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少年

周跃刚

站在时光的另一面，我又遇见了我亲爱的少年，它摇着风铃，吹着口哨，面朝我大声地说：嘿！亲爱的陌生人，为何你长得如此像我？

“我不知道，时光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可我很清楚，你那清澈的眼神，爽朗的笑声和纯真的羞涩，都曾是我年少时途经的最美乐园。”

只是越长大，我离你越远。但我频频回头时，还能在那阵吹得极其轻柔的风里目睹你不舍的阮伤。

嘿，少年，为何想起你时，心底总有一种熟悉的温暖。像是那年那月，我们一起种下的时光和青春，千净而明朗，纯粹而清新。

我的少年，也许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可你为什么，你就那么决绝地离我远去？

我仍记得那时羞涩的你，在陌生人前，睑总是红得有些过分。你尤怕那些面带凶相、长得离奇的人。面对他们，你可以卑微而搞笑地躲到门后，抑或草垛里。你甚至不敢叫自己的亲人。记得有次你姨妈打趣地对你说，“只要你叫我一声姨妈，我就给你一百元零花钱”。结果你还是因羞涩，竟然把一个到了咽喉的词无情地咽了回去。尽管，那时你知道，一百元对你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邻居路过时，总要说这孩子真乖真棒。他们说你恭敬、腼腆、可爱，即使羞涩的你一句话不说，他们也要称赞你半天。那时，我也不清楚，一个乖孩子和坏孩子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我只知道，你是我在年少时遇到的最特别、最有趣、最美好、独一无二的少年。

后来，我读了很多书，却发现你的影子越来越淡。就连你清澈的眼神，你爽朗的笑声，你纯真的羞涩，也随着时光远逝而变得若影若幻。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最初的那个你——我亲爱的少年。

仿佛风一吹，再美的年华，也都会烟消云散。

转眼间，我们似乎又走了很远。如今，你还记得常在院坝里中规中矩地伫立，深情凝望着桂花树发呆的那个少年吗？还记得常在屋檐旁的竹林里摇吊床，办家家酒，甚至捣鸟窝的那个少年吗？还记得受了委屈，不是號啕大哭而对着那面墙暗自抽泣的那个少年吗？还记得放风筝、滚铁环、玩泥巴、堆雪人、跳皮筋，样样都精通的那个少年吗？还记得每一年春天，都要到那座镌刻着童年秘密的山上播种梦想的那个少年吗？

“而我亲爱的少年啊，你知道吗？当你转身的那一刻，所有可爱的时光都化作了最美的微光。可我依然在远行的路上，紧咬着那缕微弱的光芒，努力捍卫着卑微的梦与憧憬。直到某天，你学会了抬头仰望，也学会了低头思念亲人与故乡。”

可如今，我亲爱的少年，你却决绝地告诉我，相见不如怀念。你说，让我们都在远方祝福着彼此吧。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骨肉相连的兄弟。说着，你的泪水淹没了苍白的信笺纸，我看到你的泪痕像天使遗落在人间的吻。

嘿，少年，你还是那个安静、羞涩、腼腆和略带童真的少年吗？

你笑笑，你说时光给你身上涂上了很多颜料，生活让你变得隐忍和坚强，你也不知道自己成了谁。你站在玻璃镜中，款款深隋对我说了很多，可我最终听到的却是你那斩钉截铁的四字——不忘初心。是的，不忘初心，它成了我们彼此守望的信仰，却又暖得让我们心碎。

我们正是在那场无期的风里，迎面着成长，却又不忘初心。

后来，你恋上了墨香，中了文字的“毒”，从此病人膏盲，竟不能自拔。你说，你无悔无怨。也许这辈子都成不了什么“大家”，但一看到笔下染着墨香的青春，你一定会兴奋得不能自已。

如今十年了，你还在这条路上固执而坚定不移地走着。而我十分清楚，奔走途中的你也曾感到过落寞、孤独，也曾在坚守的路上动摇过，也曾被现实恐吓，差一点放弃，但最终，你始终没放下笔，没有丟弃写作，没有放弃梦想。你说，你中毒太深；也说，你的青春需要靠文字取暖。

而当我满怀感动捧起你写的书，一页一页地翻过你曾遇见的风景和人，经受的离合悲欢以及雕刻的时光、青春、感悟、温暖、爱和美好的时候，我也会不争气地流泪。泪水的热度，让站在时光另一面的我，以及整个五月的灵魂，也都温情、滚烫而又沸腾得一塌糊涂。

“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诗歌把你写成了诗人。你仍噘着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像个老小孩。而我看到的却是，你那跌宕的诗心，不断在风里怒放着生命与青春，梦想与爱。”

那晚，你又闯入我的梦境。月光很淡，六月的风吹得很低。那晚，栀子花香又开满了来时的路。你依旧一副天真，穿着那件花格子衬衫，背倚着门前那棵年纪与你相仿的香樟树，痴痴地深情凝望远方。光影矇胧处，我看到月光淌过了你清澈的眼神，花香淹没了你银白色的青春。

就在那场梦里，我朝你挥手，可任凭我再怎么使劲儿地挥，你也看不到；我朝你呼喊，可无论我喊多少次，喊得多么大声，你也听不到。其实，我多想站在你面前，对你说，我亲爱的少年，你永远都住在我心里。因为，你是我全部的荣耀，也是我全部的疼痛与幸福。尽管想念是把无情而犀利的刀，割破我再多的泪腺与苦闷，我也对你想念得深沉。

你知道么？打你离开后，我就开始习惯性地成为你。写诗也好、旅游也罢；奋斗也好，逐梦也罢；感恩也好，憧憬也罢。似乎我所做的一切，都那么奋不顾身地焰上你的影子。虽如此，我却乐此不疲。

然而，我的心里比谁都明白，我来自十年前的你。可我依然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只因那一连串与你有关的回忆，多像那一路开满的花，明朗而千净。

十年路漫漫，谁也不知会是谁的谁。只是我依然在这路上，面朝少年的远方，走得坚定而自信。而已。

终于，一切时光都成了不老的回声。而你，却成了我留在那时花园里的永远而唯一的时光影像。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