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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台湾文学史中的张我军与文学生涯中的张我军

2017-04-20李伟

文教资料 2017年2期
关键词:日本文化

李伟

(盐城师范学院 文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2)

摘 要: 张我军是台湾新文学运动的急先锋和奠基者、小说家、诗人、翻译家,但在诸多台湾新文学史中,对张我军的生平和文学活动的介绍大致截止到1929年,而对他的译介几乎未涉及。这一现象不能不令读者质疑:文学生涯中的张我军确是这样吗?他的文学实践活动真的就搁笔于1929年吗?他的译介著作为什么没能纳入史著?本文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探讨。

关键词: 张我军 台湾新文学 目的意识 日本文化 文化视野

在台湾新文学史上,张我军是一个重要的人物,是台湾新文学运动的急先锋和奠基者、小说家、诗人、翻译家,但在诸多台湾新文学史书写中,或“缺席”,或寥寥数笔,或仅占数百字的篇幅,而能设节、设章评析的屈指可数,即便能设节、设章评析也和其他史著一样,对张我军的生平和文学活动的介绍大致截止到1929年;其次,对他的译介几乎未曾涉及。这一现象不能不令读者质疑:文学生涯中的张我军确是这样吗?他的文学实践活动真的就搁笔于1929年吗?他的译介著作为什么没能纳入史著?本文拟就这些令读者质疑的问题加以研究。

翻阅现有台湾新文学史著,张我军占据怎样的位置呢?

张我军的好友、曾是《中国文艺》杂志社社长兼主编的、《在廣东发动的台湾革命运动史略》(张我军为之作序)和《三百年来台湾作家与作品》的著者张深切,曾这样说过:张我军“虽然不能说是新文学的首创人,却可以说是最有力的开拓者之一。他虽然不能说是台湾白话文的发起人,却可以说是最有力的领导者之一。他,在台湾文学史上,应该占有一个很重要的地位”[1]。“在台湾文学史上,应该占有一个很重要的地位”中的“应该”,是就张我军在台湾新文学史中的成就和贡献而言的,但台湾文学书写的事实未必与“应该”相契合。纵观现有诸多台湾文学史及准史类著作,关于张我军大多数未论及,只有少数论及,论及者有的寥寥数语,有的数百字,这与张我军在台湾文学史中的成就和贡献是不对称的。相比之下,陆卓宁、刘登翰、古继堂三位学者的著述,不论在篇幅上还是在深度方面都超越了其他著述。陆卓宁的《20世纪台湾文学史略》(民族出版社,2006)一著,首先从新文学的主张层面对张我军在台湾新文学运动中的贡献做出评价。陆卓宁认为,1924年9月,张我军在《台湾民报》2卷7期上发表的《致台湾青年的一封信)和同年11月在《台湾民报》2卷24期上发表的《糟糕的台湾文学界》两篇文章直接而“尖锐地抨击旧文坛,这在台湾文学界还是第一次”,这是“顺应历史潮流和现实发展,向台湾旧文学打响了可贵的第一枪”。“第一枪”的射杀不是张我军的终极目的,他要“拆下这座败草丛中的破旧殿堂”——旧文学。陆卓宁评说道,张我军的《请合力拆下这座败草丛中的破旧殿堂》是要“在台湾建设什么新文学、沿着什么方向发展的问题。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对于“建设什么新文学、沿着什么方向发展”,张我军在《新文学运动的意义》(1925年8月发表在《台湾民报》67号上)一文中明确表示:一是“白话文学的建设”,二是“台湾语言的改造”。他的“这一主张是民族的、爱国的,服务于反同化斗争的”,是从“文化的归属与统一”,并“结合台湾新文学运动的实际而强调对地区性语言的改造”[2]。应该说,陆卓宁对张我军的这四篇文章在台湾新文学运动中的作用的评价是准确而贴切的,满足了张深切所说的“应该”的期待。陆卓宁不仅从历史的角度肯定了张我军的理论主张的历史必要性、殖民同化反叛性和文学实践适时性,以及文化发展先进性,还对张我军的诗歌与小说做了深入评析,以此表明张我军文学实践与理论的一致性。刘登翰等主编的《台湾文学史》(海峡文艺出版社,1991)开设专节论述“张我军的理论贡献与创作实践”。该节从“生活经历和文学创作”、“建设新文学的基本理论主张”、“新诗集《乱都之恋》及短篇小说创作”和“文学上的主要成就与局限”四个方面展开阐述。该著认为,张我军在1925年间发表的《文学革命运动以来》、《诗体的解放》、《新文学运动的意义》、《文艺上的诸主义》等论文,其“建树最大的”是“确定了台湾新文学的根本属性”、“深入论述了诗体解放的主张”和“提出了建设台湾新文学语言的根本原则”三个方面[3]。此外,该著还评价了张我军在“文学上的主要成就”,即其“文艺批评与理论建设,发挥了先锋作用与桥梁作用”,“为崛起的新文学打下了重要的思想理论基础”;针对台湾“现代文学的取向与面临的新问题”,明确提出“现代文学语言建设的根本方向与主要途径”,其文学“实践”,“对于形成语体文的文风发挥了先导作用”;其“诗歌、小说创作”,“在内容与形式上先行革新”,“在描写大陆题材,表现爱情婚姻与个性解放主题,反映内心感情世界等方面,发挥开拓作用,并以蕴含大陆风光和浪漫气息而独辟一格”。该著不同于其他史著的,是指出了张我军的局限性,认为就“他的论文与作品看”,“表现更多的是进化论和个性解放的观点,对社会问题的观察与分析难免有表面性与片面性,创作内容较为单调。此后,随着社会运动和个人生活的变迁,他的革新性与敏感性逐渐消退了”[4]。该著通过十分丰富的史料、深刻的分析、客观中肯的评价,勾画出张我军在台湾新文学运动中的全貌。古继堂研究台湾新文学运动的《台湾新诗发展史》(文史哲出版社,1986)、《台湾小说发展史》(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和《台湾新文学理论批评史》(春风文艺出版社,1993)三部著作,根据著述的结构布局和写作宗旨,都将张我军纳入了研究视野,不同程度地对其进行了评述。在《台湾新诗发展史》中开设了专节论述其诗歌,认为张我军是“台湾新文学运动史上第一位新诗人”[5],而“他的处女诗集《乱都之恋》是台湾新诗的第一块奠基石”[6]。在《台湾新文学理论批评史》中开设了专章,较为系统地论述了张我军在台湾新文学理论批评中的成就和作用。在专著的第三章,定位张我军为“台湾新文学理论批评的奠基人”,并从“走向文学理论批评的勇士之路”、“文学理论批评的基本内容”和“文学理论批评的特色”三个方面加以阐述。该著认为“张我军是台湾新文学运动的急先锋”,“对祖国、对台湾的最大贡献是在文学理论批评方面”,他是“台湾新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的“第一面光辉的旗帜,第一尊不朽的雕像,第一盏闪亮的灯塔”[7]。“旗帜”、“雕像”和“灯塔”不是著述者的溢美之词,而是著述者深入细致地考察了台湾新文学发展,特别是新文学理论发展之后,“应该”下的评语。

以上三位学者的史著,虽然对张我军在台湾新文学运动中的成绩和贡献做出了客观而公允的评价,这是他们慧眼使然,既成就了自己史著闪光的一页,又是对他者史著中张我军缺失的弥补。

陆卓宁、刘登翰、古继堂三位学者的著述和其他史著一样,存在着令读者困惑的两个主要问题:

一是张我军的生平和文学实践活动介绍的“短缺”。对张我军的生平和文学实践活动介绍往往止于1929年,即他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此后的事,只寥寥数句,提及他先后于北京大学法学院、中国大学等担任日语讲师,北京大学工学院教授,以及抗战胜利台湾光复后,1946年初返台,1955年病逝于台北,享年53岁。面对史著简介,读者不禁要问:1930年至1945日本投降的这段时间里,张我军除了教学工作外就没有其他活动,特别是文学活动吗?1946年初返台后除在1948年初始任“春任台湾茶叶商业同业公会”秘书(顾问)和1949年8月任台湾省合作金库业务部专员之外,张我军就没有文学活动吗?

二是张我军的大量译著译篇没有被纳入史家视野。

要回答以上两问题,我们只能走进张我军的文学实践生涯。

我们先探寻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张我军既是台湾新文化和新文学运动的先驱,著名诗人、作家,又是一名翻译家。我们阅读相关书籍便发现,自1930年至1945年日本人投降,张我军的主要活动不论是文学活动还是社会活动都比较活跃。在此期间,他发表了文章30篇、译文33篇,出版译著18部。其中,先后发表的《从革命文学论无产阶级文学》(《新野》月刊创刊号,1930年9月l5日)、《为什么要研究日文》(《日文与日语》月刊创刊号,1934年1月1日)和《日本文化的再认识》(《日本研究》月刊2卷2期,1944年2月20日)三篇文章,可以说,是作者在台湾新文学运动期间的文学主张和文化思想的“续篇”,是研究张我军不可或缺的重要文献。如果我们对这三篇文章加以思考,就会发现他的两个重要思想:

一是《从革命文学论无产阶级文学》一文,是张我军的早期文学革命思想,特别是无产阶级文学思想的升华。他的所谓无产阶级文学——关键是“描写者的心理,要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说话”,而不是“凡是描写穷人之生活的,被压迫者之生活的、都是无产阶级文学”——应具有这样的特色:“第一是无产阶级站在自己阶级立场上说话,第二是知识阶级替无产阶级说话,第三是站在社会革命之前线的斗士,利用文学的力量,宣传社会革命思想、煽动革命行为”[8]。张我军的这三点观点体现了他的目的意识的无产阶级文学说。当然,他的目的意识的无产阶级文学说,实质上是“青野季吉”的“目的意识的无产阶级艺术说”。青野季吉(1890-1961)是日本文学评论家,1922年参加日本共产党。他的“具有目的意識”的文学运动等问题,对日本新兴的无产阶级文艺起了积极作用。张我军认为青野季吉的马克思主义者的目的意识性是有意义的[9]。张我军认为,无产阶级文学的目的意识,是无产阶级政治赋予的使命,也就是说,无产阶级的文学要为无产阶级及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张我军的无产阶级文学说是他的文学革命思想之一部分。但可惜的是这一理论并没有能进一步发展,在文学实践上也没有尝试。究其原因,或许是他此后忙于教学工作,或许是后来的恶劣生存环境已无探讨这一政治性主题的空间,或许是他认为做进一步探讨的政治文化条件和社会客观条件还不具备,或许是他认为最迫切的是提高民众的文化素质而忙于译介工作。

二是《为什么要研究日文》和《日本文化的再认识》二文,集中体现张我军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文化思想。“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文化思想,即吸收他国文化和科学技术,可以改变本国的羸弱状况。张我军认为,日本在维新之前也是弱者,“前后研究中国和欧美的文化而取为己有以致今日之盛,便是很好的他山之石”,中国应当学习日本向他者学习的方法和精神[10]。面对山河破碎、倭寇欺凌,张我军深切地认为,根本原因是中国国弱,国弱之根本原因是自大而不屑学习他国之长——文化和科学技术。“九·一八”之后,国人应正视日本、审视日本,日本的强盛就在于长期以来能学习和吸收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和西方资本主义文化。他举例说,“在日本,自中学一年级起就有汉文—科,每周至少两小时,一直到高等学校尚有汉文科”[11]。不仅如此,“日本人研究中国文化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所以他们对中国文化自然有相当普遍而深刻的认识”。然而,“我们中国人一向误于自大的思想,不但对于日本的文化,对于其他各国的文化也不肯虚心研究”[12]。结果是夜郎自大,自我封闭,最后羸弱得被外侮欺凌。为此,张我军大声呐喊:面对日本对“我们表现凶猛的侵略”,我们应该“研究其语言文字”,“研究其国情”,“以为抵抗的准备”[13]。这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有“取彼之长补我之短”,“才能发扬光大本国的文化,才不至于成了落伍的国家”[14]。可以说,张我军的这一思想在当时无疑是前卫的,今天也不落伍。或许正是由于这一思想主导,他不仅致力于日文翻译工作,还致力于日文普及工作。从1934至1942年他出版了《日语基础读本》(北平人人书店,1932)、高级日文自修丛书(1—3册)》(北平人人书店,1934)、《现代日本语法大全:分析篇》(北平人人书店,1934)、《日语基础读本自修教授参考书》(北平人人书店,1935)、《现代日本语法大全:运用篇》(北平人人书店,1935)、《高级日文星期讲座(1—3册)》(北平人人书店,1935)、《标准日文自修讲座(1—5册)》(北平人人书店,1936)、《日语模范读本(1—2卷)》(北平人人书店,1939年)和《日本童话集(上、下)》(北平新民印书馆,1942)等九种书籍。之后,他除了忙于日语的普及工作,还参加中日文化交流活动,实在是勇气可嘉。

第二个问题的解答是:据《张我军全集》中《著译书目和作品篇目》的统计,张我军的文学成果:著作:13部;作品:99篇;翻译著作:19部;翻译作品:44篇。从量看,张我军的译著译篇与他的著作和作品相比,相差不多。没有进入史著的原因,如同他者的译著研究“空缺”一样,是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

综上所述,关于张我军生平和文学活动在台湾新文学史的书写中出现“短路”和译著研究“空缺”的现象,足以引起我们的深思。

参考文献:

[1][3][4]刘登翰,庄明萱,主编.台湾文学史(上卷)[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91:407,398-400,406.

[2]陆卓宁.20世纪台湾文学史略[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31-37.

[5][6]古继堂.台湾新诗发展史[M].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86:18,25.

[7]古继堂.台湾新文学理论批评史[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3:16.

[8][9]张我军.从革命文学论到无产阶级文学[M].北京:台海出版社,2000:154,157.

[10][12][14]张我军.日本文化的再认识[M].北京:台海出版社,2000:220,213,221.

[11][13]张我军.为什么要研究日文[M].北京:台海出版社,2000:446,447.

本文为江苏省教育厅社科基金项目“20世纪港台文学史写作范式的规训与突破”(2013SJD750012)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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