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贬值背后

李俊强

从今年年初起，人民币汇率不断下跌，1月4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为6.5032，10月份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开始快速贬值。10月10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已经贬值到6.7008，随后人民币汇率一路下行，一个半月内，从6.70到6.80，再半个月时间从6.80到6.90。市场不断预言，人民币汇率贬值会突破7.0这个关口，对于人民币贬值，市场上恐慌情绪不断呈现，但奇怪的是央行却在这一次的人民币贬值中异常淡定，带着一系列问题，本刊记者采访了人大重阳研究院研究员相均泳。

为什么最近人民币汇率不断下跌

人民币汇率下跌受外因的作用比较大。从英国脱欧开始，6月份英国脱欧导致全球避险情绪升温，使得美元指数顺势上涨，人民币则承压贬值。随着特朗普即将上台，美联储加息预期增强，美元可能会升值回流，美元持续走强是近期人民币大跌的主因，特朗普推崇的“基建+减税+加息”的宽财政政策使得近期市场通胀预期渐浓，全球大多数货币对美元承压，人民币也难以幸免，对美元汇率屡创新低，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对特朗普大选分析可以看到，从产业分布来看，支持特朗普的多是传统产业地区，比如美国南部和中部“锈带”；对希拉里的支持多是虚拟产业发达地区，例如东西部沿海地区和五大湖地区。特朗普代表的是传统产业，奥巴马和希拉里代表的则是虚拟产业，特朗普当选以后，奥巴马时代的一些资产可能要变卖，每一届政府都面临着这种问题，这也相当于新一届政府对资产的重新配置，在这个过程中就会需要大量的美元来购买，这也导致美元会升值回流，人民币汇率则承压下跌。

尤其最近的意大利宪法公投事件。公投失败后，意大利总理伦齐根据自己的承诺宣布辞职，意大利国内好不容易稳定的政治状况将进一步陷入混乱，伦齐推动的经济改革不仅没有突破，甚至可能倒退。届时，政策一旦出现分歧，银行危机很可能动摇意大利经济复苏的基础。而这反过来会造成底层民众的不满，极容易引发退欧举动，在这次公投失败中最可能获益的是极右翼政党——主张脱欧的五星运动党，若其在乱局中脱颖而出，很可能会以执政党或执政联盟之一的身份，发起议会对脱欧事务的投票。如果意大利最终真的走向脱欧，那么无论是对欧盟还是对本国的影响，都可能远大于当时的英国。英国虽属于欧盟成员国，但传统上一直游离于欧洲大陆之外，英国并没有使用欧元，也没有加入《申根协定》。而意大利作为欧盟前身欧洲共同体六大创始国之一，与欧盟的关系显然更加紧密。2015年意大利与欧盟的贸易额占其总贸易额的54.6%。一旦脱欧，意大利的对外贸易可能受阻，进一步施压本已持续低迷的国内经济。而对欧盟而言，意大利脱欧首先会对欧元造成冲击，其次也可能在欧盟内部引发悲观情绪，甚至造成多米诺骨牌效应。这次的意大利公投危机，带来的同样是市场避险情绪的走高，从而导致资本流向美国，导致美元升值，全球大多数货币对美元汇率下跌。

人民币汇率下跌带来的影响

可能有几个方面，首先是资本外流的压力，从而可能引起股市上的资金流出对股市产生影响。但是好的一点是，现在看中国的股市还是比较坚挺的，这也是一个比较好的信号，说明尽管人民币在贬值，但是国外资本对中国市场还是看好的，对中国信心还是比较足的。另外就是会推动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很明显，现在大宗商品价格处于一个上升的趋势，这就会对我们的进口产生压力。

还有就是人民币贬值会缓解出口的压力，有利于提高国内企业在海外的竞争力。对于国内企业出口面临的压力，可以说是在整个国际外贸环境处于低迷不振的情况下，外需不足，导致出口缩水；同时制造业在向东南亚这些劳动力更低廉的国家转移，包括我们国内的一些公司也开始将一些工厂迁移到东南亚，因此东南亚渐增的制造业出口也对我们造成了一定压力。比如三星在惠州一个年产接近2亿部手机的工厂，在今年年初只剩下不到8千万的产能，在越南上层给予三星大量承诺的情况下，当然这些承诺并未公开，三星将剩余1.2亿元的产能转移到靠近中国的越南太原省。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是中国制造业内部出了问题，因为中国的对外贸易在全球占比是不断上升的。相对来说，这是一种好的现象，因为这说明中国在全球市场的占有率在提高；另外中国出口结构也发生了改变由以前的劳动密集型产品逐步转向高技术产品；而且中国进出口总额的下降说的是总金额的下降，由于近年大宗商品价格的下降，也对进出口总金额下降起了一定作用，所以进出口总额的下降并不全是进出口产品数量的下降造成的。

央行为何一时不出手

对于央行在这次的人民币贬值过程中的异常淡定，相均泳认为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虽然最近中国贸易顺差在减少，但还是一直在保持比较大的顺差。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近日发布报告，预计2016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将较去年下滑10%至15%，面对不利的外部环境，中国吸引外资却保持平稳增长。在规模持续扩大的同时，中国引资结构不断优化，含金量显著提升。中国商务部数据显示，外资正加速向产业链高端转移，高技术服务业和高技术制造业继续成为吸引外资的主力，不少新设立的大型企业也多集中在新兴产业及高科技行业，外资投资的地域分布也从过去的以沿海为主逐步向内陆延伸。总的来看，中国经济的基本面还是较好的，人民币没有持续贬值的基础，所以央行出手干预的欲望不强。

而且中国还有3万亿的外汇储备，底气比较足，因此央行并不急于出手调控。央行更看重的是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和人民币对SDR一揽子货币汇率两方面的变化，在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有波动的情况下，只要人民币对SDR一揽子货币汇率保持稳定，这是可以允许发生的；在人民币对SDR一揽子货币汇率发生波动时，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不变，这也是可以的。可以看到的是，最近人民币对SDR一揽子货币汇率是相对比较稳定的。

最近十几年来，人民币曾经长期处于升值通道之中，这对我国的外贸交易产生了很大的压力，政府财政的出口退税补贴政策也难以取消，也成为美国等国家攻讦我国外贸政策的一个借口。近年以来，随着欧美“黑天鹅”事件的频发，人民币的贬值可以顺势把之前积攒的压力给释放出来，缓解了我国出口的压力，减轻了外贸企业汇率风险，央行的淡定也是對国外称中国为汇率操纵国的一种回应，这也可以为我们以后进行调控争取主动性。

人民币贬值也有利于藏汇于民。早在2005、06 年，我国外汇储备持续累积，有关部门就已经积极研究探索“藏汇于民”，但在人民币升值的情况下，很难真正实现。而在人民币贬值和存在贬值预期的情况下，企业、金融机构和居民个人理性的资产配置方案是“增加美元资产、减少美元负债；增加人民币负债、减少人民币资产”。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近年来我国居民外币存款大幅增加、中产阶级倾向海外置业和配置资产、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积极性也明显增加，银行也倾向增加美元头寸。结售汇逆差扩大表明企业购汇意愿增强。

“藏汇于民”的结果是官方的储备资产所形成的对外资产占我国对外资产的比重下降，有利于改善官方外汇储备过高带来的海外资产安全性有余而收益不足的问题，这是一个良性发展的趋势。2015年年底我国外汇储备占对外资产的比例已经下降至接近50%，2016年又有所下降，未来这一比例还将呈现下降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