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的赠品
2017-05-02赵欣怡
赵欣怡
历尽了踽踽独行的街边巷角,佐以人间烟火,你总以为自己读懂了朱自清那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独白,总以为亲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孤独。后来念了朱敦儒一句“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才觉无所谓历尽何处,但依旧想问一句:“山中何事?”
我们孑孓着,却依旧与自己对话。
像现在的我,守着窗口,抬眼是一整片漆黑的天空。我将自己拉入这个略显阴森的夜晚。在这样没有所谓日光与星空的浑浊之中,世界就像个孤独的圈养者,贩卖着各种各样独行的人。而我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同样的场景下,头顶是盏并不新的路灯,却清晰地照亮了我的家门,而我的心里,总是有母亲“早点回家”的嘱托。
哪怕在那样的时刻,我从未将自己与“孤独”联系在一起。一位哲人说过:“在轮回的沼泽中,没有什么幸福可言。要走在解脱的干土之上。”而我曾一度送给自己的,叫作“归属”。
还是几年前,我的奶奶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每日大声歌唱着颂主的歌曲。整个家里,她是唯一的信徒。
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卧室的床上,若有所思。她越发严重的听力問题让我极少与她交流,她和爷爷都略显古怪的性格让争吵都成为家常便饭。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去世。在我家那个总爱刮凉风的小县城,她一个人拖着十分不灵活的腿走在枫叶掉落的街上。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见她在无人的房间里,双手捧着《圣经》反复念叨:“亲爱的主啊,请你保佑我的家人平平安安,祝我的小孙女一辈子都快乐,还有我家老头子,虽然我们总吵架,也请你保他健康。感谢主,阿门……”
我终于明白,奶奶心中那个永远不被我们认同却也永远不灭的信仰,始终是她每个独行的黄昏里,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方式。
类似的,我也无数次在脑海中浮现在西南联大校园中拄拐的金岳霖教授的背影,想着他一生未娶的痴痴等待。然而面对采访者提这样的问题,他说:
“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
那个人间四月天的她,已逝世近三十年。
在寂寥的地方,总有人无畏。大概他们的心里,也总有轮太阳。
且后半生你历尽了踽踽独行的街边巷角,佐以人间烟火。也许孤独是爱最意味深长的赠品,你更想读懂的是哈罗德·布朗姆说过的那句:“西方经典的全部意义在于使人善用自己的孤独。”你也想善用自己的孤独。
“孤独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个人里面而在许多人中间。”(三木清)
于孤独者而言,一份清苦自在心间。或特立独行,或淹没人潮,融不进繁华,也扰不了孤寂。每个人其实都被孤独寄生,诚如作者所述,内心的信仰和个人的追求不便向外人所道时,一种无畏和自立就是独行时最大的倚仗。孤独者心有所往,这般对孤独别样的注解在作者笔下被验证,修正着传统意义里孤独的灰色成分。在爱的范畴里,有一抹温暖叫作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