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监督需要各类媒体形成合力
2017-04-15罗乃莹詹新惠
■罗乃莹 詹新惠
舆论监督需要各类媒体形成合力
■罗乃莹 詹新惠
美国著名报人约瑟夫·普利策曾说:“假使国家是一条船,新闻记者应是站在船头上的瞭望者。”在传统媒体时代,从兴起于西方的“扒粪运动”到《焦点访谈》初创时期的“舆论监督,群众喉舌,政府镜鉴,改革尖兵”,新闻舆论监督始终是新闻媒体的一项重要功能,也是新闻媒体获得媒介公信力的重要源泉。然而,随着新媒体平台的迅猛发展,传统的新闻舆论监督模式开始受到新媒体传播模式的影响,监督议题趋于多元化,监督主体和监督对象也日益广泛。
然而应该警惕的是,由于新媒体平台上的新闻舆论传播缺乏明确的监督主体,新闻监督失范行为时有发生,批评监督的情绪化、非理性特点也同样突出。与此同时,监督内容的娱乐化趋向也提醒我们,新媒体时代的新闻舆论监督依然需要专业传统媒体的专注度和权威性,需要传统媒体发挥把关优势,对新闻舆论进行积极引导。而传统媒体也需要借助新媒体平台的“泛在”特点,挖掘更多的新闻线索,获得更广泛的社会影响。只有新媒体与传统媒体发挥各自优势,形成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的合力监督,才会使新闻舆论监督朝着更加积极的方向发展。
专业“把关人”缺失 监督失范行为频发
“把关人”概念最早由心理学家卢因提出,后传播学者怀特将其引入新闻研究领域。他认为社会上存在着大量的新闻素材,大众传媒的新闻报道不是也不可能是“有闻必录”,而是一个取舍选择的过程。
传统媒体的新闻舆论监督主体是具有公信力的媒体机构。新闻舆论监督是新闻传媒运用新闻舆论手段对社会所实行的监督。实施新闻舆论监督的机构有报刊社、出版社、通讯社、广播电台和电视台等。而相较于传统媒体,新媒体的监督主体更加广泛。新媒体平台赋予了普通公众公开发表批评意见并取得广泛社会影响的可能性,也为实现人民群众的舆论监督提供了便利的技术条件。无论是“表哥”还是“雷政富”,许多发端于新媒体平台的反腐败监督案例层出不穷,这无疑都体现出新媒体平台上的公众作为舆论监督主体的活力。但新媒体缺乏专业媒体的“把关”机制,没有专业的过滤和筛选导致一些不适宜大众传播的内容通过社交媒体的链接扩散至大众传播场域。
2015年7月,“优衣库不雅视频”引发网络社会的广泛关注。出于猎奇心理,一些网友短时间内将视频迅速扩散至社交媒体,并将视频发布在“朋友圈”,使视频很快进入大众传播的视野。事发后不久,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约谈新浪、腾讯负责人,责令其开展调查,对涉嫌低俗营销等行为进行严厉查处。同时北京警方带走包括优衣库不雅视频男女主角等5人进行调查。经查,该淫秽视频中的两名当事人于4月中旬在该试衣间内发生性关系并用手机拍摄视频,后该视频在传递给微信朋友时流出并被上传至互联网。警方将孙某某等人控制,孙某某因将淫秽视频上传新浪微博被刑事拘留,3人因传播淫秽信息被行政拘留。
这一事件首先引发了人际传播与大众传播界限,以及媒介隐私与公开界限的讨论。对于微信这一新媒体社交平台,究竟怎样的传播行为属于私密的,怎样的传播内容又会扩散至大众传播场域,这一界限并不十分明确。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一视频在短时间的广泛传播也充分暴露出网络媒介缺乏专业“把关人”的弊端。
此外,新媒体平台的舆论监督往往伴随隐私内容的大量曝光,因而媒介伦理问题突出。传统媒体的把关机制使得新闻媒体在进行批评监督报道时较为审慎地批评个体,而新媒体自下而上的监督方式使得批评监督的内容往往来源于个体的社会生活,再加上网民“不嫌事儿大”的心理和新媒体赚取流量的驱动则会促使新媒体不断探究热点事件背后的蛛丝马迹,按图索骥,挖掘事件相关各方的关联。类似“人肉搜索”的曝光过程不可避免地会泄露被监督者的个人隐私。在网络这一缺乏明确把关环节的传播空间中,内容的真实性、合法性无法得到保障。在一些社会监督事件中,舆论对事件当事人造成严重不良影响,之后事件发生反转,不良影响却难以消除。这一过程会使得舆论监督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网络暴力的挡箭牌和保护伞,干扰了正常的社会秩序。
监督信息真假难辨 舆情反转时有发生
由于网络的即时交互性、匿名性等特点,而且缺乏专业“把关人”对信息的筛选,不仅使得新闻监督的内容偏向庸俗化,而且使得网络新闻监督内容显得杂乱无序且真假难辨,新闻反转的现象时有发生。
2016年12月9日,一篇名为《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的文章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文章称自己在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二小上学的儿子长期受同班同学欺凌,11月24日更是被同班同学用厕所的垃圾筐扣头,儿子因此出现失眠、易怒等症状,经诊断为急性应激反应。当日,家长即向学校反映此事。这篇文章在网络上引起强烈反响。12月10日中午,中关村二小发布声明,“正在积极协调处理,力争达到多方认可的效果,希望教育问题回归学校进行处理。”事件爆出后,社交平台上出现多轮反转,有自称同班同学家长的网友在网上爆料该文章的作者“背景”不一般,并表示文章内容严重夸大事实等。然而随后又有自称同班同学的家长证实文章内容基本属实。
随着网络曝光内容的一次又一次反转,新闻舆论也随之一波三折发生转变。反转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新闻内容的真实性受到普遍质疑,进一步带来社会群体彼此之间的不信任,长此以往还会产生“狼来了”的心理效应,形成恶性循环。
传统媒体的监督报道通常是“以小见大”,批评时“收”“放”可控。传统媒体通过对某一事件或现象的关注,聚焦一类社会问题,批评某种社会风气。除了对社会风气的批评监督,传统媒体的监督更多地针对政府机构,“包括对某一社会组织和某些社会成员的监督。在社会主义国家主要是指对执掌国家权力的党和政府有关部门及其工作人员的监督。它是人民群众参政、议政,参与国家和社会事务管理的一种有效形式。”由于我国的新闻媒体具有“党的喉舌”的政治属性,新闻媒体的舆论监督在一定程度上还具有自上而下的监督意味。因而更具有权威性和公信力。
新媒体对传统的监督模式进行了变革,它通过网民的直接曝光,指向明确、具体的监督对象。新媒介的赋权也使得每一个社会生活的场域都有可能被监督,处于社会生活中的个体都有可能成为被监督的对象。新媒体平台成为无数个放大镜构成的多棱镜,从多个角度放大个体的失范行为。在新媒体上传播的舆论监督事件往往是自下而上、“由小变大”。这种放大作用有时也会造成对事实呈现时的失真,影响批评内容的可信度。
情绪化与非理性的监督缺乏持久专注度
对于传统媒体机构而言,批评本身不是目的,说到底,舆论监督的根本目的还在于弘扬正气,倡导先进,通过对坏人坏事的批评使大家从反面事例中汲取教训。而新媒体尤其是社交媒体具有虚拟社交、大众媒介等多重属性,以及情绪宣泄通道的功能。其平台参与者众多,“爆料者”和“围观者”的心态、媒介素养不尽相同,这都使缺乏专业把关的“爆料”行为失去了专业媒体机构注重客观、平衡的报道原则。
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对网络围观现象的一项在线调查显示:受访者认为网络围观流行的原因主要有“喜欢看热闹”(64.9%)、“表达意愿强烈”(62.0%)、“从众心理驱使”(56.5%)、“好奇八卦心理驱使”(54.4%)、“网络围观不需要负责任”(32.9%)等。由此可见,相比于传统媒体批评监督的目的,新媒体参与者参与网络热点事件进行批评监督的心态和目的更加多元。这导致在新媒体批评监督过程中,非理性、情绪化的因素占有一定比重,因此在语言表达方式和内容选择上,新媒体监督内容呈现出鱼龙混杂的样态。如此心态下产生的新媒体舆论监督事件更容易成为没有下文的烂尾议题。网络碎片化的内容使得监督事件随着用户的关注热情而逸散。经由新媒体曝光的批评监督事件,也只有经过主流媒体的跟踪报道和推动,才能取得更大的社会影响力和持续的关注度。
监督内容趋向娱乐化 弱势群体话语权缺失
娱乐化的监督趋向同样值得警惕。传统监督报道内容通常为涉及多数人利益的具有重要新闻价值的内容;新媒体平台的监督内容则根据通俗程度的高低影响传播的范围,涉及明星、血腥、色情等具有强烈刺激性的内容,具有较高的吸引力。通俗化乃至低俗化的监督取向转移了公众的注意力,消耗了公众对重大议题的关注度,不利于新闻舆论监督的健康发展和社会的长期稳定发展。“网络段子”这类戏谑式的态度表达将事件传播诉诸情绪,而非聚焦事实及事件背后的深层原因与不良社会影响。
2016年10月明星孙俪在微博中爆料拍戏所在酒店工地晚上施工噪声过大,影响休息。很快此条微博评论数超过十万,官方迅速回应并很快介入解决。
不可否认,在新媒体平台中,明星由于自身的知名度自带流量和注意力。相比而言,普通人的爆料则需要更多的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方面的配合才能得到社会广泛关注。此外,由于技术等条件限制,一些依然无法在新媒体平台上发声的群体也缺少了受到关注的可能。根据CNNIC最新的数据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7.51亿。应该看到,尽管我国网民数量已经十分庞大,但结合我国的人口总量来看,依然有很大一部分群体没有办法通过互联网发声,也无法通过新媒体平台实现自己舆论监督的权利。
新媒介技术为社会公众提供了自由表达意见的现实条件,但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它为批评监督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放大了监督权力滥用的负面作用。与此同时,我们还应看到新媒体批评监督的局限性,新闻舆论监督要想取得广泛影响,依然需要依靠传统媒体的公信力和代表官方的权威性。因此,传统媒体应该把握好新媒体平台监督的泛在性特点,广泛挖掘选题线索,积极回应民间舆论场中的热点议题,及时引导舆论,对新媒体的舆论监督进行正向牵引,引导舆论走向理性,避免出现监督失范以及新闻烂尾现象。除此之外,传统媒体还应继续发挥优势,弥补新媒体在重大议题上的盲区。通过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双向监督通道,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上的广大公众形成合力,不仅会使新闻舆论监督形成良性循环,而且还会为社会带来持久的正能量。
(作者分别系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部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