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艾一：岁月神偷

修艾一

小时候，每每吃过晚饭，我们村的一群小孩子就会聚到一块玩，玩到天黑了也不回家，大人们常常会出门来寻找我们，并且总是一找就能找到，因为我们常待在同一个地方。

说也奇怪，每次决定去哪玩时，大家的意见都出奇的统一，那肯定是“老独眼”家。“老独眼”是一个有着一撮花白胡子的小老头，整天见了我们都乐呵呵的。“老独眼”是我们生气时给他取的外号，因为他瞎了一只眼，上面结着层翳，他看我们的时候都把头侧过来，表现出很吃力的样子，最有趣的是，他开了家理发店。

这是我们村唯一的一家理发店，我的头发都是在他店里理的。起初我还不太放心，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人拿着理发剪刀在我头上挥舞，万一一个不小心，把我耳朵给剪掉了怎么办？不过渐渐地我就抛掉了这个想法，反而是每次头发还没长多长就急着去他那里理头发。对付小孩子，他可有办法了。

他会变魔术。他把一块糖扔了出去却又从手里变了回来；他在我们眼前把一枚硬币吞下后，却又从我们背后取出……起初我们都觉得很神奇，抢过他的糖，把他衣服口袋都翻了一遍，又在周围的地上找了又找，终于知道了那颗“被扔出去的糖”并没有被变回来，也知道那枚硬币他并没有吞下，只是藏于手心里罢了。表演过后，他总会给我们每人发一块糖，有时候不给，我们就一起骂他“老独眼”，他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把我们抓住，使劲挠我们的胳肢窝，直到我们笑倒在地上为止。

我们一群孩子的发型几乎一模一样，全都是“老独眼”理的。男孩小寸头，女孩小辫子，从远处看，就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孩子了。

可是，随着岁月一点点消磨着味蕾，消磨着天真，我们也很少再去“老独眼”家了。“老独眼的魔术太假了。”“老獨眼的糖也不甜了。”“老独眼头发理得也不好看了。”村里不知什么时候新开了家理发店，老远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音乐，不少人都开始追求时尚，同伴们个个留起了新发型。

再以后，我们也都相继离开村子去外面上学了。每个人都在追逐着自己的青春，追逐着新潮流，追逐得忘乎所以。那个老头儿的理发店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几乎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有一次，我回村探亲，当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路过那个熟悉的地方时，记忆中隐约有样尖锐的东西一直刺着我的大脑。好像是个瞎子，再好像……是个理头发的老头。我对他的印象仅有“瞎子”和“理发的老头”了，就连他的绰号都忘了，更别说他到底叫什么，他瞎了哪只眼了。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又去老头那里理发了，醒来时心里像刚吃了糖一样，很奇妙。

（指导老师：黄忠 徐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