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月光

★文/黄宁兰

遍地月光

★文/黄宁兰

一开始并没有想开车，都知道酒驾的后果。可小区物业门岗不同意，说他们的车停在消防通道上了。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觑。女人不会开，男人大着舌头说，我喝酒了。物管仍挡着路。男人凶巴巴地对物管吼，出事了你要负责。说着打开车门。女人阻止，求助地看着物管，物管面无表情地说，我的职责就是车子不要占消防通道。

男人发动了车辆，在并不宽的小区道路上调转车头。油门轰响，车头冲过来，男人招呼女人上车。女人说那尽快找个停车的地方去吧，男人红着脸“嗯”了一声。

是去见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原本打算坐一会叙叙旧就走的，没想到朋友热情，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男主人还拿了一瓶茅台酒。女主人说，好不容易聚一次，喝吧，今晚你们就住我这里。但男人喝完酒要离开，说他们就在附近预订了宾馆，女人也说是。他们辞别朋友，本打算到车上拿了洗漱用品，打的去宾馆。没想到这时候，物管却拦下了车。

男人眼睛瞪着前面的路，女人说你知道酒驾的后果吧，赶快找一个停车场，不要走了！偏偏一路上都没有。或者是一晃过了，女人没来得及看见。

女人远远地看到一个执勤的交警，心缩成了一团，身子紧紧地贴在椅背上，两条腿颤抖不已。谢天谢地，交警没有拦他们的车。女人心里祈求路上不要出现任何人，不要让这辆被打劫似的车没有回头路。女人真有一种被绑架、被劫持的恐惧。男人紧紧抓住方向盘，额头密布着汗珠子。他说，我是清醒的，只要不出事故，不犯规，交警不会注意的。女人说，你已经犯规了，只等交警将你带走了！你要坐了牢，你的工作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又要从头再来。

别说了！男人吼了一声，眼睛更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

又过了一个红绿灯，交警正在有序地指挥，车子小心翼翼在交警的指挥下开了过去。女人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喃喃地说，碰到两个了，前面还会有的，事不过三。那表情绝望而恐惧。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女人惊惶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地下车库，惊喜地问，到了吗？男人打开车窗，喘息着说，没有，不敢开了，越开越害怕。我们走过去吧！男人伸出手，他的手掌上全是汗水。

走出车库才发现，预订的酒店还在下一条街，如果沿着公路，还要走半天。男人说，我们从山坡走下去，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

他们沿着山坡奔跑起来，车流声和昏黄的路灯在身后远去，黑色的身影不停地摇晃着、交叠着。男人忽然站住了，女人也站住了，他们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拉在一起了。大概是出车库就拉上了吧，就像现在，他们又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

一轮圆月，满天清辉，几颗闪亮的大星星调皮地眨巴着眼睛。清凉的夜色、温润的气息抚慰着他们极度惊吓的心，渐渐地终于镇静了下来。

男人望着月光下女人的脸说，你刚才为什么不报警？你只要打开车窗，喊一声，交警就会来了。

难道你希望？女人猛然甩开了男人的手。

嗯，开始没想，后来想。男人转脸又仰望着夜空。

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女人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妥，又补充说，我只希望我们平安无事地到达宾馆。

我，差点就享受不到这月光了。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在月光下的约会吗？

怎么不记得？女人冷冷地说，还是我约你的，不过不是这里，是河边柳堤上。

女人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在流泪。两个月前，女人发现了男人的外遇，他们是回县城里来离婚的，因为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登记结婚的。

老婆，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不想离，我发现，我最爱的，还是你！男人低垂着头，讷讷地说，声音却异常清晰。

刚才在车上吓死我了！女人喃喃低语，男人点点头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真的想过，如果交警发现了，把我抓了，明天就不用去离婚了。

女人和男人望着遍地如银的月光，眼睛里水波荡漾。

（摘自《花地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