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阿忠画语

2017-04-10黄阿忠

大观(书画家) 2017年6期
关键词:主观绘画创作

黄阿忠

写生与创作

一般的理解“写生”,是学习绘画初始作为基础训练的手段。无论国、油、版、雕等各个画种,都必须通过这个手段获取基本能力,这也是我们通常说的基本功,其中包括构图,塑造,表现,黑、白、灰的处理,和色彩的构造等等。以我现在理解的这个基本功,还应该包括一个整体的修养,对于审美的认识,文学的造诣,哲学的理解,品格高下的判断等等。这些和“写生”好像风牛马不相及的概念,其实,在我们学习绘画进入写生的同时,就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中的。修养,审美,造诣,品格等等是“动脑”,修炼的是“心”;而写生是“动手”,练就的是能力。所谓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也是“写生”的最好诠释。遗憾的是,当年我们学习绘画,进入写生时,只知道培养动手能力,而忽略了“心”的修炼。当下的绘画学子,也许还存在这种现象。

写生是为了以后的创作,而当我们通过写生获取了素描、速写、形态等造型能力,以及色彩的认识和处理方法后,“写生”也就成了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创作”。或许,“写生”为“创作”捕捉了更多的手段,但到了一定阶段后,“写生”本身也是一种“创作”。如果具备了线条,黑、白、灰,和色彩以及物体的造型等基本能力,当然,也包括锻炼“心底”的修养、品格后,你的每一次“写生”都是一幅“创作”。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写生”,以及“心”的修炼,写生就又有了新的课题需要你去探究了,比方说风格个性,绘画形式,诗意,境界等等,也就是说,此时“写生”又上升到了一个“创作”的台阶。这样,笔下的人物,自然景观等等,都毫无疑问打上了你的“烙印”。

《江村渔舟》,∮58厘米

《绿夜清音》,45厘米×67厘米

从另一方面说,如果一开始的写生是客观描摹人物,自然的话,那么,经过修炼的“写生”将变得非常主观的了。你要用智慧去谋篇布局,用立意去发现自然,景物,从而把真切的内心感受赋予画纸,画布。“写生”一词是由“写”与“生”组成,“写”是抒写,“生”是生命,抒写自然要有生气、生命。画家的生气和自然的生命相融合,而后达到和自然“物我合一”时,也就产生了艺术,画家要用“心”去写就“生命”。如果为画而画,而没有用自己的智慧,思想,意趣去感悟,只是仅仅把对象描摹下来,那么,这样的画是没有生命的。

面对同样的景物,因为有不同的感悟,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客观”地描摹对象,或许是一个误区,面对一片森林,一个草垛,你能把颜色调得和森林,草垛一模一样吗?你在写生时,能这样“客观”吗?写生抓的是感觉!“主观”的感受。当年印象派主张走出画室,到自然中去写生,画外光。他们把画架从画室搬到户外,主观地感受阳光下的色彩,是一次绘画革命。我分析了莫奈,毕沙罗,西斯莱等几个画风相近的画家,发现他们都各自有一套处理阳光,色彩和色调的能力,因而,我们也能一眼认出他们的作品。如果没有主观的处理和表现,又怎么能产生莫奈,毕沙罗,西斯莱的风格呢?我在法国勒阿弗尔的塞纳河入海口看一百多年前莫奈画日出的实景,画布上的吊车,厂房,和带有晨光映照的海水,以及那似是而非的小船。如果没有主观的挥洒,哪能拉开和自然对象的差距,哪能有今天的《日出·印象》。在港口的码头边,竖立了一块印有《日出·印象》的牌子,我想,莫奈一定是在这里迎着朝霞完成那张“写生”作品的。同样,在埃特勒塔海边的沙滩上,莫奈画象鼻山,那“劈劈啪啪”的笔触,印象的色彩,怎能说不是主观的呢?我去了鲁昂大教堂,那里也是莫奈写生的实体对象。莫奈在那里住了好几个月,画下了诸如《晨》《夕》《雾》等二十多幅大小差不多,构图类似但色调各有不同的油画,这也是地地道道的创作。晚年他在吉维尼的花园里画下的《睡莲》系列油画,也一定是坐在那座日式拱桥边,或者是柳树下“写生”的,你又怎能说这不是创作呢?

《老房的构成》,15厘米×15厘米,2010年

《绿夜清音》,45厘米×67厘米

《老上海系列·外滩》,40厘米×50厘米

《老上海系列·吴淞口》,44厘米×49厘米

写生的过程是意象品格相融的创造。走进自然,用色彩表达意境,传递情感,也是锤炼心底的色彩。你看,野草和树木的对话,星辰和日月的互动给了主观“写生”出神入化的境界,你再看,一条古老的小巷,斑斑老墙留下的岁月印痕,一片破碎的瓦砾,散落青砖铺就的历史,都在抒写中创造了生命。晨曦中的爱琴海是翠蓝的,夕阳下的地中海是紫蓝的,“写生”主观地用心去解读“蓝”的密码,摄取自然中隐藏的精灵。画家坐在田埂边,树荫中,山麓下,悬崖上写生,他与自然交融着生命在创造。

写生是一种创作形式。

谈审美

审美,也就是我们怎样去看“美”,理解“美”,审视“美”,然后运用审美在决策中,工作中和生活中。

我们常常唠叨,当下审美缺失,美盲尚未扫尽。事实确实如此,比方说,街头竖一块广告牌,牌子大小比例和环境的协调;比方说,建筑外形之间的关系,以及高高低低排列而成的天际线等等。

审美是一个观念,它关系到人的视觉、触觉、听觉、味觉,乃至甜、酸、苦、辣,审美和生活密切相关。中国古代的士大夫阶层非常懂得审美,游山,看烟云缭绕山峦,绿树掩映,山麓钟声敲响,悠悠然荡去深谷;玩水,水流湍急忽又舒缓,载上零落的飘叶,把秋天的灿烂送到山居,又或倒映蓝天于碧水,清新旷达,滋养着心境。房子置山中或水边,讲究比例和节奏,就连门扉竹编也疏密有致,从而调剂了心情;建造园林有长廊透窗,天井里栽修竹、芭蕉,踱步观望,一步一景,使人流连。回首窗外,太湖石旁一修竹,雨打芭蕉闻天籁,总能看到一幅幅意境悠远的图画;就连渔夫樵子,也会在泊舟、村舍前引歌满天红霞,让视觉留在审美之中。

明末清初有个文学家叫李漁,他的审美论述对于后人有很大的指导意义。他对居室、器玩、饮馔、服饰乃至园林、建筑等各个方面,都有他的审美取向和情趣。他的《闲情偶寄》被林语堂称之为“中国人的生活指南”,值得我们一读。相信读了他的文章后,对我们审美眼光和趣味的提高是有帮助的。古人的审美标准值得我们玩味,那种把文学、艺术、哲学、道学等揑合在生活中的理念,也值得我们去深思。

中国人对于审美的追求,是积累了几千年的了。从仰韶文化所遗存的陶罐上的纹饰,画像砖,石刻,青铜器,兵马俑,汉代霍去病墓前的石雕,到古建筑的翘檐,瓦当,雕欄玉阶,楹联横匾,书屋草堂以及窗格漏墙,画桌几案,靠椅睡榻……无不透出中国人的审美修养和智慧。中国是个崇尚审美的古国,也是一个将文化、艺术渗透到生活中的民族。我们为华夏九洲有这样一个博大精深的审美而感到骄傲。

审美看似简单,若是绘画,就这样一涂抹,仅留有那么几丝印痕,就有了真情的流露可以品出,一根线拉过去,拉过来,又嘎然而止,然这线条的长短交错,构成却出了意味;譬如建筑,就那么一堵墙,靠边开个小窗,这种组合,尽显意趣盎然,一个扶梯转角,似圆非圆,似橢非橢那种圆与方的配对,出其不意。岂知这种简而又简的追求,和在这简单中达到的审美效果,也并不是轻而易举可以获取,那是需要长期的修炼,感悟,才能做到。对于简单、简约,分寸的把握是最难的,古人对于这样的审美,早就有过精僻的论述,句子也很简单,叫做“增之一点为太红,减之一点又太白……”,其中意味,你稍作领悟,就会感觉到。审美当然也有精细的、繁复的,精细到极致,繁复到透不过气。精细的极至,让你叹而观止;繁复重繁复,可以在惊讶中生出美意。然而,无论简、繁,在审美上都不能忘了一个字——度。这个“度”的密码,必须靠我们的“悟”去解密。

“审美”根植于我们国土已经几千年了,就连老妪村姑,庶民百姓都具有审美的潜质。唐代诗人白居易作完诗,先要念给村口晒太阳的老妪听,只为汲取藏在民间的淳真的审美智慧。我见过金山农民画的老作者,当时都已年过六旬,没有读过书,更没有学过画,然画中的纯净的审美趣味足以打动每一个搞绘画的和不会画画的。有一年去造船厂写生,见一艘横卧船台的巨轮,正在做船体的油漆,土红色的防锈底漆在工人油刷下,呈大小不一的方形的笔触,其方向,间距不同,远远望去,像是西班牙现代画家塔匹埃斯的巨幅抽象绘画。我想,造船工人也没有专门学过画,却在生产作业中进行了一次“审美”的实践。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和绘画史上的大师撞上了“审美”。

时下,我们这个社会在不少地方忽略了“审美”,有些事情因为审美的缺失,而造成了遗憾。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在科技上、工农业建设上及桥梁、隧道的建筑上,以及在娱乐上等等,都和世界在看齐,有的甚至走在了世界的先列,而却那么不重视审美,忽略了“审美”的引入和培养呢?

其实,要想提高我们的审美很简单,多看,多读书;多想,多思考。“美”就在你的边上,发现它要有眼光,多读书能解决这个问题;“美”就在自然、生活中,汲取它必须去感悟,多思考便积累了智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我们提高修养的法宝,恐怕也是扫除“美盲”最有力的两大武器,缺一不可。

猜你喜欢

主观绘画创作
“美好生活”从主观愿望到执政理念的历史性提升
加一点儿主观感受的调料
《一墙之隔》创作谈
对立与存在
创作随笔
欢乐绘画秀
欢乐绘画秀
欢乐绘画秀
创作心得
创作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