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校社科学报改革路径的回顾与展望
2017-04-13陈静雄
陈静雄
(泉州师范学院 学报编辑部,福建 泉州 362000)
编辑出版理论研究
中国高校社科学报改革路径的回顾与展望
陈静雄
(泉州师范学院 学报编辑部,福建 泉州 362000)
高校社科学报改革路径争论由来已久。2001年以来,同样针对“全、散、小、弱”的办刊局面,同样沿着“专、特、大、强”的改革目标,同样以“专业化”“内涵式”“集约化”“规模化”为主要方式调整布局结构,改革却形成了两种基本思路,即“布局结构调整”的转型发展路径与“转企改制”的体制改革路径。两条路径都对改革起因、目标任务、实施方式等作出“交待”,但因逻辑不同,结论自然也就不一样。然而,实践证明,两条路径皆因各自局限而无力继续推进,最终只能以“技术革新”的方式,实施“双分开”运营模式,探索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融合发展之路,以走出体制束缚,并通过推动类似“专域在线学术平台”建设,实现“两个转型升级”目标。换句话说,适应数字化传播趋势与要求,通过学术成果的网络出版和学术出版网络平台的整合,推进纸本学报的重组和兼并,实现学术资源的优化配置,从而构建一个符合学术研究和学术传播的纸本学报体系,才是现阶段高校社科学报转型发展和体制改革的基本要求与主要内容。
社科学报;学报改革;百年传统;布局结构;转企改制;技术革新;网络出版;高校网刊;专域平台
高校社科学报改革争论由来已久,以《光明日报》2011年3月21日至4月2日连发十篇“高校学报出路何在”系列报道为近阶段业界聚讼纷纭的影响力“最高峰”①详见《高校社科学报向何处去?》(《光明日报》2011年3月21日第1版)、《告别“全、散、小、弱”》(《光明日报》2011年3月22日第1版)、《迈向“专、特、大、强”》(《光明日报》2011年3月23日第2版)、《勇于尝试 止于至善》(《光明日报》2011年3月24日第2版)、《网友观点:高校学报最好“做自己”》(《光明日报》2011年3月25日第2版)、《高校学报:寻找与建构新的起飞点》(《光明日报》2011年3月28日第2版)、《我们正在探索社科期刊专业化之路》(《光明日报》2011年3月29日第2版)、《学报改革要推动中国特色学术创新》(《光明日报》2011年3月30日第2版)、《推动学报改革促进学术创新》(《光明日报》2011年3月31日第2版)、《锐意改革 提倡创新 寻求突破—“高校学报出路何在”座谈会发言摘要》(《光明日报》2011年4月2日第06版)等系列报道。。系列报道既反思高校社科学报多年来的成败,也客观分析了中国学术期刊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更为新鲜出炉的“中国高校系列专业期刊”(以下简称“高校网刊”)鼓与呼。未曾料到,“旧虑”尚在,“新疑”又至。随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推进,新闻出版总署②2001年,新闻出版署更名为“新闻出版总署”。2013年,新闻出版总署和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合并,组建“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转企改制”设想,又在业界掀起了新一轮改革“议论风暴”。我们不禁要问:高校社科学报改革何去何从?
时至今日,对改革虽然达成了诸多共识,但体制问题依旧存在,以致改革实践的过程困难重重。改革路径选择即为其中最为突出的问题。2001年以来,同样针对“全、散、小、弱”办刊格局,同样沿着“专、特、大、强”改革目标,同样以“专业化”“内涵式”“集约化”“规模化”为主要方式着力于布局结构调整,③1998年,高校学报的“大整顿”“大扩容”致使自身出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问题,主要是指布局结构失衡与封闭办刊引起的学术质量与学术声誉双低下。2001年,经商教育部,新闻出版总署发布《关于进一步调整高校学报结构的通知》(新出报刊〔2001〕513号),决定对高校学报布局结构进行一次集中调整。后续改革措施本质上就是围绕着布局结构调整展开的。改革却形成了两种基本思路,即“布局结构调整”的转型发展路径与“转企改制”的体制改革路径。甚为有趣的是,两种思路在教育部和新闻出版总署的改革规划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而且其间历经多次折向交替。简单的区别在于,前一种为教育部所力推,并为期刊业界践行至今,但收效甚微;后一种虽备受业界质疑与抵制,却于2012年明确写入新闻出版总署制订的《关于报刊编辑部体制改革的实施办法》(以下简称《实施办法》)中。即使后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先是于2014年发布《关于规范学术期刊出版秩序促进学术期刊健康有序发展的通知》(新广出发〔2014〕46号),2015年又与教育部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高校出版工作的意见》(教社科〔2015〕1号),“布局结构调整”的转型发展路径与“转企改制”的体制改革路径依旧是仅有的“两个选项”。总体来看,两条路径的基本主张大抵相似,但是因改革逻辑不同,结论自然也就不一样。实践中,因各自局限而无力继续推进,最终只能以“技术革新”[1]的方式,实施“双分开”(纸本学报与数字学报分开,学报编辑与出版发行分开)的运营模式,积极探索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融合发展之路,以走出体制束缚,并通过推动类似“专域在线学术平台”[2]建设,实现“两个转型升级”①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高校出版工作的意见》(教社科〔2015〕1号)。目标,从而把高校学报事业推向新高度。
一、高校学报百年传统与改革诉求
中国高校学报历经百年发展,相沿成习,便有了传统。但学报传统是什么,目前尚未有人“作出比较全面和深入的研究”,“故在如何理解和看待传统的问题上众说纷纭”。[3]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界定中国高校学报百年传统,必须从百年来学报自身发展的历程中归纳,抑或从百年来学术界、期刊界对高校学报的探索中归纳。
要深入阐发学报传统,首先必须清楚什么是传统。所谓传统,指的是“世代相传、具有特点的社会因素,如文化、道德、思想、制度等”[4]。换句话说,要成为传统,这些社会因素必须是世代相传,长期以来没有发生过实质性改变的,而且必须是有特点、有标识的。哪怕这些社会因素有保守、守旧的成分,甚至落后、消极的一面,哪怕它们只是一种外在的基本形式,只要相当长时间里世代相传且具有特点,它们都应该被认为是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高校学报百年传统应该包括办刊宗旨、基本功能这些实质性内容,也包括办刊形式、传播方式、运行机制与制度文化这些形式的规定,即学报传统应有辩证统一的实质传统和形式传统。
高校学报的实质传统首先是指它是高校学术成果的发布传播平台,其次是以这个平台担负起学术传承、传播与发展的使命。这是学报之所以为学报的根本所在。时至今日,这个传统未曾改变也不能改变。但是,仅有这个规定,是无法概括高校学报区别于其他学术期刊的特质的,毕竟其他学术期刊同样也是高校学术成果的发布传播平台,也同样以这个平台担负起学术传承、传播与发展的使命。因此,学报之所以为学报,明显的标识还在于它的形式传统。形式传统是指高校学报综合性、高校性、内生性办刊定位及其呈现出的“一校一综合刊”之独特办刊格局。如此看来,实质传统界定的是学报与非学术期刊的不同,只有形式传统才能把学报从学术期刊中区分出来。
我国的学报传统可以追溯至20世纪初,以《东吴月报》(1906)、《清华学报》(1915)、《复旦》(1917)、《美术》(1918)、《北京大学月刊》(1919)、《南开季刊》(1922)等为代表的早期学报铸就了最初的传统。刘道玉指出:学报是学校的学术刊物,而且大学学报②行文中使用的“大学学报”“高校学报”之概念,其实是一样的。之所以作区分使用,主要是与所引文献保持一致。而且,与所引文献一样,两个概念往往专指社科学报。诞生至今,基本贯穿着两个办报“原则”:一是反映学术研究成果;二是刊载本校教师和研究人员的成果。这两点堪为“铁的规定”,少有人提出异议,更无人敢于突破这些“规范的做法”。[5]仲伟民、朱剑持同样看法:大学学报的核心价值就是以开放包容的学术研究交流公共平台追求真理、传播学术,而综合性、高校性是其主要外在形式特征。前者是学报的本质属性,后者则是为这一本质属性服务的。[3]实践也是如此。这些较早创办的大学学报,一开始就是以“学术探研,阐扬真理,传播文化”为办刊宗旨,学术性是其根本属性。[6]与其同时,几乎所有学报都以“展示自己”的方式实现“学术交流与传播”的目的,表现在:从运作流程看,高校主办、采编研及出版发行几乎一体是其特色;从刊载形式看,多为综合性学术期刊;从稿源看,基本以校内来稿为主。这些定位为以后的新办学报所继承,并由此规定了大学学报的学术性、高校性与内向性特征。[3]这些“约定俗成”的做法属于中国早期大学学报的传统,应该没有异议。
这种状况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末,高校学报一方面并未抛弃核心价值,继续以高校学术成果的发布传播平台担负起学术传承、传播与发展的使命;另一方面也无法针对综合性、高校性与内生性办刊定位进行改革。现在批评高校学报的,都把矛头直接指向其办刊定位,认为这种定位是学报产生诸多问题的直接诱因。然而,这恰恰从反面印证了学报形式传统至今未曾改变—某些阶段甚至有强化的迹象。例如,1956年,随着高校相继恢复或创办了自己的学报,“一校一刊”的办刊模式也大致在此阶段初步形成,并随着1978年以来大学学报的两轮大扩容而被普遍沿用至今[3];同样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反映本校学术优势为学报特色的思路开始形成,直至七八十年代,学报是本校教学科研“窗口”、是本校教师和科研人员“园地”的定位被普遍接受,成为新创办学报的首选;1998年的“两个规定”①教育部于1998年4月1日发布的《高等学校学报管理办法》(教备厅〔1998〕3号)第二条规定:“高等学校学报是高等学校主办的、以反映本校科研和教学成果为主的学术理论刊物,是开展国内外学术交流的重要园地。”新闻出版署1998年2月13日发布的《关于建立高校学报类期刊刊号系列的通知》(新出期〔1998〕109号)规定,内部学报转为正式学报的条件之一就是:“学报刊登的稿件,2/3以上是本校学术、科研论文或信息。”1998年高校学报“大整顿、大扩容”以来,“一校一综合刊”办刊模式得到了进一步强化,“成就”了如今“全、散、小、弱”的办刊格局。又进一步强化了这种传统。可以说,时至今日,高校学报实质传统未曾改变的同时,形式传统依然存在。
当形式传统被“格式化”或者说“制度化”后,遂产生了各种问题。因继续沿用初创时期的办刊模式而拘泥于其外在形式,高校学报的核心价值与外在形式逐渐产生了矛盾。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学术研究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学科分类不断深入发展,然而高校学报“学科综合”且“一校一刊”的形式传统却延续了下来,致使学术研究与学术期刊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首先,从办刊定位着眼,一方面,高校学报具有鲜明的单位化和行政化特征,封闭办刊使其成为主办单位的“学术自留地”,因此,客观性和公正性成为一个问题,自主性和学术性也无法得到保证,以一种外在于学术的方式存在;[7]另一方面,高校学报同质化严重,从形式到内容大同小异,既“全”且“散”,仅仅汇集了一些观点或意见而“没有问题”,变成了不同观点或意见的“零售柜台”,这种“杂糅”、“拼盘”、没有“主题”的结构方式对于学术发展而言,其意义和作用是非常有限的。[8]以致如今高校学报不仅告别了往日的辉煌②社科学报在百年历史开端的初始时期、新中国成立后的20世纪50年代以及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初,在反映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水平、引领我国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和方向、重构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传统上确实起到了主要作用(薄洁萍:《告别“全、散、小、弱”》,《光明日报》2011年3月22日,第1版),以致可以说“中国大学的百年学报史实际上就是中国当代学术史”,反映了“中国学术的发展脉络”(田敬诚:《关于高校社科期刊发展问题的思考》,《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2期)。,而且多数学报甚至彻底沦为研究者“琢磨”如何能够发表论文的参照性工具,进而成为研究者个人在相关学术制度安排下谋求“统计指标”的一个必需途径[9]。高校学报整体学术质量及其竞争力、影响力乃至公信力堪忧,甚至成为主流学者、知名学者眼中的“学术垃圾生产地”③在2007年10月举行的“首届高校学术期刊发展论坛暨《中国政法大学学报》首发式”上,多位学者对大学学报的现状提出了批评。清华大学教授李伯重在发言中称,大多数中国大学的学报都是学术垃圾的生产地。而被边缘化,甚至被唾弃[10]。
其次,就布局结构而言,高校学报“综合性”“高校性”“内生性”之办刊定位,致使布局结构呈现“全、散、小、弱”[11]之整体情况,弊端甚多。一是“一校一综合学报”的学术期刊结构不甚合理,学术研究与学术期刊之间供求关系错位,导致缺少专业研究支撑的学术质量根本无法保证,综合性期刊尤其是高校学报质量也就无法保证。二是期刊分布不合理使得学术资源无法自由流动与优化组合,导致学术资源浪费。三是绝大多数综合性期刊都呈现出学科拼盘的特点,结果因专业化和市场化导致了读者与综合性期刊的疏离,不利于学术的传播发展。四是专业期刊在形成科学合理的期刊评价机制方面的作用是综合性期刊无法比拟的,如果没有以专业期刊为主的合理的学术期刊体系,建立科学合理的学术评价将是一句空话。[12]因此,高校学报办刊定位及其布局结构调整势在必行。这是2001年以来高校学报走上改革之路的根本原因与发展趋向。
不过,高校学报布局结构调整不仅仅是基于学术研究与学术传播的忧虑,同时,还有经济方面的考量,毕竟布局结构调整与学术资源优化配置息息相关,甚至是继续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进文化产业发展的客观要求。从小处说,布局结构调整起始于学报市场有效需求量不足,规模经济及规模效应弱、行政化模式运行、经济效益差,主要是现行体制下期刊不具有独立市场主体的资格和身份的现状。20世纪90年代以来,高校学报市场化改革渐露端倪并形成发展趋势。主管部门早已认识到,改革的“良方”就是通过布局结构调整,或者借助市场化(“转企改制”)来实现学术资源自由流动与优化配置,从而提高学报市场竞争力,由此形成了转型发展和体制改革两条路径。往大处讲,宏观政策上,自2002年党的“十六大”以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进文化产业发展”的相关规划,频繁出现在党的纲领性文件中。2002年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了“文化体制改革”的总体目标,将出版发行业由适应市场经济的改革推进到以体制机制创新为重点的实质性改革阶段,而且还首次提出“文化产业”的概念,区分了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两个类别。2003年十六届三中全会进一步提出了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的不同发展思路。200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中发〔2005〕14号)全面深入论述了包括文化领域结构调整以及现代文化市场体系培育在内的文化体制改革的方方面面,文化体制改革成为“焦点”。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着重强调“文化创新”,指出发展文化产业,应在文化内容形式、生产方式、体制机制、传播手段、文化政策、文化业态等方面推进文化创新,以增强文化发展活力。2011年“两办”颁发《关于深化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体制改革的意见》(中办发〔2011〕19号),就期刊体制改革进行顶层设计。2011年十七届六中全会不仅首次提出要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要求,坚持推进文化体制改革,推动文化产业跨越式发展,使之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的重要支点、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着力点,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而且第一次明确指出要发展文化产业集群,提高文化产业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水平。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对“推进文化体制机制创新”问题作出决定。2014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二次会议审议通过《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实施方案》。至此,新一轮文化体制改革开始进入全面实施阶段。梳理这个过程,从十六大报告的“文化建设和文化体制改革”到十七大报告的“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再到十八大报告的“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不难看出,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文化产业发展”为改革主线,以体制机制创新、构建产业形态、优化产业布局、发展产业集群、形成规模效应为改革重点,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从而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是逻辑清晰的改革路线图。其中,“体制改革”与“产业发展”是本轮文化体制改革的两个关键词。显然,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高校社科学报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已经无法回避了。
当然,现实发展实践也为改革提供了物质支持和制度支持,使之成为可能。一方面,我国文化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经济基础、社会条件和体制环境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绝大部分文化产品的生产已开始走上市场化、产业化发展道路;另一方面,出版正在成为一种全新的经济形态,成为国民经济格局中独立的产业体系,同时担负着重要的社会功能。[13]既然如此,随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推进,一方面,以市场化作为实现文化产业目标唯一途径的改革已然成熟,“市场化”“企业化”“产业化”必将成为我国文化产品生产的主导方式和普遍形态;另一方面,包括高校社科学报在内的学术期刊致力于布局结构调整乃至“转企改制”已具备初步的构成要件(主要是指顶层设计与底层探索就高校学报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所形成的共识,以及落实这种共识所必须的技术支撑、物质环境与精神环境),新闻出版总署此时出台《实施办法》,要求以“转企改制”方式推进报刊单位体制改革,以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为基本方向实现学报布局结构调整,显然是改革的合理诉求,更是时代的必然产物。
总而言之,高校学报确有布局结构调整和“转企改制”之需要,改革以来也“形成”了两条路径。不过,在布局结构失衡问题没有得到合理解决之前,盲目启动“转企改制”的市场化改革必定使高校学报再次陷入混乱,毕竟极不合理的布局结构使其不可能具备市场生存的能力。因此,就高校学报改革逻辑而言,致力于布局结构调整,建立起科学合理的高校学报体系是单位体制“转企改制”的必备前提与必经之路,而且必须于市场化改革之前完成。至于什么样的手段最合适,则应该放在这个目标下来考量。[14]但是文化体制深入改革“破坏”了这种逻辑的自然生成,使高校学报改革依旧在布局结构调整抑或“转企改制”这种不确定性中前行,直到“技术革新”整合了学报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两个路径,才具备了走出这种博弈困境的可能。
二、社科学报改革路径的实践探索
15年来,高校社科学报改革实践确实存在“两种思路”。依照改革主体,有顶层设计与底层探索之分;依照改革内容或改革路径,有体制改革与期刊转型之异。实践中“两种思路”乃交融在一起[2],表现为顶层设计与底层探索的互动与磨合,共同推动着高校社科学报既实践体制改革又实践期刊转型,“不同步”地实践着布局结构调整优化和“转企改制”。由是观之,当体制改革与期刊转型这两大历史性变革任务交织在一起时,任何针对其中之一的举措,将注定是行不通的。[2]
将改革路径划分为转型发展和体制改革两种路径,业界早已有之。桑海认为,高校社科学报改革的推动力基本上都是外来的,主要是自上而下的行政力量。近年来,管理者出台的对高校社科学报影响最大的两个举措,分别是教育部主导的“名刊工程”与新闻出版总署主导的期刊体制改革。两者分别基于对高校社科学报的首要问题是结构性的体制性的认识而提出的[15-16]。而后者则认为最遗憾的是,桑海只是在阐述“高校学报改革视差之见”“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在线学术平台”时一带而过,并没有深入阐释这个话题。叶娟丽基于路径依赖理论对中国大学学报制度的阐述无疑是深入的,她指出,中国大学学报制度改革需要基于底层探索的顶层设计,而目前由政府主导的强制性制度变迁以及由学报界自发形成的自发性制度变迁是其中两种实践。她认为,教育部发起的强制性制度变迁主要指教育部实施的“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而新闻出版总署强调的关键词是数字化、集约化和专业化,具体目标则是市场化和企业化。[10]由此可见,虽然论述角度略有差异,阐述的着力点有所不同,但是关于改革路径的主要观点还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高校社科学报改革有两条路径,一条是基于“布局结构调整”的转型发展路径,另一条就是“转企改制”的体制改革路径。
如前所述,改革的直接诱因在于高校社科学报不仅已经无法满足社会科学的发展,而且逐渐成为社会科学发展必须突破的瓶颈[17]。内忧外患[1]中,高校社科学报面临“两难选择”,徘徊在变革的“十字路口”[17],可是自身又无力解决这些问题,致积重难返,最后只能寄望于主管部门的改革“视野”和改革“技术”。但吊诡的是,主管部门预见不足、不够专业的痼疾恰恰成为了高校学报改革的“导火索”。面对1978年以来高校学报的“大发展”“大繁荣”,主管部门不仅缺少冷静的思考和准确的预判,而且还于1998年作出诸如“反映本校科研和教学成果为主”和“内稿比例下限要求”的规定,使得“整顿”成了扩容。其中是非曲直及其原因,暂且不表。但至少说明,改革以来,种种原意“期刊整顿”的“调整”“整合”方案,最终都成为“人人有份”的利益妥协的产物,是如今高校学报“全、散、小、弱”办刊现状的历史原因之一。当主管部门认识到高校学报布局结构、整体学术质量存在大问题时,却又难以寻找到相应补救措施。可是“扩容”容易,“缩减”却极难,最终只能另辟蹊径,试图从重新定位、栏目优化等内涵建设到布局结构调整,从期刊转型到体制改革中寻找有效路径。
主管部门系统阐述高校社科学报整体改革思路①孙景峰指出:早在20世纪80年代,学术界、期刊界就针对大学学报“拼盘”模式提出批评,并建议逐步走专业化、联合化办刊之路,以“问题”为导向,以学科内容为中心实施改革;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则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角度观察、分析、研究大学学报发展改革,开始关注体制机制创新、经济效益问题,有的甚至提出高校应构建“产业型”学术期刊运行模式。但是对大学学报的高校性、综合性、内向性、分散性办刊定位提出批评,并从如何提高学术整体质量与竞争力的角度提出意见或建议的,则贯穿大学学报改革始终。各种改革措施的汇聚给主管部门系统思考大学学报的出路提供了视角与方法。(孙景峰:《学报编辑工程论》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年第1版,第288—373页),最早的应是2002年袁贵仁在全国高校社科学报工作研讨会上的发言[18]。袁贵仁指出,我国高校社科学报存在“学术质量的问题”“布局结构的问题”“办刊特色的问题”“发展路径的问题”“经济效益的问题”,因此面临着四个艰难转变:一是重新定位,并坚持开放办刊、质量立刊,走内涵建设之路;二是转变发展路径,走特色化、专业化、集约化与规模化发展之路;三是优化布局结构,讲求分布科学、结构合理、特色鲜明;四是转变市场定位,确立消费者意识、市场意识、竞争意识和效益意识,努力提高经济效益。这四个方面涉及高校社科学报丰富办刊内涵、转变发展路径、优化布局结构和适应市场竞争的谋篇布局与深刻反思,既有市场化办刊的考虑,更有纯学术方面的要求,定下了学报改革发展的总体基调,指明了改革路径和方向目标。如果说“布局结构调整”的转型发展路径和“转企改制”的体制改革路径存在某个起点的话,大概此文就是起点,并从这里逐渐产生分歧。
我们先来看看转型发展路径。以结构布局的调整优化促进学术整体质量提升,进而完成市场化改革,是这种改革路径的基本逻辑;而针对结构布局不合理这一主要问题,提出以“专、特、大、强”为目标,并以“内涵式”“集约化”“专业化”“规模化”“数字化”等方式,致力于构建一个分布科学、结构合理的社科学报生态群落,是这种改革路径的基本主张。政策上,2001年新闻出版总署关于进一步调整高校学报结构的“通知”②新闻出版总署:《关于进一步调整高校学报结构的通知》(新出报刊〔2001〕513号)。就明确提出“优化高校期刊结构与布局”的要求,从而掀开学报结构布局调整优化的序幕。紧接着,2002年教育部关于加强和改进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工作的“意见”③教育部:《教育部关于加强和改进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工作的意见》(教社政〔2002〕10号)。,更是旗帜鲜明地提出走“整合之路”“联合之路”“内涵式发展之路”的宏大设想。这种既延续高校学报作为科学研究与成果发表一体化的重要平台又通过布局结构调整来提升其学术竞争力、影响力、服务能力的做法,显然既符合学术期刊办刊规律和学术发展规律的需要,同时又为市场化改革准备了条件。后续政策文件及讲话精神—除了新闻出版总署2012年的《实施办法》之外—基本延续此种思路,此不一一罗列。实践中,自2002年教育部对高校社科学报重新定位并提出“上中下三策”—“走整合之路,创办专业性学报”“走联合之路,把刊物做大做强”“走内涵式发展之路,塑造学术个性和文化特征”①教育部:《教育部关于加强和改进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工作的意见》(教社政〔2002〕10号)。,尤其是2003年“名刊工程”②教育部:《教育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实施方案》(教社政〔2003〕12号)。和2004年“名栏工程”③教育部:《教育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名栏建设实施方案》(教社政〔2004〕11号)。建设启动以来,学报出现了对外栏目共建、对内栏目整合等新现象[19],栏目建设与内涵发展蔚然成风,专业化办刊的自觉意识得到确立[20]。尤其需要指出的是,2011年由17家入选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的综合性学报联合推出“高校网刊”的尝试,更是在数字传播领域内探索出一条既着力市场化又实现专业化、集约化和规模化发展的办刊路径,此举亦因在传统出版与数字出版两个领域,以“新方式”开辟出一条“新路径”而有了实质性突破的意义[10],为学术期刊的改革与发展寻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21]。数据显示,教育部入选名刊除政治学外,其他七大学科的影响因子数据明显高于排位前十的社科院系统主办的综合性人文社会科学类学术期刊[22],更是提供了有力证据。另外,2012年另一主管部门新闻出版总署启动的“精品报刊建设工程”④新闻出版总署:《关于实施精品报刊建设工程 推荐“百强报刊”的通知》(新出厅字〔2012〕556号)。“百强报刊”评比结果显示,社科学报占据学术期刊的一半左右⑤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公布2013年“百强报刊”推荐结果的通知》(新出字〔2013〕218号)。。这说明,经过教育部十年来的“名刊工程”“名栏工程”建设,入选的社科学报在原有基础上已具备相当强的学术竞争力和市场影响力。
但是,转型发展路径无法在社科学报改革中实现预设目标,“全、散、小、弱”办刊格局依然存在,换句话说,“一校一综合刊”还是目前高校社科学报的基本形态。今天看来,用以解决布局结构失衡的“名刊工程”“名栏工程”建设只是这种改革路径在全国范围内的“变通”,即期待以重点扶持名刊名栏来优化高校社科学报结构进而调整布局,因此这些措施的“局限也非常明显”[22]。它并未从根本上触及学报结构布局不合理的问题,也没有涉及已成当今世界期刊发展趋势的数字化技术问题[10]。说白了就是,主管部门也知道体制改革与期刊转型的重重困难,所以只能“避重就轻”“绕道走”。这种情况下,转型发展路径就只局限于学报内部的栏目优化这个“下策”了。当教育部实践的改革路径受困疑似“被废”[10]之后,在文化体制改革深入推进的时代背景下,最终以另一种逻辑—“转企改制”方式—来实施高校学报体制改革。这就是“转企改制”的体制改革路径。
为何要以“转企改制”方式进行体制改革呢?这是因为:现行学术期刊体制导致学术期刊结构布局不合理,科学的学术期刊体系及其评价体系未能有效构建等“体制病”阻碍了学术期刊发展,但是主管部门把期刊体制改革人为等同,或者说仅限制在“转企改制”上,认为体制的问题主要表现在学术期刊不具有独立市场主体的资格和身份,只要“转企改制”,给予其独立的市场主体身份,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23]这样做的结果是,改革一路走来,期刊管理体制改革始终无法纳入当前学术期刊改革的顶层设计[24],而推行学术期刊市场化却成为期刊改革的主要内容和中心任务。由是观之,体制改革路径并不意味着期刊管理体制改革,它基于“转企改制”方式,更多的是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确立后,文化体制改革深入推进下的逻辑结果。这种认识上的偏颇,似乎注定了体制改革路径同样无法实现学报改革“愿景”。
受制于社会文化领域的高度“敏感性”,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的关系问题长期困扰着业界。其一,文化体制改革具有特殊性与复杂性,只有根据文化领域不同行业、不同单位的性质和特点,区别对待、分类指导,才能循序渐进、逐步推开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中发〔2005〕14号)。;其二,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的界定、区分与定位十分模糊,许多出版单位性质上未作区分,政策上也没有分类,已严重影响了我国出版事业和出版产业的发展。[25]这个现状无疑是对期刊市场化改革初期困局的准确概括与真实写照,自然也就暗示着高校社科学报将在是否“转企改制”上纠缠不清[17]。首先是教育部。早在2002年,袁贵仁就明确指出,高校社科学报既“有一个发行量的问题”,也“有一个经济效益的问题”,因此,学术产品传播中,必须确立消费者意识、市场意识、竞争意识和效益意识[18]。字里行间非常清晰地传递出教育部对高校学报的市场化解读与“期待”。而且,自这个可视为高校社科学报系统改革开篇的讲话以来,教育部在强调提高学术质量、提升服务意识、优化布局结构的同时,总不忘提提市场化改革尝试。本以为市场化改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料等来的却是—时隔了五年之后,“改革”再次折向。2007年,根据中发〔2005〕14号文件精神,教育部和新闻出版总署联合下发的关于印发《高等学校出版体制改革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①教育部:《教育部新闻出版总署关于印发〈高等学校出版体制改革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教社科〔2007〕5号)。明确将高校学报定位为事业体制,既不依靠市场配置资源也不参与市场竞争。对市场化的“自我否定”,使转型发展路径成为教育部唯一的选择。
另一主管部门新闻出版总署也是如此。先前的市场化“萌动”自然早已有之。这从下发的各种文件和会议讲话精神可窥一斑。但是,自2004年于永湛对文化产业与文化事业关系问题进行阐述以来,作为其中的一个主要内容,高校学报的市场化问题直到2007年才有上述“规定”—而且是对市场化的自我否定。更为“出乎意料”的是,在“中发〔2005〕14号”文提出全面深化文化体制改革以来,根据这个文件下发的这个“通知”无疑“意味深长”。何况四年后,“中办发〔2011〕19号”文对“科研部门和高等学校主管主办的非独立法人科技期刊、学术期刊编辑部”的“另行制定”精神也表明,作为高校主办的学术期刊,高校学报的改革办法应不同于非学术期刊,其单位“转企改制”的条件并不具备。如此看来,高校学报改革不走市场化道路似乎已是共识了。未曾料到,2012年新闻出版总署却依据“中办发〔2011〕19号”文出台了《实施办法》,明确以“转企改制”“市场化”方式推进学报单位体制改革,不仅“曲解”了该文“另行制定”的精神②对“另行制定”的理解,已有文献显示,绝大多数人认为学术期刊编辑部体制改革应有别于其他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但是,朱剑认为,所谓“另行”指的是“转企”的具体“实施办法”,详见朱剑《构建互联网时代学术传播的新秩序—以高校学术期刊发展战略为中心》(《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6年第2期)。“另行制定”未曾明确,说明此类期刊如何改革尚有疑虑,这里取“多数人的看法”。,而且完全否定了自己五年前与教育部所达成的改革共识。改革节点上,体制改革路径正式“浮出水面”,而且有否定并取代转型发展路径的明显意味。解读《实施办法》内容,体制改革路径同样以结构布局调整为着力点,同样以“专业化”“集约化”“规模化”“数字化”为主要方式实现“专、特、大、强”的改革目标。较之于转型发展路径,两者的基本主张无疑是一致的,所不同的是,“转企改制”“市场化”是体制改革路径的逻辑起点。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最终因底层“集体抵制”而“不了了之”,但《实施办法》的出台,标志着教育部和新闻出版总署关于高校学报转型发展和体制改革的路径分歧正式形成。
总之,历经15年的争论与探索,在所有关于高校社科学报改革的话题中,唯此最为复杂与困难[17],决定了无论走哪一路径都甚为周折。目前来看,包括高校学报在内的学术期刊的市场化改革已成必然趋势,关键是找到符合实际情况且具有可操作性的改革方案与改革措施。[26]目前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出发于“布局结构调整”落脚于“转企改制”的改革主张—无论转型发展路径还是体制改革路径,终将因类似“专域在线学术平台”建设的“技术革新”推动实现“两个转型升级”目标,并在实践中得到落实发展。
三、高校社科学报改革路径的局限
综观两条路径,它们都对改革的起因、所要解决的问题以及解决的方式、所要达到的目标等作出科学合理的阐释。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于:同样针对“全、散、小、弱”的办刊现状,就“结构与布局”实施改革;同样沿着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数字化改革方向,实现出版资源的重新组合与优化配置;同样以构建一个“专、特、大、强”的社科学报体系为根本目标,使其在引领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发展中发挥实质性作用,服务于学术的传承创新与传播发展。但是,之所以成为两条路径,在于它们的改革主张及其逻辑又是明显不同的。首先,改革侧重点不同。转型发展路径以遵循学术发展规律与需要、学术期刊办刊规律为根本要求,“布局结构调整优化”是改革重心;体制改革路径则以市场化方式实现学术资源优化组合为学报生产的主导方式和普遍形态,“转企改制”是基本要求,“实施单位转企改制”是改革重心。其次,改革逻辑不同。围绕着“布局结构调整”“市场资源配置”“学术质量提升”三者关系,转型发展路径以布局结构调整的方式,着力提升学术整体质量,继而以学术竞争力作为手段实现学报的“转企改制”;体制改革路径则以“转企改制”方式,实现结构布局优化,继而以学术资源优化配置,提升学报学术与市场的竞争力。一句话,它们的分歧就在于:围绕建立一个“专、特、大、强”的高校社科学报体系,体制改革路径以市场化促进结构布局调整,进而提高学术研究整体水平;而转型发展路径则以结构布局调整实现学术整体质量提升,进而完成市场化改革。
理论上,两个路径都能自圆其说,但是实践中各有困难也是事实。高校学报改革是一个内容复杂、环节众多、利益交错的系统性问题,既与自身布局结构调整、学术资源配置和学术质量提升等问题联系在一起,又牵涉到知识生产机制、学术评价机制等宏观层面上的诸多改革诉求。因此,在当前深化文化体制改革背景下,如何在遵循学术发展规律与学术期刊办刊规律的基础上推进学报实现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殊为不易。能否达到既定目标,取决于我们对两个改革前提的准确理解与把握:一是体制对改革的限制。除了学报自身办刊体制外,当前知识生产机制和学术评价机制也是学报出现一系列问题的制度性原因,无论是“转企改制”还是布局结构调整都回避不了这个问题。二是学术及学术期刊的特点对改革的限制。学术的非实用性色彩注定学术期刊有效需求量①发行量是刊物市场化改革的一个指标。但发行量应包括用于赠阅的数量。像德国和荷兰的所有科学基金、高等院校的科技期刊和有关出版物,毫无例外,全都是采取免费的方式赠送给真正需要的人们;澳大利亚官办刊物80%用于与外界交换;而我国港台地区高校学报大多数每期印数只有数百份,主要是为了对口交流(李正银,等:《要对高校学报进行客观分析和正确定位》,《编辑学报》1999年第2期)。因此,发行量并不足以说明高校学报的市场供需状况,只有有效需求量才是期刊市场化办刊的根本前提。杨海文提出的“如果从受众的角度看,发行总量的实质性意义低于有效阅读”(杨海文:《市场化视野和高校学报的生存危机》,《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不足,这种状态决定着市场经济条件下学报的改革路径与发展模式。也就是说,只有通盘考虑,并有效推进包括知识生产机制和学术评价机制在内的制度改革,慎重把握学术发展规律和学术期刊办刊规律与“转企改制”的关系,才能实现学报转型发展与体制与机制改革,推进学报事业跨上新台阶。但是改革至今,两条路径皆因各自局限而无法实现预设目标,形同“废弃”。
先来说说转型发展路径。实施转型发展15年来,之所以未能取得突破,根本原因就在于无力逾越现行学术期刊管理体制的制约,并为主办单位内部利益关系所掣肘[27]。这两个主要障碍,一方面迫使主管部门必须兼顾各高校利益,不仅不能整合、裁撤刊号,而且要“大扩容”;另一方面迫使主办者必须兼顾校内各方利益,只能综合性办刊。如此妥协的结果自然是,“一校一综合刊”成为高校“标配”办刊模式,以及“全、散、小、弱”结构布局的形成。而后,教育部针对不合理现状提出的“上中下三策”“名刊工程”“名栏工程”等措施,之所以采用“变通”方式“绕道走”,根本原因恰恰在于深知其中“道理”而被迫采取的无奈之举,以致改革至今,依然走“内涵式之路”,而“整合之路”“联合之路”“专业化转型”鲜见付诸实施[28],作为改革着力点的“布局结构失调”问题依然如故,学报学术质量与学术声誉整体上没有明显改变。可见,无法摆脱体制藩篱和“摆平”利益纠葛的转型发展路径,到头来因制度的自我强化,致使高校性、综合性、内生性之百年形式传统成为路径依赖并被锁定,进而因高校学报成为“自家单位”而不是所有高校的学术成果发布平台而遭学界、业界否定。
当然,高校学报制度惯性只是转型发展路径未能取得预设成果的一个直接原因。目前绝大多数社科学报在学术期刊群体中之所以丧失话语权,甚至沦为一种提供统计研究者知识产品之指标的形式制度,成为知识分子累积个人学术地位和生活资源的一种途径和平台,更与宏观层面的整个学术制度,主要是知识生产机制和学术评价机制(包括学术期刊评价机制)紧密相关。一方面,“知识规划时代”下,中国社会科学场域中主要“存在着两大知识生产趋势”,以及与其相应的两大“知识类型”。这两大“知识类型”不以理论脉络和知识发展范式为依凭,是明确违背知识场域逻辑或遵循非知识场域之逻辑而生产出来的那种知识。而且,这种以政治性权力和由它所确定的“学术”制度安排为基础的“知识规划时代”,在很大程度上不仅“确定我们的知识生产方式,而且还有可能型构知识产品的具体内容”[9]。在这种知识生产体制下,个人的知识生产活动既被“宰制化”,也彻底“实用化”“功利化”甚至“庸俗化”了。既然学术成果不以理论脉络和知识发展范式为依凭,那么作为高校学术成果主要传播平台的学报焉能“独善其身”?另一方面,现行学术评价机制下,通过评价分配学术资源已成为一种“惯例”或者说必经程序。当学术评价以学术资源分配为直接目的,并已成为国家行政权力部门、学术单位内部分配学术资源和利益的依据与工具时,就意味着学术评价绑架了整个学术链条上的所有环节,以及几乎所有主体的名誉与利益,甚至被广泛应用于绩效考核、职称评审、评优评先,以及项目申报、结项等评审事务中。这种学术资源分配制度下,研究者个人只有通过“各种方式”进行交换才能获得相应的生活机会和学术资源,致使学术及其研究成为一种物质化、实用化活动。如此之“学术”,已背离学术之初衷,何谈学术情怀?学术质量亦可想而知。而高校学报内生性、综合性之办刊定位,使自身成为这种相关学术制度安排下谋求“统计指标”的一个“最佳途径”和“可靠平台”,进而在现行学术期刊评价机制下沦为弱势群体。由此看来,高校学报学术竞争力、影响力、服务力弱这种现状是与整个学术环境主要是学术制度紧密相关的,并非任何改革路径所能解决。转型发展路径自是不能例外。
再看体制改革路径。如果说转型发展路径的局限是无法摆脱体制锁定与利益掣肘,那么体制改革路径则试图以“转企改制”的方式走出现行学术期刊管理体制及其运行机制的束缚。这个思路好是好,但局限也非常明显。一是离开学术制度改革,体制改革路径同样行不通。个中原因,前已分析,这里不再赘述。二是体制改革路径从根本上违背了学术发展规律与需要,违背了学术期刊办刊规律与公益属性,无论理论逻辑上还是实践操作上都是如此。
首先,从理论上讲,这是因为大学学报的“两大劣势”—学术性指标与市场性指标是与其传统定位密切相关的[29]。一是高校性决定了学报必然成为高校学术成果发表平台,从而服务学术、造福人类。如果以“转企改制”方式推进改革,就必然切断学术研究与成果发布之间的这种“天然”联系即学术研究传播“一体化”的优越性。因此,正确的改革着力点并不在于高校性而应在于高校性所附带的内生性、综合性、分散性、孤立性等办刊痼疾,与之对应的是,开放办刊、联合办刊与专业办刊才是改革的主要方法而无关学报“转企改制”。二是学术性决定了“市场性指标”必然成为高校学报尤其是社科学报—无论是纸本期刊还是数字期刊—的天然“短板”。至于原因嘛,这还要从何谓“学术”谈起。
尽管有各式各样的定义,但已有文献并不否认学术包含了一种纯学理性研究活动。刘道玉在谈到大学学报的使命时就认为,但凡称为学术的,应当具有纯理论的特点,远离使用和技术。[5]李伯重在缕析“学术”一词沿袭的基础上也认为,学术有两个共同的主要特点,那就是学术的非实用性,以及与学院“捆绑在一起”的特性。借用我国过去的术语,学术就是学者在“象牙塔”中进行的“为学术而学术”的“纯学术”探索工作。用现在的话说,学术就是与学院有关的、远离使用和技术的一种纯学理性的创造性活动。[30]既然学术以好奇为旨趣、非以致用为目的,那么作为高校学术成果之天然发布平台的高校学报,焉能“转企改制”?
分析高校学报“转企改制”问题(作为高校学术成果的发布平台,高校学报不能市场化,但这不意味着作为文化产品,它也不能进入市场流通交易),经济学与文化学视角是两个天然的逻辑起点。只有区分严肃文化与大众文化,认识高校学报的本质属性,才能找到与市场经济的结合点,探讨“转企改制”的可行性。刘芳认为,作为学术期刊,高校学报本质上是一种“高雅、严肃、自律”的文化,是一种拒绝进入交换关系、不迎合大众也不为大众接受的“艺术”,[31]因此要求高校学报面向市场,按照市场化、企业化、产业化的模式运行显然是不现实的[32]。这是其一。其二,能否自主依据市场需求变化而有效调节文化产品生产内容和市场供应节奏,是判断期刊市场化与否的根本标准。而学术作品的创作具有规律性、高成本、低收益性与公益性,决定了高校学报不能以读者需求为轴心、以市场供需为尺度、以营利与盈利为法则。如果连这个最起码的“经济行为”都成为问题,就遑论企业化、市场化办刊了。可见,高校学报的传统定位,决定了自身和市场之间并不存在经济学意义上的供需关系,或者说,这种供需关系完全超出了市场经济法则所能调节的能力和范围[31],使得“转企改制”无从谈起。现实中,“抵制爱思唯尔”事件从反面提醒我们,那些鼓吹学术市场化的人恰恰忽视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即随着商业因素逐步渗透学术期刊出版领域,出版商开始垄断学术期刊的出版与发行,致使学术出版与学术传播出现危机[33]。陈颖甚至认为,编辑部体制改革,实质上是对学术事业公益基础的摧毁,意味着以弘扬学术精神培育为己任的公益学术时代的结束,一个以市场为导向的“后学报时代”的来临。[34]因此,我们对高校学报“转企改制”要保持足够的清醒与敬畏。
其次,改革实践中,高校学报“转企改制”的提出,于“法”“理”都失据。简单地说,《实施办法》的出台,依“法”而言,程序上不应撇开改革对象以及另一主管部门—教育部—自行决定,内容上不应与《出版管理条例》有关规定相违背,不应忽视报刊编辑部实际情况,更不应与所依据的“中办发〔2011〕19号”文的“另行制定”精神有出入[35]。因此,《实施办法》的出台,无论是制定依据、出台程序还是改革内容,都“无法可依”。照“理”而言,高校学报“转企改制”存在着“逻辑失当”的嫌疑:一是现行学术期刊管理体制及其运行机制是国家整个学术制度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学术成果发布平台市场化当与国家整个学术制度的改革通盘考虑,作为其中一个环节来进行,而不应该只是单独对报刊出版单位这一环节改制的要求。如果整个学术体制没有改革而单独简单地把成果发布平台推向市场,把这个关键环节单独“转企改制”,不仅达不到改革目标,而且必然带来整个知识生产秩序的混乱,助长行业学术腐败。[35]因此,“转企改制”必须在整个学术制度改革后推行较为合理。二是改革的目标应该是构建一个符合学术发展规律和需要的学报体系,而这个体系主要由高度专业(专题)化的学报构成。但在《实施办法》中,原本是改革手段的“转企改制”却成了中心环节,让不受知识生产规律和学术期刊办刊规律约束的市场来主导学报这一高校学术成果发布平台,从而改变高校知识研究、生产、发布、传播的既有方式,最终使高校的科学研究功能受到损害和削弱。因此,“转企改制”并不是唯一、更不是最优的路径[3],它只是学术制度改革、学术期刊体制机制改革、学报布局结构调整之后的逻辑结果,而布局结构调整优化才是改革的关键点与着力点。
总而言之,我国高校学报改革诉求既有学术目标又有经济目标,单位体制改制也好,布局结构调整也罢,最终都是实现高校学报学术性与商品性、服务性(公益性)与营利性的“既定”统一。但我们要认识到:一是无论走哪条改革路径,首要前提都是要先解决我国长期以来运行的包括知识生产机制和学术评价机制在内的整个学术制度的弊端,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改革高校学报管理体制。二是高校学报之顽疾不在于“谁办的问题”,而是“为谁服务的问题”,因此“高校主办”这个天然优势不应受到批判。高校学报应该以开放办刊、联合办刊与专业办刊的方式去“内生性、综合性、分散性和孤立性”之痼疾,而不是去“高校性”,更不是“市场化”。三是“转企改制”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高校学报转型发展和体制改革的逻辑结果,但我们不能以“市场化”代替转型发展的其他方面,更不能把“市场化”当作高校学报改革的主要内容,甚至是解决高校学报所有问题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一句话,学术体制改革是必备前提,布局结构调整是重点内容,转企改制才是逻辑结果。如果忽视了前提,颠倒了顺序,高校学报改革将一事无成!
四、数字出版是学报改革基本方向
高校学报改革存在“视差之见”[15]并不奇怪,归纳起来,就是顶层设计与底层设计在目标任务与路径选择两方面的分歧[2]。实践证明,两条路径都无助于解决布局结构存在的问题及其导致的诸多后果,只有形成共识才能找到出路。
路径分歧出现以后,最初的共识就是认为学报改革是体制改革与期刊转型的合二为一,这从2014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的“通知”①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规范学术期刊出版秩序促进学术期刊健康有序发展的通知》(新广出发〔2014〕46号)。,以及2015年教育部与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联合发布的“意见”②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高校出版工作的意见》(教社科〔2015〕1号)。把它们“融合”在一起可见一斑。前者既要求推动单位体制改革,通过创新体制机制,增强学术期刊发展能力,又要求调整布局结构,推进国家重点学术期刊建设工程和优秀学术期刊加强品牌建设,加大对精品学术期刊以及在相关学科领域处于领先地位且具有较大发展潜力的学术期刊的政策扶持力度,走“专、精、特、新”的发展之路。后者亦如此,既提出深化高校出版体制改革,推动期刊编辑部体制改革和机制创新,探索建立期刊编辑部组稿审稿编校与出版分离、出版企业统一出版发行的运营模式,又鼓励高校综合性学报向专业性学术期刊转型,走适合自身发展的“专、精、特、新”发展道路。虽说此共识实际上就是之前体制改革路径和转型发展路径的“拼凑整合”,但是与其说它是“新瓶装旧酒”,不如说是提出了建设性解决措施,即体制改革与期刊转型首次由“非此即彼”的路径分歧走向“亦此亦彼”的路径融合,而且融合的路径就是先借由“双分开”运营模式,再走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深度融合之路,从而实现高校学报体制改革与期刊转型的统一。换句话说,主管部门与主办单位已经认识到,互联网时代下的“技术革新”使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的“双分开”与“深度融合”成为高校学报走出体制锁定,实现体制改革与转型发展“双重任务”的唯一出路,并借助这一出路,通过进一步推动类似“专域在线学术平台”的建设,最终实现高校学报“两个转型升级”的目标。这可以说是“最初共识”的“升级版”,将引领着学报改革的基本方向与实施步骤。
首先,中国高校学术期刊办刊模式反映的是国家政策、市场生存、高校声誉和学者发表诉求四个因素之间的博弈,高校学报在“依托高校”这一基本格局不变的情况下继续探索“专业化道路”,只有网络出版才能为这一发展方向提供便利条件[33]。与原祖杰看法一致,叶娟丽指出,中国大学学报改革必须关注“三个大势”:一要尊重学术发展的普遍规律,坚持学术自由发展与分类发展;二要顺应期刊发展的世界潮流,坚持“内容为王”“渠道为王”“用户为王”相结合,通过技术革新,实现品牌化、数字化、专门化和集团化发展,并以数字化期刊取代传统纸本期刊;三要尊重我国国情,并体现我国的制度要求与政策特色[10]。“三个大势”的要义之一就是:数字化是实现学术期刊专门化、集约化、集团化与市场化的前提条件。这意味着,只有网络出版才是高校学报布局结构调整,走专业化、集约化、规模化、市场化道路的唯一出路。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底层设计的“实践范本”,“高校网刊”因契合学术发展规律、顺应期刊发展国际潮流、符合我国国情而日益显示出优势,成为变革中国大学学报的最优路径选择[10]。
其次,高校学报应以适应数字化出版传播为基本方向,实施体制改革与转型发展,并分“三步走”完成。起始阶段的任务是促进数字化发展[37],实现“双分开”运营模式与“深度融合发展”,推动期刊转型与体制改革。这是近期目标,也是改革深入推进的前提。接下来,在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深度融合发展基础上,进一步推动高校纸本学报的“四化”(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与数字化)建设,实现资源整合和优化配置。这是中期目标,也是改革必经之路。最后阶段,即成熟阶段,就是推动学报实现“两个转型升级”的目标,即从单一产品形态向多媒体、复合出版产品形态,从产品提供商向内容服务提供商的转型升级①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高校出版工作的意见》(教社科〔2015〕1号)。,实现全媒体出版和学术信息深度开发与市场化运营。这是远期目标。高校学报改革“三步走”意味着,在实现“两个转型升级”目标过程中,我们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既要有相应的物质基础、社会环境与技术条件,也要有自觉、自主的办刊意识。因此,适应数字化传播趋势与要求,并通过学术成果的网络出版和学术出版网络平台的整合,推进纸本学报重组兼并和专业化、专栏化乃至专题化发展,从而构建一个符合学术研究和学术传播规律和要求的学报体系,就成为当前一段时间内高校学报改革的基本要求与主要内容。
就传统出版而言,促进布局结构调整,推进纸本学报重组兼并与专业化发展,构建一个符合学术知识生产、发布传播的学报体系,应是当前高校社科学报深入改革的主要内容。无论转型发展路径还是体制改革路径,都是如此。因此,高校社科学报改革,一方面,当与国家整个学术体制的改革通盘考虑,全面检讨中国当下的知识生产机制和学术评价机制,并把高校学报置于其中进行考察。唯有如此,才能正本清源,进一步把握包括高校学报在内的学术期刊在这一体制中所承担的功能[7];才能给传统出版的创新发展及其与新兴出版的融合发展提供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另一方面,当继续以布局结构调整为出发点与着力点,坚持专业化、集约化、规模化办刊方向,通过加大扶持力度,继续实施诸如“名刊工程”“名栏工程”建设,“精品报刊建设工程”,以及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对200家学术期刊的重点资助,从而加强品牌学报建设与优势栏目培育,尝试构建一个由少数有强大学术引领力与创造力的“大报名刊”,一部分有相当学术影响力的“重点学报”、办刊个性鲜明的“特色学报”,相当数量的“专业学报”组成的高校社科学报体系。而作为主办者,社科学报必须准确定位,根据自身优势与特色,加强栏目整合优化,并将内容风格细化、精致化,努力设计和塑造“自己刊物独有的文化性格特征”,从而使刊物成为“与众不同的、无可替代的‘这一个’”。这既是纸本学报的改革目标任务与改革内容方式,也说明高校学报改革必须具备自觉的办刊意识。
就新兴出版而言,适应数字化传播趋势与要求,通过学术成果网络出版和学术出版网络平台整合,实现高校学术资源在研究领域、传播领域和消费领域的优化配置,应是当前社科学报改革的基本要求。当前,推进高校社科学报深入改革,更应在这一层面展开。唯有如此,才能摆脱体制束缚、推动学报布局结构调整,才能促进高校学报“转企改制”,实现“市场化”。
与此同时,现阶段“一定的途径”[17]早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具备了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的技术条件。首先,期刊样式发生革命性变化,数字化期刊逐渐成为主流[10]。期刊传播方式的变化,在使数字化期刊成为期刊传播的主要形式、期刊数据库成为传播的主要途径的同时,数字化阅读也已成为了读者的阅读习惯。我们既可以将先进的技术手段运用到学术出版领域,通过网络化平台与数字化手段,积极开发新型媒体,推出数字化专业期刊;也可以借助技术手段,直接搭建起各种在线出版和阅读平台,将刊发在纸本期刊上的成果进行灵活组合后加以个性呈现,并汇集到数据库中。其次,期刊体制改革与最新技术相结合,使技术革命成为了解决体制问题的钥匙。这对于包括高校社科学报在内的近6000家学术期刊来说,都是一种更为可行的通往理想彼岸的路径[1,15]。实践中,学术期刊改革将绕过纸本,直接从数字化重组开始,通过“云平台”来实现综合性期刊的专业化转型和规模化、集约化发展的改革目标。最后,学术出版行业中,目前已实现市场化的主要是二次文献出版,以及逐步走向垄断的学术文献网络化出版与传播、学术信息搜索与分析渠道,网络出版商利用网络对学科进行灵活组合的便利性与优势,不断拓展服务范围,引导网络资源使用者发现新的知识增长点并激发他们对知识资源的新需求,通过向读者提供精准高效的个性化服务来拓展学术信息的利润增长点[26]。既然如此,当前高校学报数字化改革重组应分“两步走”较为稳妥。
第一步,坚持“双分开”,实现“融合发展”。“双分开”的提法已得到业界的认同,并在实践中得到应用。这里不再赘述。如今,“融合发展”进一步成为互联网时代下高校学报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走出博弈困境的现实路径,并为政府高层所积极倡导。国家层面上,2014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审议通过的《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以及2015年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和财政部联合发布的《关于推动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新广发〔2015〕32号),教育部和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联合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高校出版工作的意见》(教社科〔2015〕1号)三大文件都明确了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出路[2]。例如,“新广发〔2015〕32号”文明确指出:在处理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关系时,既要以传统出版为根基,立足传统出版,发挥内容优势,又要坚持一体化发展,内容为本技术为用、内容为体技术为翼,运用先进技术,走向网络空间,从而推动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实现出版资源、生产要素的有效整合,切实实现内容、渠道、平台等方面的深度融合。①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财政部:《关于推动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新广发〔2015〕32号)。再如,“教社科〔2015〕1号”文作为最高行政主管部门和业务主管部门的政策性文件,更是就媒体融合、技术支撑、内容建设、平台建设、数字化升级等方面进行了全面阐述和部署,而且“字里行间”提出了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深度融合“三部曲”,即先“融合”,后“转化”,再“升级”。一是出版单位应以先进技术为支撑,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努力实现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一体化发展;二是出版单位应依托优质学术资源或优势出版平台,构建统一的学术期刊数字化平台,推动学术期刊数字化升级;三是出版单位应改造传统出版方式,推进管理过程、内容生产、产品形态的数字化和传播途径网络化,推动自身从单一产品形态向多媒体、复合出版产品形态,从产品提供商向内容服务提供商的转型升级。②教育部、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高校出版工作的意见》(教社科〔2015〕1号)。因此,在这一背景下,高校学报首先要主动进行体制改革和发展转型,探索建立组稿审稿编校与出版发行分开、纸本综合性学报与数字化专业学报分开的“双分开”运营模式,促进纸本综合性学报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与数字化发展;其次要积极探索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深度融合发展之路,通过创新内容生产和服务、加强重点平台建设、扩展内容传播渠道等途径,切实推动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在内容、渠道、平台等方面的深度融合,实现出版内容、技术应用、平台终端等的共享融通,形成一体化的组织结构、传播体系和管理机制。
但从长期来看,两种出版形式和方式的融合毕竟只是一种过渡性“方案”。转型策略上,应以直接向新媒体转型为主[36-37],并进一步推动类似“专域在线学术平台”的建设,从而实现“两个转型升级”。这是因为:网络和数字技术裂变式发展的媒介的变化,不仅带来媒体格局的深刻调整和舆论生态的重大变化[38],而且媒介的变化改变着人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和行为,注定在线学术平台终将取代学术期刊,成为主流学术交流平台[2]。而新的在线学术平台的构建,毫无疑问将引发学术出版的全方位变革,甚至影响到知识生产和传播的机制[16],导致传统学术传播的失序和互联网时代新的学术传播秩序的形成。这种背景下,“高校网刊”的扩容,乃至之后的“专域平台”的构建推广,将毫无疑问地有效解决纸质学报布局结构、“转企改制”乃至与数字学报融合中的一系列深层问题,从而渐次打开通往互联网时代学术传播新秩序之路。[2,37]这是高校学报数字化改革重组的第二步。
高校学报数字化改革重组以“高校网刊”建设,以及即将付诸实践的“专域平台”的构建为标志。从这个角度来说,“高校网刊”的改革模式无疑具有示范意义。“中国高校系列专业期刊建设与发展”研讨会认为,这一模式实现了综合性期刊的专业化转型与规模化、集约化发展,并将期刊编辑与出版发行分离开来,既解决了新闻出版总署“转企改制”实施办法中学术期刊服务学术与市场化的矛盾,又确保学术期刊体制改革没有离开编辑部和高校这个学术平台[21]。相对于笼统的“转企改制”,这种改革模式具有整合现有资源、担当传播主体的优势[2],无疑显得更为合理、更为可行。当然,“高校网刊”仍然存在各种问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其创办并非建立在对用户需求深入研究的基础上,以致“高校网刊”存在用户界面功能单一、移动媒体终端开发不足等诸多问题,无法体现“内容为王”“渠道为王”“品牌为王”“用户为王”的高度结合。因此,基于“高校网刊”打造的新兴在线学术平台,就必须从用户需求和用户体验的角度重新进行架构。桑海对网络媒介时代的用户需求所作的分析以及在此基础上对在线学术平台功能框架的构想[16]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尝试性方案。二是通过创办新媒体来实现自身的转型和学术传播秩序的重建,除客观困难和思维惯性不可避免带来的“某些局限”,以及因缺乏体制认可而无法获得合法“身份”外,“高校网刊”主要在技术上还存在两个局限:其一,纠结于“期”和“刊”;其二,合作无法推进到编辑出版的全流程。针对这个问题,朱剑认为,构建学术传播新秩序当从传播秩序的关键—传播的基本单元开始,而互联网时代学术传播的基本单元就是他随后提出的“专域平台”—一个共建共有共享的新型平台。基于此,他不仅提出了“专域学术在线出版平台”[2]的基本构架、理念原则和基本功能,而且认为只有通过它,综合性学报的专业化、集约化和数字化转型才有核心依托,才能实现由纸本出版为中心到互联网出版为中心的转型。由此看来,以类似“专域学术在线出版平台”—“超云”—为代表的聚合型平台的实践,在高校学报转型发展与体制改革中,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综上,未来高校学报的长治之道就是:一方面积极顺应当今期刊发展的世界潮流,通过技术革新实现“双分开”运营模式,探索传统出版与新兴出版融合发展之路,并借助学术成果的全媒体出版和学术出版平台的整合,实现数字化、专业化、集约化、规模化发展,促进纸质学报的重组和兼并,实现布局结构调整;另一方面与网络出版商深入合作,引导网络资源使用者发现新的知识增长点和产生知识资源新需求,并通过向读者提供精准高效的个性化服务拓展学术信息的利润增长点,从而实现二次文献出版和学术文献网络化出版与传播、学术信息搜索与分析渠道的市场化运营[26],最终实现“转企改制”愿景。如是,以扩展至整个CSSCI收录的高校社科学报为主体的“高校网刊”势必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再续光荣梦想,引领中国学术发展。也许,这就是“高校网刊”改革模式对于当前学术期刊体制改革问题的示范意义吧[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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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宋现山)
A Review and Prospect of the Reform Paths of China’s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Academic Journals
CHEN Jingxiong
(Joumal Editorial Department, Quanzhou Normal University, Fujian 362000, China)
There is a long-running debate over the reform paths of China’s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journals. Since 2001, although facing the same problem of being general, segmented, small and fragile,setting the same reform target of making such journals professional, special, massive and influential,focusing on structure adjustments by being professional, content-driven, intensive, scaled-up and digital,we have evolved the reform into two different ways—one is academia-oriented and focuses on structure adjustments, while the other is market-oriented and relies on enterprise transformation and system reform.Both ways, with their own logic, explain the reform’s reasons, methods, contents and targets, but their logic and conclusions are totally different, so that they hold their respective propositions. However, practice has proved that due to their weaknesses, these two solutions are unable to be carried forward. Therefore, they resort to the method of technology innovation that separates paper-based journals from digital journals,and then integrates traditional publishing and emerging publishing methods to attain the goal. In other words, the reform should follow the digital transmission’s trend and demand, rely on sharing academic achievements by omni-media’s contributions and integration of academic publishing platform, strengthen the restructuring and merger of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paper-based journals, and optimize the use of academic resources, so as to build a journal system that is in line with academic research and transmission.The above-mentioned poimts have already become the reform’s basic requirements and main contents.
social science academic journals; a century-old tradition; layout and structure; enterprise transformation and system reform; technology innovation; online publishing; online university journals;special publication platform
G237.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7931(2017)05-0069-17
10.16217/j.cnki.szxbsk.2017.05.008
2017-04-26
全国高等学校文科学报研究会重点课题(2016ZD03)
陈静雄(1973—),男,福建惠安人,编辑,硕士,研究方向:编辑出版、教育哲学。
陈静雄.中国高校社科学报改革路径的回顾与展望[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7,34(5):6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