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胡汉民的苏俄观
2017-05-05段智峰
摘 要 胡汉民不仅是国民党内部的要员,也是中国近代革命运动中杰出的理论家,他的苏俄观对于学术研究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本文将胡汉民的苏俄观主大致分成了三个阶段:1922到1926年国共第一次合作期间、1927到1930他掌握实权时期以及1931到1936年他下野、民族矛盾上升时期。在论述在这三个时期胡汉民苏俄观变化的同时,本文还分析了影响他苏俄观变化的原因。最后,对于胡汉民在苏俄时期的观点以及他晚年回忆苏俄的观点做了一个对比,从另一个角度更加深入剖析胡汉民的苏俄观。
关键词 胡汉民 苏俄观 三个时期 变化
基金项目:本文系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2016年度项目《国民政府对华北地区的中央化研究(1933-1937)》(项目批准号:HB16 LS012)和河北省教育厅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国民政府对察哈尔抗战的措置研究》(序号:SD161067)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段智峰,河北大学历史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华民国史。
中图分类号:D69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4.349
一、国共合作期间:苏俄观的起伏变化
(一)满怀热忱的初衷
1923年10月25日,孙中山派胡汉民等开始进行党的改组工作。在孙与国民党要员廖仲恺、汪精卫、胡汉民等商量了联俄容共事件时,胡汉民的意见介于汪、廖之间,以为“当时正值欧战以后,中国的社会问题骤然风起云涌,本党从来提倡民生主义,为本党努力。”故汉民乃向孙中山说:“凡共产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本党的,如果真正信仰本党的主义,共同努力于国民革命的,才可以收容。收容以后,如果随时发现了他们有旁的作用,或有旁的行为,足以危害本党的,我们应该随时加以淘汰。” 胡汉民对苏俄的态度是建立在以国民党的利益为首位,实现三民主义为追求的基础上。在苏俄能够帮助国民党摆脱当时内部军阀混战,外部列强虎视眈眈的困局的状态下,胡汉民提出了有条件的接受共产党,进行国民党与共产党的合作。这一苏俄观也是跟随着孙中山的脚步——实行联俄、联共,但胡汉民的意见进一步完善了国共之间合作的具体条件。
初期,对于国共合作、对于苏俄,胡汉民内心是肯定的。他并不是像大多数学者所说的是一个抱着旧三民主义不放的人,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国民党右翼分子。这时候的他,为巩固两党之间关系也做了很多努力。1924年1月20日,在国民党一大大会上,面对国共对民生土地所有的部分和反帝国主义特权的分歧上,他提出了折中的意见。及时缓解了国共矛盾。而且,初期对于苏联派来中国的代表鲍罗廷,他也没有很排斥。胡汉民的态度是希望国共之间能够坦诚布公,不希望在中国的共产党偷偷摸摸行动。他主张要联合并且一起解决问题。他对鲍罗廷说“第一步我们就要组织国际局,首先就是要和你们联络。你们把材料随时供给我们,我们可以随时来找材料。同时呢,更希望你们共同来参加。” 对于苏俄的态度,胡汉民一开始也是寄予了一份合作伙伴的热忱。
虽然胡汉民看上去与苏俄同志亲密无间,但随着时局的发展,他对苏俄的防范也日益加深。1924年,4月3日在“指示采用瞿秋白提议组织委员会编辑列宁文集,经戴季陶修正加入编译俄国法制之决定。展堂先生等以单独编译俄国法制及列宁文集第二种,范围过狭,因向中央提出编辑丛书及设置图书室办法。” 胡汉民表示支持列宁文集、俄国法制的普及,并提出加大编辑丛书,但事实上这也是一种限制共产党垄断和发展的手段。在编纂书籍方面,胡汉民通过增加相关编辑人员和成立图书室来增加国民党人员,遏制共产党对翻译俄文工作的垄断和独大,丝毫不放松对苏俄的防范。但是两党合作的基调没有变,初期胡汉民支持并跟随孙中山的苏俄观,支持国共合作。在改组前夕胡汉民对“容共”政策明确抱理解和支持态度。“当有党员鉴于共产党人极力争取国民党‘一大代表席位,因而怀疑‘容共作用时,胡汉民即直言批评说:‘你这回的怀疑,我敢认为是无益有损的‘过虑。你说有若干由共产党加人本党的同志……选举的时候,他们居然以少数竞选胜利,你甚为不安。我推测你的意思,大约是歧视他们,我以为不应该的。” 此时的胡汉民对于国共合作是充满信心的,这与孙中山带给他的影响是密不可分的。
(二)摩擦加剧,态度转变
1.开始产生不满
1924年9月至10月,胡漢民处理商团事变的时候。他对共产党和苏俄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因为当时军阀们一致不满国共合作,鲍罗廷又开始散布一些动摇民心的消息。“商团又说政府要用工农自卫军,实行共产,所以没收枪械”大家产生恐慌的时候,胡汉民说“这时鲍罗廷还叫共产党乱发传单,一定要引起广州的市民都怕起来,……换句话说他存心只管是破坏我们的事。” 这个时候胡汉民对共产党,对苏俄的态度开始不太友善了。他认为以鲍罗廷为领导的共产党和共产国际,已经从背后的小动作发展到了台前的行动,从党内的秘密工作到如今公然的破坏国民党计划,这触犯了他“一切以国民党利益为主”的宗旨。因此,他对苏俄的态度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特别是在鲍罗廷提议要转移黄埔军校后,胡汉民的态度变化更为明显。
2.胡汉民苏俄观重要的分水岭:孙中山逝世
1925年3月20日,孙中山在北京逝世。孙逝世后,桂军将领开始骄横,并且想要颠覆现有的革命政府,这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另外一方面随着孙的离去,共产党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约束对象,也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活动。共产党的领导人“鲍罗廷既反对展堂先生讨伐杨刘(桂军将领),而其党徒共产党的机关报《乡道》则又诬诋展堂先生向杨刘妥协。” 这使得胡汉民对于共产党的好感度又再下降了一个等级。据共产党罗亦农5月31日在《乡道》中指称:
“广州之情形日趋严重,广州纯然在联唐(按指唐继尧)派反动军阀势力范围之下,在这个时期内,可使人注意的一件事实国民党中派有妥协的倾向。……至于胡汉民,原本与许崇智意见不合,与其他国民党各有实力的首领的意见,又未见得纯然融合,不无恐怕反动军阀纯然肃清后,€讇讇椎忍岢龈淖榇蟊居驯煌莆牧煨洌蚨肓粢徊糠址炊У牧α浚4嫦钟械牡匚坏南右伞!薄?
这篇报道直指胡汉民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有背叛革命、妥协的意愿。但后来根据苏俄顾问记载,认为胡汉民没有妥协的意思。《乡道》对于胡汉民的攻击并不只是这篇文章,在讨伐杨刘时,《乡道》人员称胡汉民犹豫不决,真正坚决主战的是廖仲恺,否定了胡汉民对于讨伐杨刘所起的正面作用。面对中共人员的直接攻击,胡汉民对共产党的不满也与日俱增。《乡道》是共产党攻击胡汉民的一个有力工具,同时也迅速的激化了胡汉民与共产党间的矛盾。
1925年7月,国民党政府改组,汪精卫的领导地位受到鲍罗廷的操纵,胡展堂认为:“共产党来中国,其利用国民党来消灭国民党,是有严密计划的。” 计划第一步便是找一个在国民党中有威望但是没有主张的人,作为他们的工具。在汪精卫、戴季陶和胡汉民三人中,他们挑中了汪精卫,认为他“有野心,可利用。”而孙中山逝世后,作为国民党要员的胡汉民在党内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有着重大的决策权。这与苏俄的计划有冲突,因此胡汉民与共产党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对立关系。再加上共产党所属的报刊机构《乡道》屡屡发布一些攻击胡汉民的文章,胡汉民与共产党的矛盾激增,可以说这个时期是胡汉民苏俄观骤变的一个阶段。也可以说是:以孙中山的逝世为分水岭,胡汉民对苏俄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三)胡汉民苏俄观跌宕起伏的时段
1.赴俄考察时的苏俄观
1925年10月,胡汉民抵达莫斯科。初到俄国,胡汉民的第一印象是:所谓的无产阶级国家,其人民的生活比之资本主义的人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到的并不是人人平等的局面,而是存在着明显的贫富差距。就如有能够乘着高档马车,戴着价格不菲的珠宝出现在街上妇人;也有衣衫褴褛,满头大汗在干活的人。这使他心中十分的疑惑,到底俄国所谓的共产主义是什么意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问了陪同的俄国人员,那人也只是答了一句不知。这让初到俄国的胡汉民,对于苏俄所谓的无产阶级革命困惑不已。但初到苏俄的他,只能把这份疑惑放在心中。
1925年11月7日,这是俄国十月革命的纪念日。“展堂先生参加其纪念会,曾应莫斯科真理报布哈林之约,撰《苏俄十月革命纪念的感想》,复应工人报之约,撰《中国国民党的真解》,一文,对于曲解三民主义者有严峻的辩正。” 此时,胡汉民虽然身在苏俄,但这仍然没有改变他把国民党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生宗旨。在苏联,他没有表现的如同在国内那般激烈的排共,而是不断的尝试纠正苏俄对国民党存在的某些错误的认知,如他们对三民主义等的理解都存在着很多误区。胡汉民努力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他们对于国民党的看法。
在西山会议后,在苏俄的胡汉民没有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未发表任何言论。但在致电汪精卫的时候,他对于西山会议排共的举动表示不赞同。后来当第三国际执行委员片山潜问他看法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复。因为此时身处苏俄的他,清楚的认识到要谨言慎行。但他内心深知:“片山潜在第三国际组织中之重要地位,尚不知国民党左右派之分,乃俄共之离间分化阴谋也。” 他认为这只是苏俄试探他的一种方式,同时这也是一个想要把国民党内部人员分化开来的阴谋。虽然他心中对苏俄的这一目的十分了然,但是碍于身处俄地,他只能保持缄默。这个时候的他,对于形势的控制是无力的;这个时候的他,对于苏俄的态度,也是受限制于当时所处环境而隐忍的。
但是胡汉民的隐忍并不代表他没有行动,他之所以谨言慎行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与苏俄打好关系,完成此次访苏的一个目的。1926年,2月27日,胡汉民在第三国际执行委员会第六次扩大会议上提出国民党加入第三国际。他想要通过这来达到排除中共的一个目的,但是他的主张没有被接受。对于他提出加入第三国际,当时有人批评胡汉民说:“汪精卫主张联共容共,胡汉民主张国民党加入第三国际,如果汪先生有罪,那么胡先生更有罪了”面对这样的质疑,胡汉民阐释了自己的原因“我所以主张加入第三国际,就是本着当时的组织民族国际的意愿,使中国国民党独立自主,不受共产党的操纵愚弄,同时可以拆穿共产党第三国际的西洋镜。” 胡汉民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招致了大家的不满,此时的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心声。这时的他对共产党是排斥的,对于第三国际的计划也是了然于心的,但是国民党加入第三国际失败使他对于苏俄的希望也逐漸变得渺茫。
2.离开苏俄,对苏态度骤变
1926年3月,胡汉民离开了莫斯科,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件事情,快速影响了他的苏俄观,这就是一直众说纷纭的中山舰事件。回到广州后,胡汉民立刻提出了“党外无党,党内无派”的主张,目的就是极力排斥共产党,这也被称为他回国后反共的第一步。胡汉民在苏俄时,是一名激进的左倾份子,为什么在他回国后的数天内,他的苏俄观立刻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呢?这其中的原因是复杂的。但是总体上这与他回国时的形势和他在苏联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是紧密相关的。同时他在考察苏俄期间也看到了苏俄的一些弊端,如斯大林的独断专行、领导层内部矛盾、经济困难等对他也有着重要的影响。1926年5月,在广州中央报告考察苏俄经过的会议上,胡汉民发表了自己在苏俄考察的所见所闻,发表了他的苏俄观。第一,胡汉民认为共产国际没有诚意,共产党偷偷对付国民党,没有把事情放在台面上讲,同时还偷偷的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第二,苏俄名为无产阶级专政,其实是共产党专政;名为共产党专政,其实是干部派史达林个人专政”,“公然以中国革命问题为内部党争的工具,争相利用为个人的势力”同时他发表了强烈的谴责说:“不知道他们这种为个人“夺取政权”的意义,配得上代表何种阶级?” 胡汉民认为共产国际只是打着无产阶级的幌子,很多事情并没有落实到实际,也没有真正履行与国民党之间的合作伙伴关系。他们不断的敷衍国民党、对付国民党,最后还实行破坏与分化国民党的政策,他认为的这种种都推动着他走向排共反苏的极端道路。
二、运筹帷幄:在朝阶段对苏俄的态度
(一)国共合作的彻底破裂:胡汉民反苏立场定形
回国后的胡汉民,决定联合蒋介石等人立即实行清共运动。这个时期的胡汉民给人一种不顾一切、极端排共的感觉。但是在最初面对苏俄的一系列行动时,胡汉民是没有明确主张的。因为一方面他强调要完成孙中山的追求,严守其准则,以党的利益为主,联合其他民族;但是苏联的种种迹象表明有侵犯的意图,这根据相关的条例是要对他们进行制止的。陷入自我矛盾的他,一开始并没有极力排苏。对于共产党和苏联,他有自己的分析和估量。胡汉民认为苏俄对国民党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鲍罗廷等人的操控。而鲍罗廷等人是因为听信了中国共产党人员的报告,所以对国民党做出了错误的评判和决定,这并不是苏俄的本意,因此刚开始他对苏俄还保留着一份希冀。“鲍罗廷倾信中国共产党之报告,估量其党之势力过大,又一味以土耳其之失为鉴。……而欲至中国国民党之死命,此固不尽列宁等之本意,然中俄语文不通,上下相蒙,在莫斯科本部者,亦无从制止。” 鲍罗廷还变本加厉欺上瞒下,对付打击国民党。连第三国际的负责人片山潜对中国国民党都产生了错误的理解,认为国民党内部分化十分厉害,这也让国共的合作关系渐行渐远。对于鲍罗廷的所作所为,胡汉民十分的愤怒,他认为许多苏俄和第三国际的领导对于中国国民党的实情是不了解的,只是受了鲍罗廷等有心之人的挑拨,就轻易的下了判定。虽然他对于苏俄心存幻想,但是矛盾最终以无法调和而爆发,胡汉民的反苏立场也初步定形。对于这个时期的他,许多人评价是极端的排共、反苏。但是这满腔的反共反苏热血,也印证了他是一个党性极强、三民主义本位的人。对他来说,一切危害国民党利益的事情都是不允许发生的。
对于苏俄的看法,他在对武汉方面第三军长朱培德的信中有明确的表示:“夫联俄者彼此联合之谓,故彼亦有联我之必要而不止出于一方,否则我折而入于俄,自减而已,何足言联。” 胡汉民认为联俄联共的前提是双方都需要联合,都需要彼此。如果现在只有国民党需要联俄的话,只会使得国民党陷入被动的局面,而慢慢的被苏俄蚕食。到最后,只是自己减弱自己的力量罢了。他认为如果已经失去联合的必要,那就可以放弃联俄、联共。这也是他正式提出放弃联合,准备反苏的先声。
(二)矛盾上升:大刀阔斧反苏清共
1927年4月18日,南京国民政府成立,胡汉民成为南京实际的领导人,手握重权的他在国民党内的地位也直线上升。而此时汪精卫因为苏俄共产国际应允他经济上的帮助,与苏俄仍站成一线。昔日的老友变了阵营,但这并没有影响胡汉民反苏的态度,“四月十八日,展堂先生在阅兵典礼中,复向革命军人演说,痛斥共党份子诋毁革命军领袖及其破坏北伐之阴谋,呼吁全体将士应该拥护革命军领袖。” 胡汉民认为这次清党工作,是鉴于“党亡国危”的时局,如果不反共清党,则不能挽救国家和党的危亡。他说:“我在苏俄六月,深知苏俄破坏中国革命之阴谋。”他运用自己访苏的经历,发表苏联阴谋论,以此来号召党内外人员支持自己清共运动。此时的他,对于共产党已经到了“非已壮士断腕的决心,反共清党不可。”的地步 他认为苏俄对于国民党存在着巨大的威胁,此时的胡汉民对苏俄、对共产党是厌恶至极的,有一种诛之而后快的愤恨。在蒋介石背叛革命之后,胡汉民与蒋开始大刀阔斧合作清共。胡汉民“不仅积极推行反共清党政策,还发表了一系列文章,为反共清党政策提供理论依据。” 胡汉民已然已经成为了反共的先锋,他“颁布的第一号命令,为通缉共产党的重要领导一百九十余人。”
随着时局的发展,国民党和苏俄的党间矛盾上升成了民族矛盾。此时的胡汉民也从排共的立场迅速转变为反苏、排共。1929年7月,苏俄军队攻击中国东北边境,胡汉民对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观点。面对这样的局面,胡汉民认为在东北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尽量不要和苏俄开火,这样日本就会坐收漁翁之利。东北的主要威胁从虎视眈眈的日本,变成了苏联、日本双方的侵略。他主张“日本要积极防备,对俄国也不可放松自卫政策。”中苏的矛盾也正式由此上升为民族矛盾。“东北易帜……服从国民政府之后这种情况是苏俄所妒的。于是苏俄便以名义上中俄共同经营,但是实际上被苏俄控制的中东路来扰乱和赤化中国。第三国际向在中国的共产党发布了一些列的破坏计划。并且愿意与日本勾结在一起。在中国想要撤出俄国相关人员控制中东路时,收回中东路的时候,中俄发生了巨大的矛盾,于是中俄‘断绝邦交。” 随着中苏民族矛盾加深,胡汉民对于苏俄更是深恶痛绝,苏俄与张学良签订了《伯力协定》,胡汉民对此深感不满,大斥这是荒谬至极的做法。“八月十二日以前,……对俄国总想以武装和平来自卫……到了八月十六、七日,非应敌作战不可了”因为这个时候俄军已经向国民党发起了攻击。 此时的苏俄,已经从中国的盟友完全转变为敌人。正是因为党间矛盾、民族矛盾的堆积,这段时间也是胡汉民一生中反苏、排共情绪最激烈的时候。
三、晚年的苏俄观(1931-1936)
(一)政权失势和日本侵略:反苏立场初动摇
1930年底,蒋介石取得中原战争胜利后,欲召开议会制定约法。而此时胡汉民则认为按照孙中山的“遗训”,有了国民议会是不需要约法的。政见的不同,也使得在1931年蒋介石和胡汉民的关系由合作走向破裂,矛盾激化。“约法之争”胡汉民被囚禁于汤山,其政治主张也受到了严重的挫伤,此次事件对于胡今后的地位也有着深远的影响。在胡汉民被蒋介石软禁的这段时间里,“蒋介石操纵国民党会议,决定召开国民会议,制定约法,并以胡汉民‘积劳多病,‘准辞国民政府委员、立法院长本兼各职。胡汉民的政治生涯再度陷入低谷。” 此时的胡汉民处于下野的地位,国民党内的权力被蒋介石一手操控。被囚汤山之耻,也是今后胡汉民强烈倒蒋的重要因素。晚年他对自己的政治主张归纳为“厥持三义:曰抗日,曰剿共,曰反对军阀统治”。
但是随着九一八事变的爆发,抗日救国解决民族矛盾被胡汉民放到了首位。这时期的他主要观点是:“(一)抗日重于剿共,(二)抗日剿共非相反而实际相成,时至今日,我人惟从攘外中求安内。” 刚开始的胡汉民虽然主张抗日重于剿共,但是他对剿共是丝毫没有放松的。正如“1933年5月,有上海的外国报社记者访胡汉民,问剿共办法,胡汉民认为,‘满洲的傀儡组织,为日本帝国主义所卵育,江西的傀儡的组织,为苏俄帝国主义所卵育。这两种组织同样都破坏中国领土主权的完整,都不能承认。”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清楚地体会到胡汉民对于苏俄的排斥和反感程度。他把苏俄称作为帝国主义,在1933年胡汉民发表的《辟谬—法茜斯蒂与立宪政治之检讨》中,他认为苏联的政体是有缺陷的,于是他按照自己的定义批判了苏联,认为它是一种“狂妄的苏俄无产阶级专政”。胡汉民还把共产党称为江西的傀儡组织,受苏俄遥控扰华,因此对其大加挞伐。此时的胡汉民虽然把抗日当作重中之重,但是剿共也是他安排在日程上一项不可更改的任务。
但是在1933年12月,胡汉民的观念初步发生了变化。“胡汉民针对闽变发生后的国内形势而发表《对时局宣言》,他称:‘自东北事变发生以还,余于国内政治,厥持三义:曰抗日,曰剿共,曰反对军阀统治。而当前,国内不能抗日剿共的原因,在于军阀统治为梗。故‘必以推倒军阀统治为第一要义。” 面对形式的变化,胡汉民几经思量最终决定把推倒军阀作为第一首要任务。因为此时的他认为只有阻止军阀,才能凝聚一切力量进行抗日。这个时候,也是他反苏立场初步动摇的时刻。
(二)民族矛盾急剧上升:对苏态度明显变化
日军对华侵略不断扩大,重要地区连连失守沦陷。这个时候的蒋介石仍然一意孤行执行“攘外必先安内”政策,这严重阻碍了全国人民团结一致抗日的步伐。面对这样的局面,“1933年3月15日,胡汉民发表《什么是我们的生路》,这是他详为阐述抗日主张的第一篇文章。胡在文章中针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明确提出:‘攘外必先安内是自杀政策,‘攘外才能安内是救国政策。” 于此同时,他还提出了“抗日重于剿共”的主张。此时的胡汉民,反苏排共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明确的表明了抗日重于剿共,不再像先前那样提倡抗日剿共并行。其实对于共产党和苏俄的态度,在1932年胡汉民就有改变。只是当时他只是一种默认的态度,并没有真正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孙科在上海公布他的《目前救国纲领草案》,此草案中有‘只要共产党遵守法律,可以允许其存在的意思。孙科说,此草案已经达到胡汉民原则上的赞词。” 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在1932年,胡汉民已经默许共产党的存在了,态度上也不再是如同开始那般强烈的反苏排共。而后,胡汉民又主张“只要共产党停止‘赤化中国,即可不‘剿。邹鲁在回忆胡汉民关于三项政治主张的关系时说:‘如共产党能放弃赤化中国的主张,维护中央抗日,则第二个对象(指‘剿共)自然消灭” 。随着民族矛盾的上升,胡汉民的1933年发表言论表示:“假如政府不抗战,那我们便说,惟有推翻不抗战的政府。” 胡汉民此时已经把抗日救国放在了首要位置,他认为如果蒋介石再要阻拦抗日,那么推翻政府也是势在必行的。如果说前面的种种行为只是胡汉民口头上改变对苏对共的态度的话,那么1934年他就用行动表明了自己苏俄观的改变。“1934年4月,中国共产党支持宋庆龄等1700多知名人士发表了《抗日救国六大纲领》,胡汉民也名列其中。” 他以实际行动,支持共产党的行动,这也是他晚年苏俄观的一个巨大转变。
四、余论
胡汉民一生的苏俄观,可谓是跌宕起伏。早期的他抱着满腔的热忱,跟随孙中山先生的脚步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的容苏政策。但是随着孙中山的去世,胡汉民的苏俄观便开始发生变化。被派往苏联期间他,被众人认为是一个亲苏的“左倾”份子。但是回国后,他的苏俄观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到1927年手握政权的他成为了一个偏激的反苏排共份子。后来再经历“约法之争”他被迫下野以及日军侵華愈演愈烈,他的苏俄观又开始转变。胡汉民一生的苏俄观可以说是复杂但又可以说是简单的。复杂是因为他所处的时代是动荡不安、变化万千的,他必须紧跟时代发展的步伐转变自己的态度;他的政治生涯是一波三折的,在宦海中沉浮中的他要审时度势。因此,他的苏俄观受限制于这两者而变得复杂。但是回归于胡汉民的初衷,他的苏俄观又是简单的。因为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围绕着他是一个旧三民主义的维护者所展开,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来自于三民主义的理论体系,都为了维护国民党的利益。所以无论在何种社会环境所处何种政治背景,他对于苏俄的看法的出发点都是立足于就三民主义。只是,在某些方面他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如在倒蒋、抗日阻止蒋介石进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签署相关文件,支持全国人民一起抗日。在某些方面他又起了消极作用,如大量打屠杀共产党员,进行清党运动;支持剿共,耽误了抗日救国的时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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