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换个时间认识你

韩春姣

年少的执拗和轻狂就像龙卷风，来势汹汹，又毫无理由和征兆。明明寻很简单的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抬脚就能跨过去的困难，却菲要想象成有千沟万壑挡在中间。

我会在无数个小瞬间想起他，比如看见一句歌词，路过一条街，以及无数个闭上眼的瞬间。或许。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你在不经意间错过但又不想错过的。蓦然回首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可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那个人再也回不来。

高一的春天，学校组织我们去梨园授粉。只记得真的是好大一片梨园，微风夹带着阵阵清香扑面而来。漫山雪白雪白。大家四下散开后，我坐在一边，只顾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一个家伙手里捧着相机落荒而逃……这，是我对他最初的记忆。

很快就到了高二。那时学校提倡小组学习、合作学习，于是老师重新排了位置。一对女同桌和一对男同桌被排在一起。阴差阳错，我旁边坐的是他。他过来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出于礼貌地笑了笑，我觉得他也是。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们都没有什么语言交流，我只是觉得身边的这个男生胆小又猥琐，没有一点我喜欢的特质。每次下课我都是和旁边的女同桌小井聊得火热，无视他的存在。晚自习上，他总是先埋头睡觉。在距离放学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再如打了鸡血般醒来，然后开启疯狂抄作业模式。

一开始他都是借他的男同桌加贝的作业，终于有一天加贝请假了，他硬着头皮开口向我借。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拒绝别人，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只好送他个白眼，再把作业借给他抄。没想到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加贝从此解放了，而我成了他的第二任“作业助理”。

除了借他作业抄。我还时不时地给他讲题。没错，只有在“差生”面前，我这个中等生才能彰显出自己的价值。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在日复一日中变得熟络了，我们之间有了更多的话题。我发现其实他除了学习差一点，身上还是有很多的闪光点。下课后，我俩和加贝、小井打成一片。从此我水杯里的水，喝空了又会及时满上，桌上总有他送的葡萄味的棒棒糖和各种巧克力。

后来，学校举行运动会，他告诉我开幕式上他有节目表演，让我拭目以待。我表示并不相信他的鬼话。结果，是我小看了他。他是开场舞的领舞，高高瘦瘦的，纯白上衣搭浅蓝牛仔裤的装扮，很帅气。一段热舞过后，他在学校又多了一批“粉丝”，这让我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他带着得意的笑在我耳边不停地唠叨：“怎么样？服了没？”我给他一个白眼，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恶作剧地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我心里乱乱的。第一次不敢正眼看他，脸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不知不觉间，高二接近尾声，大家都忙着准备最后的期末考试。在那段艰难的时光里，当我很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侧过脸看到他灿烂的笑就会觉得心里暖洋洋，就会再次充满斗志。我忽然意识到，他在我心里已经不普通了。

考试前的那个晚上，班主任在讲台上说着重复过无数遍的考试注意事项。他趁老师不注意，伸手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考试完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见你最后一面。我扭过头，压低了声音，气愤地对他说：“你咒我？”他愣了几秒然后偷偷笑了，解释道：“是放假前最后一面！我咒自己也不能咒你啊……”

考试结束后，我收拾好东西急匆匆跑到图书馆。他站在树荫下，手扶着单车，看样子早已等在那儿。他一看到我就开始傻笑，说了些有的没的之后递给我一张纸条。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用了很漂亮的浅蓝色信纸，而且折成精致的信封状。还没等我说话，他骑着车子一溜烟走了。风把他的白衬衫吹得鼓鼓的，树上的蝉依然叫个不停。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纸，上面写着：我喜欢你。他的字还是很丑，但这次写得很认真。在那一瞬间，我心里似乎被塞进了很多东西。但我觉得自己终究是开心的。在那个青春悸动的年纪里，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我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手微微颤抖。而四周一片安静，我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个暑假，我们每天都会在网上聊天，隔三差五一起去图书馆看书。那段时间，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一直都是甜的，还有他身上阳光、纯净的味道……我第一次期盼着快点开学，这样就能每天见到他了。但同时我也开始害怕和担心。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早恋”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终于开学了，我们高三了。“高三”这两个字听着就可怕。我们又重新换了座位，我和他一个在教室前几排一个在教室后几排，虽然还坐在同一个教室，但由于学习压力大，却像两个世界里的人，彼此之间很少有交流。只是晚自习的时候，他会从教室后面将纸条通过好多同学的手传到我手里，提醒我多穿衣、多喝水，也会和我分享他的开心和难过。这是我一天之中最期待最高兴的时候。

慢慢地，班上开始有同学在背后议论我们。小井提醒我注意点，说是万一被班主任发现了可就死定了……听小井这么说。我就像惊慌的小鹿，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我开始逃避他。拒绝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他多次问我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不喜欢他了，而我每次都是扭头就走，到了晚上才敢躲在被窝里哭。

年少的执拗和轻狂就像龙卷风，来势汹汹，又毫无理由和征兆。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抬脚就能跨过去的困难，却非要想象成有千沟万壑挡在中间。

那时的我坚信他会理解我。即使我没有好好和他解释，但最后我输了。随着高考的来临，渐渐地，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高考前一個月。他给了我最后一封信，一封好长好长的信，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只知道上面写着：我们都选择走自己的路吧。祝你考上理想大学……这次我再也哭不出来。心里反而有点恨他，也恨我自己。

高考结束了，这段青涩的感情也不了了之了。后来我们都上了大学，两个人在同一个省的不同城市。大一寒假，他在网上给我留言：最近好吗？我回道：挺好的。简单的一句问候。那个好久不见的他又占据了我的回忆。聊天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再打，最后还是没能点发送。一切，仿佛都消失在了和青春一起呼啸而过的风中。

后来从同学那里得知，他在大学和同社团的一个女生谈恋爱了。我释然，心想，他过得不错，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之后无数次地想，那时眼泪是真的，说的话是真的，喜欢的心也是真的，那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分开了呢？后来无意中看到一段话：你们最后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因为人和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陪你酩酊大醉的人是没办法送你回家的。

我想对他说，你刚好出现，我正好喜欢，但是对不起，在那个年纪里，我们给不起彼此任何承诺和未来。假如有时间机器，假如有哆啦A梦可以帮助我在另一个时空遇见你，我想换个时间认识你。你千万记得不要出场太早，因为我们都还没准备好。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