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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思想而激荡演进的视觉戏剧

2017-04-19裴刚

山花 2017年4期
关键词:李磊生命空间

裴刚

1966年,刚一岁的李磊随父母离开上海,来到甘肃省海石湾的冶金建设基地,之后又搬到青海省民河县。1978年,13岁以后他才告别民和县回到了上海,寄居在佛教徒的姑妈家里。当李磊回忆这段日子的时候,觉得他和很多有类似经历的人一样,刚回到城市的时候都有一种惶恐。他感到,像他这样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孩子,和从钢筋水泥里长出来的孩子比较起来,心理状态是不一样的,有一种更需要土地的情感。

青海省民河县,地处黄河、湟水东出青海要冲,铁路开进青海的咽喉。这里在新石器晚期产生了马厂类型文化,是仰韶文化向西发展所产生的马家窑文化的一种地方类型,境内出土过大量造型精美的彩陶。其时,在李磊所在中学背后的土塬上,他曾亲眼看见挖出过彩陶。

因此,直到现在,置身于都市中的李磊仍觉得自己的根不在上海,而是在遥远的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那里有历经沧桑所形成的自然风貌,以及淳厚的人情交往的方式都影响他一辈子的人生态度,都是让自己神往和要去寻找的远方……

对艺术创作的自我要求

李磊作为艺术家,还要忙于中华艺术宫副馆长的日常事务,不同角色的体验让他更深切地观察上海的世情冷暖。他所认识的上海,城市性格是开放的、重契约的,世俗的人情又是重精致、重实惠、非常务实的。而另一方面,又缺少对精神世界的深刻探索和社会问题的挖掘。城市化需要保障公共利益的最大化,而屏蔽了温情。但人性从来都是拒绝冰冷条文的。李磊怀揣远方的诗人情怀,让他与这个“看上去很美”的繁华都市保持着心灵的距离。

为什么要有艺术家?怎么能成为艺术家?李磊不属于喝喝茶、吃吃小酒那类散淡、闲适的江南情调。他要“不平则鸣”,要表达生命的直观体验,要用视觉艺术的方式来体验生命的过程,遵循生命的真理,“这是我的一个诉求。所以对我来说不存在具象艺术、抽象艺术、写实、绘画、雕塑和装置……这些方法的界限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

他以儒家中正的思想,对自己的创作有三个自我要求的标准是“气韵沉雄、温润敦厚、艳而不妖”。

艺术随着思辨而演进

上世纪80年代,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文化思潮涌动。这一时期李磊创作了《跌入地狱》(丝网版画)、《太阳鸟》、《我爱小小鸟》、《止观》、《若起》等由具象、符号化而形成的面貌。“关于生命意识的表达在1995年之前是比较直白的,是一个少年的忿满,好像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一直被束缚着,所以我有一组画叫《太阳鸟》都是飞不起来的鸟,都是被束缚的鸟,所有的图像都在一个框框里边。”这个时期20多岁的李磊到过很多地方写生,甚至1988年在四川康定贡嘎山的海螺沟经历了人生中刻骨铭心的“壮游”,十多年来,每当贡嘎山那雪白的影子在李磊的梦中浮现时,他都会油然生出无限的喜悦,在静谧与安详中思考“……生从何而来,死往何处去……”。

在经过1990年至1995年的沉淀期。1995年,李磊开始做抽象艺术的探索,思考关于生命的问题。“我所有的创作一直从95年到现在都是关于生命问题的拷问,到了95年的时候其实我们就开始思考关于生命的一些本体性的问题,生和死的问题,死了以后还有没有问题的,死后如何转换的问题,”这些问题持续伴随着李磊创作的整个过程。

1995年,李磊开始抽象艺术的实验。1997年诞生这一时期代表作品《禅花》系列,之后的近五年中,他不断丰富着《禅花》系列的内涵和语言。

2000年,李磊开始抽象语言的实践。2004年之后,在李磊的抽象作品中明确了诗性的意象,出现了《竹影青瞳》系列、《意象武夷》系列等抽象作品。之后,针对性主要是针对生命的不确定性,生的无根性,李磊表现出对现实生命的反思,创作了《海上花》系列。《忆江南》系列、《醉湖》系列、《海上花》系列、《庞贝的焰火》系列等等,形成李磊思想激蕩变化下的抽象艺术创作线索和路径的呈现。

2014年以来,李磊的创作方法和思想的纬度,开始转向绘画、雕塑、综合材料共同建构的时空观念的探索。李磊称之为“空间艺术综合体”。

或许人们会说,李磊的作品总在变,是不能形成成熟的个人风格吗?

对于这样的质疑,李磊是坦然而自信的,他更崇尚自己的创作能够保持一种鲜活的,不结壳,不程式化的状态。“我有我想寻找的东西,寻找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表达,生命的直观体验,每一个阶段都是来自于我生命的直觉,我去创作,去表达。”

因此他的作品总是处于变化的状态,无论是绘画、雕塑没有一成不变的特定的样式。为什么变?“因为我的思想是一直在变化,思考的问题一直在变化,所以我表达的方式随之变化。如果把这个称为不成熟,这个不成熟是一种光荣,是一种活力。”

抽象的诗意语言

我是三月枝头的芽

我发生在你可以随手掐捏的地方

虽然这不是我愿意的

你真的把我掐下

我的血流在你的手里

留下嫩嫩的乳香

虽然这不是我愿意的

这首《我是三月枝头的芽》的诗,是李磊收录在他的诗集《素手抄——我的羽毛满天飞扬》的第一首。自小养成把瞬间闪现的感悟,以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的习惯,李磊一直保持到现在。以至于很难把这些诗、诗情和他的绘画割裂开来,李磊的抽象绘画同样也充溢着诗的意象。

诗不仅是李磊生活的一部分,也在于他以绘画中的诗性,来寻找中华民族文化中与自然紧密相关,又温情的文脉。在李磊的抽象作品《醉湖》系列中,他在表达人与自然相融的关系。

在2004年开始,到2009年这一段时间基本上是民族文化根性的挖掘,人文自然、诗性。“有一些评论说我的抽象画是诗性的抽象,所谓诗性是在寻找我们民族文化当中的非常柔弱的、非常温情的那一部分,跟自然非常有关系的部分,比如说我画《醉湖》系列,就是把人和自然相融的关系来进行表达。”

司空图(晚唐)的诗论《二十四诗品》中主要强调的“思与境偕”“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以及“韵外之致”“味外之旨”。李磊抽象作品中的理性与感性的统一,直觉与情景的融合,可谓“思与境偕”。而在他的作品中,所显示的超越于具象造型之外而暗示出来的令人驰骋遐想、回味无穷的艺术意境,当是“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了。

抽象的批判性介入

李磊画的抽象作品是有内容的,如《海上花》系列,看上去绚丽的色彩,没有边际的“无聊”排布,其实是他对都市生活的批判,“海上花是没根的花,热闹什么呢?忙了半天最后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天天这儿聚会,那儿Party。”

同样,另一组抽象绘画《庞贝的焰火》系列,也指向这个古代城市的堕落。除了罗马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庞贝是第二大城市,是最大的港口通商城市,商业和社会生活的重心就是庞贝。“这个城市穷奢极欲,花天酒地,当大自然抖抖身体大家全被湮灭,什么都没有,人是很渺小,这些是要我们反思的。”李磊以庞贝的堕落,指向今天城市化发展过程中的社会问题。

多维空间的视觉戏剧

2014年之后,李磊又有了一个新的进展,开始从个体生命的反思转向宇宙时空的认知。

2016年的12月23日,名为《天女散花》的李磊大型个展将借由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约5000平方米三层展览空间:第一层指向“生”的主题“世俗的繁华”;第二层指向“死亡”的主题“心灵的反思”;第三层指向对“生死的超越”的主题“精神的远望”。而这三层的空间可以说是一件作品。通过绘画、雕塑、装置、表演等方式共同讨论“生命的存在与消亡”“时空的转换与折叠”“意识与物质的互文与转换”“抽象与具象的对话与因果”等命题。在李磊看来,这种整体艺术形式更像是一部“戏剧”而戏剧是人类的游戏,是对理想与未知的情绪性模拟。

此次展览实际为“天女散花”的一件完整作品,以空间思考、空间表演、空间抒情和空间叙事的方式层层推进,是“发散式的剧场”,充满了弥散的戏剧性。

“天女散花”源自《维摩诘所说经》的经典故事。在故事中,文殊菩萨与维摩诘居士讨论“本性空相”,这时居士的房间里有一位天女现身出来,向诸菩萨、大弟子播散天花。天花从菩萨身上滑落下去,却沾在大弟子们的衣服上不落下。大弟子们急得使出各种神通想让花落下去,但花始终沾在衣服上不曾落下。天女就问舍利弗:“你为什么要想法将花除去?”舍利弗说:“出家人不能戴花。戴花犯戒。不遵从佛法。”天女道:“这花不是人间普通的花,怎么戴着犯戒呢?是你自己有分别心吧,觉得戴花就是犯戒,不戴花就不是犯戒……有分别心就是不遵从佛法,无分别心才是遵从佛法。你看菩萨们心中没有分别心,所以天花不沾菩萨的衣服。你有畏惧的心思,所以天花就会沾在你的衣服上。如果人畏惧生死,就会受到色、声、香、味、触的干扰而远离法,如果没有畏惧,色、声、香、味、触又怎么能干扰你呢,你又怎么会被这些所左右呢?你旧有的习惯都除去了,天花自然就不沾身了。”

如《天女散花》展览的策展人柳淳风在策展阐述中所谈到的,这个拥有美丽名字的佛经故事,留给人们很多亟待提出和探索的命题:诸如,宇宙万有的本性是否没有固定的屬性?时间是否可以超越?空间是否可以折叠?人类以外是否有更加多样的智慧生命?如何超越我们固有的思想模式?如何进入可能存在的多维世界……作为一位具有多重身份的艺术践行者,李磊尝试着用多维的语言与方法去琢磨、体会、阐释他对这些命题的关照,并试图以多元的视觉和触感模式,向学界与公众共享他的观察与思考。

1978年,李磊从青海回到上海寄住在佛教徒的姑妈家里,也随姑妈到玉佛寺礼佛,接触到佛经,那时候已经开始懵懂地思考生命的奥义……

其实,李磊对“生从何而来,死往何处去”这一人类的永恒主题的艺术表达,也早在80年代就已经埋下伏线。

1997年开始创作的《禅花》系列起步于“葬花”的意念。对应这一系列的作品,他曾讲过一段过往的经历:“两位藏传佛教的僧人,用五色细沙精心构筑一个巨型的坛城,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一个精美绝伦的坛城呈现在了我们眼前,就在人们赞不绝口的时候,僧人伸手将坛城搅毁,收起零落的彩沙,扬场去了……我十分感慨。人生如是,纵然百般执著,最终一切的努力都将归于乌有。对于一般人来说,命运是不可知的,因为不可知,所以不可控制;因为不可控制,所以唯有逆来顺受。于是悲怆万分。”李磊所讲的这次观坛城的经验,正是呼应于“无常、幻化、不执着、空性”的佛法本质。进而,在2015年李磊还创作了《佛不语》系列的具象雕塑。

因此,李磊的创作也是多元而自由的,“我把虚空或者特定的场域作为艺术表达的承载,以空间叙事,以空间抒情。”

结 语

正如《天女散花》展览的策展人柳淳风所说:“展览将呈现李磊近五年作品的集大成,展览以空间抒情的方式将美术馆打造成一部观众与作品共同演绎的‘视觉戏剧,一个渗透着哲学情愫的心灵空间,同时更是一个流淌着生命感官体验的艺术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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