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共享自行车考验人性

侯虹斌

最近，看了一篇刷屏的《共享单车，真是一面很好的国民照妖镜》，里面提到了对共享自行车花样繁多的破坏与毁损。我不由得一声长叹，怎样大的恶意揣测，都赶不上这些人的想象力：谁能想到，还有人把针插在共享自行车的坐椅上？

考验人性的产品

也许是现在的投资环境太美妙了，共享自行车的创业公司仍然处于蜜月期当中。2017年才过了不到两个月，摩拜就宣布了2.15亿美元融资。接着又有报道称，ofo正在准备新一轮1.5亿美元投资，估值达到了10亿美元。在可预见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公司仍有大量的钱可以烧。

但如何能盈利，并不容乐观。而其中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作为公共自行车的损坏、偷盗与故意破坏等问题。

公用物品，必然有损耗。共享自行车有一部分是无可避免的常规损坏，例如，日晒雨淋、折旧、偶尔的小型事故。还有一部分是对人性的合理恶估，包括极低比率的偷盗或损毁。就像开架超市一样，这可预估的，可以预先打入成本估算当中。

可现实却非如此。结合之前媒体的种种报道才明白，有时，个别人的恶毒含量远远高于可预测值。比如说，把共享自行车扛回家或锁进楼道里，把共享自行车放进汽车尾箱带到另一城市使用，给它加两把锁收归自己独享，把它粉刷成另一种颜色、加上儿童专用坐椅。还有人在坐椅上插上针，谁用就坑谁；有的大爷大妈直接把共享车用绳子围起来，每次使用就交一块钱给他们……至于把二维码刮掉，把芯片损坏，把号牌拆了，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共享自行车，确实是一面照妖镜。它所照出的这些“妖孽”，一部分人相当于盗窃，另一部分人则是属于破坏公共财物。但在“共享”这面旗帜下，违法或违德成本极低。拿走了一辆自行车而己，难道你还能把我抓起来？张三这样干，李四也这样干，他们都没事，你凭什么说我？

之所以超市、书店可以开架，是因为其选购商品全程处于监控之下，还有一个出入门的警铃，商品的单件价值也相对不高。一旦偷东西，罪责十分鲜明。因此风险可控。而自行车，整个城市天高任鸟飞。这种没有监管、全靠每个人自觉的“共享经济”，不啻于把小鱼干摆在猫的面前，却禁止它吃。

不要考验人性。凡是考验人性的产品，很快都会笑不出来了。

不靠素质靠机制

这二十多年来，素质低、没有公德心这种负面评价，中国人真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摆脱。破坏共享自行车如此，插队、随地吐痰、闯红灯等等也如此。现在有了网络，由这些不守小规矩引起的小纠纷，更是经常演变成“素质大讨论”，最后变成嘲讽的大合唱。

但实际上，所谓的“低素质者”，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更多的可能是无规则、无是非、无法律观念的结果。扭转这些人的“素质”，甚至不需要长期的教育，只要严格地按照法律法规执行，结结实实地让破坏公共道德的人付出代价，他们不守规矩的“逆毛”马上就会顺过来，服服帖帖了。

我们日常看到的或多或少的没有公德心的“缺德事”，肇始者理直气壮，无不是因为这两点：一、“很多人都这么做”，集体当中没有是非；二、做的人基本上不受惩罚，无须付出代价。

就像行人乱穿马路，“凑齐七个就一起闯红灯”，因为行人再不守交通規则汽车也不敢撞过来啊。而敢闯红灯的司机绝对没有那么多。这是因为开车者素质高吗？不，因为电子眼看得牢、罚得重，一旦出了事故更是罚你到倾家荡产，把牢底坐穿。

到了最后，那些在路边等绿灯、守规则的行人，看着一拔又一拔闯红灯的人都过了马路，免不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这样的情况只要发生多次，他们很自然也学会闯红灯了。

在不同的场景之下，高素质与低素质是有可能转换的。当然，最好的那一部分自律的人能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慎独；但不可否认，更多人的行为是与周遭环境的反应是一致的。就像勒宠在《乌合之众》里说的一样：“在孤立的情况下，他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人，但在一个群体当中，他是一个野蛮人，也是一个行为受本能支配的动物。”

这种身份切换，与普遍存在的“从众心理”和“法不责众”的心态密切相关。因为个人的行为权责非常明确，而集体中责任是分散的，不明确的，所以可以恣意地不负责。一旦群体中的人犯了错，会被分摊到群体中的所有人身上；所有人都有责任，也就等于所有人都没有责任。

就如共享自行车的损毁，只要没抓现行，一个人的责任，就被化解到成千上万个城市居民手中了。当他预判自己不会受到惩罚时，便就完全地释放了自己野蛮与破坏性的本能。

如果不给“法不责众”以机会，来一个罚一个，来一双罚一双，把每个人从“群体”当中剥离出来，每个人都必须独立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么，这些基于“闯红灯”而临时结成的“违规共同体”，便不攻自灭。

所以，共享经济这种事，不能指望全民忽然提高素质，只能建立起良好有效的追踪与惩罚机制。只要盗用与损毁的行为，都会得到严厉追究甚至法律制裁，那么，还用担心使用者素质不高吗？

（若子荐自《大家》 原标题为《共享自行车照出的“妖孽”，全都是低素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