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为什么要打人？”

孩子的许多行为都需要成人用时间去思考才能理解。

今天早上我带儿子去附近的亲子馆玩。先前几次去亲子馆里都没有人，我也习惯了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看书，偶尔视儿子的需求帮他组装轨道或较难的组装玩具，但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可以自己玩得很高兴。

我和儿子来到亲子馆后没多久，一个妈妈带着她一岁多的孩子进来了。那个孩子看到儿子在玩的玩具就开心地快速爬过来，孩子的妈妈反应很快，说：“那是哥哥的玩具，我们玩这个吧。”说着就拿起另一个玩具给孩子玩，但那个孩子还是快速地拿起儿子放在地上的一个玩具。儿子作势要抗议，我跟那个孩子的妈妈立刻向他们两个靠近，但在我们都还来不及介入时，儿子就朝那个孩子的头打了下去。

看到孩子的妈妈瞬间变了脸色，我马上连声道歉，也赶快把儿子拉到我身边，那个孩子的妈妈也赶紧安慰被吓哭的孩子。我严肃地请儿子坐好，跟他说：“弟弟抢你的玩具你很着急是吗？”他说：“是。”我说：“但你打人不对，妈妈跟你说过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弟弟听得懂，你这样打他，他会受伤的，妈妈不喜欢你打人，妈妈很伤心。”

那个孩子的妈妈看我很生气就走了过来对我说：“没关系的，他这个年龄就是这样，才两岁多，长大了就不会了。”然后转头对我儿子说：“弟弟抢你玩具不对，但你不能打人，你要不要跟弟弟说对不起，弟弟也跟你说对不起好吗？”我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儿子，儿子没有说话，那孩子的妈妈就带着孩子到另一个区玩耍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儿子：“妈妈跟你说很多次不能打人，为什么还要打人呢？”儿子十分委屈地欲言又止，我只能先领着他回家。

回到家后我心情还是很乱，我告诉儿子我心情不好，暂时没办法陪他玩，之后就坐在餐桌前发呆，想冷静下来。我冲了一杯咖啡喝，儿子看到了也说要喝，我说：“这是咖啡，小朋友不能喝。”他吵着要喝，我又重复说了一次，结果儿子举起手拍了一下前面的桌子，我问他：“这是要打妈妈的意思吗？”他说：“嗯。”我再问他：“可以打人吗？”他说：“嗯。”听到他这个回答我真是伤心不已，觉得自己是不是教育方法出了问题，同时也会想：为何你要打我呢？

饭后我让儿子自己玩，我则躲在房间里跟朋友讨论这件事。稍微厘清了一些思路，我请儿子到房间里。我问他：“早上去亲子馆的时候弟弟抢你的玩具，你很着急所以才打他的，是吗？”他说：“嗯。”我说：“你觉得可以打人吗？”他又点点头，我想了想，没有放弃，继续说：“妈妈知道东西被抢走的感觉，妈妈也会很着急，下次你遇到有人要抢玩具的时候，我们讨论讨论用什么方法解决。”我们最后想出好多种解决矛盾冲突的方法。

事后，我检讨自己的态度，过去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我通常会紧跟在儿子旁边，在他出手前提醒他或帮他，所以都还来得及介入。即使真的发生了，像是儿子跟侄女为了抢玩具互相打闹的状况也时常发生，我都会抱着让孩子自己去解决的态度不过多地介入他们，让他们学会自己和好。而今天，我本想亲子馆人少，儿子可以自己玩，我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直以来，我都不会要求儿子跟别人分享玩具，也不会期待别人一定要分玩具给儿子玩。若是遇到别的小孩凑到儿子旁边，儿子会焦急地把玩具抱在怀里，我会告诉儿子：“你想自己玩是吗？那你可以跟他说‘我还在玩，等我玩好再换你玩’。”在家里，只要他碰到的东西他都会说：“这是炜炜的。”我也不会纠正他，因为家里有些东西的确是很难区分是谁的，但是在奶奶家，我会说：“这是奶奶的。”在侄女家我会说：“这是姐姐的。如果你想玩，要问姐姐可不可以借给你玩。”户外遇到陌生人的物品，我也是这么说，他会拉着我要我帮他问。我会告诉他，如果别人想自己玩，你就要等一等，我们先去找别的玩具，等别人玩好再换我们玩。通常他都愿意等待。

我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想到问题可能不在于“分享”而在于“抢”与“被抢”，儿子是因为玩具被抢才会想打人。而成人通常会觉得：玩具被抢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人才是原则性的错误。所以成人不会为了孩子的玩具被抢而着急，而是指责孩子“怎么可以打人”。

那如果换成成人呢？如果成人拿在手上的昂贵手机被不认识的人抢了就跑，会不会急得直跳脚，想要抓住那个人惩治他呢？我想如果是我，我会；如果是停在路边的车被人抢走扬长而去了呢？一定也是气急败坏了吧！

这样想我就可以理解儿子的想法了，在成人眼中“没什么大不了”的玩具，在孩子心中却如手机或汽车一样宝贵。东西被抢了最直接的反应是什么？我问我自己，我暂时没有答案，但是我懂了儿子的委屈。

我为看不清事件的本因而羞愧，也为错怪儿子而羞愧。孩子的世界本是天真单纯的，他们的很多行为常依赖的是最直接的本能反应。而成人却往往因为瞻前顾后而看不清孩子行为背后真正的想法，进而造成亲子之间的矛盾。如果成人愿意在下结论之前，多花一些时间想想孩子“为什么这么做”，或许很多问题就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