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中体现的女性意识及其保护
2017-04-26李婧妍
李婧妍
女书是存在于湖南江永地区只为女子使用的特殊文字。本文尝试从女书本身的形貌以及其来源背景两方面探究该地的女子是如何与夫权做出反抗的,并在此基础上,以从文字上升到文化的视角来解读女书所反映的女性抗争精神,同时对女书的前途和发展在老一辈女书研究者的基础上提出一些看法。
一、女书的形貌
有人说,20世纪文字界有两大发现,第一是甲骨文,第二就是湖南江永女书。女书,是发現于湖南江永县的一种神秘文字,它是为女性所特有的一种文字。
女书的著名研究学者宫哲兵教授就目前的研究状况给出女书三个层次的概念:第一,是指女书这种文字;第二,是指用这种文字写成的作品;第三,是指写有这种文字的物件。女书一开始的名字是由于它的字形像蚊子又像蚂蚁,所以被称为蚊子字、长脚文字或者蚂蚁字,后来学者将其例为“女书”。女书的形态隽美飘逸,形似当地女子柔中带刚的个性,而书写工具的随意性则可以使女书随时可以被书写,也就给予女性之间随时对话以可能。
女书物件有纸、书、巾、扇四类。女书是32开大小,是由黄草纸或薄型毛边纸材质构成的写有女字的薄厚不等的书本。这种书本还继承着中国古籍的某些特点,不分段落,无标点符号,全为手抄形式,比较朴素。另有一种精装的叫做“三朝书”,这种书是女子婚嫁的时候,女子的亲朋赠送的礼物。有布制的封底和封面,上面有丝线缝绣的图案。三朝书是女书代表作中最具经典性的文本。每本三朝书中只有三篇作品,多为倾诉思念或者新娘应如何为人处事等,由于女方对其十分珍视,故能长久保存。
二、女书的文字学意义
关于女书起源于何时的问题,在1991年江永召开的第一次国际女书研讨会上,比较有说服力的是经过女书学者研究十年而得出的研究结论:女书比甲骨文字出现要早,是原始母系社会的产物。原因如下。
第一,纵观各地出土的刻划文字,都可以看到女书的踪迹。通过对古代各地刻划文字的对比发现,女书广泛存在。可以说,女书是当时的通用文字,因为只有通用文字才有普遍性。
第二,通过女书与甲骨文的文字学对比,发现异体字多于甲骨文,假借现象多于甲骨文,并且可以看出女书本身的字形特点。因为异体字和假借字越多的文字越古老,而就目前发现的甲骨文和女书对比来看,女书之中的异体字和假借字要多于甲骨文,故女书要比甲骨文古老。刻划文字的特点是笔画纤细,粗细一致,没有波势,没有笔峰,呈斜形。而女书和甲骨文都有上述这些特点。但是,甲骨文在以后的使用中发展成为金文、篆书、隶书、行书和楷书,女书却一直保持着上述特点,而区别于甲骨文。以上皆可证明女书比甲骨文更加古老,只是需要继续接受时间的检验。
若这一论断可得到时间的验证,那么也可以证明当地女性无意识地希望自己可以通过学习女性曾经占统治地位的母系社会文字来提高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地位。
三、女书的地理历史环境
女书的通行地带是现今的江永上江圩、桐山岭和道县一带,这在战国时是楚越文化的分界线,自汉唐以来始终是湘粤桂三行政区的接壤之处,也是楚文化和越文化的夹缝地带。同时,宫哲兵教授指出,地图上小小的线是珠江流域和长江流域文化的分水岭。所以说,江永一代虽然地处偏僻,经济文化落后,却是多处地域文化的交汇处,更是汉瑶民族融合之处。
在这里,中央朝廷和封建势力控制比较薄弱,人们保持着原始的、以家庭为单位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生产方式,即封建社会传统的男耕女织的生产方式。由此可见,妇女较低的生活地位也是由于男女分工造成的,因女子不负责解决家中的粮食生产问题,所以自然被整日为农活劳碌的男子认为无能、麻木,只是其附庸而已。而使用女书的女性的生活除了美丽的自然环境就是手中的织物,所以对自然的模仿也是女书创作发展的一个灵感所在。我们完全可以说,这种地理历史状况也是女书在江永得以流传发展的客观原因之一。
四、从女书中可窥见当地女子的卑微地位
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女性的社会地位一般都低于男性,她们大多为封建礼教束缚,在精神上处于被麻痹的状态,这在江永一代更甚。当地采取的也是自给自足的封闭式小农经济,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男人拥有至高的地位,女人却要终身坐秀楼,无法与外界接触,被称为“楼上女”。她们几乎没有什么人身自由,即使在出嫁以后也极有可能被男人当作货物一样“抵押”或者“典当”掉。丈夫去世后,她们又随时可能被家中的长者“转房”给家中未婚的男性。这种尖锐的性别对立使女性处于一种极卑微的地位。但是,当地的女性并没有就此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她们延续了可能是远古流传的近乎“天书”的女性文字,来相互倾诉心中的苦闷,表达她们对命运的反抗。
如唐宝珍的《自己修书诉可怜》有78行之长,诉说了自己五个弟弟病故,子女夭折,丈夫被抽兵后客死异乡,改嫁之后,夫又病故的凄惨身世,表达了其对妇女悲哀命运的控诉,摘录如下:
静坐空房无思想,自己修书诉可怜。
以前独花花为贵,到此如今不如人。
父母所生人七个,五个弟郎没一位。
千般可怜无气出,透夜不服刀割心。
五、女书的消亡及其保护
“语言的逐渐衰亡对使用该语言的群体来说,是一种损失,一种无法弥补的损失。因为有了多元文化才使得这个世界变得丰富多彩。”对于女书来说也是如此,因为女书消失,江永地区虽然建立了女书学校,由优秀的女书传人胡美月来教授,但还是由于不适应当地发展的需要而作罢。2002年,江永蒲苇县建立了女书生态博物馆和女书园,以一种文化遗产的形式以期引起外界的关注。还有学者提出,可以编纂女书字典或者是发扬女书书法,但由于研究女书者甚少,这些推广工作进行得比较艰难。
其实,将女书以一种大众文化的手段传播不失为良策,如先前上映的首部女书电影《雪花秘扇》就是很好的例子,只是需要在此基础上精致润色,以期提高大众对女书的认知。
我们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辩证地看待女书逐渐走向消亡的事实:“女书的终结是两性对话时代的开始,标志着女性已经由喃喃自语走向了交往对话,从私下反抗走向了公然对战。”可见,女书的消亡表明女性已逐渐走出自己狭隘的世界并实现与男性对话的权益,而女性也只有以自己独特的体验和言语进入男性的话语领域才能够“消弭冲突、对抗、暴力等男性统治话语,推进爱、温情、友谊等新的文化政治话语,使世界成为具有新生意义的后现代世界。”
(辽宁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