在说话。我妈说都12点多了，你们还不困啊？我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而笑。

如今，再回老家，我不愿出屋，更不愿朝你家的方向看，总感觉一抬头，就能看到满面含笑的你。一低头，泪水便溢出眼眶。怕让人看到，悄悄地拭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你，想你曾经陪我走过无数凄风苦雨的日子，便泪雾弥漫……

我收拾整理东西时，橱柜里有你送我的衣衫；床头的抽屉里静静躺着你送我的日记本。还有分别后，你写给我的信，一句句饱含深情的话语，一声声亲人般的嘱托和叮咛，鼓舞我踏实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一点一滴都让我铭记，让我心痛。

无可奈何花落去，空留遗憾在心间。如今，再有危难招灾我还到哪里去找你啊！

山上的梨树刚刚吐露花苞，一阵春风刮过山梁，在附近打个旋就没影了。难道冥冥之中，你真的能感知我的到来？

早春，还有一点点的寒意，我下意识地裹紧外衣，在你的坟茔插上你最喜欢的百合花，任它在风中摇曳，仿佛我们相偎相依的身影，依依不舍，不忍分别。

即将冲破束缚的梨花就快暂放了，那纯洁的花瓣，那纷纷飘落的华语，噙满思念的泪滴，伴你生生世世。待到梨花飘香时，我还会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