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活宝老妈的特别体验
2017-04-08冬凝
冬凝
1
那天在淘宝网买了几套纯棉内衣，美滋滋地分一套给老妈。老妈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眼皮一抬，说：“哟，现在谁还穿这种啊，都买那什么莫代尔的。”
“莫代尔是不错，可我还是喜欢穿纯棉，舒服嘛。”我答。
老妈慢慢把内衣抖落出来，摸摸料子，问我：“花多少钱？”
“才四十多元钱一套。”。
“四十多是多少？”老妈追问道。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家里一穷二白的缘故，以致到现在，对于钱对于东西，她总有一种强烈到极致的热爱，具体到日常，就是每一样东西都要弄明白准确到毛票的价钱。
“42”，我答。“买得多，卖家给了我们折扣。这质量商场要卖七八十呢。”
“给了折扣还42？哎呀呀，绝对被人骗了。你总是做冤大头，我前些天还买了一套，跟这一样一样的，才花16元钱呀，你呀你，还一下子买好几套……”老妈顿足捶胸。
16元钱？笑话！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之后我每次买菜回老妈家，老妈都会盘查一下价格，然后每一次她都要说：“看看，又买贵了吧，你这种人一看就是傻，买内衣受人骗，买个菜也比人家多花钱，真是没救了。”
七八次我都忍了，那个周末，提菜进门的我再一次接受完老妈的毒舌洗礼之后，突然有了把菜狠狠掷进垃圾桶的冲动。这位屡屡为我添堵的人真是我亲妈？她难道不是撒旦魔鬼的化身？
我抬起手臂，又恨恨地放下来，跟菜有什么仇啊，况且是我的钱买的。压抑着情绪，我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回应：“老妈，您怎么念叨我也聪明不了，所以拜托别再说了好不好？”
老妈顿时来劲了：“咋，不爱听了？我这是提醒你，为你好你也不领情，还嫌我说多了……”
“妈我是真的不爱听啊。一遍一遍说得人烦啊！”我打断她的话。
聽我这话，我妈愣一愣，然后一脸幽怨的样子开了腔：“我就知道你烦我，烦我就别勉强，以后少到我这儿来了。”
我正气头上，也不打算客气了，直接说：“我也觉得少来的好，有点距离，您老人家可能会少挑我点不是。”
这下老妈火了：“我挑你什么不是了？我就知道我老了指望不上你，放心吧，我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去麻烦你的。”
她转身该干啥干啥去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心里堵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2
说着不去麻烦我，可没过两个月，老妈还是住进了我家。原因嘛，她跳广场舞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
因为脚踝肿得很厉害，我直接把老妈从医院带回了我家。老妈这时候仍然嘴硬，还在叫嚣着不用我管。到了家，她还不忘吐口长气说：“记着哈，不是我想来，是你偏要我来。”
我心里不爽，脸上装作笑眯眯的样子答：“好吧，就算我求您来的，谁让您养了我。”
老妈撇撇嘴，回应：“还记得我养了你？真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告诫老公：“那什么，咱俩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妈什么脾性你知道，长一句短一句的，你可别在意啊。”
之所以告诫老公，是因为老公的工作性质特殊，在家呆的时间比我多，备不住老妈会挑出什么刺儿来。为安定团结，我必须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一周之后的某天，我下班回家，老妈慢悠悠地对我说：“我还是回家好了。从前隔得远觉得浩子不错，现在我受不了，大男人家的，白天老是在家……”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各种不满。
已经跟老妈解释过很多次老公的工作，不想再说，于是只当没听见。
然后第二天我回家，我妈说：“浩子干活差远了，烧水只烧半壶。”
我问老妈：“没热水了吗？”
“有。”老妈答。
我心说，既然有水喝，半壶水也是够了好不好。但老妈，还在碎碎念。
第三天下雨了，我妈撇着嘴跟我感叹：“浩子心里没你们娘俩，根本就没想你俩会不会淋雨……”还是碎碎念。
我扭头走开。我们提前电话里沟通，我开车接女儿。
第四天雨仍然下，看老公把我跟闺女接回家，老妈又说：“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你们……”之后又是碎碎念。
第五天，老妈又一次开始碎碎念的时候，我把她请进卧室，一本正经地征求她的意见：“妈，我想跟浩子离婚。您看我们的财产怎么分割的好。”
老妈头一歪眉头一皱，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怎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离婚？神经有问题？”
“您天天挑他不是，天天啊，老妈您这不是要我离婚还会是什么意思？”我忿忿地抱怨：“您看您絮叨这些事儿还算事儿么，不停地挑拨离间啊，这不是要我离婚的节奏么？”
听我说这话，老妈当即炸了毛：“呵，你真是胳膊肘向外拐分不清家里家外了，我要你离婚？简直没天理，你说，你说，我哪条说得不对了？”
就一个不对，老给我添堵。
这一刻我当机立断，老妈脚差不多好了就分开住吧，这样一起混着，指不定哪天真把我家搅黄了。
3
还好，老妈的脚踝恢复很快，复查完往家返，走过医院门口的站台时，一个丰腴的女孩子远远地晃过来。因为胖，我禁不住多瞥一眼便急急地把目光投向别处，却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妈溜溜达达地凑了过去，大着嗓门问：“闺女啊，你咋这么胖啊？这能找到男朋友吗？”
一时间，周围人的目光全聚到她们两个人的身上。女孩儿显然没见识过如此直白的大妈，一时间慌乱到无法回答：“嗯嗯，我，我……”
我大脑瞬时空白。好一阵反应过来，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一边扯住老妈让她退后，一边赔着笑脸给女孩儿道歉：“别在意啊小妹妹，老人家，她，她脑袋有点问题……”
“你脑袋才有问题呢！”还没等我说完，老妈便理直气壮地辩驳我：“我跟这闺女说个话儿，跟你有啥关系？还脑袋有问题，你才有问题！”
“妈！车来了！”我又急又气，顾不上周围人诧异的眼神，连推带搡让老妈上了一辆刚停稳的公交车。
上了车的老妈嘴里还在嘟囔：“这是咋啦到底？我招谁惹谁了？自个儿闺女说我脑袋有问题……”话没说完，她又有了新的目标。老妈扒拉一把旁边坐着的年轻人，大大咧咧地问：“这看着好好的咋弄个拐拄着？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年轻人抬眼看老妈一眼，颇勉强地答：“哦，摔的。”
“咋摔的？车祸吗？对方有赔钱没有？”老妈很感兴趣地追问。
年轻人并不回答，他艰难地站起来，礼貌地对老妈说：“对不起阿姨，我要下车了。”
我感觉得到自己因为尴尬而涨红的脸。老妈倒不觉得什么，她收回要扶年轻人一把而遭到拒绝的手，还在不停地说：“哎，好好一个小伙子，走路这么不得劲，造孽啊造孽……”
七窍生烟啊。
终于到家，我忍不住爆发：“妈咱积点口德行吗？您这得让人家多尴尬啊！”
“我让谁尴尬？哪儿跟哪儿？她胖不是事实？那么胖还不让人问？我没有一丁点恶意啊。”老妈显得特别无辜特别坦然的样子，她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我继续发作：“人家胖，人家拄拐杖关您屁事儿啊，人家那是隐私，是您老人家该知道的范围么？”
“我问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现在这社会，人与人之间这么冷漠，就是你们这些不管别家瓦上霜的年轻人坏了风气！”老妈还是振振有词。
长叹一声闭住嘴，眼见劝也没用，还是省省吧。
我曾试着了解老妈的大半生，我想知道是怎样凶险的生活，才把她一点点磨成这样。可叹的是，磨难已经在她的岁月中变成落花流水不足为道，可她给别人添堵的习惯，却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并且毫无恶意，那么坦然，那么理直气壮。
我跟她讲过道理，给她举过事例，末了还是被她那些话堵住嘴。
还能有什么办法？摊到这样的妈，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嗯，忍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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