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决定
2017-04-15戴存亮
戴存亮
眼下,人们的生活时常被各种节日缠绕,除了春节、中秋、端午这些中华民族传统节日,还有像圣诞、复活、万圣等洋节日。这些名目繁多的节日使人们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余能有时间放松心情,也让生活抹上些许亮丽、多彩的颜色。无论到哪个节日,我都会想起我的母亲。母亲离开我们近10年了……
晚年的母亲时常给我们谈起几十年前的一件往事,她在说这件事情时,语气是平稳的,神态是轻松的,但言语中分明让我们感受到有那么一点骄傲。而此时,父亲总是无语,绝没有争辩的勇气。
母亲出生农村,嫁给我父亲后进城当了工人,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一生平凡,人生履历上难有可圈可点出彩之处,更谈不上轰轰烈烈。但是,她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却是改变了我家的命运。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国家遭受严重自然灾害,人民生活遇到极大困难。国家动员有条件的城市职工(农村老家有房、有亲属、有种田技能)下放回乡务农,以减轻城市压力。既然是动员,那么多少还有些自愿因素。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父亲居然心动了,打算报名下放,举家迁回宁波乡下。
那时,我们哥几个都还小,不懂事,家里的事情都由大人做主。此时,母亲相当冷静,她以无容置疑地口吻表示自己的态度:“不去,要去你一人去。”母亲知道,父亲在生活上是离不开她的,她的态度其实就是让父亲打消这个念头。在母亲眼里,父亲虽然出身农村,10多岁就出来学生意,田里的活基本没干过,要靠体力、技能挣工分养家糊口是很难想象的。那时候,全社会生活水平都不高,50多元工资养活一家5口人比比皆是。父亲工资近百元,母亲也有50多元,这在当时虽算不上富裕,但足以使我家的生活蛮有滋味。再说,乡下的教育、医疗水平和上海比差了一大截,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母亲都不会同意下放。现在回过头来看,父亲其实并不符合下放的条件,虽然老家有房子、亲属,但父亲没干过农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是无法胜任的。
有一年,全家回乡过年,生产队刚年终分红,伯父家三个劳力只分到90多元。堂哥对我父亲说,一家人累死累活干了一年,和你在上海干一个月拿得差不多。那时候,城乡差别就是这么大。
最終,因为母亲的决定,我们全家留在了城里。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曾经承诺让下放职工再回到城市最终没有实现,只是在经济上给予补助。我曾经受单位委派,几次在春节前夕赴浙江、江苏农村慰问下放职工。我走了许多人家,绝大多数生活艰苦。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体力不支,不善农事,工分挣不到,生活难以为继。有的人家过年了连买凭票供应的猪肉钱都拿不出,执意要将肉票送给我,买几斤猪肉带回上海。这些下放职工的生活状况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历史真的不能设想“假使”或者“如果”。当年,如果我们跟着父亲下放农村,我也许会娶“小芳”为妻,脸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如今,我在公务员岗位上退休,可爱的小孙女已经5岁了,日子过得很幸福。看现在,忆往昔,是母亲的一个决定,改变了我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