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腊山牌”别样青春
2017-04-07司伟宽
司伟宽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位于山东省济南市西郊的腊山,本属泉城周边连绵群山中再普通不过的小山,却因为一座军校——济南陆军学院的存在而名噪一时。在此,我有幸度过了四年难忘的军校时光,腊山给我的兵之初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流年似水。从1998年7月到现在,我从这里毕业快二十年了。回想自己从当初一名对部队两眼一抹黑的红牌牌到成长为今天的一名团职领导干部,每每感慨万千。
枫不经霜叶不红,梅花香自苦寒来。说实话,我从心底里感谢陆院,感谢四年的军校生活,虽然那四年里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甚至是委屈和不解,但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那段近似魔鬼式的磨砺摔打,没有队干部苛刻的严格要求,就没有我胜任工作的能力素质,就没有我坚韧不拔的毅力品格,乐观豁达的人品操守。上了一次军校,选择了一份别样青春,人生在这里改写。
2009年6月下旬,我随集团军首长机关人员一起到济南参加军区联合战役集训。地点就在腊山脚下的老陆军学院内,我们又刚好住在一大队一队,和我上军校时的三队在一栋楼。宿舍楼前,当年我们亲手种下的那一排排小白杨,都已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院墙外的山坡上,也建起了鳞次栉比的居民小区,当年我们无数次爬过的腊山小道,早已被野草淹没,难觅印迹。
闲暇课余,漫步院内,大操场、阅兵台、障碍场、教学楼、大礼堂、游泳池、光华亭、服务社、养猪场…一甚至多次给我们照过相的嫂子,都一切如旧,默默坚守,只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陆军学院已在精简整编中被裁掉了,变成了一座训练基地,少了当年的青春活力和旺盛人气。整个大院显得空落落、冷清清的,心中不免生出“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来。
前来集训的几个军级单位机关人员中,凑巧有我们一个队的4个同学。毕业之后,我们天南地北,基本上都没有见过面。十一年后,再聚腊山脚下,都已成了老机关,都已娶妻生子,都已少年不再,自然感到分外亲切。故地重游,促膝长谈,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不禁想起毛主席的那首诗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当年的我们又何曾不是这样啊!
军旅人生苦乐相伴。我突然发现,虽然时光流逝,多年不见,但那种在年轻的岁月里一起吃苦、相互扶持而结下的同学情、战友爱却如一坛陈年老酒,越陈越香,历久弥新,弥足珍贵,支撑着我们一路风雨兼程,铿锵前行。
苦过累过哭过笑过,风雨也磨不灭军旅中烙下的脚印。四年在人的一生当中也许只是小小的一段,很多的四年都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一如很多琐事一样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但我这四年的军校生活却是无比深刻的,像用刀子刻在记忆里一样,逐渐凝固为一种“陆院情结”,不断发酵,永远难以抹去。岁月的风沙,在心里酸辣,犹记当年腊山下,龙腾虎跃如昨。
想写一下我军校生活的念头由来已久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约当年的同学每人写上一篇,最后再整合起来,定会充满乐趣,成为一笔特殊的人生财富,但终因天各一方,没有成行。于是,我决定自己动手,用剪影的形式将军校生活中有趣、难忘的人和事整理出来。岁月是首诗,我愿在浅浅的回眸中与往事相拥。
出人意料的成绩
七月流火,它是黑色的,也是红色的。
我上高中那会儿,高考是在7月的7、8、9日三天。干军万马同挤独木桥,毕竟僧多粥少,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1994年高考结束后,我对自己究竟能考上一个什么样的大学,其实是心里没底的,虽然估分时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考上大学问题不大,但我的愿望是能圆自己渴盼已久的军校梦,而军校是比其他院校录取分数要高的。因此,当我在提前录取志愿中全部填报军校时,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
惊喜往往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产生的。结果,7月底成绩揭晓,我的分数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比重点大学分数线还高出30多分,在我们高三重点班名列前茅。榜单前,我使劲揉揉眼睛,盯住黑压压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看走了眼。
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跃龙门。那天上午,从市教育局看成绩回家时,我一路小曲不断,感觉一切都是美好的,看着啥都是顺眼的,天格外的蓝,火辣辣的太阳好像在冲着我笑,连平日最讨厌剌耳的知了叫声也一下子變得悦耳动听起来。
那时不像现在这样通信发达,手机和互联网还不知是啥玩意。记得录取名单是通过河南人民广播电台公布的。那段日子,一到规定时段,我就准时守在家里那台破旧的收音机前,专心致志地收听。
终于在那个夏夜的月朗风清的夜晚,我在家里的大核桃树下从广播里听到了我的名字,我被济南陆军学院录取了。没有人知道我那一刻激动的心情。那一夜,我想象着老舍笔下的济南,想象着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想象着军校的样子,想象着自己穿军装的模样……直到月下柳梢头,我还没有一丝睡意,任凭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纵横恣肆。
8月1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也是我参加军校录取体检的日子。这一天,值得我终生铭记。头一天的下午,父亲和大哥提前陪我来到平顶山市,住进了一个远房亲戚家里。1日天刚蒙蒙亮,我们就来到了152医院早早地等在那里,参加体检的人很多,每个点上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据说,这一关身体不合格的还要被刷下来。平时壮得像个牛犊子的我除了眼有点近视外,别无大碍,一路顺利过关。
体检完没几天,我就正式接到了济南陆军学院的大红录取通知书。总算板上钉钉了,这时全家人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应该说,我是我们那个偏僻村庄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本科大学生和第一个考上军校的。村里人私下里都说,这是俺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知道父亲在我考学的事情上到底许了什么愿。后来,他大张旗鼓地在村子里连着演了两个晚上电影。当然,这是我到军校报到之后的事了。
—个有点可笑的愿望
说来也许很多人不大相信,我当初之所以亳不犹豫地将济南陆军学院作为第一志愿,一来是受老舍文章的诱惑和一个在济南上医高专的高中同学的游说,二来就是为了满足心中一个有点可笑却又十分朴素的愿望,想坐坐火车。
当时家在省城的大姑曾多次好心劝我:“如果你来郑州上大学,所有的花销我都包了。”这对家庭贫困的我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但思来想去,最后填报志愿时,我还是清一色地选择了省外的大学,因为从没出过远门的我就想坐火车,或许远方的世界对我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吧。人往往就是这样,有时一个非常简单的愿望,就能激发出魔性般的动力。
1994年8月26日,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的要求,我就要到军校去报到了。还是父亲和大哥陪着我提前一天来到了郑州,买好车票后住在了大姑家里。那时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宽裕,虽说要去上军校了,我也没有奢望能买身新衣裳和新鞋子,依然穿着二哥给我的一件半新武警短袖和一条破裤子,脚蹬一双拖鞋就去报到了,一点也没有觉得有啥丢人和寒酸。
考虑到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父亲和大哥执意要把我送到济南去,我是坚决没有同意。其实,从我12岁到离家十多里外的初中上学开始,就已经离开父母温暖的怀抱,踏上了艰辛求学之路,这也养成了我独立自强的生活习惯和品格。此行虽说有千里之遥,但我还是想单独去闯一闯,这样也能省下他们来往的路费,何乐而不为?
“看好自己的东西。”“少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到学校及时给家里来个信。”临行前,父亲和大哥干叮咛万嘱咐,唯恐我走丢了或摸不到地方。火车是晚上八点多从郑州站始发,终点到济南站的,是那种最普通的绿皮火车,我坐的是硬座,要经过一个晚上的颠簸,第二天上午才能到。“管它呢,刚好也能好好感受一下坐火车的滋味。”我惬意地想。
父亲和大哥买了站台票,一直把我送上车安顿好才下去。站在车窗前,又是好一番交待。我看到,不少和我一样出远门上学的学生还抹起了眼泪,而我并不想这样脆弱。长长的汽笛声响了,火车缓缓启动,刚才掉眼泪的那些人哭得更凶了,看着站台上渐渐模糊的父亲和大哥的身影,我竟突然也来了感觉。
坐在我旁边和对面的是几个女大学生,看样子是熟识的同学,一上车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你是去哪里的?”也许是看我半天不说一句话,样子又十分拘谨,一个女孩问起我话来。“到济南。”“干什么?”“上军校。”“哪个军校?”“济南陆军学院。”打开话匣子后,我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从后来的交谈中,我知道了她们是山东大学的大三学生,家是海南的,在郑州转的车。听说我是第一次到济南来上学时,她们还热情地给我介绍起了济南的风景名胜来,什么趵突泉、大明湖、干佛山,等等。看得出,她们都是富有爱心、乐于助人的人。东拉西扯,不知不觉中竞聊到了深夜,同车厢的人早已经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火车已到了泰山站。黎明的曙光中,远处雄伟的泰山云雾缭绕,若隐若现。在河南老家那一带,是很少见到这样的大山的,我盯着窗外看了好大一阵子,一任群山随着列车向后快速漂移。过泰安后列车很快就到了济南站。几个女大学生热情地带我出了车站,并帮我找到了陆军学院的接站地点后才离开。
初出校园的我真像一张白纸,亳不设防,青涩而懵懂,以至于连她们的名字都忘了问,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打心眼里感谢她们,是她们让我的第一次火车之旅温暖而快乐,是她们在我纯净的心田里播下了助人为乐的种子。
路走对了,门进错了?
说心里话,我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农村娃,是梦想着通过跳农门过上城市生活的。本以为自己考上了济南的军校,起码也应该在省会市郊吧,我甚至还一遍遍幻想过浪漫多彩的大学校园生活,但理想和现实之间却往往是有距离的,有时落差还不是一般的大。
那天上午,我刚坐上学院接站的军用大卡车时,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但当车驶出济南火车站,一路急驰,穿过闹市,穿过城区,直到拐进人烟稀少、荒凉败落的腊山山沟时,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更叫人失望的还在后面呢!到了之后才知道,学院是刚刚从河南信阳搬迁过来的,百事初创,特别是我们一大队所在的楼房设施全是新建的,到处坑坑洼洼,全队121名学员都是清一色的纯爷们。
刚一入校,我们一个个就像无羁的野马立即被套上了“笼头”。早上叠被子整内务,白天走队列上教育,课余找石头填大坑,晚上小练兵搞体能,高强度的严格训练和体力劳动,再加上吹毛求疵式的衛生检查,把我们这些从校门到营门,在家很少干活的学生兵们,折腾得整天浑身酸疼,筋疲力尽,有的连上铺都爬不上去了,早上起来直不起腰,走路一瘸一拐的。很多人发牢骚说:“来这里真像进了劳改队。”穿上军装走进军校的那股新鲜感和兴奋劲,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击了个粉碎。
当初报考军校,也许大部分人凭的都是第一感觉和个人喜好,有的是根据所在城市的好坏来选的。其实了解甚少,根本不知道是一所啥样的军校。来了之后才发现,陆军学院在所有军校里面可能是最苦的。
一场“退学风波”终于爆发了。有两个同学实在顶不住,脑子转不过来弯,先后写了自愿退学申请书。一石激起干层浪,很快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接着又有几个同学递交了申请,还有不少人想打“退堂鼓”。这下可炸开了锅,学院专门派来了工作组进行调查了解,分头教育谈心稳定思想。
“难道真是路走对了,门进错了?”那段时间,我的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也曾一度犹豫彷徨过,也曾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毕竟这个军校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了,但我总是在心里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对农村苦孩子出身的我来说,这点苦累又算什么呢!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咬咬牙就过去了,我坚信自己能迈过这道坎!
经过一番苦口婆心、艰苦细致的思想工作,虽说有两个同学最后还是自愿退学了,但大部分学员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不再提退学的事了。一切又归于平静,依然是天天上课操练,摸爬滚打。再过一段时间后,大家就慢慢开始适应这种生活并乐在其中了。
飞去又飞回的100元钱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就像一棵树,从幼小树苗到参天大树,要使它茁壮成长,就要不断地修枝打杈,除虫施肥。
得老实承认,刚入校时,我们队的学员素质是良莠不齐的。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活像一块块等待入炉的矿石一样急需淬火砺炼。
入学后不久的一天晚上,突然听说三排一名学员放在抽屉里的一百块钱不见了。“钱没有翅膀,咋会自己飞走?”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内部人员所为,肯定有人手脚不干净,以为大家刚来相互之间不熟悉,想钻空子浑水摸鱼。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哪知道我们队的学员十有八九都是农村的,家里条件好的没几个。当时,我们每个月的津贴才45元,100块钱也算不少了,叫谁丢了都心疼,哪有忍气吞声吃哑巴亏的道理?
在这件事上,我至今还佩服队长曾昭明的粗中有细。
他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大张旗鼓地公开调查处理此事,而是在第二天全队集合时很委婉、无意地提醒说:“昨天一个同学不小心丢了一百块钱,如果哪个同学捡到了或一时犯了迷糊,就把它交到队里或者悄悄放在二楼卫生间的窗台上。”
此法果然奏效。第三天,那丢失的一百块钱还真是又飞了回来,按时出现在了二楼卫生间的窗台上。浪子回头金不换。后来,大家虽说也慢慢知道了那个人是谁,队长私下里还专门找他谈了心,但这名同学自那以后确实悔过自新,彻底改掉了“三只手”的毛病,表现一直不错。
现在想来,队长的方式方法还是很讲究艺术的。如果像过去有的人那样,吆五喝六,连诈带唬地去处理,看似作风泼辣、雷厉风行,但势必让那个手长的同学无地自容,颜面扫地,甚至会引发其他问题,就此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同样一句话,会说的让人笑,不会说的让人跳。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方式方法来处理,也往往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有时甚至还能挽救一个人。尽管说部队是一座大熔炉,它能把矿石炼成钢铁,能把璞玉雕成宝贝,但其中的火候还是至关重要的,把握不好就容易出残品和次品。
这件事值得如今的每一个带兵人深思。
有的不能吹,没的不能谈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个中队一百多号人,就像一个大家庭,新情况新问题也是不断涌现的。
1995年春节假期归队后,中队发生了一件“桃色新闻”。
一天上午,我们从野外训练回来,意外地发现队门口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哭丧着脸,眼泪汪汪的样子。
“到底咋回事儿?”“有人想当陈世美!”大家在私底下很快议论开了。原来这是一对母女,她们从山东菏泽农村来找一排的一名部队生学员。
这个女孩本是那名学员的未婚妻,两人属于青梅竹马那种,很早就定下了终身。可世间万物本身就是发展变化的,包括原先海誓山盟、要死要活的爱情。这不,我这个同学去年考上军校后,摇身一变成了“准军官”,身份变了,地位高了,思想上也起了疙瘩。春节放假回家,竞主动提出要和人家“吹灯”。
苦苦等了心上人好几年的农村女孩,哪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加上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她找了个部队军官,已经“名花有主”了,如今却突然被人甩了,这以后咋还有脸面出门见人?伤心的女孩成天茶饭不思,实在扭不过来这股劲儿,于是就在母亲的陪同下千里迢迢找到学院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大有要闹它个天翻地覆之势。
部队的传统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阵势也只有队领导出面才能息事宁人了。具体怎么做工作的,我们这些大头兵不得而知,反正两天后母女俩总算满意地走了。听说是队领导找那个学员谈了心,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批评教育,让他又回心转意了,答应人家继续保持恋爱关系,保证以后不再变心。
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善于因势利导的队领导抓住时机,又及时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以案说法”式的教育课,中心意思就是要端正婚恋观,不能见异思迁,更不能瞎胡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恋爱还是一件挺严肃的事。尽管我们学院号称“军中少林寺”,根本没有女生,但队领导还是有言在先,“约法三章”:原来有对象的不能吹,没有的上学期间不能谈,如果以后再出现类似问题就要说点事了。又是一道“紧箍”套在了我们头上。
回头想想,有些人为的生硬的所谓规章制度实在是有点可笑。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该来的总会来的,恋爱这东西怎么能挡得住呢!
蜕变,不妨对自己狠点
到了一个新环境,转换一种新身份,进入一个新角色,都有一个逐渐适应和转变的过程。
初入军校的我们也不例外,要尽快实现从一名地方青年到一名合格軍校学员的转变。大家都明白这是一种自我改造、自我升华,但要真正实现脱胎换骨式的蜕变,其过程往往是炼狱般的。试看凤凰涅槃、化茧成蝶,哪一个不得经历一番痛苦煎熬呢?再说了,不经一番寒彻骨,又怎能有梅花扑鼻香!
通则不痛。人就是这样,思想上想通了,明白了个中道理后,恐怕再大的苦累都会无惧无畏。
数九寒天时节,我们正赶上战术基础课目训练。连续几天,大雪纷飞,到处一片银装素裹。那天上午,在106医院旁边的小树林里,教员正在顶风冒雪给我们讲解动作要领。“卧倒!”只见他随着一声口令,猫腰紧跑几步,“唰”地一下就倒在了雪地里,滑出几米远后,低姿、侧身匍匐交替应用,到达一个小土包后,顺势出枪瞄准,动作干脆利落,身后雪尘飞溅。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轮到我们分组训练时,雪下得更大了。为了出枪方便,我们统一脱掉了手套。冷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我们全然忘记了这些,在冰天雪地中,一次次卧倒、起立,仔细揣摸动作要领。一个同学卧倒时,不小心被隐藏在雪地里的一块玻璃划破了手掌,鲜血直流,简单包扎后,又忘我投入了训练。
起初,大家都觉得冷,有点放不开手脚,但几个回合下来,浑身直冒汗,反而觉得热乎乎的了。课后小结讲评时,虽然我们个个成了雪人泥人,不少人还挂了彩,但那种爬冰卧雪、战天斗地、挑战严寒的壮志豪情却一点没减。
盛夏酷暑,烈日炙烤。这天下午,我们拉到离学院20多公里外的团山进行野外露营课目教学。天热得像个火炉子,没有一丝凉风。在山脚下一块开阔地上,我们摆开了阵势。先是讲解示范,说白了就是教会我们如何利用野外就便器材搞好宿营,接下来由各班在指定区域展开现地训练,我们班所在位置既没有树也没有包,只有因地制宜挖那种口小肚大的地窝子。班长简单区分了任务,有的挖土,有的打草,有的伪装,大家分工协作,如蚂蚁搬家一般。
人多力量大。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挥汗如雨,夕阳西下时分,我们的地窝子已大功告成了。可以想象一下,能容纳十个人的地下空间还是相当大的。我们在里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麦秸,然后再铺上被褥,上面的洞口用树枝和雨衣伪装得妥妥的,从远处根本看不出住人的痕迹。天黑以后,山里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没有白天那么燥热了。我们钻进地窩子里,虽略显拥挤,倒也苦中有乐。我们本计划在这里过夜的,谁知夏日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晚上九点多钟,刚刚还晴朗的天,竞忽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们班的地窝子开始进水了,还有几个班的已经塌方了,大家赶快起来组织“抗洪”,一片手忙脚乱。
“嘟嘟嘟”,一阵急促的小喇叭声后,命令传来,迅速撤回。我们三下五除二打好背包,穿上雨衣,开始了雨夜行军。大雨如注,视线模糊,泥泞难行,村狗狂吠,在尖刀班带领下,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黑咕隆咚的村庄田野间。雨衣失去了作用,大家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打湿的背包也变得越来越沉了。三个多小时后,当我们看到济南上空被万家灯火映照得一片红晕时,心中一阵激动,禁不住地加快了脚步。等凌晨到达中队,雄鸡已经叫过头遍了。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因为很多事情的完成,不是来自于刹那间的刀光剑影,而是来自于平凡时光中坚定不移的前行。这中间靠的就是摸爬滚打,靠的就是烈火锻金。那几乎每天都跑的四百米障碍和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那几乎每天都练的单双杠和跳木马,那几乎每天都湿透几次衣背的汗水,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正是这样反反复复、坚持不懈的锻打淬火,才带来了我们的一点点蜕变,才让我们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关于吃
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出来的人,大都经历过缺菜少粮的苦日子,都对吃有过难忘的记忆。我的中学时期,生活还是比较艰苦的,吃干粮就咸菜,吃不饱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到军校后,最令我宽慰的一件事就是伙食保障有力。一天四块多钱的伙食费,荤素搭配,花样繁多,每顿都是三盘两碗的,比家里好太多了,而且每周末还有小会餐,节假日有大会餐,每每令人大快朵颐。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当时我们这些二十啷当岁的壮小伙,个个胃口奇好,饭量惊人。因为天天跑跑跳跳的,训练强度大,消化得快,自然也吃得多。我们还给自己起了个颇为传神的外号一吃货集中营。
我们队大部分都是河南、山东人,爱吃面食的多。最受欢迎的是蒸面和包子,队里每周吃一次,每次吃都像过年和打仗,最大号的蒸笼几乎抬上来一笼光一笼,第一碗必须吃快点,要不回碗时就没有了。最壮观的是吃包子,五花肉的猪肉大葱馅,一个有小碗那么大,我们队一个哥们曾创造了一顿吃18个的纪录。我也曾一顿吃过¨个,在队里根本排不上号。至今依然怀念那一咬满嘴流香的包子味道。
基层有句俗语:伙食搞好了相当于半个指导员。还有一句是“进了饭堂哈哈笑,搞起训练嗷嗷叫”。这话一点不假,因为吃饱了不想家,吃饱了训练才有劲。我们队长曾严肃地说:“你们这帮小子,再这样吃下去,非把伙食费吃超不可!”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因为在学习和训练上,我们队始终是走在前列的,在各项比武竞赛中也频频摘金夺银,从没给队领导丢过脸。
最有意思的要数过五一和国庆,放三天小长假,其中一天炊事班把饺子馅调好,然后把面和馅分发给各个班,各班自己包自己下着吃。我们学生兵大多没下过厨,做饭是门外汉,刚开始全靠部队生班长们手把手地传帮带。我们自己动手,用脸盆当和面盆,用桌子当案板,用啤酒瓶当擀面杖,包的饺子更是形状各异,特色荟萃。最后下锅时,把握不好火候,结果烂得太多,有的干脆煮成了一锅粥。尽管如此,大家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毕竟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最有成就感,战友情谊也从中得到了融洽升华,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队里的有关后勤制度一直坚持比较好。每天要派一名学员到炊事班帮厨,说是履行监督责任,让炊事班把饭菜保质保量地做好,其实就是干活。上过军校的人都知道,在军校里,学员最没地位,战士才是“大爷”,包括这些炊事班的战士,你也不敢得罪。所以帮厨期间,要老老实实地按他们的要求把活干好,买菜、洗菜、和面、揉馒头、打扫卫生……一天下来还是挺累的。唯一好处是不用参加当天操课训练,开饭时可以先打着吃,想吃什么打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午饭后,按惯例还要留一个班帮助择菜,大多得忙活一两个小时,虽然牺牲了午休时间,但这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团队精神也在天长日久中得到了强化。其实,一个团结的有战斗力的集体就像一座火炉,只有人人都自觉地往里面添薪加柴,火才会越烧越旺,大家才能抱团取暖,共同享受炉火的温暖和光亮。
操枪弄炮,让人欢喜让人忧
大凡男人,似乎鲜有不喜欢枪的。
自从高一参加军训,操练过几次56式半自动步枪后,我就对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每每拜倒于影视剧中那些把枪玩得溜溜转的英雄人物。
单就这一点来说,到陆军学院算是歪打正着了。在这里,诸如步枪、手枪、机枪、火箭筒、小炮等陆军部队的十八般武器都要逐一训练和掌握,精通操枪弄炮是学员的必备看家本领。
然而,穿上军装后,我才逐渐明白了枪之于军人的特殊含义,它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是杀敌制胜的武器,可不是用来耍酷扮靓的。第一次上射击课,当我拿起属于自己的枪支时,甭提有多激动了。
谁承想,打枪还是一项技术活,要想靶子上见眼,打得准、打得稳,非下一番苦功夫不可。还好我们训练八一自动步枪一练习那会儿,正值秋高气爽,不热不冷。先上理论,再看示范,然后瞄靶,最后才是实弹射击,回头再针对问题接着瞄靶、实弹射击。
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其实真做起来是不容易的,特别是一天天趴在地上瞄靶的日子,要多单调有多单调,要多枯燥有多枯燥。但你必须还得认真,如果瞄靶时偷懒,到打靶时子弹是会说话的。
第一次实弹射击,不少人剃了光头。我还好,及格了。一般每次组织实弹射击,都要打上两三轮,最后一次算是小测试。那些不及格或剃了光头的同志就要吃点苦头了,不单要加开小灶,还要背着枪从靶场跑两公里回中队,而且擦枪时要负责把刚打过实弹的枪擦拭干净。这是我们队的老规矩,也算是一种惩戒和激励。逼一逼,大有益。不是这样,怎么会有结业时100%的优良率呢!
最要命的是步枪二练习,要在200米、150米和100米的距离上,分别使用卧、跪、立三种姿势射击。跪姿和立姿据枪最难把握,刚开始时,一摇三晃,根本瞄不上靶。还是我们队长有点子,课堂之外,又给我们增加了不少辅助训练,以增强据枪稳定性。饭前和就寝前的半小时小练兵,统一改为立姿据枪练习,枪管前端还要掛上装满水的水壶。饭堂内的桌椅板凳全部撤掉,一日三餐一律跪姿吃饭。那段时间,大家吃饭速度都是奇快无比的,一般几分钟就结束战斗,有的宁愿少吃点,也不愿多练一会儿跪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但苦总算没有白受,最后结业考试,这个难度系数很高的课目,我们反而取得了最理想的成绩。真应了那句老话:“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我们上军校时,40火箭筒和82无后坐力炮算是步兵分队武器中威力最大的。这两种武器操作相对简单,也好打些,就是动静特别大,山崩地裂,震耳欲聋,胆小的每次都要把耳朵塞严实,还要把嘴巴张得大大的,飞扬的尘土往往把人弄得灰头土脸,满嘴都是沙子。卧姿打40火箭筒时,还得格外注意筒身和身体的角度,不能小于45度,角度过小,容易被后面喷出的火苗烧着裤子,以前其他学员队打时就出现过这种情况。记得我们队打时,也曾出现过一次危险。当时打的是运动目标,教员隐藏在靶壕一侧的小房子里。结果一发炮弹过去,穿透靶布后,在后面的岩石上爆炸了。由于教员隐藏的地方离爆炸点过近,一块飞溅的弹片击中了他的脖子,当即鲜血直流,所幸抢救及时才没造成严重后果。
尽管在操枪弄炮上没少吃苦头,有时还伴着惊险,但那种子弹出膛命中靶心的酣畅淋漓,那种经过努力终获成功的喜悦,甚至那些训练中的窘事糗事都让人念念难忘。
还是当年鱼水情
军事指挥是陆军学院的主课和主业,尤其是后两年,大量的野外课程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像周边的仲宫、崮山等稍微远点的外训点,有时一去就是一天,午饭大都是在荒郊野外晒着太阳、伴着风雨就地解决的。
时间最长的一次野外课是在1997年的寒冬腊月,我们队整建制拉到了位于鲁东南的莒县库山乡,展开30余天的战术指挥课现地教学。这里是远离城镇的穷乡僻壤,交通不便,营房破旧,生活艰苦,简直就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老天爷好像也要有意考验我们一下,那段日子,天变得出奇的冷。早上洗脸从一个蓄水池里破冰取水,那个凉啊,沾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刷牙时牙都快冰掉了,索性一星期不刷一次牙。上课一般都在附近的山上,时而寒风刺骨,时而搅天风雪,纵然我们用棉衣、大衣、棉帽、棉鞋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的,但半天下来,浑身上下还是被冻了个通透,脸、手和脚常常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与恶劣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地沂蒙老区人民那热气腾腾的拥军情。这里虽然贫穷落后,但向来是一片红色热土。战争年代,人民群众用小推车帮助解放军往前线运送物资,向后方转送伤员,涌现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拥军支前模范,有首民谣:“最后一碗米送去做军粮,最后一尺布送去做军装,最后老棉袄盖在担架上,最后亲骨肉送他上战场。”正是当年情景的生动写照,陈毅元帅也曾深情地说过:“淮海战役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
我们有个课程,好像叫什么山地行军训练与组织,一大早从驻地出发,沿着附近连绵的群山一路向前走。冬目的山区,草衰叶落,水瘦天寒,鸟兽绝迹,只有山坡上苍翠的松柏,依然在刺骨的寒风中傲然挺立,发出阵阵怒吼。敌机轰炸、卫星侦察、核化袭击……途中敌情不断,我们边走边练,士气高涨,满头大汗,早已把严寒忘到了九霄云外。看到我们来了,沿途村庄的老百姓纷纷热情地端出了茶水、拿来了水果、鸡蛋等进行慰问,尽管我们摆摆手,婉言谢绝了群众好意,但心里还是热乎乎的。当年的那份情,一点也没有变!
午饭时分,我们来到了半山腰上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散住着十几户人家。按照要求,我们分班自带着柴米油盐,可以借助老乡家的灶台做饭野炊。老乡们听说后,纷纷拉着我们到自己家里去做饭。我们四班所在的老乡家,只有大爷大娘在,儿女们都独自成家立业了。趁我们生火做饭不注意的当口,大爷麻利地把家里养的一只大公鸡杀了,说要为我们改善改善伙食。我们拉住大爷大娘说啥也不让他们做,老两口急得几乎生了气,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最后没办法,只得让他们下了锅。鸡是大娘帮助做的,加上萝卜土豆,满满的一大盆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临走时,为了避免再争来让去,我们悄悄把一百元钱压在了碗底下。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吃过的最好最香的炒鸡,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喷香的味道。也许因为这不仅仅是一盆炒鸡,这里面饱含着人民群众对子弟兵的关爱。
仪仗队是这样炼成的
1997年初春时节,我们队发生了一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
一天下午,忽然传来消息说:“学院有意让我们队担任迎接外宾的仪仗队。”闻听此讯,大家都很兴奋,这可是既光荣又长脸面的事,机会不容错过。
但究竟花落谁家还不一定,据说有好几个中队在竞争呢。我们全队上下对这件事蛮有信心。也难怪,这几年学院每次大阅兵,我们队都踢得最齐、走得最好、士气最高,是学院首屈一指的金牌方队。大家议论说:“就凭这一点,这项任务舍我其谁,非我莫属!”
事实证明,学院领导还是很有眼光的,一碗水端得是平的。果不出所料,我们队最终被选上了。殊不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成为一支真正合格的、能登得了大雅之堂的仪仗队,还要付出很多意想不到的努力。
首先是确定人选。当然我们的选拔条件不像三军仪仗队那样,对身高、长相都要求非常苛刻,我们队除了几个“海拔”确实比较低的同学落选外,其余的都参加了。
虽说我们多次参加学院阅兵,在走队列站方队上有点老底子,但那标准是远远不够的。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中队专门请来了一名教员,听说是在军区乃至全军队列方面的权威,人称“队列曹”。这人身材魁梧,举手投足板正严肃,标准的军人形象,干起活来还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就说站军姿这一项吧,他的要求是:挺拔,自然,并能在炎炎烈日和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站立三个小时以上。这下可苦了我们。关键是这个站军姿不是一般的站军姿。队门前的操场上,我们并排站在小方凳上,脚后跟悬空,大檐帽反扣在头上,而目在膝盖间、两边手掌间、脑后衣领间和嘴巴里,分别夹着一张扑克牌,在规定站立的一个小时内,如果掉一样东西,就要加10分钟。4月的济南,乍暖还寒。我们头上的汗珠子却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不到一个小时,先后有几个同学像麦秸个儿一样直挺挺地倒了。
连续半个多月,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日头晒,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这样站上一两个小时。后来还增加了一项内容,叫表情训练。按照“队列曹”的说法:“每个仪仗兵,面对外宾时要求神采奕奕,不卑不亢。要在迎风迎光的条件下训练眼神,40秒不能眨眼,不能流泪,这才能体现出中国军人的精气神。”有一次站军姿,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只蜜蜂,刚好落在了一名学员的脖子上,尽管被蜇得钻心疼,但他一动也没动,硬是咬牙坚持到最后。这件事后来被队长作为活教材,教育我们了好长时间。
站军姿只是第一关,接下来是正步和三把枪的训练。正步是仪仗队的基本步伐,也是仪仗队员最基本的训练。枪用的是56式半自动礼宾枪,当时的携枪动作分为停止间和行进间,停止间的举枪礼好练,重点是握枪、肩枪和劈枪三种动作的互换,转换之间都是三把枪,啪啪啪,三下完成。但说起来容易,真要练得动作协调一致都在一个点上,可真是难上加难。为了从练兵场走向阅兵场,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在操场上一遍遍地反复练习、磨合,每个人平均穿破了三双皮鞋,脚上伤痕累累,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经过近两个月的日夜操练,“队列曹”终于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受领的第一次任务是迎接到学院访问的某国高级军事代表团。那天上午,阳光明媚,白云朵朵,腊山脚下彩旗招展,我们身着笔挺礼服,戴着雪白手套,手持上剌步枪,脚蹬锃亮皮鞋,威武地列队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九点钟,外军代表团在学院首长的陪同下从红地毯上走来了,雄壮的军乐声响起,随着仪仗队长的口令,我们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地完成了一整套堪称完美的动作,受到了外军友人连声称赞。
首战告捷,我们队一下子火了、红了。自此以后,只要学院或军区一有外事活动,我们就要拉出来隆重亮亮相。我们这支仪仗队成了当年济南军区的一道亮丽风景,一扇对外窗口。时至今日,这依然是我津津乐道和引以为豪的事情,咱当过仪仗队员哩!
56个字的处女作
有梦的人是生活的作家,有梦的人都很容易飞翔。
不谦虚地说,我算是个有梦的人。从初高中时期,我就喜欢看书,热爱写作,是个十足的“文学发烧友”,也时常做着属于自己的文学梦。
常听部队生班长们说,将来到基层发展,一定得有自己的两把“刷子”。言外之意,就是要培养点个人的特长爱好,写写画画也好,吹拉弹唱也罢,打球照相也行,反正得会那么一两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往这些方面培养发展自己的特长爱好。我曾尝试吹过口琴、弹过吉他,但终因缺乏艺术细胞而放弃;我曾尝试打过篮球和乒乓球,但三分钟热度过后就再无兴致;我还积极参加了书法、板报小组,但中间也是断断续续,没有很好地坚持。转来转去,最后我发现自己始终热爱的还是写作,唯有对这个是不用扬鞭自奋蹄的,看到啥就想写点感想,没有事就想写点东西,总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那时,国家刚实行双休日制度不久,我们休息一天半,星期六上午一般是统一调控,学院安排了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偶尔还会请军区《前卫文学》杂志和创作室的名家来进行文学讲座,像这样的课,我都是不会错过的。我比较喜欢听济南人民广播电台的含笑时间,节目很走心、接地气,其中的一些凡人小事常常拨动我的心弦,有时我也会把自己的一些经历写出来投给他们。我大哥以前在部队当过战士报道员,受他的影响,我也逐渐对写新闻产生了浓厚兴趣。我把他用过的新闻书找来,从新闻ABC学起,后来还专门报考了解放军报社的新闻函授学习。结合练笔,我经常把中队发生的新鲜事写成新闻稿件,投给学院开办的校园广播,每当晚饭前听到自己的稿件播出时,那顿饭就会吃得特别香。教导员先后多次在全队表扬过我,更加激发了我的写作热情。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前夕,各种纪念活动异彩纷呈。山东人民广播电台和学院分别举办了征文比赛,我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情把自己写的一篇文章《让历史告诉未来》投了出去,没想到的是,我的这篇小稿在这两个地方都获奖了。牛刀小试的喜悦再次给我带来了巨大鼓舞,我的创作热情更高了。
热爱写作的人恐怕都有这样的心情,那就是能早点把自己的文章在报刊上变成铅字。这也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那段时间,我虽然接连给报社投了十几篇稿件,但大都泥牛人海,我并没有气馁,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人家报社不登,说明咱稿件质量还不过关,得更加努力才行。”我坚信,只要心中依旧还扬着帆,总会到达希望的地方。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闲暇课余,别人休息娱乐时,我却在潜心写作;夜深入静,别人进入梦乡时,我还在灯下苦读;周末假日,别人外出游玩时,我依然在咬文嚼字……我几乎把自己能利用的时间都用在了钻研写作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忽然有一天,我写的一篇影评《七律·观电影<霹雳凤凰>有感》竞在军区《前卫影苑》上登出来了,尽管是只有56个字的“火柴盒”,但它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捧着那張散发墨香的报纸,我一口气读了不下十遍,就像十月怀胎的母亲抱着自己初生的婴儿一样,久久不忍释手。
写文章好像也会上瘾的,愈写愈想写,发了还想发。自此,我一发而不可收,经常会有一些“萝卜条”“豆腐块”见诸报端,因此成了中队的“名人”,连续两年受到嘉奖,还带动几个同学也加入到了写作兴趣小组里来。
就这样,新闻写作成了我不折不扣的爱好和特长,毕业到部队后,它还真让我很快崭露头角,并最终成了我热爱和专职从事的工作,一千就是十余年。蓦然回首,忽然想起马云的那句名言: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所言极是也!
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邻村住
进入军校第三年后,不少同学开始在明里暗里谈起了恋爱,并且据我所知,大部分找的都是原来的女同学。尤其是山东本地同在济南上学的,周末假日还时常有人来队探营,看着人家甜甜蜜蜜秀恩爱的样子,像我这样的“单身狗”可真是既羡慕,又有点嫉妒恨。
上军校后,和我保持通信联络的比较要好的女同学也有两三个,虽说当年在一起寒窗苦读时,彼此能够谈得来,有共同语言,但绝对都是那种纯洁的同学式友谊,从来没有和谁来过电。
在爱情上,我是相信缘分的。有句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找对象毕竟不是拉郎配逮住谁算谁,将来要共同在一个锅里摸勺子,得两个人对眼、合适才行。
老实说,我也曾像其他同学那样,有过“全面撒网,重点捕鱼”的想法,也曾渴盼过一见钟情,也曾梦想过“天上会掉下来个林妹妹”,但现实就是现实,我的爱情鸟它迟迟还没有来到。
其实有一个邻村女孩叫王花平,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眼好,待人真诚细心。她和我只在初三时同过一年学,是前后位。多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虽偶有断续,但从未走远,后来还以姐弟相称。只是过去从没敢往这方面去想罢了。
想到她,我禁不住眼前一亮,忽然就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还在找什么呢?她不就是那个我苦苦寻觅、心仪已久的人吗?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邻村住。但那个时候,她正在广东佛山日报社印刷厂工作,我们相隔将近万里之遥,还不知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呢?想想自己也只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不禁又莫名烦恼起来。到底该怎样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我苦思冥想着,竞连续几个晚上失眠了。
“既然钟情于玫瑰,就要勇敢地吐露真诚。”关键时刻,还是汪国真的诗句给我鼓足了信心和勇气。于是,我把反复酝酿过的那封求爱信小心翼翼地寄走了。射出了自己的丘比特之箭后,我的心里更乱了。
几天后,她终于回信了。拿着沉甸甸的信件,我犹豫了好久才敢打开。她竟然没有拒绝我,幸福就这样扑面而来,我激动得直想哭,真想大声告诉全世界:我恋爱了!
柏拉图说:“当爱情轻敲肩膀时,连平日对诗情画意都不屑一顾的男人,都会变成诗人。”恋爱后,我变得更加感性了,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学习训练起来也更加有劲头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春节放假回家,她和父母也从南方回来了。本来我们约好了正月初五去她家,但我去时,她却因事去另一个同学家了。结果她妈在家,把我八辈祖宗都问了个底朝天。尽管她一直说不是有意的,但我坚持认为她是故意“设局”让她妈来考察我一下。过了两天,我们又相约一起去县城玩,谁知她又带了一个“电灯泡”——她的一个女同学,把我想了好几天、本来要向她表白的那些心里话,活生生地又憋了回去。不过,她的这个样子我从内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了她还很单纯和羞涩。我可不喜欢那种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女孩子。
这个春节过得充实而有意义,我和她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但这个春节似乎又过得太快了,刚刚相聚却又要分开了,我第一次对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舍和难分。假期结束后,我回到了济南,她依旧去了广东,中间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我们的心却紧紧连在一起,书信和电话成了我们互诉衷肠、倾吐思念的桥梁纽带。我们几乎一周写一封信,隔三岔五通一次电话。那时,我是个穷学生,每次都是我先用固定电话呼她的BP机,然后她再回过来,一拉就是几十块钱的。
爱情是甜蜜的,又是痛苦的,因为思念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难能可贵的是,尽管我们分处两地,不能长相厮守,不能花前月下,但她对我却一直很理解,很支持。我也经常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来和她共勉。
经过时间和距离考验的爱情是牢靠的。情定97、相约98、牵手99。三年多的长途热恋之后,我和她终于在1999年国庆节,伴着祖国母亲生日的喜庆气氛,携手走进了婚姻殿堂。
遇到值得爱的人难,彼此都值得爱而又走在一起更难。遇到了应该珍惜,那是福报。我始终认为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好老婆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这辈子我能找到她是上天的赐予,更是我的福分,我必须好好待她,陪她白头到老。
千里拉练,剑已铸成再淬火
光阴荏苒,又是新春。
1998年寒假结束后,我们的军事文化课程基本都已经学完结业了,主要任务还剩毕业三部曲:完成论文,参加拉练,迎接考试。这其中,最让我期待的就是毕业拉练。
四年摸爬滚打,四年烈焰熔铸,迷彩服磨破了,红肩牌掉色了,原来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岁月雕刻的沧桑。我们就好比刚刚锻铸好的一把剑,要想锋利出鞘还有待拉练这最后一道淬火程序。
4月中旬,我们6个毕业队在学院开完出征誓师大会,相互挑应战后,就相继走出腊山口,开始了历时20天,行程近千里的毕业拉练。一路走打吃住藏,一路风餐露宿,练指挥、练谋略、练战法、练脚力,我们在实战化的“烈焰”中浴火淬钢。
印有“猛虎队”字样的鲜红队旗迎风招展,它像冲锋的号角一样为我们鼓舞着士气,指引着方向。我们如下山之猛虎,初生之牛犊,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地穿梭在山林野莽间。
长途拉练,徒步行军是一大考验。我们队领导提的要求是“人人练就一双铁脚板”。是啊,千里征程,都要用双脚丈量,平均每天近五十公里,没有金刚钻还真不敢揽这瓷器活。剛开始前两天,大家都在兴头上,走得相当欢实,尽管有的脚上磨出了泡,但并没感到多么累。然而等第三天再走时,就明显感到没那么轻松了,身体有被掏空的感觉,双腿像灌了铅,速度慢了下来,我的脚上也打起了十多个连环泡,晚上快到宿营地时,浑身骨头如散了架一样难受。在长途行军方面,部队生们还是比较老到的。根据他们的经验,我睡前先用热水烫了脚,然后再用沾了香油的针线把脚上的泡一个个穿上线。按他们的说法,像这样的泡绝对不能挑破,否则第二天就走不成了。没想到女人用的卫生巾也派上了用场,在鞋里边垫上一个,走起路来软和和的,果然舒服多了。
经团山过仲宫,穿越济南南部山区的崇山峻岭后,我们于第四天中午抵达了东岳泰山北麓的十八盘村。这是一个只有十多户人家的高山小村,我们利用大休息时间匆匆打尖吃饭。午饭一结束,就紧接着向泰山进军。
看山跑死马。虽说巍峨雄伟的泰山就在对面,好像伸手可及,但真要过去,却还要攀山过岭。何况我们所在的位置叫十八盘,其艰险程度可想而知。再加上我们走的都是平时鲜有人走的羊肠小道,有的地方陡峭难行,有的地方荆棘密布,有的地方急流挡道,等我们七弯八绕,辗转来到泰山脚下的桃花源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月色如水,繁星满天,不远处的山林里溪水淙淙,鸟虫鸣叫。仰望黑黢黢的泰山,直插云霄,神秘莫测。
子夜时分,我们接到了开始登山的命令,目标是在凌晨前登上顶峰看日出。我们走的依然是旅游区背面的崎岖山路。由于不允许用手电,我们只得借助微弱的月光向上攀登,山势陡峭,手脚并用,一个接着一个。关键是我们还披着装具,背着背包,扛着枪炮呢!四月的泰山之夜,寒气逼人,道路湿滑。我们好多人几乎是在半睡半醒中跟着往上爬的,在几个特别险要的地方,有的同学迷迷糊糊,一脚踩空,幸亏路边树多,才没有滚下山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也不知道有多少险象环生,我们总算赶在日出前胜利登到了玉皇顶。
天色微亮,云雾苍茫,置身天街,如在仙境。我们来到日观峰,游客熙熙攘攘,看到我们异乎寻常的怪模样,不少人笑了,也许以为我们是天外来客吧。6点钟左右,东方霞光满天,一轮红日调皮地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圆圆的脑袋,似乎还有点害羞似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壮美的景象引來了游客们的阵阵惊呼。泰山日出,名不虚传。此时此刻,我不禁又想起了杜甫的那首千古名篇《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从泰山下来,我们一路直奔莱芜。莱芜是我们这次拉练的重要一站,在这里要停留三天。我们首先参观了莱芜战役纪念馆,然后又到当年激战的战场进行了现地教学。通过学习经典战例,我知道了莱芜战役是1947年1月,华东野战军以临沂一座空城来换取歼灭国民党军1个“绥靖区”指挥部、2个军部、7个师共5.6万余人的重大胜利。此役,粉碎了国民党军南北夹击,逼迫华东野战军在不利条件下与其决战的计划,这一战役俘敌数量之多、歼敌速度之快,都创造了解放战争开始以来的最高纪录。51年过去了,尽管早已硝烟散尽,但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革命前辈在这里的浴血奋战,永远都要珍惜和捍卫他们用生命鲜血换来的和平之花。
历尽重重磨难,眨眼行程大半。我们此行的最后一个课目是强行军。清晨从莱芜雪野水库出发,下午六点前到达章丘靶场,距离将近110公里,是我们这次拉练中行程最远、强度最大的一天。“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倒也要倒在终点。”出发前,队领导再次进行了临战动员,大家也都铆足了一股劲,决心以优异成绩为这次毕业拉练画上圆满句号。
精神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那天,我们果然走得艰苦而顽强,脚上重新打起了连环泡,特别是快到终点时,大家都大汗淋漓,有的同志几乎要虚脱了,腿也迈不动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同志们,加把劲啊,终点就在前边了!”这时,体力好的同志帮助体力差的背起了装具和枪炮,大家相互鼓勋着大步向前走着,最后不知哪来的劲头几乎小跑了起来。到了,终于在规定时限内赶到了,没有一个人掉队!列队清点人数时,尽管有五六个同学再也坚持不住晕倒了,但我们心里却在暗暗欢呼雀跃着:“我们赢了,我们胜利了!”
父亲的谎言
我上军校那几年,电话在河南农村老家还是稀罕玩意儿,记得整个村子就大队部有一部座机,但电话费奇贵,一般人也打不起。平时我和家里联系主要靠写信。父亲高小毕业,在村子里算是有文化的,十天半月就和我通一次信。
1997年暑假,按照学习计划,我们也是不过的,要像第一学年暑假那样统一到部队当一个月的见习排长。等年底放寒假时,已经一年没回家的我归心似箭,真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到家。
时值春运,人潮汹涌,盼望回家过年的人们把各种交通工具挤得满满当当。乘火车,转汽车,再坐三轮。然而,旅途的劳累早已被回家的喜悦抛到了脑后。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我满心欢喜地赶到家里时,却一眼看到大门上不是像往年一样贴着大红对子,而是贴着两张烧纸,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可我又不及多想。来到南屋,放下行李,正要去北院看我年近九旬的爷爷奶奶时,父亲拉住了我,面带悲痛地说:“伟,恁奶6月间已经老了。”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夺眶而出,咋不给我说呢!
“当时你马上要到部队实习,怕分你的心。”我知道父亲也是一片好心,就没再过多地埋怨他。只是我再也见不到慈祥的奶奶了,要知道,从小奶奶就待我最亲,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我,并且干啥都护着我……那天下午,我跑到奶奶的坟头,烧纸磕头,长跪不起,痛哭流涕。
印象中,这是父亲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大的谎。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年4月份,我91岁高龄的爷爷紧随奶奶驾鹤西去。此时,我正跟随毕业拉练队伍,风尘仆仆,穿行在齐鲁大地的茫茫山野间。父亲思虑再三,再次向我隐瞒了这一噩耗,仍然在随后的来信中告诉我:“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直到我毕业分配,顺道到家中探望时,才知道了爷爷过世的消息。悲痛的心情无以言表,我对父亲发脾气了,怨恨他了好长一段时间,而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父亲只是一个劲地说:“下次家里有事,再也不瞒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后来,我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也逐渐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是怕影响我的学业。跟黄土地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父母虽然没喝过多少墨水,但他们却明白哪头轻哪头重。我更知道,自己选择了军旅,就选择了牺牲奉献,选择了忠孝不能两全,选择了一家不圆万家圆。
人的秉性里,都充满着对真相的执着。被人蒙蔽欺骗,应该是任何人都不喜欢、不愿意的。但是,当谎言前面加上“善意”这个修饰词,往往都是情非得已的“实话假说”。正因如此,我才更理解了父亲,他的谎言让我倍加感动。父爱如山,从他一次次善意的谎言中,我读懂了他和妈妈的期待,更看到了他们那颗申明大义的善良的心,而这又何尝不是我扎根军营,奋力前行的不竭动力呢!
挥—挥手,作别腊山的云彩
1998年7月,毕业考试顺利结束后,全队上下开始暗流涌动,大家都在为分配的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是相当焦虑的。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贫苦农民,根本没啥关系和门路。看到其他同学上蹿下跳,又是找这个又是找那个,我心里也痒痒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机关、院校和驻城市部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谁都想到这些地方去,肯定是争破头挤破脸。作为“草根”一族,我连想都不敢想。我的想法很简单,能回河南部队就好。
但当时的形势不容乐观,因为年内要裁军50万,很多部队面I临精简整编,分配名额比往年大幅减少,特别是驻河南的集团军裁军力度大,要的人少。重要的是如果回不去,我的爱情就可能泡汤。
这下我有点坐不住了。我在脑子中极力搜索着可以依靠的人。我突然想到了学院机关的一个参谋,去年7月我们一起去胶东部队监考时,他好像说过,毕业分配想去哪里可以找他帮忙。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像在大海中迷航的船只看到了灯塔,心里一阵激动:“对,行不行先去找他试试看。”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那个参谋打通了电话,没想到他很热情,关心地询问了我的想法,并且答应给我们队领导说一下。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他热心的话语让我感到暖暖的。
正式分配前夕,我们队长找我谈了话,说那个参谋是他很好的老乡加战友,我的意愿他已经知道了,并问我具体有什么想法。没想到还有选择的余地。之前我听大家议论说河南的两个集团军相比,还是20集团军好点,也刚好在老家附近,于是我就说:“能去20集团军的部队最好。”队长说:“整个20集团军就要6个人,尽量满足你的愿望吧。”
看来回河南是没问题了,吃下这颗定心丸后,我的心里踏实多了。过了两天,估计是正式定下来了,队长又找到我说:“安排你去了信阳。”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发自内心地感恩那个热心帮助我的机关参谋。其实,我和人家也只是一面之交而已,自始至终,他也没吃我的一颗糖没抽我的一根烟。毕业后,我也再没有和他联系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对他我是无以回报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我想我会以实际行动去将他的爱心传递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也许我们的一个举手之劳,对别人来说就是决定命运的大事,我们应该多办一些这样的好事善事。
万事俱备,只欠离队。这时,离愁别绪开始在全队蔓延开来。同学们之间忙着合影照相,忙着互写留言,忙着各种小聚。那段时间,随时见脸红喝晕之人,但队领导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放开让大家畅叙友情。
在任何一个地方待久了,都会有感情的。尽管这四年里,我们在腊山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甚至是委屈和不解,大家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想尽快飞出去,脱离苦海,但真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点恋恋不舍。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当《驼铃》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当要登车的时候,当送站的卡车驶出校门的时候,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再见了腊山,再见了陆院。“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