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图像学在中国的发展

陈洁

【摘 要】20世纪初，西方提出音乐图像学这一课题，直至20世纪80年代，音乐图像学传入中国。作为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音乐图像学的学科性质、研究方法等，在受关注的同时亦饱受争议。本文对中国该学科的研究现状、存在问题进行了阐述，并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关键词】图像学；音乐学；音乐图像学；音乐考古学

中图分类号：J6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6-0069-02

用丰富多彩的图像描述古人的音乐活动，将其与历史文献相互印证，可使音乐史研究更为细致深入。可是，作为音乐史学科研究中一个新兴的领域，中国音乐图像学研究取得了一定成就，同时也存在着口号胜过实践、“大胆假设”胜过“小心求证”、轻信文献等问题。

一、中国音乐图像学研究现状

音乐图像学是一门新兴学科，尽管西方早在16世纪就有“图像学”的概念，但经过18及19世纪的发展，直至20世纪初，音乐图像学才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学科诞生。学界普遍认为，“1971年在瑞士成立的‘国际音乐图像学会，为这门新学科树立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可以算是音乐图像学的正式诞生”。①

1985年，德国音乐图像学家维尔纳·巴赫曼应邀来中国访学，将西方的音乐图像学带入中国。这时，中国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音乐图像学研究。

（一）学科定位。自从维尔纳·巴赫曼把音乐图像学从德国引入中国以来，国内学界非常重视，音乐史学家、艺术史学者、考古学者等纷纷进入这一研究领域。

不过，在音乐图像学的学科定位及与音乐考古学的关系上，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意见。有些学者刻意将两门学科彻底地一分为二，这是不科学的。大多学者则赞同音乐图像学是音乐考古学的一个分支学科。王子初说：“音乐考古学所研究的直接对象，可包括古人音乐活动的各种遗物和遗迹。如：各类乐器、乐俑、与音乐艺术活动有关的器物铭文，各种器皿饰绘、堆塑、雕砖石刻、洞窟壁画以及涉及音乐内容的图书、乐谱等。”②由此可见，音乐考古学的研究对象包括音乐图像学的研究对象。

（二）研究成果。音乐图像学传入中国后，经过多年的发展，已有一些代表性的学术成果问世。

在专著类学术成果中，如果说由刘东升（执笔）、袁荃猷主编的《中国音乐史图鉴》和吴钊所著的《追寻逝去的音乐踪迹：图说中国音乐史》是20世纪音乐图像学研究领域的重要成果，那么姜永兴的《中国古代音乐图像》便是21世纪以来该领域的重要成果。这几部著作都是当今音乐图像学研究成果中的典范。此外，在音乐图像学的专题研究中，萧亢达的《汉代乐舞百戏研究》（修订版）③、王玲的《音乐图像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④等成果也已在国内外学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姜永兴的《中国古代音乐图像》于2012年由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出版。该书收录的400张图片，都是姜永兴本人亲自从博物馆、石窟、墓地、寺庙等处进行拍照整理的。该书问世后，居其宏评论称，单就该学科的属性而言，姜永兴这部著作的历史价值要胜过《中国音乐史图鉴》与《追寻逝去的音乐踪迹：图说中国音乐史》两本书。姜永兴在研究中，尤为注重民族音乐学中的田野考察，通过现场实地调查来获取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这是该书的一大特色。⑤该书以朝代为序收录了史前文明直至元明清时期的重要音乐图像资料，有史前的舞蹈纹彩陶盆、汉代的乐舞杂技砖、魏晋南北朝的佛教造像、唐代的伎乐图、五代的石雕图像、宋代的繁塔伎乐、元明清三代的壁画，等等，大量精美的图像尽收读者眼底。此外，作者对“永乐宫壁画”“稷益庙壁画”等图像进行了言简意赅的解说。图文并茂、图像为主、文字为辅是该书的另一特色。

论文方面，李荣有曾以多个视角撰文总结近十年来的音乐图像学研究成果。在“个案研讨”方面，许多学者通过图文相互印证，阐述了相关乐器、乐队、乐舞等的基本形态与历史概况，主要成果有：《敦煌壁画中的部分乐器考辨》（王福生，《中国音乐学》2006年第4期）、《敦煌壁画上的弹拨乐器》（庄壮，《交响》2008年第4期）、《敦煌壁画乐器组合艺术》（庄壮，《交响》2008年第1期）、《民俗文化视野中的汉画乐舞艺术解读——以〈南阳汉代画像石墓〉为例》（李荣有，《黄钟》2009年第4期），等等。在“綜合考证”方面，许多学者从较为宏观的学术视角提出和讨论问题，反映了音乐图像学研究由浅入深的基本趋势，主要成果有：《音乐图像学学科教育与研究及可持续发展探研》（李荣有，《中国音乐学》2005年第4期）、《音乐图像学的历史现状与未来发展刍议》（李荣有，《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等。

博士论文有贺志凌的《新疆出土箜篌的音乐考古学研究》（中国艺术研究院2005）等，硕士论文有曲怡桦的《鲁南及徐州地区汉画像石的音乐考古研究》（中国艺术研究院2005）、乔晴的《敦煌莫高窟第148窟乐舞壁画研究》（武汉音乐学院2010）⑥，等等。

这些代表性的专著、论文问世，意味着中国的音乐图像学研究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二、中国音乐图像学研究存在的问题

目前，中国的音乐图像学虽然已经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但是仍然存在着一些问题，值得学界关注，试述如下。

（一）口号胜过实践。谈及学术研究中的实践意义，便不得不提“田野考察第一”的精神。所谓田野考察，就是实地调查，是音乐学学者走出书斋或办公室，深入民族民间，收集各种音乐研究资料的研究方法。杨荫浏与阴法鲁合著的《宋姜白石创作歌曲研究》一书，就是这方面的典范。姜夔的字谱，近代多有人研究，终因有些疑难一时无法解决而搁置起来。1953年，杨荫浏带队去西安采访鼓乐，终于从年代久远的古代民间乐谱和当地民间艺人的生动演奏中，获得了解读宋人字谱的“钥匙”。700多年前姜夔创作的歌曲，通过杨荫浏的不懈努力，成为现代人可以演唱和欣赏的鲜活音乐。⑦黄翔鹏关于古谱学的研究以及“一钟双音”“同均三宫”等重大理论的提出与实证，也是多年坚持田野考察的结果。

可以说，田野考察中的实践精神，其重要性在学术研究中首屈一指。可是，在目前的音乐图像学研究中，尚存在空喊口号的现象。学者没有深入到图像实物所在之处进行细致调查、考证，便仓促得出结论。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的李玫研究员曾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没有学科理论的缜密思考和对图像及图像内容的全面分析，就急着下结论，使本应平和理性的学术研究多了些口号式的过度拔高，同时也存在着学术规范欠缺的问题。”⑧

（二）“大胆假设”胜过“小心求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个观点是胡适在“五四”时期提出来的，对中国的新文化运动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为人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思路。“大胆假设”是要人们打破旧有观念的束缚，大胆创新，对未解决的问题提出新的假设或解决的可能；“小心求证”即要求人们不能停在“假设”或“可能”上，而要进行证明。小心的证明是一种严谨求实的态度，在证明过程中不能捏造事实，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去改变事实，更不能用道听途说的内容去充当事实，而是要尊重事实，尊重证据，千万要“小心”。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正是求新精神和求实态度的完美结合。黄翔鹏有关“一钟双音”的发现与实证，正是胡适“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一学术精神的体现。

音乐图像学是音乐考古学的分支学科，在音乐图像学研究中，应当践行“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学术精神，对音乐图像中未知事物的考证可以在思维上打破旧有观念的禁锢，但在对音乐图像进行考证的过程中，一定要踏实严谨，不得有丝毫马虎怠慢，不可大张旗鼓地将妄加揣测的结论昭告天下。

在当今的音乐图像学领域，有的学者并未把严谨的精神带到学术研究中，致使某个音乐图像的假设还未得到求证，便已尽人皆知，权当假设等同于结论。说多少话，必须始终取决于材料的多少，这一学术原则，毫无商榷余地。

（三）轻信文献的可靠性。在当下的音乐图像学研究中，有的学者对历史文献毫不质疑，随手拈来便用。殊不知，历史文献中有些资料言不符实，倘若不加考证就用，会给音乐图像学的研究带来许多误区，这是一个需要高度注意的问题。

李玫认为，在音乐图像学研究过程中，若想用历史文献来佐证图像资料，必须对文献的可靠性做出论证。古人绘制音乐图像，并非以保存音乐资料为首要目的。音乐图像的制作者“首先想到的是画面的结构布局，视觉效果的感染力、冲击力。”以这样的出发点来绘制图像，必然存在夸张成分，甚至有错误的描绘。与音乐相关的“体态上缺少动态特征的歌唱行为可能就不为画家所看好；相反，长袖飞舞和跳跃腾挪地敲击建鼓则是画像石、砖中最为常见的题材”。文献记载中有“千人唱，万人和”的文字描述，李玫认为，看到类似这样的文献记载，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辨清该描述“是实录还是渲染”。“画像中没有歌唱内容并不等于汉代音乐生活中没有歌唱。”⑨故此，李玫强烈呼吁，我们需要时刻自我反省，减少甚至杜绝“学术泡沫”的产生。

当今的学术界，是一个大繁荣大发展的新时代，也是一个浮躁功利的时代。以上诸种问题不仅出现在音乐图像学领域，这也是目前大学术界中的一种通病。中国音乐图像学还在起步阶段，相信通过学界的共同努力，必将发展成一门成熟完善的学科。

注释：

①韓国鐄.音乐图像学的范围和意义[J].中国音乐学，1988，（4）：50.

②王子初.音乐考古学的研究对象和相关学科[J].中国音乐学，2001，（1）：53.

③萧亢达.汉代乐舞百戏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

④王玲.音乐图像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⑤居其宏.中国古代音乐图像[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2，（2）：131.

⑥洛秦.视觉艺术中的可视性声音文化维度及其意义——音乐图像学的独特性与不可替代性[J].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2012，（4）：90-95.

⑦华蔚芳、伍雍宜.杨荫浏评传[D].王子初.论中国音乐史料系统的重构[C].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10，（4）：31.

⑧李荣有.悄然崛起的中国音乐图像学[J].人民音乐，2013，（6）：68-69.

⑨李玫.图像研究还是看图说话——评李荣有《汉画像的音乐学研究》[J].文艺研究，2008，（5）：138-146.

作者简介：

陈 洁（1990-），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2014级音乐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