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节气到节日——杭州“半山立夏节”的民俗传承及价值初探

余 玮

（浙江师范大学文化传播与创意学院 浙江金华 321004）

立夏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七个节气，正处于春夏交替之际，预示着孟夏时节的来临。立夏作为一个农事节气，至迟到春秋时期已经确立②郑艳：《二十四节气探源》，《民间文化论坛》2017年第1期。，古代君王们常在立夏之日到郊外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迎夏。近些年来杭州拱墅区半山一带，在立夏这一天，当地民众围绕着传统习俗自发地开展一些特定的民俗活动，并最终形成“半山立夏节”这样一个具有地方特色的节气性节日①注：节日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释义为“纪念日，如五一国际劳动节等”“传统的庆祝或祭祀的日子，如清明节、中秋节等”。。

一、半山立夏节气习俗

有学者指出：“立夏这一节气在全国多数地方并不被民间当作一个重要节日来过，多无特别活动。但在浙江却被当地百姓当作一个重要节日。”②朱海滨：《浙江节日习俗的区域特征与地区差异》，《节日研究》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51页。而我们通过地方志文献梳理，也发现“半山立夏节”开展的民俗活动中，所沿袭的一些传统立夏节气习俗在浙江（主要是浙东北平原水乡）地区具有普遍性，现择几例做如下列举：

（一）吃蚕豆、笋、樱桃等时鲜

立夏有新茶、新笋、朱樱、青梅等物，杂以枝圆枣核诸果，镂刻花草人物，极其工巧，各家传送，谓之立夏茶，民间所食腊肉、火酒、海蛳、烧饼之属。③参见[清]康熙《杭州府志》卷六《风俗》。

立夏日，煮夏粥，食青梅、山笋、新蚕豆。④参见[清]道光《建德县志》卷六《风俗志》。

食煨笋，谓可健脚骨。“立夏”忌坐门限，谓不利于脚。⑤参见民国二十四年《萧山县志稿》卷一《疆域·风俗》。

立夏，啖青梅、朱樱、蚕豆，以百草芽揉粉为饼相馈赠。⑥参见[清]光绪《嘉兴县志》卷十六《风俗》。

（二）吃野米饭

“立夏”：清晨向邻家派米，露天支锅煮饭。杂以蚕豆、野笋等，熟而分食之，云不蛀（疰）夏。①参见《杭县志稿》，引自丁世良、赵放：《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中），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600页。

募米拾柴作野灶炊饭，名野火饭，食之云可身健。②参见民国《乌青镇志》卷十九《风俗》。

（三）吃立夏（清明）狗

和五色粉为犬，清明戏具也。至立夏即烹之以食小儿，欲其壮健相似耳。③参见《江乡节物诗》，引自《丛书集成续编》第224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9年印行，第407页。

儿童饮粉狗汤（米粉象狗煮汤），并于衣服上加穿夏衣。④参见民国《乌青镇志》卷十九《风俗》。

（四）秤人

立夏日，悬大称，男妇皆称之，以试一年之肥瘠。⑤参见《江乡节物诗》，引自《丛书集成续编》第224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9年印行，第408页。

将网络直播与传统的媒体相比，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互动性。利用电视机观看电视新闻直播、比赛直播等，信息的传递只是单向的，很难进行双方的互动与交流，而现在可以利用网络直播，达到双方沟通交流的效果，让用户真真切切的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参与感和代入感都要比其他的传播渠道要强[1]。

男女皆以秤较轻重，谓之“秤人”。⑥参见《菱湖镇志》，引自丁世良、赵放：《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中），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689页。

立夏日，群儿最乐，有就野煮饭，饭后秤人之举。成人咸赞助之，故权体重不限于儿童。⑦参见民国《德清县新志》卷二《舆地志·风俗》。

“立夏”，煨麦，烧燕笋，秤人轻重。⑧参见民国本《余姚六仓志》卷十八《风俗》，《慈溪文献集成》，杭州出版社2004年版。

（五）（荐先）祭祖

立夏之日，以樱桃、新茶荐祖庙，杂以诸果各相馈遗，谓之立夏茶，乞邻麦为饭，云解疰夏之疾。⑨参见嘉庆《余杭县志》卷三十七《风俗》。

“立夏”，炊五色米为“立夏饭”。今以豇豆合秫米煮之。用樱笋荐先祖，笋截三四寸许，谓之“脚骨笋”。①参见《鄞县志》，引自丁世良、赵放：《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中），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767页。

立夏，以豇豆合糯米煮饭，用樱、笋、子蟹、鲳鱼等荐先祖。②参见民国《定海县志》册五《方俗志·风俗》。

（六）吃乌饭

青精饭，食之延年，本道家言。杭人呼为乌饭，亦有制以为糕者，于“立夏”食之。③参见《江乡节物诗》，引自《丛书集成续编》第224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9年印行，第407页。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半山地区的节气习俗仍具有一定的区域特色，例如，“吃乌饭”在浙江大部分地区是四月八日浴佛节的习俗⑤关于食乌饭习俗的起源，可参见叶娇：《食乌饭习俗考论》，《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2008年第6期。,就算是缩小至杭嘉湖平原地区，也只有杭州地区有立夏日吃乌饭的习俗。

二、半山立夏节

半山是杭州城北丘陵，本名皋亭山，现处杭州市拱墅区（京杭大运河最南端）半山街道。半山一带至今还重视并传承着立夏节气习俗，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半山立夏节”的开展。“半山立夏节”的活动场地在半山国家森林公园。

“半山立夏节”主要是由本土文化爱好者自下而上组织参与并最终成为一个节日的。现已是“半山立夏习俗”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倪爱仁老先生，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半山人，为挖掘半山历史文化，在2002年得到政府支持成立了皋亭文化研究会（设在半山娘娘庙内，而半山娘娘庙则在半山国家森林公园内）。第一届民间自发组织的“半山立夏节”在2007年5月举办，2008年“半山立夏习俗”成为杭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2009年2月半山娘娘庙因“半山立夏节”而成为杭州市传统节日保护地，同年6月“半山立夏习俗”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6年12月，“半山立夏习俗”在参与申报的“二十四节气——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而形成的时间知识体系及其实践”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后，半山遂成为浙江省二十四节气传习基地之一。在此背景下，今年开展的第六届（此为自政府参与承办以来的届数）比往日更为隆重，观察之下我们认为“半山立夏节”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信仰与节日相结合

首先，“半山立夏节”民俗活动开展的场地以半山娘娘庙为中心；其次，皋亭文化研究会研究成员多是当地倪氏宗族（半山娘娘后人）之人，非宗族之当地人也同样信仰“半山娘娘”，前来义务劳动的民众也多是信众；最后，立夏当日更是以半山娘娘庙会的旗号吸引更多民众前来，使得很多参加活动之人同样也担任了香客这一角色，进到庙里烧香叩拜。有信仰支撑的节日更具有人性关怀。

（二）官方与民间相结合

首先，节日的展开，从前期规划到后期实施，政府自然是少不了进行指导和安排。其次，“一个节日的活力取决于公众的参与度，而能够吸引公众参与的主要是各种各样的仪式和娱乐活动”①郑土有：《一个民间信仰组织的“节日”生活——以江苏芦墟镇“旗伞社”为例》，《节日研究》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64页。，我们发现“半山立夏节”因其活动内容较为丰富，在这方面确实提升了民众的参与度，并且由于节日的开展需要大批义工、志愿者，很大程度上打开了民众的参与路径。最后，作为本届节日亮点的“送春迎夏”这一民间仪式很好地体现了国家的在场。①高丙中：《民间的仪式与国家的在场》，《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1期。

（三）传统与现代相结合

这主要体现在活动内容上。我们可将其分成三类来看。第一类是对传统习俗的恢复，主要包括吃乌饭、秤人、吃野米饭、斗蛋、肉鼎灯（“送春迎夏”仪式展示内容）、大纛旗（“送春迎夏”仪式展示内容）、农具展，但恢复的时候进行了取舍。做乌饭要使用的南烛叶是从外地采购已非当地种植，同样，烧野米饭的食材也是提前备好；肉鼎灯习俗剔除了与现代社会难相容的内容，大纛旗式样进行了简化；旧日农历五月初一举办的农具会，在时间上变动至公历五月五日立夏，在内容上从旧日多是养蚕缫丝的农具扩大至包括打稻机、龙舟水车、蓑衣、石墨等等，而成为一个农具展。第二类是在对传统习俗（古代君王有孟夏在城之南郊迎夏之俗）的吸收借鉴和再造之下开展的“送春迎夏”祭典仪式。第三类则是传承创新，包括融入了非遗集市的半山娘娘庙会，以及贴近城市居民生活的跑山迎夏活动。

三、“半山立夏节”民俗传承的价值与意义

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国人特有的时间制度，它的制定结合了物候历和天文历，即所谓的观象授时。中国的民间传统节日又是根据夏历（阴阳合历）确认的。有学者指出，在观象授时时期，农耕周期也就是庆典周期，节气也就是节日。但阴阳合历的历法制度的创立，使独立于节气系统的节日系统形成，故节气是节日的前身。②刘宗迪：《从节气到节日：从历法史的角度看中国节日系统的形成和变迁》，《江西社会科学》2006年第2期。我们在此将其理解为“二十四节气的排定就是民俗节日的基础”①乌丙安：《关于节日民俗的文化记忆、文化修复和文化主体地位》，《节日研究》第一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90—96页。“节气民俗文化必定包含节日的内容”②高倩艺：《二十四节气民俗》，中国社会出版社2010年版，第15页。。为此，本文所探求的节日民俗传承的价值与意义主要围绕对节气文化本身的传承和作为民俗主体的人的影响这两方面展开。归根结底，“半山立夏节”的形成与开展是为提升人们对节气的文化认知，增进民众对区域文化的了解，加强各方参与群体的内部凝聚力，以期更好地生活。

（一）唤起文化记忆

首先，立夏节气习俗的传承以文化节的形式正慢慢地把民俗发生的情境找回来③吴世旭：《关于民俗学基本理论的几点思考》，《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4期。，在广泛推动各方参与的同时也是在“唤起人们对产生民俗节日的农耕文化根基与构成民俗节日习惯规则的深层文化记忆”④乌丙安：《关于节日民俗的文化记忆、文化修复和文化主体地位》，《节日研究》第一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90—96页。，让节气习俗从一种习焉不察的“自在文化走向自觉文化”⑤向云驹：《非物质文化遗产学博士课程录》，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36页。。我们在现场发现，不少民众开始好奇并主动询问立夏节气的一些食俗由来，甚至还遇到正巧出现在附近的外地民众因为看到这热闹繁忙的景象而回忆起自己家乡的立夏节气习俗，并就两地异同进行对比。

其次，“半山立夏节”作为含有立夏节气知识体系的实践活动，从成立到开展再到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由民众、社区全程参与的典型示范，有助于恢复并强化当地民众对区域文化的记忆和认同。第一，文化研究会成员中大部分是半山地区本土居民，他们投身到申报进程中，通过不断地翻阅历史地理文献资料以及寻人回忆来佐证旧有的立夏习俗，在对外界强调自身文化重要性的同时，也是在一遍一遍地唤起文化记忆，强化区域文化认同感。第二，今年刚恢复的“送春迎夏”仪式作为活动内容的重中之重，聚集了不少当地民众参与观看，而“仪式不仅是形式化的……在某种意义上，演出一场仪式，总要同意它的意义”①保罗·康纳顿著，《社会如何记忆》，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0页。。我们也发现，文化研究会里面的地方学者，不管是在彩排“送春迎夏”仪式之时，还是在正式的仪式现场，均向参与和观看的民众解释这一仪式具有的地方性历史文化内涵，以唤起文化记忆，进行文化的传递。

最后，“任何文化表现形式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就其内部构成而言，是混元的；就其存在方式而言，又是与其他多种文化表现形式共生的”②刘魁立：《文化生态保护问题刍议》，《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在“半山立夏节”活动现场观察，我们不难发现“半山立夏节日文化”与“半山娘娘信仰”之间形成了一种共生的现象。第一，“半山立夏习俗”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倪爱仁先生是半山娘娘的后人，也是他发起将成立的皋亭文化研究会设在半山娘娘庙里边，为“半山立夏节”的形成做前期准备。第二，“半山立夏节”的开展虽然以整个半山国家森林公园为范围，但有关立夏的民俗活动则是围绕着娘娘庙展开的，“迎夏”祭典仪式和秤人活动在娘娘庙西边，烧野米饭在娘娘庙北边，娘娘庙会和派发乌米饭则在娘娘庙南边。第三，借助“半山娘娘庙会”这一旗号设立了非遗集市，一方面丰富了节日文化内容，吸引更多民众参与；另一方面，也为“半山娘娘”增添了不少社会关注度。我们在现场发现不少人想进入（出于某些原因当日上午活动高峰期时不准许随意入内）娘娘庙内一探究竟，在准许进入之后，不少人在庙内奉祀香火，香火比平日（除每月初一、十五之外）要旺盛得多。因此，也可以说是有助于唤起人们对“半山娘娘信仰”的文化记忆。

（二）加强团结凝聚

首先，作为立夏节日活动开展的中心场地——“半山娘娘庙”，是一个家庙。负责操持“半山立夏节”核心事务的皋亭文化研究会（非政府团体组织），设立在半山娘娘庙内，研究会多数是由当地倪氏宗族成员或与倪氏宗族有着或近或远关系的人组成，会长倪爱仁先生的父亲（现已逝）更是半山娘娘庙的创建者。我们也发现，在研究会成员仍进行准备工作之时，已陆续有倪氏宗亲来到娘娘庙，观看了解活动准备进度，并应邀参加立夏当日的活动。除此之外，“送春迎夏”祭典仪式，主要是祭祀炎帝、祝融（文化研究会成员认为，倪姓是从祝融一支里分出来的姓）和半山娘娘。可以说，通过“半山立夏节”的举办，倪氏宗族成员之间的互帮互助以及积极参与，有助于加强宗族内部凝聚力。

其次，负责淘洗南烛叶、烧制乌米饭、野米饭，串豆子等等事务的后勤工作人员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对“半山娘娘”的崇信来帮忙。因其住在半山一带，坚信平日里已得到娘娘的不少恩泽，为此通过义务帮忙以示感激并期望能继续得到庇佑。甚至志愿者群体里有些并非当地人，不一定有此信仰，但认为这是来为神灵出力或许冥冥之中能给自己提供一个获得福泽的契机。民众借此共同帮忙出力的机会，彼此间交流传达对娘娘的情感、信念，可以说是有助于加强信众内部凝聚力。

最后，不管是地方性文化组织与区政府单位互相配合搭建这一文化节日平台，通过来自同一社区的志愿者们集体义务劳动，还是“送春迎夏”祭典仪式唤起民众对半山地区文化的认识与认同，通过免费分发乌米饭和“半山娘娘庙会”等活动吸引更多居民参与，这些都是在无形之中加强了社区内部凝聚力。

（三）融入创意活力

正如张勃教授所说“传统乡土社会的解体与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使二十四节气的时间表记功能以及对农业生产、日常生活的指示功能在很大程度上弱化，中国人宇宙观的变化，也使许多人不再相信天象、物候、人事之间可以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从而使二十四节气习俗活动大量消失。加之20世纪以来历法变更以及传统文化失忆，当地人对二十四节气的价值和意义认识普遍不足，珍视程度不够”①祝鹏程：《迎接新的驿程：构筑多元行动方的非遗保护机制》，《民间文化论坛》2017年第1期。。面对这种文化记忆淡薄的现象，我们以为让节气回归生活才是真正的保护，也只有回归生活，节气文化才能得到更好传承。“半山立夏节”的形成，让我们看到了农耕社会文化转化成城市社区文化的可能。

例如，抓住现代社会的健身跑步热潮设立的“跑山迎夏”项目，扩大参与人群面；再如，传播知识和唤醒文化记忆的农具展，以及让节日融入更多诗意情趣的现场书法；又如，政府部门主要以非遗集市的形式开展庙会，通过对传统再造，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民众的身心需求，其中设立的中医咨询点也让我们看到，立夏节气在新的环境下仍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和作用。立夏作为春夏季间的一个过渡性节气，不管是在传统农耕社会还是在现代城市社区，人们进行习俗活动仍少不了是为康健顺利地度过燠热的江南之夏。更有甚者，文化研究会成员在传播“半山立夏习俗”的途径方面也融入了现代性元素，如专门创立了微信公众号并在批量发放乌米饭的袋子上贴了二维码标志等。

总之，真正的活态传承势必需要开展创造性的保护工作。将二十四节气融入创意活力，用新的表达方式和传承方式适应现代人的生活情趣，满足其精神需求。“半山立夏节”通过把立夏节气转化为节日的这样一种方式，在让文化内涵变丰富的同时，更旨在让人们体会到立夏节气这一文化陈酿的魅力。

（四）带动民俗经济

田兆元先生从以下三个方面界定了民俗经济：（1）与民俗直接关联的生产与消费，包括生活类相关之衣、食、住、行与婚、丧、嫁、娶等产品生产与消费；（2）民俗的演艺及其与民间文艺相关的文化创意产品的生产与消费；（3）是民俗活动带来的消费，如民俗旅游、节日消费等①田兆元：《经济民俗学：探索认同性经济的轨迹》，《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14年第2期。。

“有节日就必然有活动，而节日本身便是人们的一种消费时间和空间的组合。”②何学威：《经济民俗学》，中国建材工业出版社2000年版，第259页。此届“半山立夏节”现场的消费活动主要是在非遗集市区块，售卖品也以糕点小吃类为主，消费人群主要是中老年群体。正如何学威先生所言：“节日使人们产生一种欢乐感……人们的欲望十分强烈，本来平时不想买的商品也买了。”③何学威：《经济民俗学》，中国建材工业出版社2000年版，第272页。处于节日时空状态中的人们，较少进行还价，虽然大部分售卖的食品平日在别处也可以买到，且在此处价格并不十分便宜，但仍旧很快销售一空。我们得知，由于各方原因，此次节日很多当地的小商贩未被准许进入活动现场，而在历年几届节日中，民众的购买选择更多，消费力度也更大。

（五）丰富娱乐生活

立夏原是一个自然的节气点用以指导农作生产，但它同时也影响着人们的精神生活。节气习俗中，含有非常强烈的“人地和谐”“天人合一”的道家自然观。正如刘魁立先生所说“我们古代的先人发明节气，把自然界的变化、动植物呈现的状态以及我们人体内部功能的状态和变化都反映出来……这些都是从人们对自然界的细腻感觉出发而形成的……”④刘魁立：《中国人的时间制度和传统节日体系》，《节日研究》第一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0页。但半山地区早已是非农业生产区域，而处于半山国家森林公园内部的传习基地，它的周边地带无法种植农作物，那就连农事体验也无法顺利地进行。与立夏食俗相关的时鲜都是从别处购进，特别是做乌饭时要大量使用的南烛叶。当地老人说，野米饭吃的是一种野，但我们发现烧制野米饭需要的蚕豆早已提前洗净备好在一边，烧野米饭的场地也失去了那份“野”的情境；小学生们要通过展板上的文字介绍去理解而非体会“斗蛋”，记者前来照相竟在周边一时难以找到会“斗蛋”的人。此外，立夏作为一个节气并非短暂式的一天，在当地老人口中是从立夏当天开始一直持续到五月端午那天，高潮则是五月初一。而我们发现借由着“半山立夏节”的开展，将原本分散在一段时期内的习俗内容穿插浓缩到立夏当天，使得高潮提前来至并有快速褪去的迹象。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之下，节日活动近午时分均已落幕，庙会集市在下午也已清理场地，以至于有老人惋惜活动好像没怎么展开。“民俗文化是一种适应性文化”①钟敬文：《民俗文化学发凡》，《钟敬文民俗学论集》，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10页。，因此我们认为，虽然民众在“民俗心态力量的集聚之下”②金克木：《无文探隐》，上海三联书店1991年版，第130页。的场景里依旧进行着民俗传承活动，但失去了农耕社会背景、剥离了生产环境的城市社区民众在进行传承活动时，更侧重把其作为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来为现代娱乐生活服务，而失去了对这些行为背后协调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体悟。

四、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基本了解了杭州“半山立夏节”的开展情况，并且可以初步获悉在产生和维系节气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土壤已经变化之时，人们是如何适应当下的社会现实，将节气转变为节日，并试图将其作为民众的生活方式，以期对民俗文化进行活态的传承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