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的中国
2017-04-24
今天,无论是中日韩自由贸易区谈判,或是从南宁出发连通马来西亚的高铁建设、欧亚铁路桥、连接缅甸或巴基斯坦海港的铁路建设、中亚油气能源对中国的输送、南海边界争执等现象都显示,整个亚洲的经济和政治地理正在重组,“一带一路”的提出,实际也要求中国亚洲观念的重新塑造。
传统以中国为中心的朝贡体系,在近代彻底瓦解,并建立起由民族国家体系构筑的亚洲概念。尤淑君立足于14至20世纪朝鲜王朝外交政策与中朝宗藩关系的变化,透过朝鲜半岛的安全问题,剖析了传统东亚世界秩序变迁、崩溃与重建:在欧美帝国主义的殖民渗入下,亚洲诸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及文化无不剧变,以中国为中心的朝贡体系及传统东亚世界秩序彻底瓦解,只好接受欧美国际法体系的条约观、主权概念及其民族国家体制。为了摆脱欧美殖民帝国的压迫,东亚诸国先后有孙文的大亚细亚主义,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毛泽东的社会主义亚洲等尝试,欲重建亚洲诸国新秩序,最后却以失败告终。直到今日,亚洲诸国仍在后冷战的框架内进行博弈,试著夺回话语权,或利用民族主义削弱欧美国家对本国的政经势力,却始终无法摆脱美国的影响,为亚洲诸国的安定和平埋下了隐患。
此外,与欧洲一体化不同,亚洲包含了各种异质的文化、宗教和政治传统,经济领域与政治、文化领域存在深刻断裂,并不存在建立欧盟式超国家的条件。当今中国大力推进“一带一路”战略,但在经济利益之外,其如何在文化、價值层面上寻找一个中国与亚洲的连接点?对此,宝力格在文章中勾勒出有关中国通过“内亚”与“外亚”的连接来建立亚洲新秩序的理论视角。其中,“内亚”指代中国少数民族地区;“外亚”泛指在东北亚、中亚和东南亚那些历史上与中国皇权有朝贡关系,但现在都有独立主权的国家。在这一中国-中国内亚-中国外亚的三元结构中,作为“内亚”的少数民族边疆地区,由于其与外亚在地缘、文化、民族、宗教的跨国连接,常常引发中国国家主权卫士们巨大的焦虑,但中国若能具备勇气和真正的信心,信任自己的内亚公民,“内亚”反过来也会成为中国连接外亚的桥梁。
实际上,“一带一路”成功的关键正是如何重新理解亚洲、重新定义亚洲与中国的关系。在这方面,日本作为亚洲最早走向现代化的国家,对于中国形成新的亚洲论述极具参考价值。一方面,如蓝弘岳所指,近代日本的亚洲论述,无论是“脱亚入欧”还是大东亚共荣圈,都能在江户时代思想家处找到观念源头;另一方面,赵京华强调,以二战为分界点,战前有帝国主义殖民扩张的国家战略作为政治推动力,战后则基于反思现代性和侵略历史的强烈意识而形成了认识中国革命和亚洲另类现代性的大视野,由此构成日本近代东洋学/中国学的发展历史。其既有失败的教训,也有成功的经验,能够提供丰富的思想资源,有助于我们在不断变动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场域中定义“亚洲”、重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