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人民收回王家沱日租界的斗争

2017-05-04黄河

红岩春秋 2017年4期

关键词：租界王家重庆

黄河

1901年9月24日，日本驻重庆领事山崎桂和川东道宝棻在重庆正式签订了《重庆日本商民专界约书》。从此，日本取得了在重庆设立租界的特权，划定了南岸王家沱约420亩的地方为日本租界。

日本取得王家沱租界以后，迅速把它变成 “一个四川内地的小日本国”，并以其为基地进行经济掠夺。同时，日本人对租界内的中国商民，亦蛮横无理，胡作非为。深受日本侵略者迫害的重庆人民为收回王家沱日租界，同日本人展开了长期的斗争。

王家沱日租界的由来

中国近代史上的租界，是中国于通商口岸划定的供外侨居住和贸易的特定区域。外国侵略者在这些区域内实行了完全独立于中国的行政系统和法律制度之外的殖民制度，使之成为帝国主义者侵略和奴役中国人民的据点。

1845年，英国通过《上海租地章程》在上海建立了第一个租界，开启了帝国主义在中国内部划地为界、建立殖民制度的先河。之后，美、法、德、日、俄等国相继为之。几十年间，帝国主义在我国迅速强占了30余处租界地。同时，在加紧争夺权利的过程中，对富饶的四川垂涎三尺。英国最先把侵略魔爪深入到夔门，法国也试图从云南向四川扩展。最终日本取得了先机，在重庆设立了四川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租界——王家沱日租界。

王家沱日租界位于重庆南岸王家沱，是中日甲午战争后根据中日《马关条约》和《中日通商公立文凭》筹设的。早在重庆开关时（1891年），署川东道张华奎因为王家沱“地旷民稀，易与华商隔别，免生嫌衅”之故，指定其为通商界址。

1896年春，日本派遣驻上海总领事珍田舍己来重庆办理勘定通商界址一事。经过一系列谈判，中日于同年10月签订了《关于日本租界议定书》（即《中日通商公立文凭》）。《议定书》规定“添设通商口岸，专为日本商民妥定租界，其管理道路以及稽查地面之权，专属领事”。该《议定书》成为日本在重庆设立租界的“合法”根据。

1901年9月24日，川东道宝棻与日本驻重庆临时官山崎桂就确定日本租界事宜会同立约，订立了《重庆日本商民专界约书》，明确规定在“重庆府城朝天门外南岸王家沱设立日本专管租界”。

《重庆日本商民专界约书》共22条，直接反映出日本帝国主义的特权。如第3条规定：“租界内警察之权、管辖道路之权及其余界内一切施政事宜，悉归日本领事官管理”；第4条规定，日本商民可以无限期地“永远承租”界内土地（中国近代史上有不少租界条约，但大都定有租期，如香港租期为99年，从法律上说，租界还有收回的可能，而王家沱租界租给日本后，中国只有每隔30年换一次租契的权利，无收回租界之期）；第17条规定，凡未向重庆派驻领事的国家的公民和日本人对中国人的诉讼，以及中国人在租界内违法犯罪，一律由日本领事和重庆地方政府官员或他们的代表会同审判，若对重庆地方官员的判决不服，由日本领事馆照会重庆海关监督复审。

通过上述规定，王家沱地区的行政管理权、司法审判权等事实上已丧失殆尽。

日本在重庆的侵略活动

重庆王家沱日租界划定之初，仅有生产火柴的友邻公司设立于此。其后，大阪洋行、又新丝厂、武林洋行、日清公司也陆续在此租地建厂。日本军舰也常游弋江面，在王家沱停泊，还设立了海军集会所。界内还设立巡捕房，用于维护殖民统治。日本帝国主义以王家沱日租界为据点，以重庆为基地，将魔爪伸向了四川广大地区。

首先，大肆掠夺原料，进行商品倾销。商品倾销是列强对外扩张、掠夺殖民地的重要手段。日本也根据《马关条约》中关于“日本轮船可以从湖北宜昌溯长江以至四川重庆府”的规定，运载大批日货来重庆由日本商人行进行倾销。到“五四”时期，重庆的日货多达500多种，从大众的洋紗、洋布、西药到琐细的洋针、毛巾、牙刷、玩具、调味品、纽扣等。日货不仅充斥了重庆市场，还遍及四川城乡各地。日货的倾销，不仅破坏了重庆等地原有的手工业生产，也使刚刚开始萌芽发展的民族工业受到沉重的打击。

与此同时，日商通过设在重庆的新利洋行、三重公司等机构采取多种手段，掠夺原料，甚至还一度垄断了山货市场，获取暴利。新利洋行经营的山货不但范围广，数量也很多。当时重庆市场的白猪鬃产量，每年约计4000担，全部为日商所垄断，其中除日商森村、武林等洋行经营数百担外，其余均为新利所垄断；而重庆熟黑猪鬃产量约1万余担，新利的经营就占到四分之一；羊皮年产量不过万余担，新利的经营量占5000担以上。不仅如此，新利还垄断了川西的山货土产市场。成都一带市场上的羊皮、羊毛和荣昌、隆昌的白猪鬃，完全为新利独家经营。新利还开设了数十个分庄，控制了全川的重要山货市场。

投资设厂也是日本掠夺重庆的重要手段之一。《马关条约》允许日本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工厂，产品运销内地时，可免征各项杂税。此后，日本便在我国大肆开办工厂，直接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和原料，制成产品后就地销售，对中国人民进行掠夺，阻碍了中国民族工业的发展。而早在王家沱日租界建立之初，日商就已开始在重庆开设工厂。1902年，中日合办的友邻公司率先在王家沱建立起来。该厂资本银3万两，日商出资1.5万两，华人赵继勋出资1万两，温有松出资5000两。公司制造并销售黄磷火柴，公司代表为日商。随后，王家沱日租界内又陆续开办了丝厂、铁厂、面粉厂、酱油厂等。其中，以又新丝厂的规模为大。

又新丝厂于1915年4月开办，名为日华合资，而实际上最大的股东为日商，生产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也都是日本人。厂内400多工人，绝大多数是以低工资招雇的中国年轻女工和童工。每天，工人劳动10余小时，但由于工厂将工作指标定得高，且有工头的故意刁难，因而工人们常因达不到工作量而受罚扣钱，以致辛苦一日却收入甚少，甚至全部被扣光。学工们更是小小年纪就做着繁重劳动，还动辄受罚挨打。与此相反，该厂的日本工人却待遇优厚，不仅工资比一般工人高出数倍、数十倍，甚至还可以任意打骂中国工人、侮辱女工，且不受中国法律制裁。该厂利用重庆及四川其他地方的廉价劳动力和原料制成的产品，直接运送至上海等地销售。其不仅能够得到向洋行预售期货先付订金的便利，而且其产品比四川省其他丝厂的产品每担多卖50多两白银。为此，严重影响了中国丝业的发展，对四川省丝业的打击尤甚。

日本帝国主义除了在经济上掠夺外，还以王家沱日租界为据点，肆无忌惮地践踏中国的主权，甚至公然违背条约规定，携带武器，横行街市。毒打、欺凌中国民众的事件时有发生。

1928年12月25日，南岸窍角沱苦力工杨顺发路过日租界又新丝厂时，被日本水兵纵马撞倒并踏伤，不省人事。但肇事日兵佯装不知，跑进了日警署。杨顺发之子杨少泉见状，报告日警，为父申冤，要求严惩凶手，赔偿损失。可日警不但包庇日兵，还手持铁棒对杨少泉一阵殴打。杨少泉的母亲闻讯赶到，也遭到日警的拳打脚踢。两人均被打成重伤，以致杨顺发一家三口都生命垂危。随后，此案件虽然几经交涉，但都未能得到合理解决。

又如，1931年2月13日，在日租界发生了日舰水兵酗酒逞凶，调戏妇女，并刺伤卖柑青年事件。同年7月20日，又发生了日租界警察官不准华人在宅旁乘凉，并毒打大新铁厂学工致重伤的事件。

重庆人民收回王家沱日租界

从20世纪20年代起，重庆人民就开展了收回王家沱日租界的斗争。20年代后期，重庆市民反帝国主义大同盟、重庆市国民废约促进会以及重庆、江北、巴县自治促进会等团体都曾经积极进行活动，力争收回王家沱日租界。随后，重庆市国民废约促进会也为废除不平等的《重庆日本商民专界约书》、收回日本租界开展抗争活动。无奈的是，当时的国民政府对群众的要求搁置不理，甚至横加阻挠，致使收回日租界的愿望未能实现。

1931年9月是王家沱日租界换约之期，以此为契机，重庆人民掀起了收回王家沱日租界的新的斗争高潮。

《四川各界民众自动收回重庆王家沱日租界运动大会记事录》记录了从1931年9月15日至10月2日间9次会议的内容。据会议记录记载，9月15日，重庆市地方自治促进会代表3人、江北县地方自治促进会代表3人和巴县地方自治促进会代表4人，举行了“巴县、江北县重庆地方自治促进会代表联席茶话会”。茶话会讨论决定，以三地自治促进会的名义联合邀请重庆市各级团体参加18日召开的筹备代表大会。9月16日，重庆市地方自治促进会、江北县地方自治促进会及巴县地方自治促进会联合发出了邀请参加“江北、巴县、重庆各界民众自动收回王家沱运动筹备会”的会议通知。其内容如下：

敬启者：查本埠王家沱日租界条约本年八月内限满，曾经本会等电请政府交涉收回，迄无结果。兹经江、巴、重庆市县自治会代表联席会议议决，发起江、巴、重庆市各界民众自动收回王家沱运动筹备会，订于九月十八日午前十时在巴县地方自治促进会地点开会。除分别通知外，事关国权，凡我民众休戚与共。务希贵派遣代表二人随带证明书届时出席参加，共策进行为盼。

9月18日上午10点，重庆市各界法团代表开会讨论，决议成立“四川各级民众自动收回王家沱日租界运动大会”。大会下设总务部、指挥部、宣传部和救济部4个部门，设执行委员9人。当天，会议还讨论了收回王家沱日租界的斗争步骤：一方面电请中央定期收回租界；另一方面发动群众进行示威游行。

9月22日，反日会、市商会、巴县团务会、市教育会、江北自治会、巴县地方自治促进会、江北工联会等重庆各界团体分别派代表在巴县自治会，就满约之日（9月24日）的斗争活动形成决议：9月24日上午10点举行大游行，并赴党政高级机关请愿。此外，游行活动所需之宣传品中，告民众书由江北自治会拟定；电文由市商会、市教育会拟定；标语口号由巴县自治会拟定。这其中，告民众书指的是《四川各级民众自动收回王家沱日租界运动大会告民众书》，标语口号则是《为收回王家沱日租界的宣传口号》，主要有如下几条：

一、各界民眾自动起来，收回王家沱租界！

二、收回王家沱，还要讨索租金！

三、日人强租王家沱，是侵占中国的领土！

四、收回王家沱，是力争中国国权！

五、要雪中国耻辱，要与日人永远经济绝交！

六、全国民众一致武装起来，对日宣战！

七、望全国军政领袖，立息内争，共御外辱！

八、打倒日本走狗洋奴及亲日分子！

九、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十、中华民国万岁！

此后，全市数万民众连日罢工、罢课、罢市，并举行示威游行和集会，强烈要求收回王家沱日租界，反日斗争一时达到了高潮。

10月22日，日本驻渝领事、侨民和兵舰撤离重庆。24日，刘湘派军警接管了王家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