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鬼与日本女幽灵之比较

摘 要：中国和日本是一衣带水的邻国，但是文化方面却有很大的不同。例如，鬼文化便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因此，研究怪异文学中的女鬼文化对于中日两国文化差异的探究有着深远影响。《怪谈》和 《聊斋志异》都属于同样的怪谈类小说题材，本论文以先行研究为基础，通过文本分析，来探究《怪谈》与《聊斋志异》中女鬼之比较。运用对本文的分析和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从《怪谈》与《聊斋志异》中女鬼的不同点，以及从文学方面到文化层面来展开研究，进而重点探究分析其不同相違。宏观来看，从爱，恨，家，这个三个主题来分析中国女鬼和日本女幽灵其各自的不同，然后，从宗教文化，民族心理的角度来深刻分析解释造成这些不同的原因。总之，通过中日怪谈女鬼比较研究，对中日文化深刻研究也具有一定意义。

关键词：爱；恨；家；女鬼；女幽灵；宗教文化；民族心理

作者简介：王超，天津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日本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6--02

一.《怪谈》与《聊斋志异》

小泉八云（1850年-1904年），原名是Patrick Lafcadio Hearn。小泉八云是出生在希腊的英国人，作为小说家，日本研究家，日本民俗家，被平川祐弘称为「活在东西两方」。1890年來日，之后与旧松江藩士的女儿节子结婚。1896年归化日本。曾在松江中校、五高、东京帝国大学等讲授西方文学。深深地喜爱着日本和日本的文化。

小泉八云在今天，特别是怪奇文学作品集《怪谈》最为出名。《因果谭》《伊藤则资的故事》《毁约》等现在广为流传的怪谈故事都是源自于他的作品。小泉八云收集了自古以来流传至日本各地流传的传说，幽灵故事等，根据自己的理解，写成了这部蕴含丰富情感的物語故事，集结为《怪談》一册于1904年出版。

蒲松龄（1640―1715）明末生于山东省淄川县，因生活所迫，做了同乡人家塾的老师，一直教书到七十多岁，往仕途发展的梦想一直也未能实现。

《聊斋志异》是明清時代的六大小说之一，作品大约由500短篇而构成，通过怪奇的物語，将自己无法入世的“孤愤”诉说的同时，也深刻地批判了社会的腐败和歧视。主人公虽多是女鬼等，但是却是取材于现实社会中存在的人事，通过虚构的物语故事展开，并赞赏了勇于反抗社会恶事的受迫害的人们。《聊斋志异》是代表了中国怪异作品的最高峰，于江戸时代后期传入日本，对日本近代作家芥川龙之介，佐藤春夫、木下杢太郎等产生了重大影响。

《怪谈》和 《聊斋志异》都属于怪谈类小说题材，内容都涉及了女鬼与女幽灵。本文通过比较两文中的女鬼，女幽灵，进一步探究中日女鬼文化的不同。

二.《怪谈》中女幽灵与《聊斋志异》中女鬼之比较

《聊斋志异》中的女鬼，虽然有的和现实中的男子相恋，也甚至共度良宵，但是女鬼对于没有才能不学无术的男子，显示出不屑与厌恶，甚至嘲笑之后决绝而去。这与日本传统中的女幽灵大为不同。即便是复仇类女鬼，中日复仇方式也是大相径庭。在家的观念上，《聊斋志异》中的女鬼即使变成了鬼之后，也会为自己曾经的家庭而担心挂念，甚至出手相助。与此不同，日本的《怪谈》中的女幽灵一般不会考虑别人及家族的事情，只是想完成自己心中的执念与怨念。

总之，和带着妖性的《怪谈》中的女幽灵相比较，《聊斋志异》中女鬼更具有人性，更接近人类。

2.1 爱中的妖性与人性

在爱情类故事中，日本《怪谈》中的男主人公多为女幽灵的美貌所吸引，女幽灵也多为男子风流潇洒的外表所心动，这样一见钟情，然后两人共度良宵的类型相当的多。总之，作为人类的男主人公接受异类恋情的理由便是由于女幽灵的美貌。所以，不管是不是幽灵，异类的化身，只要拥有着美丽外表，即使知道是异类的化身，也不会讨厌嫌弃，反而格外珍惜。

《怪谈》的《伊藤则资的故事》中，伊藤则资在没有遇到三位中将重衡卿女儿姫君前，公主的老佣人向伊藤则资提出了与公主结缘的请求，反而被伊藤则资拒绝了，但是当伊藤则资真正见到公主时，为其美貌吸引，一改曾经的话语，还与公主共度良宵。而公主姬君喜欢上伊藤则资的理由也是因为对方是气质不凡的美少年。

《聊斋志异》中爱情则不单单是一见钟情的类型，在肉欲基础之上，还因为男子的才气与品行而陷入爱恋。总而言之，《聊斋志异》中的女鬼在欲望上升到爱的过程中表现出了人性，即对爱的追求。

《聊斋志异》中《聂小倩》的女主人公小倩一开始利用美色引诱宁采臣，后来又用钱财诱惑宁采臣，都被宁采臣义正言辞地拒绝。女鬼小倩为宁采臣的刚正不阿所吸引，而与其互生情愫。这之中，中国女鬼对爱情的追求中，体现出了日本女幽灵所不具有的人性。

2.2 仇中的妖性与人性

日本的《怪谈》中的女幽灵是带着执念与怨念而离去的，重新以幽灵身份回到现世，便是想完成自身的执念。所以日本的女鬼不止让人害怕，还愈发使人敬畏。相反，《聊斋志异》中的女鬼则让人同情，喜爱。封建社会中，无论中日，女性地位低下，在中日复仇类故事中，基本上都是女主人公为男人始乱终弃，于是怀恨在心，化为厉鬼报复对方。但是即使这样，中日女鬼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从复仇方式上来看，日本的女鬼复仇都是亲力而为，并且复仇手段相当残酷，简直是自己怨念，私人感情的发泄。

《因果谭》中的前妻因为嫉妒雪子从自己丈夫那里夺去了自己的爱则实行报复。死后双手如两只大蜘蛛样，折磨着雪子的乳房，让雪子痛不欲生。而《聊斋志异》中《窦氏》，女主人公窦氏在怀了南三复的孩子后，为南三复所抛弃，最后抱着孩子死在了南三复家门前。但是，即使化为鬼后，并没有对南三复直接报复，而是制造了南三复奸尸的假象，以官府之力惩治了南三复。

从这来看，中国女鬼的复仇一定程度上强调了复仇的正当性，复仇手段也是借助官府之手，表达了劝善惩恶的说教观点。而日本的女幽灵则是自身生前怨念的发泄，复仇手段极端残酷，表现出了妖性。

2.3 家中的妖性与人性

家是社会构成的基本单位。家族的和谐会给内部人之间的关系带来好的影响。《聊斋志异》中女鬼对于家族关系处理中，是一种忍让的态度，体现出了家的意识。《聂小倩》中，宁母因为小倩是女鬼，所以开始每晚不让小倩在家中休息。而小倩也是听从宁母的意见。每天伺候宁母勤勤恳恳，最后获得了宁母的认可。而《怪谈》的《伊藤则资的故事》中，公主姬君为了自己的爱情，致使伊藤则资十年后撒手人世，天国相见。而伊藤则资之母的感受却丝毫没有在意，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日渐形销骨立，担心无以言喻。何况自己儿子撒手人世。在家庭的关系中，中国女鬼表现出了人性，与人类无异，而日本女幽灵则是不太拥有家的意识。

三.中日女鬼与女幽灵不同的原因

中国女鬼和日本女幽灵相比有很多不同点，在爱情，复仇，家庭上，中国女鬼体现出了与人类无异的人性。而日本女幽灵则相当残酷，冷淡，充满着妖性。下面从宗教，民族心理来分析不同。

3.1 民俗宗教―儒教的「忠孝仁義」和神道的「御灵信仰」

中国儒家的忠孝仁义，其实是儒家核心思想的简要表达。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孔子认为忠乃表现于与人交往中的忠诚老实。孔子认为孝悌是仁的基础，孝不仅限于对父母的赡养，而应着重对父母和长辈的尊重，认为如缺乏孝敬之心，赡养父母也就视同于饲养犬，乃大逆不孝。这些思想正是中国古代道德文明的体现。所以《聊斋志异》中，宁采臣的忠正不阿，聂小倩对宁母的尊重正是儒家思想的体现。而之中的众多女鬼也是受到了儒家「忠孝仁义」的影响。

日本御灵信仰，指的是平安时代人们对“灵”的一种信仰。由于“怨”，所以“生魂”、“死灵”作祟。所以，使得日本女幽灵复仇中包含了很强的私人化的发泄，不具有儒家的劝善惩恶思想，使得日本女幽灵的人性薄弱，妖性凸显。

3.2 民族心理―日本的「不足主义」和中国的「中和」之美

随着知足安乐的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所以所有事物的不足的便也成为一种价值，这种「不足主义」的心理便产生了。这种不足，不完美，不满足，反而比圆满，完美，满足有更高的价值，这便是日本人独特的心理。在恋爱感情中，反对圆满的爱情，反而虐恋更为人们欣赏。

所以，这种虐恋在《怪谈》中也出现了。《伊藤则资的故事》中，伊藤则资为了与幽灵的公主姬君相见，十年中形销骨立，形容枯槁，终于在天国与其相遇。相反中国《聊斋志异》中便是一种圆满的结局。《聂小倩》中小倩开始诱惑想加害宁采臣，却为其正直所吸引，最终喜结良缘，宁采臣喜得一子并且高中进士。这种圆满结局，与中国儒家的「和」的思想有很大关系。

「和」出自《论语》。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君子和而不同”。孔子讲究“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中庸》首章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之美，这个美学概念是由孔子提出的，这个美学概念中便包含了中庸，避开极端的情况，做出合适的判断便是中庸。自古以来便讲求中庸之道的实践，讲求感情中的节制，达到安定的「和」的状态，所以，《聊斋志异》中的女鬼的行为受到了儒家的和之影响。

本文以《怪谈》与《聊斋志异》为中心，对女鬼和女幽灵的不同做出了比较，探究了爱，恨，家，这个三个主题下中国女鬼和日本女幽灵其各自的不同—人性与妖性。并从文学方面到文化层面来展开研究，从宗教文化，民族心理的角度来深刻分析解释造成这些不同的原因。总之，通过中日怪谈女鬼比较研究，对研究中日文化的不同有着深远的影响。

（注：文中翻译均为笔者译）

参考文献：

[1]平川祐弘 《小泉八云与众神的世界》 文艺春秋 1988年4月.

[2]小泉八云著 匡匡译 《怪谈·奇谭》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4年08月.

[3]蒲松龄著 于天池 孙通海译 《聊斋志异》 中华书局 2015年05月.

[4]中国文学出版社编辑部 《聊斋志异鉴赏集》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3年12月.

[5]双翼 《聊斋志异今谈》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82年3月.

[6]张友鹤 选注 《聊斋志异选》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2月.

[7]李厚基 韩明海 《人鬼狐妖的艺术世界》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2年3月.

[8]朱一玄 《聊斋志异资料汇编》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8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