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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为局

2017-04-25许仙仙

桃之夭夭B 2017年4期
关键词:白家骰子

微博ID:白娘娘的许仙仙

微博网址: http://weibo.com/u/5730594835

她精通赌局,不曾输过,唯一败在他一人手中。却是不曾想过,她终究输的不是一场赌局,而是一辈子。

一、 赌局

“下注下注!”应天城的地下赌坊里,年轻的女孩熟练地晃荡着骰子,如同在赌桌上玩了二十年的老赌棍一样,不耐烦地说道,“买大押大,买小押小!”

“大!”“押大!”“买大!”对面怒气冲天的快输光裤子的赌徒纷纷跟道。

“瞧仔细了开盘嘞,各位爷!”女孩眼里滑过狡黠的神色,却是忽然一瞥,发现另外一个人没有下注,于是她调侃道,“那位穿风衣的爷不下注是在看风景?”

赌桌一旁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坐着一个穿着风衣的沉默男子,男人戴着帽子,帽檐遮住了脸,帽檐底下是刀削般的下颌。

男人将手伸进风衣里,掏出一枚玉佩,“啪!”地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低声道:“大。”

这个男人从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他和这群粗鲁愚钝的赌徒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即不吆喝也不嚷嚷,从开始到现在他输光了带来的所有钱财,那些银元加起来足够给一个流浪汉置办上媳妇、房子和三亩地……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仿佛输钱的不是他。

最后这把,他将随身带着的玉佩押在了赌桌上。薛九九不经意一瞟那块玉的成色,眼睛瞬间直了。

“翻十倍利!马上开了!”薛九九正想去祖坟烧香拜谢时,却是不想摇骰子的手突然在半空被死死抓住!薛九九惊讶地看去,突然发现那个男子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手指如同鹰爪一般死死钳住她的手!薛九九才看见这个人的眼睛,狭长凤眸里射出的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押大。不过,骰子我来摇。”白毅轻声说。

薛九九目光扫过男人胸前……果然大意了,她暗骂自己,对方带着枪。

场上气氛猛地变了,白毅夺过骰子,静置片刻后开始摇晃。薛九九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出千的技俩被眼前这个男人识破了。

她想溜,然而眼前男子力道大得惊人,她知道凭蛮力是无法挣脱的。

木桶里的骰子猛地扣在桌子上,赌徒们倒吸一口凉气!六个六!

他們倒并不知道这千是怎么出的,可一个个瞬间都炸了,恨不得吃了薛九九!“出千啊!”“小妞你玩赖啊!”

“骰子里注了水银是吗!只要将你想要的点数翻到正面静置一会儿,不管怎么摇都会是你想要的这面?”白毅玩味地看着那枚骰子。

“反派死于话多……”薛九九低声道。白毅手腕猛地一痛,他本能地松开手,发现手腕上是一道深可入骨的伤痕!便是这一转眼的工夫,薛九九拿着匕首已经跳出了赌桌!身后一群赌徒乌压压追上去,薛九九灵敏地左闪右绕,一脚踢倒门口的一袋子黄豆粒,赌徒们踩上去,瞬间叠王八一样摔了个七零八落。

白毅看了好一阵热闹,终于绷不住露出个罕见的笑来,却是在瞥见桌子时,笑容僵在了脸上。那枚他做样子抵出去的玉佩居然不见了!他再一看薛九九,门外那个姑娘做了个鬼脸,摇了摇手中的玉佩穗子……

“赵副官!”白毅低喝,“给我追!务必把玉佩和人一并带来!”

二、 追捕

应天城已经连续出现第七起命案了。七起命案中的受害人都是党国的高层军官,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赌博。

高层高度重视这件事,这几日,白毅已经在应天城中地下赌场一直潜伏着,但他什么都没发现。唯一的收获就是抓住个出老千的薛九九,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重要的玉佩也被她偷了。白毅咬牙,他这辈子从没有这样失败过。抓住薛九九之后他定要将其生吞活剥以洗雪耻辱!

却是这时,赵副官急急跑进来告诉白毅道:“少帅,有那姑娘消息了。”

“讲!”白毅咬牙。

赵副官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白毅的眼中霎时放出惊异的光芒。

应天,国色天香楼。

薛九九脱下了男装,换上一件普普通通的姑娘家的玉色长裙。她看也不看天香楼里腻腻歪歪的红男绿女,也不管老鸨子那几枚斜眼,几步走上二楼,直奔西厢房而去,乐颠颠的像只放出笼子的鸽子。

“九姑娘真是越长越好看啊,她是要去西厢房?”一旁的龟公向老鸨子低语。

“还不是要找她那个死鬼样的姐姐。”老鸨子白了一眼龟公道,“什么都不能干,白吃干饭,早些死了好。”

薛九九原本是应天赌王的女儿,自从家道中落之后,薛家不得不将两个女儿押进青楼。可薛九九精通赌技,她在赌坊嬴来的钱远比一个妓女卖身赚来的钱多得多。于是薛九九便用从赌场赌来的钱和妓院五五分成,她一点点攒着钱,一面替姐姐治病,一面想着赎身。

楼上,薛九九推开朱门,轻轻喊了声:“姐姐,睡了吗?”

薛素自床榻上探出头,轻声道:“没有,在替你抄写经文。”

薛素手中握着串红玛瑙珠子,虚弱地自塌上爬起来,脸色如同一张苍白的素绢。薛九九赶紧跑过去扶她,将她抱到一个楠木轮椅上,薛素的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她没有双腿。薛九九在她背后又放了个软垫子,这样能叫薛素舒服一点。

“我今天赚了可多的钱了,那些赌徒一个比一个笨!但今天好险,碰上了一个好厉害的人,差点就栽在他手里了!幸好你妹妹我机智!不仅骗了那傻帽的钱,还诓了他一块玉呢!送给姐姐戴着玩!”

薛九九将那块极品的冰种翡翠从怀里掏出来,薛素看了一眼便突然愣住了!那上面竟然刻着玉兰家徽!薛素止不住地颤抖道:“九九,你今天遇上了什么人?”

“没什么人啊?”薛九九不以为然把玩着玉石道,“看那模样是个当兵的?”

“九九!你收拾收拾东西,从后门快走……”

“走不了了!”大门被“嘭!”的一声踢开!来者一身藏蓝色毛呢军披风,腰间并没有别着枪,竟是别着一把日本军刀!薛九九定睛一看,这正是白日里她诓的那个人!白毅轻轻挥了挥手道:“就是这个丫头,带走。”

“白大公子!”薛素突然拼尽全力从轮椅上扑下来跪在地上道,“请您放过我妹妹!我妹妹年纪小,冲撞了这应天的真神……”

“你妹妹很好。”白毅走之前冰冷地向薛素道。

三、 卧底

应天白氏,就像是个暗号。在应天城里只要提到白家,就等于是说出了“不能惹”三个字。

薛九九这一堆事情干的,无非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很会出千?那你就该明白,出千的人下场是什么。”白毅冷笑着看着被绑成粽子的薛九九道。

薛九九心一横,冷声道:“剁手还是剁脚,悉听尊便。”

“你是应天赌王薛仁贺的闺女,会这些东西是应该的。但你父亲的下场难道不足以给你提个醒,赌场之上绝不能和‘千字挂钩?”

“我爹当年没出千!他是叫土匪陷害的!”薛九九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龇着牙大喊。

“你父亲被一群土匪活活点了天灯,你姐姐让人活活锯了双腿成了残废……当年你七岁,大概亲眼目睹了这桩惨剧。可你还有勇气出老千,这让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是给你姐姐赚钱治病吧?”白毅好整以暇道。

“你想说什么?”薛九九眯起眼睛。

“跟我合作一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你姐姐的病了。”白毅冷声威胁道,“否则,你就想想你是剁哪条胳膊!”

白毅的事情,和应天城七名受害军官有关。

应天城中有七名军官相继被害,凶手的杀人手法极其残忍,都是被利器开膛破肚。这七名军官背后都牵扯到白家的利益,这无疑是有人在背后报复白家。白毅不能坐视不管,党国高层也在调查,很快,矛头直指应天地下赌场,这些人在死前都去过赌场赌博。白毅相信这桩连环杀人案绝没有停止,肯定还会有遇害军官。于是他想到以毒攻毒,他找来赌技非凡的薛九九,他想以薛九九做诱饵,吸引赌徒的注意力,这样也许可以引出凶手。

“凶手代号是‘公熊。这次猎杀‘公熊的任务,就要拜托你了。”

“你们党国的代号都是怎么起的?这么难听,还叫公熊……”薛九九嫌弃地吐槽。

“其实你也有代号。”白毅淡淡道。

“咦咦?那我叫什么?”薛九九好奇地问道。

“母熊。”白毅說。

“我去你的!”薛九九拍了一下白毅,白毅看着她一脸吃瘪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薛九九从不知道这个人笑起来竟然是这样好看,顿时看得一愣。

白毅突然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卸下了一身的冰冷,柔声道:“不管怎么样,别出事。”

四、 诱敌

薛九九再次戎装出征,换上一身西洋小马甲配上鹿皮长靴,头发绾进帽子里,看起来就像个小少爷。白毅依旧是大风衣军帽,手里拎着一只装满银票银元的皮箱,帽檐底下的眼神是刀尖般的冰冷,倒像是小少爷的护卫。

这一晚上,薛九九领着白毅逛遍了应天八大赌场十二风月街。白毅手里的皮箱从一个变成了三个……薛九九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厉不厉害?惹不惹眼?”

“厉害厉害你最厉害。”白毅点点头无奈地复合道,旋即又沉声分析,“按理说你这么惹眼,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白毅惊得一把揽住薛九九的腰,寒光贴着薛九九的背飞过,最终钉在一旁的树上!

薛九九惊出一身冷汗,白毅一把将薛九九抱在怀里就往前冲,前面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最终就消失在前面一堵高墙前!

“你放我下来!”薛九九道,“墙太高了,你抱着我翻不过去!”

“不成!他若是杀回来怎么办?保不准这便是调虎离山。行了,这一次我们跟丢了,失了的东西就是失了。”白毅淡然道。

薛九九一愣,看向白毅,只见他就笔直地站在她身边,眼神专注地看着地面留下的痕迹。这叫薛九九突然萌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个人很奇怪……”白毅看着地上的脚印皱着眉头道,“这脚印太深了,按说一个人的体重越重,脚印就会越深。可你想想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很纤细瘦小。那么纤细的一个影子怎么会留下这么重的脚印?”

“他手里没拿重物或者背着东西吗?”薛九九也很好奇地弯腰探查。

“拿着东西怎么会跑那么快?”白毅失笑,“你刚刚也说了,抱着你我根本……”

“白毅!趴下!”薛九九突然惊叫!

突然,那道黑影竟鬼魅般出现在巷口对面!原来那人根本没有翻墙离开!白毅的后心直直地暴露在黑影的枪口下!他来不及躲闪,突然一个瘦小的影子扑过去一把压住白毅的背!就在那一刹那,黑影突然偏移了枪口!可子弹已经射了出去,薛九九肩膀顿时绽开大片血花!不过转身工夫白毅拔出腰间手枪连放五颗子弹!却是手抖得厉害,竟叫那黑衣人逃了!

白毅早就看淡了生死,他也不知道手为什么会抖成这样,心也如同野马过境一般慌乱。他一探怀里的薛九九,手上顿时沾满了腥咸的血液。白毅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薛九九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笑道:“你可别因为我死了……就赖账……我姐姐治病的钱……你要出的……”

五、 医伤

按理说薛九九这个时候就可以晕过去了,一般情况下正常向发展也应该是这样,话本都是这么写的,戏也都是这么演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女主薛九九拼死救了男主白毅后,白毅并没有呈心痛欲死亦或是嚎啕大哭状,而是往死里扇薛九九的耳光……边扇边喊:“你给我醒着!你给我醒着!”

薛九九想骂娘……可她痛的没有力气骂。那天她运气不好,赌街上的医馆都关门大吉。只剩下一间医馆还开着,白毅抱着薛九九赶紧冲了进去。郎中在检查之后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子弹打偏了,并没有射进薛九九身体里。然而坏消息是子弹贴着薛九九脖颈穿过,灼伤了薛九九的颈动脉,如果不立刻缝针,病人将失血过多而亡。

且最坏的是医馆中没有麻药。

白毅掏出手枪抵在郎中眉心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把麻药弄来。”

郎中颤声道:“大爷,麻药这东西归县医院管,咱们就算是弄也得上头批文件,最早明天下午能弄到。”

“等到明天就不用麻药直接买棺材了!”白毅咬牙道,“你现在就给我医!”

“咱们这里治头痛伤风这样的小病,没缝过枪伤啊!且这姑娘还伤到筋脉了!若有半分差池便要殒命啊!”郎中哆嗦着据理力争。

白毅连着三枪打在那郎中的脚下,郎中吓得一蹦三尺高,白毅冷声问:“再问你一次,能医吗?”

郎中哭着点头:“能了。”

郭郎中拿出一大壶药酒,没有麻药,只能用酒精减轻薛九九的痛苦。白毅将两大碗白酒给薛九九生生灌下去,郎中说等上三炷香,等酒劲上来就可以手术了。结果白毅没想到薛九九酒品奇烂,是那种喝一杯就开始絮叨的人。在流血过多筋疲力尽的情况下,薛九九依旧对于钱财异常执着,她扒着白毅断续:“你知道吗……我就怕你赖账……你万一不给我钱跑了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你要钱……”

“我给,我给。”白毅无奈地哄着她道,“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我把我抵给你……”

“你知道吗我赚钱有多不容易……”白毅按着薛九九的伤口,看着薛九九流着泪水委屈道,“你以为出老千那么容易吗?你以为我一个小姑娘我不怕吗……”

“你最不容易你最厉害,以后不用你赚我养你……”白毅苦笑着说。

“呸!你们白家的男人都不是好饼!我听人说你爹就有十九房姨太太……”即便已经虚弱到极点,薛九九依然强撑着骂道。

“嗯我现在还没有姨太太,算你的话也就一房……”白毅苦笑不得。

郎中观察了许久薛九九的疯样,最后诊断道:“醉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白毅凛了神情,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多么痛苦,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缝合皮肤,伤者疼死过去也不是没有的。可事出紧急,如果不及时处理薛九九可能有生命危险。

薛九九会死。想到这里,白毅的心口猛地一滞。

当那锋利的钢刀划破薛九九皮肤时,她痛的“啊!”地一声喊出来,一口咬住了白毅的胳膊!白毅也不抽手,任由薛九九去咬。薛九九咬得那么疼,可他竟不讨厌,还觉得欢喜。

大概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即便她施予你的都是疼痛和伤口,你能觉察出卑微的甜蜜。

白毅抱紧了薛九九。

六、 错爱

薛九九醒来时,白毅就睡在她身旁,而薛九九正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胳膊上。薛九九静静地看着白毅,这真是个好看极了的人,只不过棱角太过锋利,可睡着的时候却完全看不出戾气,安静平和,像是个孩子。

她试图动了动,结果肩膀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叫她龇牙咧嘴。这时她看向白毅那条被她枕着的胳膊,全是青紫的牙印和血痕。薛九九惊得一愣,突然耳边响起一个醇厚的声音。

“我胳膊好看吗?”白毅低声问。

“挺好看,青一块紫一块的像地图。”薛九九感叹。

“嗯,这地图是你的杰作,好好欣赏欣赏。能把白家人咬成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就算见到了也快归西了。”白毅冷笑。

“你会杀了我?”薛九九调皮一笑。

“你要再这么作死,大概会。”

薛九九咯咯笑了起来,白毅白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他端起桌子上那碗白粥,輕轻吹了几下,将勺子送到她唇边。薛九九愣了一下想要躲闪,白毅一把将她按回怀里冷声道:“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怎的?你躲我躲的这样紧?”

薛九九干笑两声道:“白家大少爷这么伺候我,我受用不起……”

“白家大少爷昨晚让你当馒头咬了一宿,你就受用的起了?再唠叨我将你抓回去当姨太你信不信?!”白毅故意压低声音道。

薛九九愣了半晌,旋即整张脸变得通红,她挣扎着从白毅怀里跳出去,却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处,她低哼一声之后被白毅重新搂了回来。却是在挣扎之中,白毅的嘴唇意外地擦过薛九九的脸,他们同时呆愣了一下。呆愣之后白毅突然一把抱住薛九九对着两片朱唇吻了下去!薛九九在这番激烈拥吻里一下失了魂魄,半晌之后才推开白毅。她涨红了脸跳下床,捂着肩上的伤红肿着嘴唇踉踉跄跄跑开了。

白毅愣在原地,低头看看掌心,那碗白粥尚有余温。

那之后,薛九九便尽量躲着白毅。

待薛九九伤情稳定之后,她便被转移到省城最好的医院。然而薛九九运气不佳,那家诊所的器材过于简陋,她最终还是感染了。

伤口溃烂发炎,薛九九高烧不退,新型抗生素又因为战争原因短缺。薛九九整整折腾了一周,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醒来之后,却是第一眼便看见了白毅。

那时她还插着橡皮管子,白毅的黑眼圈那样浓重,却是那样宝贝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卸下杀意的眼神是那样柔软。他说:“九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天我为什么要控制不住吻你,以及这几天你昏迷不醒我有多么焦虑难过。”

白毅轻声说:“我大约,爱上你了。”

白毅俯下身子,将头埋在薛九九怀中道:“不准再受伤了。做完这个任务,你就给我当姨太太吧。我就这么一个坑,你要是不赶紧占了,应天城的女人们怕是要削破脑袋跟你抢。”

薛九九看着天花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弹了白毅一个栗暴。

“答不答应?”白毅看着她,眼中无限温柔。

“要是不答应呢?”薛九九调皮地问。

“不答应就把你绑回去。”白毅宠溺地笑笑。

旋即他将手伸进怀中,掏出那块薛九九曾经觊觎好久的翡翠玉佩放在她手中道:“这是白家祖传的玉佩,你拿着戴在身上,就可以横行应天城了。”

“能否横行你白家公馆?”薛九九笑道。

“可以。”白毅很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白毅带着薛九九回到白府后,每天大鱼大肉地供着她,像是养着尊佛爷。

便是此时,又一起命案发生了。第八名受害者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同样是军官,同样都是死时被活活开膛。此时应天城内气氛异常凝重,妇孺皆知城内有个杀人狂,一时间人心惶惶,夜里都鲜少有人出门。

“查这些受害者!”白毅冷然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这些人应该还有联系……”

他看着手里那些死者的资料理不出丝毫头绪,陈副官看着那些死者的黑白照片感慨道:“真残忍啊……简直就像点天灯一样……”

白毅的手突然顿住了。

“点天灯?”他眯起眼睛。

“是啊。”陈副官说,“我听说这是土匪流行的一种虐杀方式,手段和这个是差不多的。点天灯就是将人的腹部剖开,五脏六腑都掏空之后,身上淋上煤油点燃,再吊起来,就像一盏天灯一样。”

白毅心中一颤,旋即轻声道:“我们白家的亲兵,很多是土匪招安来的对吧。”

“是啊,兵痞兵痞嘛,什么样的都有。当年老太爷平应天,可不就是土匪出身。”

“去给我查查十二年前应天赌王薛仁贺的惨案。”白毅眯着眼睛对陈副官吩咐道。

陈副官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绷紧身体深行一礼道:“得令!”

七、 惊变

白毅再一次出现在薛九九面前时,薛九九正在鏖战麻将,她一点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白毅将她唤了出来,薛九九看着他一身戎装,好奇道:“你这是要出去做什么?”

谁料白毅却突然一把抱住她,薛九九一愣,却发觉此人竟缱绻至极地用下巴蹭她的额头,薛九九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九九,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最亲的人,你还会爱我吗?”白毅问。

“不会的,你怎么会呢?何况你不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嘛。”薛九九笑道。

“白毅……?”她突然察觉出了不对,抬头看向这个男人。却是在那一瞬间,她觉得白毅突然离她很远很远。

“把薛小姐带下去吧。”白毅轻声说,突然两旁的亲兵涌上来,将薛九九控制住。薛九九震惊道:“白毅,你要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没我的命令,不准放薛小姐出来!”白毅道冷声道,转身就走。

“白毅你个浑蛋!你做什么?!”然而任凭薛九九如何挣扎,他都没有回头。薛九九看着那道决绝的身影,被白毅的手下强行推进了房间。

这一软禁,便是四日。

这四日薛九九就被关在这个华丽的房间里生闷气。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白毅为什么软禁她。却是在第五日薛九九无聊至极玩骰子时,门开了。

薛九九以为是白毅,便气哼哼地跑过去怒道:“白毅你个浑蛋!你……”

却是在这时,门外那个人影一下子栽倒在她怀里!薛九九“嗷”的一声跳开,却是在看见那张脸时愣住了。

“姐?!姐姐?!”

来者浑身是血,膝盖以下竟是精钢铸成的两条假腿!即便那张素静的脸在已经叫血污弄的不像话,可薛九九依然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那是她亲姐姐,薛素。

薛九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之间她根本转不过来脑筋,只听见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大批大批军队向这里涌来!

“他们过来了!”薛素一把抓起薛九九往外冲,却突然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肩膀!薛九九惊呼一声向前看去,执枪者眼神凛冽,无比冰冷,正是白毅!

“你……你们……”薛九九哆嗦着吐出几个音節。

不过转瞬,世界的黑白就如同颠倒了一般。

“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架不住你姐姐的本事实在太大了。”白毅的枪口死死对着满脸恨意的薛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怀疑,一个失去双腿的人,怎么可能动作那样灵敏。你脚印那样深,是因为你带着假腿!可你的动作却还是那样灵敏,可见你功力实在不低。”

“白毅……你们白家人,都该死!”地上的薛素狠狠道,“十二年前,你们白老太爷陷害我父亲出千!将他开膛破肚挂在应天城门三天三夜,你难道忘了吗?你们白家的万贯资产,都是我们薛家的血!”

“所以你杀的八个人,都是当年参与杀害薛仁贺的。”白毅淡淡道。

“哼!要不是白毅你爹死了,八个人就会变成九个!”趴在地上的薛素恶狠狠地笑道。

“我伪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了这几个败类!便是下地狱也值了!却还差了一个白显!可惜白显老贼已经死了,既然他死了,那么就让他的儿子替他还债吧!”

却是在薛素抬起手中暗器之前,白毅先掏出了手枪,三枚子弹射进薛素的身体,顿时薛素身下绽开大片大片的血花。

“姐!!!”薛九九发疯一样扑过去。

薛素的眼睛不肯合上,她伸出手指指着白毅,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道:“九丫头……这个人……是咱们家的世仇……你要是和他在一起……黄泉之下,我们薛家祖先也不会放过你!”

八、 破碎

下雨了。

应天的空气湿热,此时的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薛素的血就像宣纸上一滴浓重的墨,一点点晕开。

“你杀了我姐姐。”薛九九站在雨里,面无表情。

白毅也站在雨里,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

薛九九僵硬地回过头,颤巍巍捡起薛素掉在地上的手枪,慢慢地举起来。

身边是整齐划一的子弹上膛的声音,白毅猛地挥手阻止了他们。陈副官焦急地上前一步试图保护白毅,白毅却给了他一个决绝的“退下”手势。

薛九九哆嗦的枪口直指白毅的眉心。

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地咬牙看着白毅。

“如果想开就开吧。”白毅说,“即便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会确保你走出这里。”

“少帅!”陈副官想说什么,却被白毅摇头制止了。

“白毅欠你一条命,你若想要,随时给你。”白毅闭上了眼睛。

这时薛九九才明白原来自己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皱起的眉心是那样好看。薛九九看着他,狠狠压下喉咙里的甜腥,她开了枪。

子弹却只是擦着白毅的披风,她射偏了。

薛九九掏出怀里那块白毅送给她的玉佩,一把扔在地上。

她拖着薛素的尸体,一步步走出白家府邸。她不知道她身后的男人几次想转过头抱住她,终究却是没有转头。

“再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薛九九轻声说。

“好啊。”白毅道,“只要你肯来见我。”

“就这样放她走吗?”陈副官低声道。

“让她走吧,她本就不属于这里。”白毅抬头,看天空中几只大雁振翅,不留痕迹。

薛九九不知拖着薛素的尸体走了多久,终于晕倒在地上。四周冰冷寂寥,像是个巨大的坟墓,她想,若是能和姐姐一起死在这里也好。

可天不遂人愿,薛九九没有死掉。她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监狱般的屋子里,四周都是铁栅栏。屋外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男人,他低声道:“你是薛素的妹妹薛九九?如果我没看错,你会成为比你姐姐还厉害的职业杀手。”

“可我不想杀人。”薛九九疲乏地说。

“难道你不想为你的祖先报仇?白家如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应该是你们薛家的!你难道不想将祖先的一切从敌人手里夺回来?你姐姐原本有充足的时间逃跑,可她为了让你不再被蒙蔽,拼死跑到白家公馆,宁可舍去性命也要让你知道真相!”对面那道身影气愤地低吼道。

“你以为白毅很爱你?他会为了你终身不娶?”男人冷笑着扔给薛九九一份报纸道,“看看吧,白家大公子白毅已经和钢铁大王的千金订婚了,消息就是今早公布的!”

薛九九愣了愣,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心口被疼痛的恨意填满。她觉得自己果真是小丑跳梁,她的那些海誓山盟于白毅而言又算什么呢?她终究是个两手空空的姑娘。在金钱与权利面前,单薄的就如同一张白纸。

“好。”薛九九的目光在黑暗潮湿的囚牢里变得冰冷,“我答应你。”

“我是国军地下党总负责人,欢迎你的加入。”男人转过头来,沉声说道,“所有的军阀皆是我等的死敌,你我各取所需。”

九、 以命为注

那之后,应天城多了一个传说。

传说国军一夜之间多了位赌技超群的女杀手,她精于暗杀与赌博。她设下赌局,谁能赢她便能杀掉她,反之她便要取人性命。无数军阀家臣与敌对势力丧命于这危险的赌局。当白毅再次来见她时,她早已经有了百人斩这么个绰号。

“哟,白大少爷,你来做什么?”薛九九玩着手里的骰子与扑克,看着对面的男人冰冷地微笑。

“来杀你。”白毅轻声道。

“哈哈……来杀我?”薛九九放肆地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对付你还用像当年那样出千吗?你白家的亲兵军官死在我手里的不下百人,你以为,如今的我和原来的我还一样吗?”

“我当日,不应该放过你……”白毅說。

“不要再废话了!”薛九九扬起手中骰子道,“既然来了你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想要杀了我,那就开赌吧。我这里的赌注,就是人命!”

白毅没有说话,默默坐在那方赌桌上。

薛九九开始摇骰子,那一刻白毅有些愣怔,他仿佛回到经年前,面前的姑娘还是那个摇骰子的小丫头。只不过那时的她眼神清澈,没有这样刻骨的恨意。

“点大点小?”薛九九冷笑。

“点大。”白毅轻声说,“只不过,我来开。”

薛九九愣了一下,她冷冷看着面前的男子冷笑:“这一回我没有出千,你要是想用过去种种感动我,那大可不必。”

开骰子的那一刻,白毅静静看着薛九九,就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他轻声笑着说:“有时候我会想,遇见你幸运,还是劫数。”

薛九九一愣,突然想要阻止白毅开骰子,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六个一。

白毅输了。

“快趴下!”薛九九惊叫。

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桌角中射出冰冷的暗器,一瞬间便万箭穿心。

“白毅!!”薛九九泪流满面地扑过去抱住她,白毅却突然微笑着翻出手心。

两枚骰子。

薛九九颤抖着爬到桌边,她发疯一样抓起桌子上那几枚骰子。

那是注了水银的骰子。

“出千的人……就要死。这一次,你没有出千。”白毅翕动着尽是鲜血的嘴唇颤声道。

“是我出千了。”

他说,薛九九,你终于杀了我了,大仇得报,你该是个正常的姑娘了,而不是那个杀人魔。

他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着掏出怀里的那枚家传的翡翠放在她手心道:“你赢了,这个抵给你……从此应天城,任你横行霸道。”

你杀了我,你解脱了。

薛九九抱住白毅冰冷的尸体,远处天空飞过苍凉的雁羽。她号啕大哭,她的人生就像一场悲哀赌博,从没有赢过,却也不会输。

因为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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