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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长篇小说中的女性性别叙事

2017-04-27李丹

牡丹 2016年21期
关键词:寡妇严歌苓小姨

李丹

本文从女性性别叙事、革命话语与民间话语缠绕等两个方面对严歌苓小说《第九个寡妇》与《小姨多鹤》进行解读。笔者认为这两部作品还原了女性的性别场景,完成了对大历史中女性生存的体察,并且通过民间话语与革命话语的关系探索革命话语对于民间生活的伤害。

一、女性性别叙事

《第九个寡妇》和《小姨多鹤》两部小说皆是以“买卖女性”为故事开端,“夫”权、“父”权是多鹤和葡萄无法逾越的鸿沟。然后当这个曾经“夫”权、“父”权的话语持有者被迫陷入失语状态时,作为“妻”“子”的女性话语和生存力量显示出了强大的历史颠覆力。王葡萄勇敢地救下死刑犯公爹孙怀清,多鹤、小环在张俭入狱后毅然支起支离破碎的家,并将出狱后的张俭送往日本接受治疗。严歌苓并不是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女性主义者,她对于葡萄、多鹤并不是予以个体生命经验的观照,而是从女性外部经验去书写,并且从中表现出作者潜在的女性意识、女性温情。可以说严歌苓从未扮演过一个时代的思想者和启蒙者的角色。多鹤、小环、葡萄均是对男权话语妥协过的角色,在葡萄心中象征着“父”权的孙怀清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为此她牺牲了作为女性“母”的角色。而多鹤在张俭用计将自己遗弃并历尽千辛万苦归来后,只是用尽全力拼杀了一仗之后便再次在张俭的温情中向所谓的“夫”权妥协,仍然以尴尬的身份继续在这个特殊的家庭里生存。

尽管如此,严歌苓作为女性的潜意识在文中仍旧得以体现,并且给予女性话语独特的生存空间。王葡萄作为一个“趟过男人河的女人”,她的一生经历了不同的男人,她从男人身上享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快乐,并且让人丝毫觉察不出“放荡”之感,反而感受到女性主体意识的自由与魅力。这正是女性话语的独特力量以及作家作为女性给予角色的潜意识的馈赠。男性话语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代表着不同的主流话语,但当主流话语被历史的狂潮淹没之时,女性便是男性的涉渡之舟,女性在历史的潮流中自由地沉浮,并将男性带往彼岸。“承造了救赎的女人始终在历史之外;如果说此间的男性形象更多是文明的造物,那么个中的女人便更像是‘自然的女儿。通过拒绝社会和历史,她们丰饶而富足,她们给男人一个家,一处遮风避雨的天际;而留在历史之中,便如同一页贫瘠的空白之页,任历史粗暴的涂抹。”

一部大历史也是一部女人的无字天书,历史的暴力同时也是对于女性的暴力。女人在历史叙事中往往处于被书写的位置。严歌苓将女性被压抑的主体性释放出来。当男人们为改朝换代而打打杀杀时,留在葡萄眼中的则是门外不停变换颜色的腿。小姨多鹤在六七十年代仍然以隐藏的日本人的身份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存活。在经历变迁的底层中,王葡萄、多鹤、小环用“地母”般的仁慈抚慰着被碾压后破碎的心灵。严歌苓善于书写行走在历史之外的小人物,她用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历史主流之外的小人物的生存体验,一种对于历史的边缘化叙事,呈现给读者的是在历史缝隙中一种独特的女性境遇的体悟和女性的生存策略。巴赫金认为这样的“成长”小说的出现是现代小说成熟的标志,“在这类小说中,人的成长与历史的形成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人的成长是在真实的历史时间中实现的”,“他与世界一同成长,他自身反映着世界的成长”。

二、革命话语与民间话语

在严歌苓“新历史小说”中经常出现两种并置的叙事话语,革命话语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直不断地在改造民间话语,并试图将民间话语纳入革命话语之中,但民间话语却常常以顽强的生命力浮出历史体表。在《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中女主人公以民间淳朴、自然的力量穿越革命和现实的秩序绽放出“人之所以为人”的人性光辉。在那个亲生儿子都要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主动要求枪毙自己被划为“地主恶霸”的爹时,王葡萄却救下了死刑犯公爹,理由很简单,“没有爹就没有家了”。数千年的中国传统伦理秩序被推翻后,却在一个年轻的农村寡妇身上得以重现。当乡村被革命话语覆盖时,葡萄依旧用质朴的民间伦理来维持心中那片永恒的净土。

在王葡萄和小环的内心中,她们守护的是亘古不变的小家情结,她们根本不懂得家国认同感。革命话语在她们面前完全呈现失语状态,王葡萄没有选择舍弃自己的丈夫而救八路,小环在凑合的生存哲学中依旧守护着日本人身份的多鹤。她们用本能的母性来弥合革命话语断裂的缝隙。革命话语要建构的是活着的意义与价值,而民间话语却注重活着的本身。无论历史如何跌宕起伏,她们只要活着,并且要快乐地活着。严歌苓用民间话语在某种意义上瓦解了革命话语的建構,还原了民间话语的独特魅力。正如戴锦华所说的,正是女性“揭示着重大事件的线性系列下的无历史,披露着民族自我记忆的空白、边缘、缝隙、潜台词和自我欺瞒。它具有反神话的、颠覆已有意识形态大厦的潜能。”在王葡萄眼中的革命历史便是她从十五岁时从门缝看到的景象:门缝外满是人腿,全打着布绑腿,也有穿马靴的。革命历史以一场闹剧的形式在她的眼前出现,不过是“我花开后百花杀”、“城头变幻大王旗”。王葡萄处于历史的边缘,但却用最朴素的生存策略“肢解”了革命叙述,用民间话语来反省革命叙事对于民间生活无选择的伤害,革命话语在一个懵懂的弱女子身上暴露出她本身的虚弱性与无力感。

正如严歌苓本人所说:“我笔下的女性人物有一个共性,就是她们都有一点迟钝、有一点点缺心眼。”比如:《少女小渔》中移民美国的小渔、《扶桑》中的妓女扶桑、《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小姨多鹤》中的多鹤、小环。但正是这些女性使男性得以获救,在男权话语中从未迷失自己,以自己女性的生命体验,以女性的一己之力对抗历史的变幻。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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