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9年
2017-04-11螺母螺丝太弟
螺母螺丝太弟
1999年,我在成都。那时候大学刚刚毕业,是四川省曲艺团的一名骨干青年相声小品演员,除了团里不定期安排的演出,也会时常到各大宾馆和酒吧以及夜总会串场表演干私活,能赚一点小钱,但是通常很狼狈。譬如经常会在演出的中途被看热闹的小孩抢去了话筒,或者是被酒精壮胆的人们起哄。
只要没演出安排我几乎每天早晨8点就会到邻近单位的成都市图书馆去读书,常常是一坐一天,直到晚上18点图书馆关门,再回到曲艺团门外的那条喧闹嘈杂的小街上,找一家棋牌室和不相识的下岗工人们打麻将,那时候成都刚刚开始流行“血战到底”,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一局牌都会打到只剩最后一人,先和牌的未必是赢得最多的,运气的成分很大,但许多棋牌室还保留着推倒和的传统:不能和牌,就不要放炮,看死上家,盯死对家,防死下家,对于麻将的技艺会要求更高。
我的技艺或许谈不上高明,但仗着所谓的“童子手”手气都还不错,通常都是赢,平均每天都能赢上100块左右的生活费,相对于曲艺团每月400块的基本工资,已经是不小的数目,所以现在牌局上老是输的我,很怀疑正是那一年用掉了自己全部的好运气。读书和打麻将占据了我1999年的大部分时光,那一年我接触的一直是传统主流世界名著,如饥似渴地几乎读完了全部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巴尔扎克、托尔斯泰……还有莎士比亚。
受莎士比亚的影响,我每天都写一首十四行诗送给当时爱慕的一位姑娘,持续几个月,写过很多首,因为她就住在我的楼上,所以每天都会将手稿送到她的手里。然而多年之后,我向已为人妻同时也还是好友的姑娘问起那些手稿的下落,姑娘却差不多完全不记得了写诗给她这档子事,这让我有点沮丧,也终于顿悟其实姑娘不一定都需要十四行诗,至少十四行诗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回想起来当年的姑娘每天接过我手稿的時候,好像既不欣喜,也不讨厌,一切就像是顺理成章然而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突然有些觉得青春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千禧夜之前有各种传闻,除了世纪大混乱,还有世界末日的说法,传得最厉害的时候还是有些人心惶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我于是多少也有些担心真的有末日,所以干脆约了几个朋友打麻将过千禧夜,心想万一要死,死在“战场”上总比死在睡梦中更体面。然而麻将提心吊胆地打到凌晨两三点,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老样子。渐渐感到无趣,于是我离开牌局骑车回家,穿过熟悉的夜色阑珊的成都街头,回到曲艺团提供的单身宿舍里,对着台灯无聊地坐了很久,把赢来的钱掏出来放到桌子上认真数一数,然后就做了个决定:去北京。于是,在2000年的不久之后,我到了现在生活的城市,正式成为一名北漂,开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