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社会休闲的异化与理性回归
2017-05-03黎海燕
摘要:生产力的飞速发展给人们带来了丰富的产品,甚至引发严重的生产过剩。为了缓解生产过剩的危机,西方发达国家把刺激消费作为重要国策,一个以消费为中心的社会逐渐形成。休闲是生活的组成部分,本质上是对自由的追求与实现,表现为人对自由时间的自由支配。然而,消费社会的休闲背离了主体自由,被异化为物化休闲和符号化休闲。面对消费社会休闲的种种异化,亟需从积极构建主体休闲意识、树立科学的休闲消费观、加强休闲伦理道德建设等方面着手,实现消费社会休闲的理性回归。
关键词:消费社会;休闲异化;理性回归;休闲伦理道德建设
中图分类号:C913.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7)04-0040-05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闲暇德育研究”(13YJC710016);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德育专项)“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闲暇资源及其开发研究”(2014JKDYY33);广东省高等学校优秀青年教师培养计划资助项目(Yq2014117)阶段性研究成果;
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地方院校休闲体育教育与地方文化协同发展研究——以粤西地区为例”(2014GXJK126);广东省高校省级重大科研项目“特色创新类项目(人文社科类)”“闲暇社会视阈下道德领域突出问题治理研究”(2016WTSCX07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黎海燕(1982-),女,湖南常德人,广东石油化工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原理与方法研究。
一、消费社会的来临及其时代症状
20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生产力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得到迅速发展,给人们带来了丰富的产品,尤其是20世纪30年代初世界经济危机的爆发,生产过剩日益严重,“潜在的无限生产能力”与“被限制的消费”之间的矛盾上升为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主要问题,消费由此演变为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中的关键环节。为了解决生产过剩的危机,保证社会的良性发展和资本的不断积累,就必须极大地唤起人们的消费欲望、大力促进消费的发展,基于此,西方发达国家把刺激消费作为重要国策,一个以消费为中心的社会逐渐形成,消费社会的基本景观之一便是“商品的庞大堆积”和“被物包围的世界”。[1]1
从不同角度展开分析,消费社会呈现以下特征:首先,消费大众性是消费社会的客观特征。消费社会表征为大众消费的兴起,大众消费使得整个社会“没有规则,只有选择”,“没有风格,只有时尚”,“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人物”。[2]其次,欲望无限性是消费社会的内在动力特征。消费本是人类基本生存方式,人类通过消费满足其物质、能量等需求,以便重新生产人的生命。然而,消费社会之消费所满足的需要并不是人类真正的需要,而是一种虚假的需要,更是一种“无限的要求”。[3]68消费者购买和获得物品仅仅是为了实现对物品的占有,并且总是希望占有更多的物品,有时
其对物品的占有甚至是无目的的,即消费行为看似以物品或享受为轴心,实际上却指向“其他完全不同的目标”。[1]49第三,传媒导向性是消费社会的外在动力特征。在消费社会,电视、电影和广告等大众传媒发挥了重要的导向作用,铺天盖地的广告通过报纸、杂志、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大肆渲染、反复鼓吹,对人们形成紧紧包围的格局,极力地鼓励消费、怂恿购买,不断煽动大众的购买欲,使人们“按照广告去娱乐,去嬉戏,去活动和消费”,[4]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消费神话。
面对社会的急剧变化,思想家们纷纷意识到消费社会的来临,对消费社会的种种重要变化进行各种描绘甚至是批判性阐述。早在1899年出版的《有闲阶级论》一书中,凡勃仑就初步探讨了“消費”的社会结构意义,提出了“炫耀性”消费这一重要概念,认为人们购买商品不仅仅是为了物质满足和享受,更多是为了获取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因此,炫耀性消费是社会成员显示其社会地位的重要手段;[5]西美尔提出“时尚消费”概念,认为人们总是为了提升自己社会地位而积极投身于时尚消费,尤其是对于占主导地位的社会阶层而言,积极进行时尚消费并不断推出新的时尚是非常必要的,因为他们是其他阶层的模仿对象;马克斯·韦伯则用其社会分层理论分析消费,认为潜在等级差别的重要表现便是不同的消费方式,且不同消费方式最终决定个体的等级归属;马尔库塞更多的用一种批判的态度评判消费社会,他指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运用各种手段与策略,制造大量“虚假的需求”来实现“强迫性的消费”,这种强迫性消费不仅使个体放弃反抗社会,甚至演变成为实现资本主义控制的新形式;[6]列斐伏尔则明确指认,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世界被各种虚假的欲望符号体系所操纵和奴役;[7]鲍德里亚试图从物、意义、符号、媒介等领域多重考察消费这一当代社会基本生存方式,指证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刻变化,毫不留情地揭开消费社会时代症状的华丽外衣,尖锐刻画了这一社会的种种离奇和诡异之处。鲍德里亚明确指出,“我们处在‘消费控制着整个生活的境地”,[1]5并指出符号消费是消费社会理论的核心概念,认为在消费社会中,商品除了有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还有符号价值,消费与人的真实需要没有直接关系,人们从来不消费物品本身(使用价值),而是把物“当作能够突出你的符号”,[1]48现代社会的消费由对物的消费异化为对符号的消费,并且表现为一种极端的异化符号消费。
二、消费社会休闲的异化
异化一词译自德文Entfremdung,而德语Entfremdung一词则译自希腊文allotriwsiz,有“陌生化” “疏远”或“分离”之意。黑格尔最先从哲学层面运用“异化”一词,视其为“绝对精神”的外化;费尔巴哈在揭示宗教的隐秘的同时赋予“异化”一词一种引申的哲学含义,即“人使他自己的本质对象化,然后,又使自己成为这个对象化的、转换成为主体、人格的本质的对象”。[8]换言之,费尔巴哈认为,异化就是“主体所产生的对象物、客体,不仅同主体本身相脱离,成为主体的异在,而且,反客为主,反转过来束缚、支配乃至压抑主体”。[9]马克思先后研究了自然的异化、政治的异化和经济的异化,尤其是将异化理论运用到经济生活和劳动的分析中,进而提出劳动异化(die entfremdete Ardeit)的概念,在揭示异化劳动的根源时他深刻指出:资本的贪婪本性除了必然引起劳动领域的普遍异化现象外,还必然引起社会生活领域和精神文化领域的普遍异化现象。其中,消费社会休闲的异化便是社会生活和精神文化领域异化现象的重要表现之一。
1消费社会的休闲异化为物化休闲。 作为与生产劳动相对立的一种活动,休闲本质上是对自由的追求与实现,表现为人对自由时间的自由支配。其中,人类享受休闲生活的前提条件之一便是拥有自由时间,一个人如果像马克思所说的除了吃饭睡觉等纯生理上的休息时间之外,都要毫不间断的替资本家服务,没有丝毫自由支配的时间,那么,“他就还不如一头载重的牲畜”,[10]人实际上就与动物无异。人天生便具有自由支配自己自由时间的休闲权,但迫于生存压力,人类大量的时间精力用于物质生产活动,因此,人的时间大部分便表现为劳动时间。在漫长的人类历史进程中,社会出现了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分工,进而出现生产劳动和享受休闲的分离,休闲成为少数人的特权,大部分人单纯从事物质生产劳动而沦为劳动工具,少部分人则从事休闲活动,由此导致劳动与休闲的直接对立。工业社会后,生产力的飞速发展极大缩短劳动时间,从而极大增加人类可支配的自由时间,即休闲时间越来越多,人类具有了自由发展的可能性,但要将人类休闲时间内自由发展的可能性变为现实性却仍然面临诸多问题与矛盾。
消费社会中,人们的日常生活与商品物密不可分,其幸福意识与商品物同样密不可分。在鲍德里亚看来,幸福概念的意识力量并不来自个体为实现本人幸福的自然倾向,而是自工业革命以来沾染了“所有的政治的和社会的毒性”,从而使这一概念具有意识意义和意识功能,由此导致幸福被物化的严重后果,即幸福必须成为“物”“符号”或“‘舒适能够测得出来的福利”,它才能成为平等的神话媒介。[1]23对财富的极度追求导致人们日常生活的单向度,人们的社会需求也表现为一种单向度的需求——物质需求,人的全面发展的需求被物质需求所替代,人的全面需要由此异化为动物本能需要。消费社会中,商品关系演变为“具有‘幽灵般的对象性的物”,[11]商品物成为操控人们日常生活的无形之手,人们的一切生活包括休闲生活都笼罩在商品物的阴影之中。理想中的休闲应摆脱物质生产的束缚,但在消费社会的现实休闲生活中,人们的幸福意识与商品物密不可分,其休闲生活自然与商品物密不可分,由此导致人们创造幸福生活的休闲行为开始带有明显的物化特征。
作为自由活动的休闲,虽然体现了人类超越生存需要的社会需求,但它离不开物质财富,必须以物质为基础,因此注定带有物化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受资本逻辑的束缚。休闲目标指向物的消费是消费社会物化休闲的突出表现,由于人们在物的消费中不可能真正拥有自由选择权利,因此无论是休闲行为还是休闲心理都无法摆脱物的操控,由此出现对休闲初衷——实现主体自由的背离。消费社会的休闲直接与商品物的消费息息相关,商品物的交换关系直接影响人们的休闲意识和休闲心理,商品物的交换关系对休闲的这种物化影响致使休闲活动演变为商品消费活动,从而体现自由个性的休闲活动变成社会性的消费活动并受消费文化的总体控制。人们在消费社会的休闲中忙于对商品物的占有和追求,却很少有时间关注主体自由,尤其是主体意识自由,甚至从未思考主体意识领域内的精神世界和精神生活,导致精神世界的贫瘠,由此使人处于一种单向度的生存状态,这也印证了鲍德里亚关于“休闲的悲剧或消磨时光之不可能”的著名论断。消费社会中,所谓的自由时间其实是“赚到的”时间,需要将其买回来以资利用,如“投一枚一法郎的硬币到自动电唱机中就能‘买到两分钟的清静”,[1]121人们为了能够拥有时间和资本休闲,必须拼命劳动以赚取劳动时间之外的休闲时间和休闲所必需的资本,但是当我们面对这两个条件时,很难确信自己的休闲是自由的。
2消费社会的休闲异化为符号化休闲。 德国哲学家卡西尔早已洞察,人是一 种“符号的动物”(animal symblicum),人类被包围在各种符号体系之中,人类生活中最富代表性的特征便是其符号化思维和符号化行为。[12]消费社会是一个典型的符号泛滥的社会,其核心概念之一便是“符号消費”。身处消费社会中的人们无一例外的被卷入庞大的符号系统,放眼望去皆是物品化的符号和符号化的物品。随着消费社会的来临,各种休闲活动也被彻底地裹挟进大众消费之中,消费社会的休闲活动中,大众像一个“黑洞”,渗透在各种纷繁芜杂的媒体符号中,不加甄别地吸收所有的信息、意义和交流,并使其变得毫无意义,[13]消费社会中的休闲同样不可避免的带有符号化色彩。
一是休闲异化为个性化符号。在消费社会的符号消费体系中,符号消费的目的在于寻求差异化而不是同质化,即通过差异确定符号与符号之间的区分以及符号在整个符号体系中的位置,消费社会人们对差异的无限追求必然深刻影响人们的休闲生活,人们在休闲生活中从事各种休闲活动在于建立社会联系与社会差别以凸显自己的独特性。休闲生活中的符号差异性使得不同社会地位、不同身份的人们得以区分,因此,人们为了在社会中确立自己的位置,必须发现差异以界定自我,差异由此成为人们休闲生活中的重要追求,如现代社会各种所谓限量版、特制版休闲产品的大量涌现,就是为了满足人们对差异的心理追求。消费社会中,人们参加一项项休闲活动,通过眼花缭乱的消费与选择实现与周围的世界(包括物和人)建立具有差异性的关系,并通过这种差异构建自身别具一格的社会、文化身份,最终实现彰显个体特性的目的。在现实休闲生活中,人们关注的是休闲的所指而不是它的能指,人们在享受休闲的同时也意味着其独特个性的建构。
符号消费的技术支撑是大众传媒,作为文化消费的一种,休闲同样不可能逃离大众传媒的操纵。大众传媒通过广告等策略,反复向人们宣传大众为了获得文化公民资格所必需的一套公共文化,不断向人们强调,为了构建个体独特文化身份,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体面人,你应该如何休闲、以何种方式休闲,你应该如何保养你的身体、呵护你的气质,你应该去哪些地方旅游、以何种方式旅游等等,唯有如此才能体现你独特的学识、品味等个性特征。大众传媒对社会公共文化的这种界定,无形中赋予了休闲以一种与社会个体地位、身份等因素相匹配的符号性力量,休闲异化为符号,成为表征个体独特个性的符号,人们享受休闲的过程不过是消费休闲所代表的各种符号。以人们喜爱的休闲活动之一休闲运动为例,一个街头篮球的爱好者不一定拥有健硕的身体和不俗的运动技能,但他对NBA超级明星如数家珍,凭借自己超凡的想象力和模仿能力将临街的三人篮球游戏活动幻想成NBA赛场,而自己则化身为NBA英雄,模仿飞人乔丹吐舌头,或模仿艾弗森扎小辫,幻想自己驰骋在NBA赛场,最好还能穿上23号NIKE球衣,喝一罐罗纳尔多、贝克汉姆畅饮的百事可乐,且这些附属的休闲消费是不可或缺的,它们像灰姑娘脚下的水晶鞋一样具有非凡的魔力,是休闲活动的“第二层皮”(即休闲的能指部分),催生一种虚幻的认同感、归属感甚至优越感,让每一位休闲活动的参与者通过休闲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二是休闲异化为社会化符号。格尔茨认为,类似遗传机制为生理组织过程提供模板,文化的符号模式为社会组织过程提供模板,人类活动总是处于符号表征所构造的各种文化系统之中,这是亘古的事实。在世界各地的考古发现中,大量器皿都铭刻或装饰了各种符号和图形,成为当今社会的宝贵文物。然而,在人类眼里,任何物品,如食品、祭品、礼品甚至商品等,都被赋予一定社会意义,从来没有所谓纯粹的物品。即使是最实用的物品,其使用也是在一定文化所预设的符号系统中进行,如自来水、家用电器、盥洗用品等较为常见的居家用品最早从西方引进时亦被贴上“奢侈品”或“贵族”的标签,因此,即使是最实用的物品,我们也不可能将其功能与其符号意义完全割裂。[14]因此,我们不难发现,物品/符号的意义并不在于其实用的物质属性之中,而取决于其所处的物品/符号体系中诸种关系的差异性中,物品/符号除了表征其自然属性即实用性之外,还是社会符号的载体,它总是被赋予了一定社会意义尤其是文化意蕴。
消费社会的物品更是如此,消费社会的各种商品无一例外的被贴上各种符号标签,其对物品的消费集中表现为符号消费,休闲便是一种重要的符号消费,消费社会的休闲成为一种社会分层符号,休闲消费是表征社会地位、身份等社会属性的重要符号。巴特早在鲍德里亚之前就对诸如汽车、服装等流行时尚进行了符号学分析,认为世界充满了形式各异的符号,各种流行時尚事实上都代表着一种符号,且这些符号是极其复杂隐晦的,如,“这部汽车告诉了我车主的社会地位,那件衣服非常准确地告诉了我衣服主人符合潮流和偏离潮流的程度,这种开胃酒(威士忌,Pernod,或cassis白葡萄酒)显示了主人的生活情调。”[15] 现实生活中,休闲的符号化异化现象比比皆是,人们通过独特的休闲方式来表征自己的社会地位。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休闲生活中购买服装、汽车、香水、手表等消费品时,更多的是一种“炫耀性消费”以表征其社会地位,他们并不在乎这些消费品的实用价值,而更看重这些休闲产品的品牌,因为消费社会的品牌就是一种符号,其符号意义总是与白领、老总等成功人士相联系。在消费社会,人们在休闲中消费的不再是实际的“物”,而是一种心情、理念、感觉等符号意义,人们更多的是享受休闲的社会符号意义,情调、气氛、格局、档次等都成为人们休闲享受的对象。
三、消费社会休闲的理性回归
1积极构建主体休闲意识。 拥有休闲是人类最古老、最美好的理想与愿景。思想家们先后就休闲问题提出了诸多真知灼见,如柏拉图认为,众神为了怜悯人类这一“天生劳碌的种族”,便不断赐给他们诸多节庆活动,以帮助其消除疲劳;[16]“休闲学之父”亚里士多德则进一步认为休闲是人生的终极价值目标,是一切事物环绕的中心,它“体现了一种真正远去物质利益的满足,是对人类最高目标理解的完成”,[17]人类唯独在休闲的时候才有幸福可言,人一生做自由人的基础便是恰当地利用闲暇。目前国内外关于“休闲”的定义有上百条,其中戈比教授关于休闲的定义被广泛认同。浙江大学亚太休闲教育研究中心庞学铨教授对戈比的定义进行了些许简化修改,使之更符合中文的行文表达逻辑,认为“休闲是个体在相对自由的状态下,以自己喜爱的方式进行所选择的活动,并获得身心放松与自由体验的生活”,休闲是生活的组成部分,是“一种具有特定内容和形式的生活”,具备放松性、娱乐性、体验性、趣味性、创造性、自由性、道德性等七大基本要素,其中,自由的体验与活动是其最基本要素。[18]由此可见,休闲终究是人的休闲,其涵义是多层次多向度的,它既是人类的一种生活态度,又是人类的一种生活方式, 既可以是物质的、身体的,又可以是精神的、文化的,是社会、经济、生活和精神的和谐统一。消费社会的休闲要摆脱物化休闲与符号化休闲的束缚,首先应从休闲主体的角度,引导人们构建正确的主体休闲意识。
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物质生活资料是人类的基本生存需要,因而对物的追求是符合人类自然本性的合理性需求,这是自然界从物种层面对人类的限制。但是消费社会中,当生存需求满足之后,人们在面对各种商品物时,便具有自由选择的可能,这时不同的选择便表明休闲主体不同水平的休闲主体性。无论是物资匮乏的原始社会还是商品丰富的消费社会,人们的休闲主体性表现为对物的主动拒绝,因为这种主动拒绝表明了主体超越动物本能的限制而具有自由自主性。然而,消费社会中的人们并不会简单拒绝商品物的消费,他们首先在基本生存需要被满足的基础上考虑休闲等发展性需要,且物品极度丰富的消费社会为人们的休闲等发展性需要的满足提供了多样选择。现实消费社会的休闲生活中,不可能像康德的意志自由理论那样,要求休闲主体发挥休闲主体性而直接否定经验幸福,只能通过提升休闲主体的休闲主体性,在理性取舍中实现休闲主体的意志自由,进而避免休闲主体的休闲异化为物的消费。因此,消费社会的休闲生活中,应积极发挥休闲主体的休闲主体性,从自己的自由意志出发对自身的休闲需求及其与主客观条件的契合度进行符合实际的客观判断,进而作出理性的休闲选择以实现休闲的理性回归。
2树立科学的休闲消费观。 如前所述,消费社会中的休闲背离了人的需要,人们被湮没在商品海洋之中,消费社会中的休闲被铺天盖地的商品大潮和无孔不入的广告宣传牢牢控制,消费主义使现代人休闲时空的精神生活荒芜,休闲的真正涵义在消费社会中被严重曲解。“生活方式通常有一套价值观为之辩护”,[3]111作为消费社会中人们休闲生活的重要生活方式,理性的休闲消费迫切需要科学的休闲消费观指引。面对消费社会的物化休闲和符号化休闲的异化,我们应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为指导,倡导科学的休闲消费价值观,帮助人们正确理解休闲消费在展现人的自由个性、丰富人的社会关系及实现人的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等方面的意义,最终实现休闲的理性回归。
休闲消费脱胎于有闲阶级的消费行为,是基于大众消费文化兴起而出现的一种人类消费行为新形态,它改变了工业社会的“消费范式”,使消费回归其本真意义,即“隐去或淡化符号化现象,实现自我完善、自我回归的目的”。[19]在人类生产过程中,生产决定消费,消费对生产具有重要的反作用,人类通过消费实现人类自身的再生产,从这个意义上说,休闲消费是真正的“生产的消费”。休闲消费不应该是有闲阶级炫耀的舞台,休闲消费应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其理论依据,确立人类的发展主体地位,通过人们生活质量的提升实现人类素质的全面提升。因此,休闲消费是人的本质活动的展现,体现了人类具体解放程度和全面发展程度。
3加强休闲伦理道德建设。 “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20]马克思认为,“闲暇”是一种“非劳动时间”,它不同于劳动时间,是一种“不被生产劳动所吸收的时间”,既用于娱乐休息,也用于发展智力、获得精神自由,因此,闲暇是人实现自由之必要条件,人类要实现自由,首先必须拥有闲暇。人们拥有富足的休闲时间,就意味着他们拥有发挥自己才能、兴趣、爱好等力量的广阔空间,他们的思想便可以在休闲时空中自由驰骋,同时,作为最大的生产力,个人的充分发展进一步反作用于社会的发展。马克思还指出,“如果音乐很好,听者也懂音乐,那么消费音乐就比消费香槟酒高尚”,[21]由此对人们的休闲生活进行了层次划分:一是普通的休闲活动,如娱乐、消遣等;二是较为高级的休闲活动,即主动发挥人的本质力量的休闲活动。这实际上把休闲活动和一般的闲暇生活区分开来,凸显了休闲生活中道德的内在超越性。
如前所述,物化的休闲和符号化的休闲是不可能让人真正幸福的,当人类开始思考如何休闲才能使人幸福的时候,就涉及休闲伦理的建设。伦理道德是人类把握外部世界的一種方式,它以人的存在意义和存在方式为核心,进而构成人之为人的内在规定。从一定意义上说,休闲是“成为人”的过程,故休闲这一概念本身便包含了伦理维度。伦理学是一门道德的学问,休闲伦理通过共同的价值理想、道德原则和行为规范等,告诉人们什么是真正重要的,真正的休闲生活及正确的休闲生活方式是怎样的,从而保证人们能够真正享受本真的休闲生活。马克思关于消费问题的相关论述为休闲伦理建设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启示,即科学地、完整地理解人的需要,反对禁欲主义或消费主义。马克思主义认为,消费生产出劳动者的素质和能力,“完整的人和全面的人”具有广泛需要,并且具有多种享受能力,这也是文明人的重要特征。一方面,马克思对禁欲主义展开猛烈抨击;同时,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奢侈之风和消费主义也引起了马克思的关注并展开相应批判,认为享受那种“仅仅供享乐的、不活动的和挥霍的财富”的人,只能作为恣意放纵的个人而行动,其本质力量的实现,仅仅是其欲望、癖好及离奇念头的实现。[22]因此,加强休闲伦理道德建设应是促进消费社会休闲理性回归的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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