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房贷

郑小亮

吴贵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工人，这天放假，工友们都外出了，吴贵累得慌，在工棚里睡了一天，晚上才起床，上街去吃大排档。吴贵选了个小摊，要酒要菜，慢悠悠地吃喝，直到老板收摊才作罢。

这顿酒喝得爽，吴贵跌跌撞撞地回工地，路上经过一条小巷，有个尖细的声音传进了耳朵：“救命啊，救命……”他好奇地朝巷子里张望，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酒能壮胆，吴贵大步朝巷子里走去，走了一段路，又听到了那尖细的救命声，他打开手机电筒一看，这才发现，地上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材娇小，浑身发抖，四周围着好几只流浪猫。吴贵好奇地问：“刚才是你喊救命？你……怎么了？”那女子朝四周指了指，说：“好多猫，我害怕。”

吴贵忍不住笑了：“猫有什么好怕的，赶走就是了。”说罢，他随手捡起几块石头，朝猫砸去，猫惨叫一声，逃得没影儿了。

吴贵见那女子娇小可人，随口说了一句：“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那女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吴贵，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吴贵得知，那女子叫白小丽，青云山人，是来这个城市打工的，她在这附近租了房子。

很快，吴贵把白小丽送到了出租房，临别时，白小丽要去了吴贵的手机号码，说：“吴哥，今天多亏你帮忙，你等我电话，改天我请你喝酒。”

没过几天，白小丽来了电话，说晚上请吴贵吃大排档，吴贵欣然赴约。两人在小桌上推杯换盏，聊得非常开心，白小丽突然说了一句：“吴哥，我知道你们的工地，那里面的住宿条件很差啊！”

吴贵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办法，工地住宿不用花钱嘛，这城里房价高，我租不起房子。”白小丽眨巴着眼睛，抿嘴沉思了一会儿，说：“吴哥，要不你搬到我租的房子里来吧，我租的是两居室，一间空着。你搬过来住只需付一半的房租，应该承受得起，也好为我减轻点负担。”

吴贵起初没把白小丽说的当回事，以为酒桌上说的不作数，后来白小丽一个劲地问，吴贵心里一琢磨，看来白小丽是来真的，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还犹豫什么？合租就合租吧！

吴贵跟白小丽合租后，慢慢地有了默契，就跟一家人似的。时间过得很快，白小丽的房租就要到期了，房东提出涨价，而且幅度不小，白小丽只得作罢，准备再到别处租房子。看着苦心经营的“家”就要被拆散，两人都很伤感。有天晚上，两人举杯对饮，吴贵叹了口气说：“唉，如果这里是自己的房子，那该多好，就不用搬出去了。”听了这话，白小丽突然蹿到吴贵面前，亲了他一口，搂紧他的脖子，说：“吴哥，我想跟你一起努力，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嗨，白小丽的心里还真的装着吴贵，这层窗户纸捅破后，他们恋爱了，如胶似漆了一阵子，就开始谈婚论嫁，不过房子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租房子住吧？于是，白小丽就跟吴贵商量：“我俩在外打工，也存了一些钱，干脆买套分期付款的房子吧，那样心里也踏实。”吴贵没意见，说：“我们工地有几栋商品房就要完工了，这些楼不在黄金地段，听说价格相对便宜点，我去打听一下再说。”

没两天，吴贵有消息了，只听他垂头丧气地对白小丽说：“问过了，内部价格也得一万多一平，这价格太吓人，我看还是算了吧。”白小丽心情迫切：“不能算了，我们还年轻，就不信供不起一套房子。”

吴贵摇摇头，说：“你算过没有，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就得一百多万，我们的钱只够首付，以后怎么还房贷？”白小丽急了，说：“我不管，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该安顿好你的爱人。”

尽管白小丽的话有点威逼的意思，但道理没错。当初吴贵根本没想到他俩会走到这一步，一时手足无措，心乱如麻。看着吴贵呆笨的样子，白小丽只得开导说：“我们努把力，一年还两三万没问题，二十几年就能还清，压力不是很大的。”

回过头一想，白小丽说得也对，吴贵终于咧开嘴笑了，当即拍了板：“明天就交定金去！”就这样，房子很快定下了。没多久，房子交付，两人也领了结婚证，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家，不过，这二十多年的房贷，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

三个多月后的一天，白小丽破例买了点好酒好菜，满脸堆笑地伺候吳贵吃喝。吴贵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就听白小丽羞答答地说了一句：“老公……我有了。”

吴贵差点呛着，盯着老婆的肚子发呆，那表情又喜又忧，白小丽笑眯眯地说：“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当爸爸了，应该高兴才对啊！”吴贵笑着点点头，说：“当然要高兴，不过有了小孩后，又得添一大笔花销，不知二十多年后，能不能还清这房贷啊！”

听了吴贵的感慨，白小丽默默地回房去了。吴贵见自己的话伤到了老婆，酒也顾不上喝，他想跟老婆解释一下。

来到房里，吴贵看见老婆在低头垂泪，赶紧劝道：“小丽，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白小丽抬起头看着吴贵，说：“老公，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了……我、我不是人啊！”说着，白小丽大哭起来。

吴贵有点火了：“什么叫不是人，干吗这样责骂自己啊？”白小丽擦了一把眼泪，正色道：“老公，说出来你别怕，其实我真的不是人，我是青云山里的一条白蟒，化成了人形，要怪就怪我不该对你动感情，反而拖累了你，等房贷还清后，你也快老了。如果我们要孩子的话，孩子成年后也得要房子成家立业，我们做父母的也得帮衬他们一把，可那时我们都不再年轻，不可能再供得起一套房子啊！”

吴贵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他结结巴巴地问：“老婆，你说的都是真的？”白小丽点了点头，说：“老公，对不起，请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人的。”

就在这时，吴贵突然激动起来，“哈哈”大笑：“怕啥啊，事到如今我也该说实话了，老婆，其实我也不是人，我是青云山里的一只乌龟啊……这孩子我要定了，你别担心，到时候孩子买房后，房贷我帮着还，我们龟类寿命长得很，就算还上一百年还很年轻啊！”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白小丽与吴贵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开心地笑了……

（发稿编辑：姚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