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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碑店市曲堤村“武术会”的“吵子会”

2017-05-05张月

音乐传播 2017年1期
关键词:少林武术

张月

(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27)

高碑店市曲堤村“武术会”的“吵子会”

张月

(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27)

河北省高碑店市方官镇曲堤村的武术会,是合武术、吵子音乐二者为一的会社组织,已诞生130多年,其兴起原因仅有传说可参考,未能确认。其近现代发展历程跌宕起伏,与时代特点有较多关联,可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即晚清至20世纪40、50年代的兴盛阶段,20世纪50年代后期至2013年的萧条阶段,2014年至今的复兴阶段。以刘汉昌为代表的一群对其热诚不减的老会员,对这一传统活动的复兴功不可没,并获得了文化部门的支持。通过考察发现,吵子音乐对应于武术会的文场和武场,分为文吵子和武吵子。曲堤村的吵子谱所存不多,令人遗憾。抢救回来的几份乐谱中存在同一谱字对应多个音高,以及同一音高对应多个谱字的现象。尽管如此,在提升了社会影响、放宽了会员招纳条件之后,这一文化活动有望持续兴盛。

河北音乐 高碑店民俗 曲堤 吵子会 武术会 吵子音乐

2015年河北省音乐类“非遗”研究与影像录制的工作,以高碑店市作为第一站正式展开。此次活动由河北大学齐易教授牵线,京津冀三地学者、地方政府及传统音乐承载者通力践行。寒、暑假期间,录制与科研队伍在高碑店市对该地区的“吵子会”(十番会)进行了多次实地考察。

笔者参加考察的曲堤村,位于高碑店市北部的方官镇,相传因与贯穿高碑店南北、全长60余华里的紫泉河邻近而得名。民国时期,新城县(高碑店原名)分为13个区,曲堤村属于其中第10区的辖境,距城28华里。据《新城县志》记载,该时期有161户人家。①《新城县志》,台湾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第143页。新中国成立前,曲堤是一个行政村,但村民之间已有“前街”、“后街”的说法;新中国成立后,曲堤村即按街道分为前曲堤、后曲堤两个村,简称“前曲”、“后曲”,分属不同的村委会管理。

晚清至民国时期,曲堤村已有集武术、吵子于一体的会社组织,名曰“少林会”。相传,20世纪50年代前后的新城县共有花会36档,曲堤少林会属于这些花会之一。20世纪上半叶,曲堤少林会人员逾百、活动频繁;到了下半叶则逐渐衰败,吵子曲一度濒临失传。2014年,前曲堤村村民刘汉昌组织了少林会的重建,并将会名改为“(吵子)武术会”,依然包括武术、吵子两部分,二者分别主要对应武场、文场。武术会的会员也仍由前曲、后曲两村的村民共同组成,因此该会社目前仍以“曲堤”作为整体冠名。

一、曲堤“武术会”和吵子音乐的起源

曲堤武术会有真人事迹可考的历史,至少可追溯至清末光绪年间,距今130余年。2014年下半年,现任会长刘汉昌曾与武术会成员共同回忆武术会的历史,并整理成手写材料《曲堤村少林会》呈送至方官镇相关政府部门。该材料对曲堤武术会的起源这样写道:

曲堤村吵子武术会,原名少林会,取名于130多年前,当时前曲10多岁的王德胜、董克俭、吴本、吴亮、王开忠、吴深几个小孩爱舞枪弄棒。王德胜家庭富裕,一天听说前曲大寺新来一个50多岁老头,武功高强,人称老段,真名段依欣,从山东一路寻找自己失踪两年的儿子,专找练武之家寻求食宿。德胜父得知,来到大寺,请老段到家中传授几个孩子武功。并称我们帮你找失踪的儿子。不久经大家齐心四处找,在流漓河一个武场找到了正在传授武功的儿子。老段万分感谢,乐意留在德胜家传授武功,将少林派大红拳多种拳路、各种技击,毫无保留传授。①曲堤村吵子武术会集体回忆,刘汉昌执笔《曲堤村少林会》,未出版,2014年。

在武术会成员的记忆中,会社的兴起源于山东人段依欣寻子。史上是否确有此事,当下难以考证。或许段依欣确曾为少林会一代宗师,对少林会的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但结合前情、现状,从武术会均有吵子、武术两个分支来看,如以“寻子起源说”作为曲堤武术会起源,似有不妥之处。毕竟该说只针对武术,对与武术融为一体的吵子未有提及。2015年暑期采访中,武术会成员对会社起源的认知与《曲堤村少林会》中的记录基本一致,同时也有人强调武术会和吵子会同时起步,二者是相互依附的关系。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曲堤村少林会》的最后有专门以大字注明的段落,上书“吵子起,武术兴,老前辈定下:吵子武术是一体,总称少林会”。可见,吵子与武术在历史上血脉相连,二者应为同生共进的关系。若依“寻子起源”说,以家庭团聚为动力,由一位武术高手寻亲促成了少林会的兴起,则恐难以形成“吵子起,武术兴”的传统。因此,曲堤地界上吵子与武术一体的武术会(少林会)的形成应另有渊源。

前文已述,少林会属于高碑店花会的一支。这种将吵子与武术结合起来的花会,在京西,以及河北霸州胜芳、杨芬港等地也存在。但是,从当下各地武术或少林会的生存环境来看,不同地区花会的起会原因应存在一定差异。例如,曲堤少林会在有史可考的130余年间主要以强身健体、守卫家园、娱乐休闲为目的而组建,并无信仰依托或敬奉神庙的行为;而霸州市胜芳武术会则含有火神祭祀等具有民间传统信仰色彩的仪式活动。类似的花会活动,在清末民俗画《万寿山过会图》(见图1②《中国音乐文物大系·北京卷》,大象出版社1999年版。)中也有生动描绘。该图左下角可见“少林”二字,结合图片信息,旗面所书的完整字样疑应是“少林(老)会”。图中所绘“少林(老)会”,也由吵子与武术组成。研究显示,该图应绘制于光绪十七年(1891年)之后,③齐峰《从〈万寿山过会图〉看清代末年香会的“官方化”倾向》,载《首都博物馆论丛》2012年(总第26期)。据此推断少林会这种民间花会确有百余年历史。因材料有限,曲堤少林会的起会缘由暂时无法深入探究。

图1 清末的民俗画《万寿山过会图》

二、曲堤“武术会”及其吵子音乐的沉浮

《高碑店文化集萃》记载,高碑店自古就有崇文尚武的传统,武术门派比较齐全。④白可进总编,李金辉主编《高碑店文化集萃》第四册,中国文联出版社2014年版。曲堤村的尚武之风自然也不出此属。百余年间,在各种外力、内力的共同作用下,曲堤武术会在历史风潮中起落沉浮。其间,既有得地方政府鼓励而蓬勃开展的阶段,也有因村民生活需要而悄然沉寂的时期。通览曲堤武术会在近现代的整体境况,结合各时期的发展特征,笔者将其发展史分为三个阶段:晚清至20世纪40和50年代为兴盛阶段,20世纪50年代后期至2013年为萧条阶段,2014年至今为复兴阶段。

据村里老人们回忆,新中国成立前,曲堤少林会一度拥有一百几十人,其中百余人习武,数十人打吵子,仅唢呐乐手就多达七八人。那个时期,以耕种为生的农民须向国民政府上交公粮并缴纳农业税,曲堤村则以减免公粮和农业税赋的政策鼓励村民参加少林会,从而组成本村的守护力量,以备抵御外侵、保家卫国。家里有几口人在少林会练武或打吵子,就可相应免交几份公粮和税赋,而习武奏乐不仅减轻了家庭负担,又能强身健体娱乐学艺,因此村民们参加少林会的积极性颇高。按当时政策,村里上交粮税的数量应与土地面积成正比,那么少林会成员少交的粮税是如何补齐的呢?原来,当时流经曲堤村的紫泉河里有成片的芦苇坑,坑中芦苇茂盛,村里以割售芦苇为副业,以这部分收入去补交苛捐杂税,并支援少林会的武器、乐器等家当的配备。

新中国成立后,分为前、后两村的曲堤响应国家政策,实行土地改革,将土地分给农民。人民在当家做主的同时,为建设社会主义国家,也应向人民政府上交公粮。新中国局面初定后,为鼓励村民参加少林会,前曲、后曲仍然延续民国时期的办法,以紫泉河芦苇作为副业补贴,替少林会成员交公粮。因此,从清至民国,再到新中国成立初期,虽然国家体制不断转型,但曲堤少林会的传承与发展状况基本稳定,人员队伍也一直较庞大,几乎全村老少都曾参与习武、练剑或吹打吵子。因此,这是曲堤武术会和吵子音乐的一个兴盛阶段。

曲堤村有庙但无庙会,少林会兴盛时期,曾参加方官镇的庙会。20世纪50年代还曾从百余名会员中挑选身体更好、技艺更强的八十余人,步行数十里,到撞河村拜会。曲堤少林会的出会表演分为两个环节:排街与文武场。出会时,少林会将到村头便先放鞭炮,随后在途中边打“家伙”边行进,这个过程即称为“排街”或“走街”。行进队伍一般分为两列,八到十面大会旗在前构成仪仗,其中门旗看道,另有两面大旗上书“曲堤少林会”。仪仗之后便是吵子,鼓手为指挥,故紧随仪仗,其后依次为演奏唢呐、娄兜(直径约20厘米的手锣)、铙钹的乐手。走在队伍最后、队列最庞大的是武术会员,数十余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文武场表演的过程又可分为两部分,即文场与武场。文场在先,演奏由唢呐主奏的吵子曲——少林曲牌。文场演奏作为武术表演的“前奏”,在一定程度上既有引人聚集的“广而告之”作用,同时也能给武术表演提供摩拳擦掌的准备时间。文场结束之后才是武场,吵子乐队换为仅有二大鼓(即小堂鼓)、小镲、娄兜的“武吵子”配置,武术会员轮流上场表演。数十人的武术表演可以持续一天之久。

曲堤武术会百余年发展史的第二个阶段伴随20世纪50年代合作化运动的风潮而起。当时,国家在农村社会主义改造的进程中实行了农业合作化运动,即把原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个体农业经济改造成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农业合作经济。在这个进程中,土地归于集体,各地成立了人民公社,村民以生产队为基本单位集体耕作,大力发展生产则是集体的首要任务。所以,曲堤少林会也由公社接管,村民们致力于劳动生产,练武奏乐的时间逐渐减少。自此,少林会与人们的生活渐行渐远,到1964至1966年间,出会表演已经暂停。1967年,前曲少林会尚有部分人员在会,于当年农历正月初六在前曲、后曲各演一场武术及吵子。此后,在“方官老政府院内土台上”①参见《曲堤村少林会》。的演出便成为20世纪中期曲堤少林会的“收山之作”。

1984年,从军十多年的刘汉昌回到前曲堤村,担任村书记,此间还被上级文化部门任命为方官镇辖区的文物保护员。这时,少林会的老会长吴文找到刘汉昌提议重建少林会。刘汉昌因自幼习武,也对少林会念念不忘,同时,身为文物保护员,守护地方文化遗产也是其职责之一。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开始着手重建少林会。但是,少林会自古融吵子、武术为一体,而吵子曲谱此时已经失传,众人技艺生疏,难以合奏。因此,要恢复少林会吵子,就要先找到吵子曲谱。《曲堤村少林会》中关于谱本的相关材料如下:

后曲堤刘德,生于1880(年),(19)64年84岁去世。18岁在前曲王泉门下和王世亮共同学习唢呐,吹奏吵子曲,精通30多首,并用小楷抄在毛头纸上共3本。1993年收大弟子王凯,后收刘环、刘甫为徒。(19)62年身体不支,将三本吵子曲谱让长孙刘温保管。(19)64年初刘温将其转给刘德的弟子王凯和刘环。(19)65年“除旧立新”,三本消失。

(19)87年的一天刘汉昌在张瑞家发现张瑞找人抄的几个吵子曲,拿回家转抄了下来,送还张瑞所抄。他经拆迁也无从查找。②同上。

可见,曲堤吵子曲谱的经历可谓一波三折,有得而复失,有合浦珠还。20世纪80年代,刘汉昌从张瑞老先生处抄得的《拾鼓》、《翠菜瓶》、《花红尚》、《万全灯》、《过楼》等5首曲谱,成为日后恢复曲堤吵子音乐的唯一参照(见下页图2)。然而,80年代正值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乡野,村民外出打工的人数逐渐增加,少林会的重建依旧困难重重。1986年,吴文与刘汉昌曾尝试组织老一辈吵子武术人员演出,但由于在村会员有限,此次努力并未显著奏效,此间仅有个别喜好武术的村民工作之余在各家庭院内私下交流学习,锻炼身体。曲堤村未能组建长久稳定的武术及吵子队伍的状况就这样延续近半个世纪,终于到了2014年。

历经多年的奋斗,人民的生活质量此时已经显著提高,劳作之余村民的精神生活也更加丰富多样。在国家政策的鼓励下,乡村文化建设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保护都得到了地方政府的支持。2014年,方官镇政府提供乐器,组建了曲堤广场舞锣鼓队。锣鼓声声如同久旱之甘霖,敲动了吵子武术会一众会员复兴老会的希望。同时,村里一部分老会员因年事渐高,也不再外出务工。曲谱、人员都已齐备,只欠吵子乐器。当年夏秋之交,在广场舞活动的吸引下,刘汉昌再次着手恢复武术会,并组织老会员共同回忆吵子武术会的历史,撰写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字材料,以期像舞蹈活动那样得到政府支援。2015年,刘汉昌将众人合力完成的唯一的手写材料《曲堤村少林会》与数年前出会的老照片一并提交给方官镇副镇长。几经辗转之后,原广场舞所用锣、鼓、钹各一副,终于成为吵子会东山再起的“家当”。这样,刘汉昌就可以招贤纳士了。其实,《曲堤村少林会》中也记载着乐器到位之前,吵子乐手们“自力更生”的状态:

图2 刘汉昌先生手抄的吵子曲谱

2014年10月刘汉昌印发了20多份吵子曲,找到85岁的张瑞、76岁的张忠、王凯的弟子唢呐手杜维成、71岁的祖振生、李凤岐,还有80岁的刘德林、曹德明、杜增培,老鼓钹手刘花的重孙65岁的刘玉忠等习练,按年轻时听的耳音。没有唢呐,刘汉昌去北京自费买回一唢呐交与杜维成习练,共同搜集整理,初见成效。每天一起习练吵子曲,没有打击乐就用手掌代替。①参见《曲堤村少林会》。

众人拾柴火焰高,曲堤吵子武术会迅速恢复,只待再次登台一展身手。2015年农历正月,沉寂了近五十年的吵子武术会重出江湖,十天之间在前后曲共演出三次。此后,吵子武术再度盛行于原本即有好武之风的曲堤,更多的老幼青壮积极加入这支既年轻又古老、既活泼又深沉、既有“鹤发”又有“童颜”的队伍。笔者在2015年7月26日的暑期考察中,刚下车便闻锣鼓。转过街口,只见曲堤吵子会员统一身着蓝色服装,秧歌队妇女则身着红衣、手执彩扇。艳丽的色彩、整齐的队列、震耳的节奏,是父老乡亲的迎宾之礼(图3)。

图3 曲堤吵子、秧歌列队欢迎考察组

谱例1“武吵子”的循环乐节

摄录访谈工作在会长刘汉昌家进行。当天刘会长还专门将易县武术队二十余名儿童请到了录制现场。虽然烈日炎炎,但孩子们依旧难掩首次到“外地”表演的兴奋。场院中,无论文场还是武场,一众会员上至耄耋下至黄口,个个生龙活虎、身手矫健,而吵子音乐也訇然作响(图4)。热闹的氛围,不仅给处于局内的村落及村民带来了青春活力,也让居于局外的考察者感受了传统文化的勃勃生机,为其代有人继而欣慰。

曲堤吵子所用的G调小唢呐,俗称“海笛子”或“小海笛”,因此唢呐乐手又被称为“笛师”。在百余年的历史中,曲堤吵子会共有五代笛师:

第一代王泉(前曲人,生于18世纪50或60年代);

第二代刘德(1880年生)、王师亮(前曲人,生年未详),二人均师从王泉;

第三代王凯(1910年生,后曲人,师从刘德);

第四代刘普、刘环,二人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批笛师;

第五代则是现任笛师祖振生、杜维成,二人均为1945年生。

从笛师的年龄间距可以看出,在传承不间断的情况下,每约30年更新一代。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曲堤吵子武术会的艰辛复兴之路,也让我们看到以会长刘汉昌为代表的一众村民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与坚守。

然而,过去的吵子会毕竟停顿多年,目前可用的音响资料又很少,所以许多乐手对吵子曲的记忆依然不准。虽然2015年高碑店文化馆又为曲堤吵子会添置了演出服装和铙钹等乐器,但吵子音乐的全面恢复仍有一定困难。考察期间,齐易教授得知这一情况,就决定为吵子会提供相关音视频资源,以资参考。20世纪上半叶少林会兴盛时期,新学员进武术会尚需在农历正月里磕头拜师,虽不限人数,但只接收本村村民,并不外传。当下,武术会为保障稳定传承、持续兴盛,已敞开大门,欢迎各地村民加入。相信在相关设备、资料进一步完善之后,曲堤吵子音乐也会更加普及。

三、曲堤的吵子音乐

2014年,刘汉昌会长根据少林会曾有的乐器,列过《吵子曲需用乐器》清单,具体配置如下:大铙、大钹各两副,党、星、囊儿、小锣、二大鼓、会锣、小钹、娄兜、云锣各一,唢呐两支。从乐器种类来看,曲堤吵子乐队编制与撞河村吵子乐队基本一致。曲堤吵子乐队现有唢呐(G调)两支,大鼓、二大鼓、锣、娄兜各一,镲、铙各四副。对比可知,党、星、囊儿、小锣等仅需一个的乐器尚未到位。

刘汉昌所列乐器中的“二大鼓”之名,说明曲堤吵子会至少还需要一个大鼓。距曲堤二十余华里的撞河村吵子会,同样也需要大鼓与底鼓各一。但与撞河村吵子会不同的是,曲堤吵子的两个鼓并非同场使用,而是“一文一武”,这与文场、武场有关。前文已经提到,武场所用吵子乐队仅有二大鼓、娄兜、小镲等小型乐器。“武吵子”音乐基本是同一乐节的反复,其编配如谱例1所示。①作者原稿中的三个谱例均采用简谱形式,本刊谨重制为线谱形式。——本刊编者注

文场的吵子表演以唢呐、铙、钹、大鼓、娄兜等乐器组合的形式进行。“文吵子”开始前,先有娄兜敲击一下,并与大鼓对视,以示准备开始,大鼓随之敲击三下,同时观望众乐手是否准备就绪。随后鼓手要敲一声锣,全体打击乐手参与敲击一段并无名称的音乐,作为开场“预热”。此后,正式演奏开始。文吵子的乐队配置可分为唢呐、打击乐两组,前者除唢呐外还包括大鼓,后者仅不含唢呐,而铙、钹、娄兜、大鼓全部到位。整曲由两组人员交替完成。从演奏程序、乐曲结构来看,曲堤武术会的吵子与撞河村的基本一致。正式乐曲开始前的打击乐部分,在撞河的吵子会中称为“直通”,在此我们姑且如此称之。其乐谱如谱例2所示。

曲堤的“直通”特点在于首尾均有一个仅1拍的小节:前者出自大鼓,意在提示铙钹等打击乐器下一拍进入演奏;后者来自铙钹,既是直通的结束音,也预示接下来吵子曲的演奏正式开始。从结构关系来看,两处1拍子均具有提示演奏的意义,这或许是乐手们在文吵子演奏时约定俗成的一种“暗号”。

因武术会曾名少林会,曲堤文吵子所奏乐曲也称为“少林曲牌”。曲堤武术会现存的少林曲牌乐谱只有前文提到的由刘会长抄回的5首,而其中仅3首小曲《拾鼓》、《翠菜瓶》、《花红尚》可以完整演奏并韵唱,大曲《万全灯》与《过楼》则尚未完全恢复。在刘会长转抄的乐谱中所见的工尺谱字有“贺”、“斯”、“壹”、“上”、“扯”、“公”、“范”、“6”、“5”、“1”、“地”等,锣鼓谱字有“里”(“哩”)、“星”、“当”、“呛”、“楼都”、“一”等,其中“地”、“一”、“哩”等为阿口。根据工尺谱字的读音可以发现,曲堤吵子谱字在常见的工尺谱中均能找到同音字。那么,两组同音字构成的音阶关系是否一致呢?下面择取曲堤吵子尚能完整演奏的《翠菜瓶》,将记谱、乐手韵谱、实际演奏谱三者并列,分析它们之间的关系(见下页谱例3①韵唱及演奏中个别音高与相应乐音的标准音高有一定出入,为便于比较,本谱例仅记录邻近音名,暂不作变化音标记,如有差误敬请谅解。)。谱字与实际音高唱名的对应关系则如下表。

工尺谱字扯公6范5上1唱名do re m i fa sol或do la do(1·)

通过表格可以看出,曲堤吵子谱中存在一字多音或一音多字的现象,即同一谱字对应多个音高,或同一音高有多个谱字对应。例如,结合另两首可奏也可韵唱的小曲《拾鼓》、《花红尚》可见:谱面所记“公”对应音高(首调)有re、mi,“范”则可对应re、sol,“1”可对应la、m i等;乐音re所用谱字有“公”、“范”,乐音la对应的谱字则有“一”、“1”、“扯”等。曲堤吵子锣鼓谱还有如下几个特点:第一,“呛”在韵唱中读音cang,表示鼓、铙钹等打击乐器同奏;第二,“当”字出现时仅娄兜与大鼓敲奏;第三,“一”字韵唱时通常为半拍,但实际演奏中铙钹空半拍;第四,“哩”字在韵唱时通常对应附点十六分音符,但实际演奏中为八分音符。

谱例2曲堤吵子音乐中相当于撞河吵子音乐的“直通”的部分

谱例3《翠菜瓶》的记谱、韵谱、演奏谱对比

结语

从清末到如今,从少林会到武术会,从第一代笛师到第五代笛师,从轻装少年到垂垂老朽,曲堤吵子武术会在百余年的风云变幻中起落沉浮。如今百年“老树”难能可贵地生出“新枝”并复现茁壮之势,其生命力令人动容。篇幅有限,笔者谨再次引用《曲堤村少林会》中的一段话,向那些坚守在传统文化第一线的父老乡亲致以诚挚的敬意,同时也与“非遗”音乐工作者共勉:

从现在起对于老前辈留下的文化,我们要齐心协力,抓紧搜集整理、保护、传承下去。这一文化是老一辈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整理起来确实很难。我们有决心知难而进。作为曲堤村60多岁的人,耳音还在鸣,对于吵子曲都能复习起来。①参见《曲堤村少林会》。

(责任编辑:魏晓凡)

本文为2016年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京畿地区宣卷(宝卷)音乐研究”(项目编号:HB16YS039)、《河北省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丛书》成果之一

张月,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学专业2014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音乐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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