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冬夜
2017-04-10董宏猷
一、 “口罩公主”的烦恼
仿佛是为了挡住冬天的严寒,夜幕早早地降临了。掩映在南湖畔水杉林中的街灯亮了,就像擎起了一盏盏橘红色的灯笼。晶莹晶莹的雪花儿又飘起来了,像轻盈、银色的蝴蝶,翩翩飞舞着,嬉笑着,逗闹着,钻进仙女山那苍翠的松树林里,栖息在山脚下一幢幢奶黄色新楼的阳台上。
苏珊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鼻尖上却沁出了一粒粒细小的汗珠。她不时地抬起手腕,心神不定地看看那小巧的手表,又焦急不安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已经快七点钟了,可是,同学们一个也没有来。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大圆桌,上面铺着一块雪白的桌布;桌子的中央,摆着一盒精致的生日蛋糕,周围立着十五支红色的小蜡烛。圆桌四周摆着一圈景德镇细瓷小碟,镀银的刀、叉,在奶白色的大吊灯下,闪着银灿灿的光。红木茶几上,摆着一排“味美思”甜酒和红葡萄酒。生日宴席早就准备好了,可是,客人们到现在一个也没有来。
苏珊不禁锁紧了眉头,习惯地用舌头舔了舔鼻子下的那颗小黑痣。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像一朵淡雅的水仙花。在学校里,她有着“白雪公主”的美称,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白,白得叫那些羡慕她的小姑娘们常常忍不住要揪她的脸蛋儿。可是,那些调皮的男同学却戏谑地称她为“口罩公主”。这外号是从他们初二(1)班传出去的。苏珊恨死了那些乱起外号的男同学,也恨死了鼻子下的那颗黑痣,猛一看,像日本人蓄的那一撮仁丹胡,真是丑死了。于是,除了炎热的夏天,她便经常戴着一个大口罩。
雪,渐渐地下密了。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的冷清。以前,苏珊总是讨厌客厅里客人太多,笑声太响,烟味太浓,闹得她静不下心来。爷爷是市委组织部的部长,晚上似乎比白天还要忙。有时看完了电视节目,还有人咚咚地敲门。每当这个时候,苏珊便趿着绣花拖鞋,噘着嘴冲出门,赌气地将灯统统关掉,然后把她的房门重重地一关,砰的一声将那拘谨的敲门声“消灭”了。
可今天,她陡然觉得这客厅太空,太大,太静,静得能听见雪花儿叩着玻璃窗的窸窣声。自从爷爷主动打报告离休以后,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便像雾一般地从她心中腾起。而且,苏珊敏感觉察到一些人见到她时,那态度的微妙变化。小车班的司机王胖子,过去在路上碰到苏珊,总是陡然将车停住,探出头来,满脸堆笑:“珊珊,上来!”可前几天他开车从苏珊身旁擦过,只冲她一笑,揿着喇叭一溜烟地跑了。楼下的冯阿姨,过去一见苏珊,总是心肝宝贝地叫着,搂着她,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可最近几天,她见了苏珊,口里还是叫得怪亲热的,可那热度却无形中减弱了。即使这一丁点儿变化,已经在苏珊心中掀起波澜了。那么,同学们呢?她真诚相邀的同学们,今天早上还为她祝福的同学们,难道也因此而看不起她吗?或者,嘴上说一定来,实际上却跟她开个大玩笑,对她过去的傲气来点报复吗?
雪花翩翩飞舞着,笑嘻嘻地敲着玻璃窗,挤眉弄眼地望了望苏珊,又调皮地消失了。苏珊有点沉不住气了。如果同学们真的不来,那,那就把蛋糕什么的统统扔到雪地上!那,那就转学,对,明天,明天就转学!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理他们了……
二、 爱管闲事的“郭凯敏”
今夜突然刮起了北风,又下起了大雪,市委宿舍又在南湖边,夜里一过九点,公共汽车就要收班了。因此,别的同学不来,都可以原谅,要是郭雷不来,那真叫苏珊伤心恼火了。
郭雷的爸爸是新上任的组织部长。他的家就在大院里。读小学,苏珊和郭雷在一个班,郭雷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上中学,两人又在一个班,也真巧,郭雷仍是班长,苏珊仍然是学习委员。
郭雷和他那个山东大汉的爸爸一样,长得可高了。一进中学,便刷刷地蹿上一米七十。市业余体校的篮球教练便一眼盯上了他。校篮球队里,他打中锋,一上场,满场飞,又狠又灵活,远距离投篮,那球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劲地往篮网里钻。他姓郭,长得也挺帅,性格又开朗,活像电影演员郭凯敏。因此,同学们往往不叫他郭雷,干脆就喊他“郭凯敏”。
女同学们最爱找苏珊打听郭雷的琐事了。
“喂,珊珊,你常到郭雷家去玩吗?”
苏珊轻轻地哼了一声:“他的家?我才不去呢!山东侉子,开口就是那股大蒜味儿,真够呛!”
立刻就有人开玩笑了:“哟,苏珊的鼻子可真会闻哪!”
“嗨!你可真是少见多怪,没见她鼻子下面比你多一点吗?”
“哈哈哈!”小姑娘们开心地笑了。
苏珊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把头一扭:“讨厌!”噔噔噔地跑开了。
小姑娘们笑得更响了,咬了咬耳朵,齐声唱了起来:“马儿啊,你慢些走喂,慢些走喂,我要把那大蒜味儿闻呀闻个够……”
林荫道上,响起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然而,苏珊确实把郭雷视为大哥哥的。
上体育课,跳木马,轮到苏珊跳时,体育委员刘金钢故意把跳板拖得远远的,得意地喊道:“喂,公主,跳哇,笔直往前走,不要朝下看!”
苏珊撅着嘴,跑到双杠边,喊来了郭雷。
郭雷瞪了刘金钢一眼,几步助跑,刷地一下跳了过去,然后,对刘金钢说:“请!”
刘金钢满不在乎地一笑,也跳了过去。
郭雷抿着嘴,一下把跳板拖得更远,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搓手,助跑,腾地一下从跳板上飞了起来。在一片惊叹声中,又从木马上飞了过去。
刘金钢伸了伸舌頭,呆住了。
“喂,金钢,跳哇,‘一直往前走,不要朝下看!”
刘金钢搔搔后脑勺:“我,我是跟她们闹着玩的……”
“糊弄女同学,可算不得男子汉!”
刘金钢刷地一个磕脚立正:“是!班长阁下!”
苏珊扑哧一声,笑弯了腰……
这个“郭凯敏”,样样都好,就是爱管闲事。
爸爸妈妈从新疆寄来了一大捆书,苏珊高兴极了,在家里给郭雷打电话:
“喂,张阿姨吗?我找小雷。”
电话听筒里,郭雷妈在喊:“小雷,小雷!电话!”噔噔噔,脚步声近了:“谁打来的?”“珊珊。”噔噔噔,脚步声远了:“就说我不在家!”
“喂,珊珊,小雷他……”郭雷妈说。
啪,苏珊把电话重重地挂上了,气得冲进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
清晨,乳白色的雾气贴着湖面蒸腾。苏珊骑着自行车上学了。她使劲地踩着,追上了沿着湖畔跑步上学的郭雷,却把头一扭,车铃打得丁零零响,从郭雷身边冲了过去。
“苏珊!苏珊!”郭雷在后面喊了起来。
苏珊头也不回,但放慢了车速。
“珊珊!小珊!我有话对你说!”
苏珊停住车,垂下睫毛,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我还要去背英语单词呢!”
郭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对,对不起,你昨晚打,打电话来,我,我没接……”
苏珊抬眼瞟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睫毛。
“说心里话,我对你常在家里用电话有意见。你在窗口喊一声,我就听见了,何必非要挂电话呢?还有,找老师请个假,也是坐在家里哇哇地挂电话。你想想,这……”
苏珊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狠狠地瞥了郭雷一眼,一言不发,骑着车跑了。
唉,这个“郭凯敏”,真是爱管闲事!
三、 “豆腐西施”的秘密
雪,越下越大。地上白了,屋顶上白了,树丫上也白了。大团大团的雪花从天而降,莫非老天爷也在推磨磨豆浆吗?
苏珊不禁想起了那扇沉重的石磨,那推著石磨卖豆腐的施小娟……
啊,小娟,难道你也不来了么?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么?以前,一看到施小娟,苏珊心里就不是滋味。施小娟长得白白净净,水灵灵的,而且,她的脸上也有一颗圆圆的黑痣,但不是长在鼻子下,而是长在眉心,就像印度姑娘点的吉祥痣,这更为她那鸭蛋脸儿增添了几分妩媚。每当女同学们撩开小娟额前散乱的刘海,帮她梳头,用发带把遮住黑痣的长发束起来时;每当女同学们笑着把镜子塞到小娟的面前,而她又用双手捂住羞红的脸蛋时,苏珊心里便酸溜溜的,唉,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同样都是黑痣,为什么偏偏让小娟的长在眉心呢?
哼,长在眉心又怎么样?你看那施小娟,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春装,那裤腿老是短那么一截;总是穿着那双解放鞋,早上老是迟到,怯生生地低着头站在教室门口,细声细气地喊“报告”。有时候,静静的教室里突然会响起一丝鼻息声。老师一检查,又是施小娟,她竟趴在课桌上睡着了。在老师的训斥声中,她慌乱地站了起来,拉着袖口揩着嘴角的口水,满脸通红地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万金油”,使劲地往太阳穴上搽……
每当这种事情发生,苏珊便鄙夷地一笑,心里擦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
而每当这时候,郭雷却皱着眉头,仿佛老师训斥的不是施小娟,而是他自己。
早自习,郭雷收到了施小娟托人带来的请假条。他沉思片刻,走到苏珊面前:“苏珊,车钥匙!”
郭雷骑着自行车匆匆地走了,又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他带来了学外语用的小巧的录音机,把它放在讲台上。
哦,原来是为施小娟专门录音!苏珊心里愤愤然了。这个郭雷,太偏心眼了!她没好气地大声嚷道:“郭雷!车锁好了没有?”
郭雷莫名其妙:“咦,车钥匙不是给你了吗?”第二天,施小娟来了。仍然是慌慌张张地走进教室,慌慌张张地将作业本交给苏珊。
苏珊漫不经心地翻着作业本,眼睛却不放过每一道练习题。老师布置的作业,小娟都做了,字迹工整,答案也基本上正确。她把作业本往施小娟怀里一甩:“这是前天的作业,你自己交给老师吧!”
郭雷从书包里拿出四盒磁带:“施小娟,昨天老师讲的课,我都录下来了,你拿回去听听吧!”
施小娟惊愕地望着郭雷,又望望磁带盒,两手怕烫似的往身后缩:“啊……不,我,我不要……”说罢,低着头,红着脸,回到座位上。
刘金钢瓮声瓮气地嚷起来:“小娟,你这是干吗?郭雷昨天为你忙了一天呢!”
施小娟连忙站起来:“哦,对不起,谢谢……”
“哼,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刘金钢嘀咕着。
郭雷阴沉着脸,吼道:“刘金钢!”
刘金钢白了施小娟一眼,不吱声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施小娟那美丽的、长长的眼睫毛下滴落下来……
星期天,苏珊坐着爷爷的小车去看内部电影。
时间快到了。苏珊跺着脚,催司机抄近路。当轿车穿过集贸市场时,苏珊突然看见了施小娟!对,是施小娟。她站在马路边,身旁搁着两只水桶,腰间系着围裙,袖口卷得高高的,正高声吆喝着卖豆腐。此刻的施小娟,和在学校里判若两人,满脸漾着笑,和顾客们说着,比划着,麻利地收钱、发货,全然没有一丝腼腆和羞怯。
好哇,施小娟!我终于发现你的“秘密”了!在学校里装得可怜巴巴的,原来在外面做生意捞钱哪!
看完电影,苏珊兴奋地跑到郭雷家,神秘地把施小娟卖豆腐的事告诉了郭雷。
郭雷正在帮人家修电视机,他一听,放下电烙铁,怔住了。突然,他“嘿”地大吼一声,一拳砸在墙壁上:“我真浑哪!我怎么没想到,她不可能有录音机!光给磁带有什么用?那不是当着大家的面,伤她的自尊心吗?”
苏珊也怔住了,酸溜溜地说:“那好,你就把录音机也送给她吧!”
“珊珊,咱们应该帮她一把。”
“帮她卖豆腐?”
“卖豆腐又怎么了?”
“哼,到大街上去丢人现眼哪?我不干!”第二天,上语文课: 鲁迅的小说《故乡》。当老师讲到杨二嫂的外号“豆腐西施”时,苏珊乐了。她偷偷地拿出一张纸,画起画儿来。
画着,写着,她忍不住偷偷笑了,把纸条一折,递给旁边的女同学。于是,教室里渐渐骚动起来。老师用黑板擦敲着讲台:“安静!安静!你们在干什么?”
刘金钢抢过纸条,站了起来:“报告!她们在递条子!”说着大声念道:“‘豆腐西施——特大新闻: 施小娟在街上卖豆腐。”
顿时,教室里哄堂大笑。施小娟的脸一下红了,又一下白了。她低下头,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噙着泪珠,冲出了教室。
苏珊第一次被叫进教导处,挨了一顿训。第一次在班委会上,低着头,咬着小手绢,听郭雷指名道姓地对她进行严厉的批评。班委会没开完,她便哭着冲出了教室。旁边的同学想拉住她,郭雷吼道:“别拉!让她去!”一连两天,苏珊没有上学,请了“病假”。
她知道自己错了,早就在心里暗暗后悔。可她拉不下面子。她希望有人来看她,劝她,甚至来训斥她。可是,没有。这个世界好像把她遗忘了。她偷偷哭了好几回。到了第三天,她终于忍不住,要去找郭雷。
傍晚,晚霞烧红了天边。郭雷正在瓜地里摘南瓜花儿。
“郭雷,郭雷……”苏珊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郭雷偏着头瞟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摘花。
一股热泪涌了上来:“怎么,我认错还不行呀?犯了错误,就不许人家改正哇?”说着说着,苏珊靠着大杨树忍不住哭起来。
郭雷直起腰,突然大声喊道:“哟,毛毛虫!毛毛虫!”
“哎呀!”苏珊一声惊叫,跳到郭雷身旁,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浑身直打颤。
郭雷哈哈大笑起来。
苏珊发觉自己上了当,气得直捶郭雷。
“唉,你呀!明知错了,还装‘病。人家施小娟真的病了,还坚持上学呢!”
“怎么,小娟病了?”
“還不是为了你!她在集贸市场看到有人摆地摊卖药水,说是搽了能去掉黑痣,她就帮你买了一瓶,又怕不保险,就自己搽着试验。谁知那药水是假的,结果,她的额头都肿了,疼得睁不开眼睛……”
苏珊的脑袋一阵发热,施小娟,长在眉心的美丽的黑痣,假药水,肿起的额头……她双腿一软,不由得抱着树干哭了起来。
“唉,真是丫头片子!哭有什么用?还不去看看人家!”
苏珊抽泣着:“你摘南瓜花儿,给她治病么?”
郭雷笑了:“嘿,这是喂蝈蝈的。刘金钢给施小娟的弟弟捉了一只蝈蝈,叫得可响呢!”
这就是施小娟的家吗?低矮、窄小、潮湿。堂屋中央,是一架大石磨,刘金钢和几个男同学正在呼隆呼隆地推磨。施小娟的额头上缠着纱布,惊喜地拉着苏珊的手:“哎呀!你怎么也来啦?你的病好了吗?”
苏珊的鼻子一酸,正要说话,施小娟不由分说,已经把她拉进了屋,兴奋地喊道:“妈!妈!苏珊来了!”
小娟妈躺在床上,连忙挥手:“屋里脏,屋里脏,外面坐吧!”
苏珊心里陡然一热,上前坐在床边:“小娟妈妈,你也病了吗?”
“唉,病了好几年啰!”小娟妈欠起身来,“小娟她爸走得早,丢下三个孩子,张着口要吃。我呢,又得了这个鬼病,动不得……里里外外,全靠小娟一人撑着。她本来不想上学了,可又舍不得学校,舍不得老师,舍不得你们这些同学……唉,这几天,多亏了同学们哪,天天来帮忙,推磨,打豆腐,小郭还上街帮忙卖豆腐,还帮小娟补习功课……”
苏珊又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她所讥笑瞧不起的施小娟,肩上竟扛着这么重的生活担子!当小娟端着茶走进来时,她一下抱住小娟,羞愧地失声痛哭起来……
“砰!”苏珊把自己的存钱罐摔破了,硬币哗哗地滚了出来。她跑到商店,买了好多水果、罐头、蛋糕、麦乳精。她又打开大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清出了一大堆,其中有不少只穿过一次,有的则根本没穿过,打了一大包。清晨,天还没亮,她带着这些东西,悄悄来到了施小娟的家中,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蹑手蹑脚地把东西放下,正要走,忽听小娟妈问道:
“谁呀?”
“我,苏珊。来约小娟上学的。”
“哦。她挑担子送豆腐去了。”
“送豆腐?给谁送豆腐?”
“附近的一些孤寡老人哪,平时买菜不方便,她每天起早上门送一点。这几天,郭雷和刘金钢也在帮忙送呢。”
苏珊又怔住了!
四、 回来吧,春天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苏珊伫立在窗前,陡然觉得一阵寒气透过全身。就在这时,大厅里的自鸣钟响了:“当!当!当……”七点了。他们不会来了……苏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坐在沙发上。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自行车铃声,苏珊心中一动,跃起扑到窗前,推开窗——啊!只见长长的一串自行车队,打着车铃,过来了,只听得一声喊:“苏珊——”
“啊——快上来呀——”苏珊激动得跳了起来。
郭雷来了。施小娟来了。刘金钢来了。哎呀,全班同学都来了!他们拍打着身上的雪花,笑着,嚷着,空荡荡的客厅顿时变得窄小了。苏珊,祝你生日愉快!
歌声,从大厅里升起来了,升起来了。那是霍西尔·佩纳贝克的《再见吧,冬天》: 再见吧,冬天!
再见吧,冬天!
回来吧,春天!
回来吧,春天!……像小河急切地敲击着冰层,像布谷鸟一声声呼唤着春天,像春风吹拂着被雪水润湿了的大地,像春雷驾着马车隆隆地驰来……哦,这温暖的冬夜,这醉人的歌声……
“嚓!”郭雷划着了火柴。一支,两支,三支……十五支蜡烛,点燃了,在这大雪纷飞的冬夜里,欢快地吐着红焰。烛光映红了孩子们的脸颊,像一朵朵盛开的桃花。
选自《少年文艺》,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董宏猷,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创作委员会委员。著有《董宏猷文集》四卷,长篇小说《一百个中国孩子的梦》《十四岁的森林》《少男少女进行曲》《胖叔叔》,科幻小说《山鬼》,小说集《湖畔静悄悄》《长江的童话》,诗集《帆影》、散文集《白璧赋》《男子汉之歌》《森林笔记》《扛着女儿过大江》,以及长篇文学报告等多部。曾三次获得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获得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一本好书奖”、第四届“中国图书奖”等,共在海内外获奖30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