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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打出头鸟

2017-04-26史慧慧

牡丹 2016年24期
关键词:社会底层张驴儿关汉卿

史慧慧

《窦娥冤》是我国元代伟大戏剧作家关汉卿的力作,剧中窦娥表现出的反抗精神,犹如一只“出头鸟”撕开了封建社会的肮脏面纱。本文首先论述该剧作为一只“出头鸟”“出”在何处,其次分析“出头鸟”被“枪”打中后存在的思想局限,最后试着找出这把“枪”的时代根源,以便我们更深层次地理解作品。

众所周知,元杂剧《窦娥冤》中窦娥表现出的同不公命运作斗争的反抗精神,历来被人称赞。在万马齐喑的元代统治时期,无疑是一只惊鸿烈鸟,一鸣惊人。

一、“出头鸟”“出”在何处

(一)揭露了元代高利贷制度的剥削本质

元代统治时期,高利贷制度久盛不衰,它是社会底层人民苦难的发端,但凡沾上了高利贷,无不是家破人亡,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在《窦娥冤》中,窦天章就是因为向蔡婆借了二十两银子而无力偿还本息,才把窦娥抵押给蔡婆做了童养媳。之后蔡婆婆也是因为向赛卢医讨要二十两本利债而险些被杀,这才给了张氏父子可乘之机。可以说,高利贷制度是窦娥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窦娥冤》直接揭露了元代社会底层人民饱受高利贷制度剥削的悲惨现实。

(二)讽刺元代社会底层地痞无赖鱼肉乡里的丑恶嘴脸

在元代社会,地主豪强夺人妻女,地痞无赖横行乡里,愈发猖獗,却屡禁不止。《窦娥冤》中,张驴儿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发指的恶棍。他蛮横无理,揣着肮脏的心思,逼迫蔡婆和窦娥做他们父子的接脚。这一无赖行为使窦娥原本就孤苦的生活雪上加霜。紧接着,张驴儿又使奸计陷害窦娥,将其逼上绝路,造成了千古奇冤。关汉卿借张驴儿反衬出元代社会底层人民饱受地痞无赖欺凌的凄惨境遇。

(三)撕开了元代社会吏治腐败的面纱

元朝的吏治腐败堕落,民不聊生。《窦娥冤》中那位信奉“但来告状的,就是我衣食父母”“人是贱虫,不打不招”的桃杌太守,将贪婪和残暴的本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打碎了窦娥想要依靠“青天大老爷”为自己伸张正义的美梦。丈夫的去世,凄苦的寡妇生活没有把窦娥压倒。张驴儿的威逼利诱,她宁死不屈。但是,当披着“父母官”外衣的桃杌太守将她屈打成招时,窦娥心中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腐败黑暗的吏治制度把窦娥逼入绝境。一位本是安分守己的良家妇女却横遭祸端,甚至丢了性命,这不能不说是对封建吏治的辛辣讽刺。

(四)表现了窦娥的纯朴善良、坚持反抗的斗争精神

当纯朴善良的窦娥受到张氏父子的无理逼迫时,她义正词严地拒绝。当蔡婆婆欲要妥协于张氏父子时,一向尊重婆婆的窦娥毅然站出来反对,并对婆婆的妥协行为表示强烈不满。面对酷吏的严刑拷打,她横眉冷对,却因为不忍婆婆受刑狱之苦而甘愿含冤招供。之后她在被押去刑场之际,因考虑到婆婆年老受不得刺激绕道而行。她在刑场上含恨控诉不公正的遭遇,喊出三桩血泪誓愿。这些都表现出窦娥作为社会底层妇女的觉醒,反映她作为被压迫者的成长过程。“柔软莫过溪涧水,到了不平地上也高声”,即使是温顺的羔羊也敢于同恶狼一较高低,这是当时的统治者所不能忍受的。从中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黑暗现实。

二、被“枪”打中后戏剧表现出的思想局限

(一)窦娥“节妇”形象和妇女解放的提倡相互矛盾

窦娥是一位被封建礼教驯化的温顺羔羊。她三岁丧母,七岁便被父亲卖到蔡婆婆家过着寄人篱下的孤苦生活,之后祸不单行,正值17岁的花样年华却守了寡。但是,她仍旧恪守本分,“我将这婆侍养,我将这服孝守,我言词顺应口”,不发一字怨言,安守儿媳本分。所以,当张氏父子提出接脚之事,她为了维护自己的操守而誓死反抗。“我一马难将两鞍鞴,想男儿在日,曾两年匹配,却教我改嫁别人,其实做不得。”最后,窦娥在临刑之前向婆婆表明自己对已亡丈夫的忠贞,“则是看你死的孩儿面上”,祈求婆婆祭奠自己的亡魂。这些都表现出窦娥是一位被封建礼教禁锢的“节妇”,她将“贞节”二字当作自己言行举止的道德准则。但是,这一道德准则却是封建礼教束缚妇女思想和行为的工具,窦娥走不出封建礼教的怪圈,又何谈自身的解放?

(二)窦娥对待天地的态度前后矛盾

窦娥是一位宿命論信奉者。“满腹闲愁,数年禁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此时的窦娥甘愿忍受凄苦的生活,因为她的心中始终希望得到天地的怜悯。但是,当那双无情的命运之手残忍地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渊时,她满腔愤恨,“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堪贤愚枉做天”,字字泣血。然而,事与愿违,她信奉的天地最终还是把她送上了断头台,无可奈何之际,她只能重新祈求“万能”的天地应验自己的三桩誓愿,以此来明志。窦娥对待天地的态度前后矛盾,她在现实中看不到希望,找不到出路,她只能归顺于天地,但又终究逃不出宿命的藩篱。

(三)清官窦天章的塑造削弱了戏剧主题反封建的力度

在戏剧最后一折,作者又请出了一位肃政廉洁的窦天章,借他之手最终使窦娥冤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虽然这一“圆满”结局扎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壤,符合大众的审美心理,但此举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戏剧反封建的力度。无论是贪官还是清官,他们在本质上都是封建统治者维护封建秩序的帮凶,二者的区别在于贪官的行为激起了人民的反抗情绪,妨碍了封建秩序的正常运转,而清官却充当了统治者和人民之间矛盾的“调停人”。封建官吏为民请愿的行为没有脱离皇权中心,处于以封建秩序为半径的圆圈。

三、“枪”指向何处

(一)男权社会下的封建礼教

在《窦娥冤》中,“节妇”形象的刻画和解放妇女的提倡是背道而驰的。“节妇”观念早已在劳动妇女心中根深蒂固。元代的封建统治者大力提倡封建礼教,用“夫权”“父权”等束缚女性的思想和行为,教化她们成为封建男权掌控下的牺牲品。“女不嫁二夫”“从一而终”“失节事大”的观念成为女性行事的道德准则。再者,关汉卿作为封建男性的代表就更难超越自己的性别去维护女性的权益。所以,他看不到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荼毒,也就不会为女性解放而发声了。

(二)封建王权统治下的“宿命论”

关汉卿是一位干预社会现实,并试着找出解决方案的创作家。他敢于揭露封建制度的弊端,其反抗精神难能可贵。但是,在他的人生观里,仍旧有封建“宿命论”的残留。比如,窦娥将自己的悲惨命运归结为天命使然,不可抵抗。“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谁似我无尽头”,“空悲戚,没理会,人生死,是轮回”。即使受了巨大的冤屈也只是悲愤怒骂,到了临刑之际,她又重新祈求天地的怜悯,渴望天地应验自己的誓愿。这一系列的态度变化表明了“宿命论”的观念早已扎根于她的内心。

(三)封建秩序下的“君臣观”

在《窦娥冤》的最后一折,关汉卿给了窦娥一个“圆满”的结局,打走了贪官,迎来了“清官”,将读者从沉重的悲剧氛围中解救出来。这一结局让人民重新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让人民对那个“公正”的封建秩序重拾信心,从此又回到了甘当顺民的轨道上。关汉卿虽然通过贪官桃杌的丑恶嘴脸揭露了封建制度的腐败,但从“清官”的塑造中可以看出他仍旧信奉封建秩序下的“君臣观”。“清官”的为民请命实质上还是为皇帝开脱,只反了贪官,却不反皇帝,不反封建秩序。

四、结语

悲剧的时代造就英雄的悲剧。在那个荒诞暴虐的时代,关汉卿秉持自己的学识干预现实的信念创造出来的《窦娥冤》,犹如一只勇敢的“出头鸟”,在封建制度的风口浪尖上挣扎着、坚持着、创新着。虽然,用现代的眼光看待它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分析直指封建制度弊端的《窦娥冤》,其作为中国古典悲剧的瑰丽之姿不可磨灭。在戏剧创作的道路上,它依旧熠熠生辉。

(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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