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常态下水泥产业市场特性及其内在逻辑——关于台湾水泥产业衰退期之借鉴

新常态下水泥产业市场特性及其内在逻辑
——关于台湾水泥产业衰退期之借鉴

每当水泥产业遇到了麻烦，业界都会拿发达国家如德国、日本水泥产业做一番比较探究，而台湾水泥业衰退期的轨迹，因其市场及人文等方面类比性更强一些，一直被大陆业界视为样本,因此，更看重台湾水泥业衰败期的经验价值；取他山之石，来攻琢新常态下大陆水泥产业突围之“玉”，无论从哪个维度上审视，都是既方便又顺手。

最近这五年，大陆水泥市场需求从稳步增长到首度下跌，产能过剩率超过30%，行业利润暴跌70.59%，“僵尸”企业接近四成。2015年，全国水泥行业利润同比下降58%，还不到上年的1/2，犹如断崖跳水一下子回落至2008年水平，甚至低于了近七年的平均盈利值。

乌云压顶的当口，水泥业界又一次盯上了台湾水泥业衰退期经验，媒体连篇累牍，论坛发声不断，这也为业内外人士进行深入探究，反思和重新设计走出产业大衰退的对策，提供了宝贵的素材。本文正是基于网上资料进行梳理而成，在此对那些撰写者们一并表示谢忱！

《台湾水泥行业衰退期研究——建材行业供给侧报告》，当属比较系统的、有影响力的篇目之一。该文认为，大陆与台湾地区以产能严重过剩为标志的水泥产业衰退期的情况，具有较强的参照性和可比性：⑴产能过剩均发生在经济增速7%～8%、人均GDP突破7000～8000美元、城镇化加速发展的历史阶段；⑵均经历了一批重大基础设施投资项目集中上马，都伴随着一波房地产投资热；⑶行业集中度均偏低，产能利用率也均在70%上下。

探究台湾水泥业衰退期，我认为不能忽略本博文系列主标题中的两个关键点：一个是新常态，另一个是市场特性及内在逻辑，只有围绕着这两个关键点来进行，才能对解析现实产业之惑，更有现实指导意义，而不是平摆浮搁地罗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同样是陷入了水泥产业衰退期，大陆与台湾地区之间仍然存在着很多不同之处，有的方面甚至相差悬殊，譬如说：⑴水泥产业过剩的严重程度和成因各有所不同，解决的对策也不可简单照搬；⑵城市化进程水平及其潜在需求的拉动力各有所不同，其市场进退腾挪的运作空间也不尽一致；⑶水泥产业结构及市场禀赋条件各有所不同，治理之策也不可简单复制；⑷宏观经济体制及社会环境的大背景各有所不同，可配置的社会资源也不能简单类比。可见，效仿任何经验都有着时空的局限，绝不是简单的点击“复制”就OK了。

说来也巧，就在去年秋末着手谋划本文框架的时候，恰逢学界两位大咖“林张对决”之际，产业政策“存废”之争，一时难分伯仲；那句耳熟能详的名言不时地在场边响起：“让上帝的归上帝，让凯撒的归凯撒”。相信善于审时度势的老板们，一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张对决”哪，同时会联想到与我们今天讨论的题目，似乎或多或少还真有着几分瓜葛。

透视台湾水泥业衰退期，初步归纳为32字歌诀：“市场纠错、企业自主、政策引导、竞合挤压、倒闭出清、寡头垄断、跨界发展、管理升级”；经过一番比较分析之后，我们看到了由于城市化水平上的差距和所处的社会大背景不同，应对水泥产业衰退期，如何看待水泥市场衰退“拐点”和潜在需求预期最为关键；让我们俯下身来在台湾水泥业这块模板中仔细搜索，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值得借鉴的价值点。

祖国大陆东南角的宝岛台湾，上个世纪80年代公共建设和房地产市场蓬勃发展，带动了水泥业快速增长。1993年，台湾水泥消费量猛增到2797万吨，人均水泥消费1332公斤，创下了有史以来的两项最高记录。

可好景不长，随着经济和地产泡沫的不断膨胀，到了90年代初，台湾岛内股票、房地产泡沫开始破灭，水泥产销量从1993年起呈现出趋势性下行的大拐点，房地产新开工面积从顶点的5816万平米骤降至2589万平米，营建业产值增长停滞不前，整个水泥行业进入了大衰退期。

2014年，台湾水泥消费量只有1256万吨，仅为1993年消费峰值期的45%。苦逼的台湾水泥业经历了十多年的价格持续下跌，累计下跌幅度达40%之多。虽然，目前水泥市场需求和产业秩序相对平稳，但依然没有彻底摆脱产业衰退期的巨大阴影，难觅往日辉煌的曙光。

对比台湾地区与大陆水泥产业发展周期的运行轨迹，有以下几点值得思考：（1）台湾水泥业从1993年市场需求见顶的衰退期开始，到2014年市场需求总量萎缩了55%，硬生生削掉了一半多，产业遭受重创的强度之大，可见一斑；而大陆水泥市场消费24亿吨峰值刚在2014年露头现身，产业衰退期内又将萎缩掉多少消费量？是来一个拦腰斩，还是三尺帽下轻飘飘地砍几刀，不得而知；（2）台湾水泥业在市场需求见顶时，产能过剩大约25%左右，其结局是连续十多年水泥价格齐刷刷被削掉了40%，其残酷程度可想而知；而大陆水泥产能过剩30%以上，如加上增产、新开产因素实际上可能比公开数字还要严重得多，原本低迷的水泥价格未来走势又将如何？（3）台湾水泥需求增速和GDP增速呈现出很强的正向关联度，固定资产投资占GDP比重（或建筑总产值占GDP比重）与水泥需求相关性就更高一些。当台湾GDP进入低速增长期、工业化进程结束、投资驱动模式终结时，水泥业景气指数和市场需求立马同步呈现出衰退期的征候；而大陆经济增长开始了新常态下中低速阶段，公共基础设施投资及房地产投资逐年下滑，水泥产业衰退期也同步到来，逆周期的可能性有多大？这轮产业衰退期是否也会象台湾那样经历漫长难熬的10多年？（4）按照水泥业通用的人均年消费量、人均累计消费量指标来衡量，台湾水泥需求见顶验证了人均累计消费量20吨的国际经验值；而大陆人均水泥累计消费量触摸到国际经验值，早已是几年前的旧闻了，最高点已达到了21吨，突破峰值记录后欲想维持峰值还能走多远？望眼欲穿的消费量“平顶”真的会如愿吗？（5）在衰退期内，台湾水泥业较少发生企业间兼并行为，呈现一派破产出清的凋敝景象，就连业界领头羊台泥也难逃去杠杆化的折磨，资产负债率从60%下降至10%左右，位居第二把交椅的亚泥，资产负债率一下子降到30%上下；去产能、去杠杆同样是大陆水泥企业绕不开的痛苦过程，其残酷程度恐怕比人家好不了多少，3500家中40%亏损的企业，该有多少家破产出清？传导到金融不良资产端又会怎样？（6）台湾水泥市场的季节性等特征并不突出，就连普遍公认的产品区域性市场特征也因发达物流而被弱化，而大陆水泥市场季节性、区域性市场特征，却在衰退期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调节功能，比如季节性引出了的错峰生产、区域性强化了市场保护等等，这些因素对衰退期严冬的寒冷程度及其拉长衰退期长度，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也都是未知数。

其一，同样面临水泥产业衰退期，但在城市化率上差别较大，给出的问题是：潜在需求空间能否给大陆水泥产业衰退带来新转机？

台湾水泥市场需求见顶的1993年，城市化率已经突破了70%，公共投资占GDP比例持续走高，1994年达到6.7%的顶峰。此间，台湾城市人口数量与城市数目都增长了近10倍，城市人口比重增加了54个百分点，台北市服务业产值比例达90%以上，完成了发达国家100多年才走完的城市转型。目前，台湾城市化率高达80%，比浙江的64%要高出14个百分点。

台湾水泥业衰退期是在高城市化率背景下发生的。据官方信息，目前，大陆城镇化率达到56.1%，处于城市化的中期阶段。而专家们认定如果扣掉2亿多以农民工为主体的非户籍人口，中国实际城市化率仅为39.9%。一个是城市化率70%，而另一个只有40%，这30%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它直观地说明了大陆水泥产业衰退期里，仍然存在较大的水泥市场潜在需求空间，会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产业衰退的强度，同时，也引来了水泥业界对市场消费量走势的幻觉，流行一时的“平台说”正是基于这一点。

可是，这一大块水泥潜在需求空间到底能释放出多大的能量？又将在何时释放出来？能否给水泥产业走出衰退期带来新转机呢？一是取决于房地产泡沫到底有多大，及其给水泥市场造成的负面冲击力；二是取决于去产能的进度和力度，及其对水泥市场造成的影响力。实际上，还存在着第三种可能，若是我们眼巴巴指望的前两大因素（实际状况比数据可能更悲观一些），早已把这一大块水泥潜在需求空间提前透支所剩无几，特别是在宏观经济增长下行的态势下，城市化进程的脚步也会慢下来，所以，水泥产业衰退很难快速强劲回升，那么，产业衰退期可能遭遇超出人们预想的状况。这是我们最不希望看到的糟糕的一幕。

其二，同样面临水泥产业衰退期，但在城市化结构布局和路径上差别较大，给出的问题是：房地产泡沫破裂能否给大陆水泥产业衰退带来新变数？

问起海峡两岸在城市化发展上最大差别在哪儿？在于“人”，而不在于“城”，说白了，就是能否真正做到人的城市化。

第一，表现在城市结构布局上，与大陆的大城市惊人的平面扩张、人口过分集中不同，台湾更注重中小城市发展，结构布局相对均衡、合理。

有学者对台湾城市规模布局研究结果表明，以1986年为转折点，台湾城市规模分布趋向于分散化，改变了之前人口集中分布在前五大城市，特别是第一大城市台北。在此背景下，都会区中心城市人口增长出现了停滞甚至衰退，而周边中小城市则快速发展，工业生产逐渐由中心城市向周边城镇迁移，呈现出城市化发展星罗棋布的离心化特征。

这源于台湾城市化进程中房地产市场化程度高，没有出现大面积空置的“鬼城”，也避免了大城市区域内房价高得离谱，如脱缰野马一般带来的诸多麻烦。

大陆城市化结构布局的特点是，超大型城市超速发展，中小城市发展不如人意，人口集中流向超大城市，“漂族”成为了城市群体中的主力军；于是，大城市房价居高不下，二三线城市“鬼城”频现，房地产泡沫接近了破裂的边缘。

第二，表现在推进城市化的路径上，与大陆政府主导的大规模造城运动不同，台湾则更集中于交通设施和公用事业的建设，交通网络、医疗设施等项公共设施的均衡分布，实现了人口分布和经济活动相对均衡。

基础设施是社会生产和居民生活最基本的公共服务保障；大陆高度重视抓基础设施和公共事业项目，交通网络建设世人瞩目，而在公共服务设施网络建设领域，尤其是文化娱乐、教育与医疗设施建设，多集中在大城市，中小城市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这一点与台湾推进城市化路径泾渭分明。我将台湾的做法概括为“一放开、两网络”，即在完全放开房地产市场化的前提下，首先是交通物流网络建设，从1974年起，台湾开展完善高速公路网、铁路网以及港口运输网，将中心城市与卫星城镇紧密连接，实现通勤便利化；其次是公共服务设施网络建设，规划文化娱乐、教育与医疗设施合理布局，不再集聚于大都市，每个市或县均建立包括图书馆、博物馆和音乐厅的文化中心。积极建立医疗保健网，与已形成的生活区体系相配套，促进了人口分布合理化。

相对而言，由于大陆房地产市场化程度较低，加之地方“土地财政”对房地产高度依赖，推动造城运动的“政策市”色彩浓厚；如此一来，被吹大的房地产泡沫又传导蔓延到建筑基础材料水泥产业上来，该产业泡沫到底有多大，虽没有公开的数据可供研究，但近三成产能过剩率也间接地露出了一段狐狸尾巴。

可这个房地产大泡沫的负面能量又将给水泥产业衰退带来哪些新变数？它是否早已把老板们瞪大眼睛盯着的那一块城市化潜力需求空间给填平了，雪白的泡沫遮住了市场的真相？“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的声音响起，表明房地产开始进入了一轮新周期，投资与供应不可能有大幅增加，水泥产业腾挪空间非常狭窄且有限。尽管如此，水泥产业衰退的大趋势如何，仍然是跳不出房地产市场需求的手掌心。

第三，同样面临水泥产业衰退期，但在推进城市化的手段上差别较大，给出的问题是：供给侧去杠杆和体制性红利能否给大陆水泥产业衰退带来新机遇？

台湾水泥业在充分市场环境下的大衰退，更大程度上表现为周期性，可以依靠市场机制进行自我纠错，靠拉长经济低迷期来淘汰过剩产能，而大陆此轮水泥产能过剩导致的产业衰退，虽然也与经济周期不无关系，但必须认识到确实存在着体制性深层原因。

在大规模造城运动中，政府的外部作用是有目共睹的，大陆采取了基础设施投资与房地产市场“双管齐下”的政府主导型增长模式，最为直接的、立竿见影的手段——高杠杆，换句话说，政府通过较多的行政及金融手段强力干预房地产投资和增长。

越来越多的事实表明，2009年那场“四万亿”投资强刺激政策效果，一下子激活了靠房地产发财渴望和躁动的荷尔蒙，寻利而来的各路资本，无不享受着疯狂加杠杆阶段的一时惬意和快感，顿时基础设施投资和房地产市场，成了一个充斥希望、力量和荒谬的快意江湖。

五花八门的金融衍生产品绕道进入房地产市场，进一步推升了居民与房地产企业杠杆率，玩起了“借国有银行的钱去购买国有土地再去抵押给国有银行”的“转圈坑爹”游戏，你说亏了谁、赔了谁！

资料显示，目前，房企整体负债率已达76.9%，中国企业杆杠率高达170%，比日本上世纪90年代危机时还要高。基于历史及宏观经济体制的原因，现实大陆水泥企业杠杆率的风险性，肯定要比台湾水泥业衰退期时要高得多（例如冀东水泥负债率超过70%），这一点恐怕不会有人质疑吧。

“树不能长到天上”，高杠杆必然带来高风险。目前，正是水泥行业前期投资下产能释放的高峰时期，1/3的过剩产能“晒干”，可天不随人愿，此时又恰恰碰上了经济总需求步入下行通道，而这个大“L”的底边到底能有多长，直接影响到水泥产业去杠杆的强度。

我一直认为，水泥产业粗放式增长模式的结构内伤，是导致水泥产能过剩和产业衰退的主因，当然这并不否定体制性因素，况且在某个特定时段上，政府赤臂上阵操刀发挥着强大的外部性作用。所以，国企改革、去产能及企业退出等体制性改革政策红利，似乎水泥企业也理所当然地享受到释放的红利。

然而，一瓢冷水浇下来让水泥企业老板们来个透心凉，去年财政部明确表态：中央财政设立工业企业结构调整安排1000亿元专项奖补资金，用于钢铁、煤炭行业人员分流安置，不能用于水泥、平板玻璃行业，目前也难以设立相关专项资金。这意味着水泥产业自己梦自己圆，政府不构筑“护城河”，释放出效法台湾水泥业衰退期靠市场纠错的信号。

依照经验和现实状况来看，目前，大陆基建投资的意愿不可能大幅度减弱，也不会轻易地撤掉保增长的“梯子”，但由于宏观经济走势及无效投资巨大的影响，向上的投资空间受到强力制约，这对属于基建需求直接受益的水泥产业来讲，影响供给与需求的大格局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一些听起来很讨巧的形形色色转移杠杆的攻略，流布于论坛之间，表面上看像是那么一回事，却忽略了水泥企业并不具备那么多弹性这一关键点。但有一条是明确的，简单地照搬复制台湾经验，靠时间去自行消解，则需要以完全市场化的宏观经济和法制环境为依托，市场出清，企业自主，退出成本企业自己承担；可话又说回来，企业能够承担得起吗？长时间“苦熬”熬得住吗？

第四，同样面临水泥产业衰退期，但在水泥消费经验衡量指标上差别大，给出的问题是：大陆水泥市场特殊禀赋条件能否再创走出产业衰退的新“奇迹”？

台湾水泥消费量人均达到1332公斤时，便亮起了水泥市场衰退的红灯，虽说戴着“四小龙”经济快速增长的光环，仍未能改变和阻止水泥业衰退的大势。

2014年，大陆人均水泥消费量达到1817.58公斤，而发达国家人均水泥消费量仅有300公斤，是发达国家的6倍，渐趋饱和的华东市场人均消费量竟然接近1.95吨，可谓登峰造极！简单比较一下，大陆高出台湾人均水泥消费量500公斤，相当于三成多。

虽说，现阶段54.77%城市化率中有些水分，但超出世界城市化率平均水平1.3个百分点；如果正在解决已经进入城镇工作和生活的2亿非户籍人口，实际上城市化率保守估计可能超过60%，这意味着城市化对水泥需求的拉动力正变得越来越弱，水泥消费峰值已经在两年前精彩亮相，新动能又在哪里，奇迹会在望眼欲穿时如期出现吗？

透视台湾水泥业衰退期，初步归纳为32字歌诀：“市场纠错、企业自主、政策引导、竞合挤压、倒闭出清、寡头垄断、跨界发展、管理升级”；经过一番比较分析之后，我们看到由于宏观经济背景与产业政策取向上的差距和不同，应对水泥产业衰退期，是企业自主还是政府唱戏？让我们俯下身来在台湾水泥业这块模板中仔细搜索，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值得借鉴的价值点。

台湾推行经济自由化的转型战略，在水泥业衰退期，先后密集出台了十余部政策法规，采取筑高资源环境保护门槛、鼓励出口、强制产能搬迁、引导加速出清过剩产能、提高生产工艺水平等一系列常规手段。

实践证明，该做法是以市场自我纠错、企业自主和没有“护城河”保护为前提的。说穿了，以漫长的时间去换取产业发展空间，客观上对引导去产能化起到了作用，但却未能扭转行业颓势。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种方式等于说放任了水泥业的衰退周期，并未能在大衰退中构建起新机制，培育新动能，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人们期待的奇效——缩短衰退期，实现新增长。

台湾主要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台湾水泥业整合主要是市场倒逼、中小厂商关停倒闭、转战中下游进行产能转移，再无出路则自行退出市场，实现岛内过剩产能长效出清。

在产业衰退期，台湾水泥价格持续10多年下行，最寒冷难耐的时候，只有台泥等少数企业勉强微利，其他清一色的亏损。这10多年，虽有全球大宗商品上涨周期的推动，亚洲新兴市场对原材料的需求快速提升，水泥曾迎来了两波阶段性上涨行情；特别是2002年，由于台湾水泥出口量大幅提升，带动岛内水泥价格恢复性上涨，本轮价格上涨周期高点，曾一度回复到需求景气度较高时的水平。即便如此，阶段性上涨行情并没有激起产能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冲动，同时，也没有停止去产能的步伐。

产业大衰退的教训和经验警醒业界，水泥产能疯狂扩张的结局惨痛，也进一步看清了市场长效出清与行政手段暂时出清之间的不同效果。

然而，如果效仿台湾的做法一下子推向市场，必须要看到大陆与其不同的是，一是水泥僵尸企业数量众多，从资本结构和偿债能力来看，2015年底水泥行业整体资产负债率63%左右，一些大集团流动比率低，变现能力弱，短期偿债风险相对偏大，具有一定偿债风险，搞兼并整合有心无力，是不是又会走靠举债兼并的路子？二是地方政府“财政缺口”怎么办？纳税大户水泥企业退出市场，等于说砍了“摇钱树”，所以，才出现了去产能“上急下不急、中央急地方不急”的局面。三是职工下岗分流数量大，企业退出成本高，怎么消化？一些企业负责人道出真心话：现在是“活”不下去，又不想“死”、不能“死”，也不敢“死”。如果直接破产，几个亿的资产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实在“死”不起。部分企业退出积极性不高，寄希望于建新停旧，寻找出路和机会。

何况，大小水泥企业之间在技术工艺上的差距并不大，有的小企业综合效率更胜一筹；诸葛培智这样描述眼下的产能过剩特征：“先进”与“扎堆”；水泥企业从5000多家减到3000多家，产能却增长到35亿吨，是先进的低能耗、低排放的新型干法窑产能过剩，且集中在石灰石资源地区扎堆过剩。这又给去产能提出了新课题：淘汰谁？怎样做才能达成真正的优化？

第二件事：台湾用水泥出口作为调节岛内供需和消化过剩产能的阶段性措施，是台湾应对产业衰退的一个特征。

资料载，台湾水泥内销市场70%～80%用于民间营建业，公共工程占20%～30%。海外输出市场出口比例高达60%，欲去产能和摆脱产业衰退的阴影，放开出口是扩大需求侧的有效一招。1992年，台湾废除了水泥出口限额,随后出口比例逐年提升，到2009年高峰时，水泥外销竟然占比达到51%。此举对整个台湾水泥业的影响较大，对消化过剩产能、抵御需求下滑，起到了较为明显的促进作用，但仍属于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策。

台湾这一做法之所以效果较为显著，原因有二：一是行业总量较小，及其外销比重大的水泥市场需求结构；二是依赖于得天独厚的海岛区位、水运发达便捷且成本低的物流优势。

可恰恰在上述两点上，大陆与其正好相反，一是产销总量大，出口比重小；二是物流欠发达，多为陆路运输且成本较高。前些年业界曾有一个流行说法：最大的国际水泥市场在中国，此非戏言。2015年，全国水泥及熟料出口数量为1575万吨，与国内水泥消费总量或水泥总产能比起来，可谓是杯水车薪。

说到这，还应看到扩大水泥出口规模，等于说把生产环节造成的环境污染丢在国内，后面隐藏着一块外部成本，如算一算企业效益和社会效益的综合账，真的划得来吗？可见，水泥产能转移输出比水泥产品出口更应摆到优先位置。

说第三件事：台湾为割除衰退期水泥产能过剩的毒瘤，积极推动产能转移。我概括为“八个字”：岛内东移，岛外西移。

先说岛内东移，90年代，西部矿业资源枯竭，台湾在花莲建立水泥专业区，引导产业东移，此次产业转移及西部矿权到期，使水泥产能减少580万吨，占总产能的20%。

再说岛外西移，台泥2004年开始在大陆投资建厂，短短五年产能达3000万吨，超过了台湾全岛，到2016年产能达1亿吨，跻身中国前5大水泥厂之列。亚泥在大陆产能扩张势头猛烈，2011年高达2200万吨。目前，台企在大陆水泥产能远超岛内，产能转移保障了岛内供给端平稳。

产能利用率(capacity utilization)，一直被定义为长期均衡中的实际产量与最佳生产能力之间的差异。产能过剩始终是水泥产业发展的一大痼疾。尽管我们在水泥产能转移上已有起色，但“走出去”的力度和效果，直接关乎到走出产业衰退的成败。台湾去产能岛外西移走向大陆——全球最大的水泥市场，大陆产能转移又该向何方——“一带一路”。

透视台湾水泥业衰退期，初步归纳为32字歌诀：“市场纠错、企业自主、政策引导、竞合挤压、倒闭出清、寡头垄断、跨界发展、管理升级”；经过一番比较分析之后，我们看到由于产业发展环境与竞争理念上的差距和不同，应对水泥产业衰退期，是竞合挤压还是兼并整合？让我们俯下身来在台湾水泥业这块模板中仔细搜索，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值得借鉴的价值点。

如上面提到的那样，台湾应对水泥业衰退期有着鲜明的特点，不靠大企业“大鱼吃小鱼”并购，而是借用市场需求持续萎缩之刀，逼迫小企业出局，所以，岛内少见企业并购行为。龙头公司产销量基本稳定，有几年甚至有所萎缩，整个产业呈现出一派不温不火的状态。

为什么龙头企业没有在产业衰退期进行大举并购？经历了衰退期的已辞世的台泥大佬辜成允曾回忆说：1990年代中期，台湾有13家水泥厂，水泥消费峰值曾达到人均1.3吨左右，而现在大概就人均400～500公斤，几乎腰斩;水泥业平稳过渡到现在,有两点原因，一是增加水泥市场集中度，如今前四大水泥企业占据整个产能规模的80%以上；二是大企业要有胸襟，与其他企业联合合作，一同平稳渡过难关。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政府管理机构的参与或者引导，完全是靠大企业牵头来做这件事。

他说：产业调整过程是沿着水泥产业链而进行，第一步，把一些水泥熟料生产不具备优势的企业变成大厂的下游，由大企业供应熟料，小企业转型做粉磨站，这样小企业还能够保证一定的份额和利润；第二步，小企业发现粉磨站并不赚钱时，大企业就直接供应水泥，小企业或贴牌销售或变为台泥的销售渠道。

可能有老板会摇头说：台湾做法并没看出来有什么高人一筹的新意呀？从辜氏的描述中，我们搜索到了台湾水泥业应对产业衰退的“竞合”智慧，也回答了目前我们的几大困惑：（1）企业退出的路径在哪里？退出成本从哪里来？在没有政策补贴的情况下，大企业又不想或无力承担兼并整合的“包袱”，怎么办？台湾业界遵循市场规律，秉持竞合策略，采取给小企业出路、给积累消化退出成本的条件和时间，主动让渡一块市场空间和利益，避免了两败俱伤和产业溃不成军；（2）存量过剩产能怎么才能真正被去掉，而不是从“屎窝挪到尿窝”的产能搬家？怎样提高产业集中度，而又不误伤现有优势企业资源？台湾业界循着产业链逻辑，把小企业挤到产业链最下游，最终成了大企业麾下的合作销售伙伴，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兼并后总产能并没有绝对减少的尴尬。这就是市场纠错、竞合挤压，较比简单的企业兼并具有更彻底性，其缺点可能会造成产业的“冬天”比想象的更长更冷。

“直筒倒豆子”的老板会抢白说：台湾业界那是逼上梁山、没有办法的办法呀！是呀，办法总是逼出来的。台湾业界根本不敢奢望有大陆水泥业应对衰退期的综合优势，主要表现为政府干预去产能的系列政策和十分优越的融资渠道；台湾业界只能指望市场机制，企业不得已而为之，才彰显出台湾水泥业应对产业衰退的大智慧。

衰退潮中也有弄潮儿，被称为去产能“山东样本”呼之欲出，以骨干企业作为主体联合成立投资管理公司，设立产业结构调整专项资金，为退出企业进行奖贴，从而实现行业的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山东水泥企业探索的“猪八戒啃猪爪——自吃自”模式，此番去产能之策尚需时间检验。

通过大型水泥集团兼并整合重组，应对产业衰退和去产能，从来都不失速效的魅力。抑或是行业衰退的压力，抑或是“拉豪”“海意”整合的刺激，我们水泥产业正掀起了一场大企业兼并整合的旋风，目前已有“金冀”“中材”等大企业之间的整合举动，也赢得了政府及业界的点赞。

兴奋之后，别忘掉市场中竖立着几条“硬杠杠”：第一，过剩产能是不是真的去掉了？假如兼并搞了，优化整合未跟上，玩起了大兼并小整合甚至不优化只整合，不过是产能改名换姓归大堆，表面上看比台湾样板要速效的多，但去产能的彻底性又打了折扣？会不会时隔不久又“翻烧饼”卷土重来了？第二，全产业链发展优势是不是真正形成了？如果兼并整合只是为了提高集中度的话，忽视了构建产业链发展的核心竞争力，不过是水泥产能规模“单打一”的翻版而已，转型升级也就成了一句撑门面的空话。第三，是否有能力消化企业退出成本？假若大企业是靠银行举债加杠杆、背“包袱”搞兼并，或者觊觎去产能的政府政策补贴，想再次玩一下“捞一把”的老把戏，其结果会怎样无需多说了！存有这此杞人忧天之念头！原因说来太过于平淡无奇，归根结底本质在于人性。

透视台湾水泥业衰退期，初步归纳为32字歌诀：“市场纠错、企业自主、政策引导、竞合挤压、倒闭出请、寡头垄断、跨界发展、管理升级”；经过一番比较分析之后，我们看到由于宏观经济格局与产业规划上的差距和不同，应对水泥产业衰退期，是适度高集中度还是寡头垄断？让我们俯下身来在台湾水泥业这块模板中仔细搜索，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值得借鉴的价值点。

较高的城市化率与工业化进程，加之70%的住房自有率，致使台湾水泥业从1993年市场需求见顶以来，几乎接近停滞。漫长的产业衰退期，在台湾水泥业大企业主导和操纵下，一直高举高集中度的大旗，闷头朝着构建寡头垄断的格局进发。

1974年底，台湾水泥企业最多时共17家，1993年仍有14家。随着衰退期持续洗牌，目前只剩下7家，而清一色都是上市公司。残酷的市场现实告诉人们，度过行业衰退期，取决于企业融资能力强弱，有没有“输血”保障，非上市公司很难存活下去，面前只摆着三个选项：要么破产，要么被并购，要么转行。

台泥、亚泥等四大金刚，1995年市场占有率64%，2005年78%，而2014年高达90%。台泥和亚泥两大龙头企业的市场占比不断扩大，内销市场占比合计超过70%以上，逐渐形成了双寡头垄断的局面。

是什么因素促成了台湾水泥市场寡头垄断的格局哪？可谓因素众多，一言难尽，但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低廉的海运成本弱化了区域性特征的约束，企业直面全台湾市场竞争，产品销售半径扩大到1000公里以外，区域性的强约束显得微乎其微了。无独有偶，同样具有海运单价低廉优势的日本，三家大公司垄断了全国产能的80%以及74.3%水泥市场，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么，寡头垄断是否拯救了台湾水泥业大衰退哪？事实给出的答案可能令大企业老板们失望：没有！从1993年台湾水泥需求见顶后市场持续萎缩起，近十年的水泥价格持续下跌，累计下跌幅度达到40%。即便台泥和亚泥两大龙头企业，水泥内销占比近年来也从七成下降到不足六成，但两家企业仍牢牢地统治了外销市场，2011年分别占比75%与25%。有预测显示，台湾水泥业还将持续低迷下去，2017年仍难觅曙光。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现今大陆水泥市场格局中，前100家大型水泥企业占全国产能约95%以上，高集中度水泥市场会走向垄断吗？垄断符合水泥市场内在逻辑和产业规划吗？应该说，水泥市场显著的区域性特征，加之矿石原料及产品对物流的高度依赖，区域行业龙头在水泥议价方面就有一定的定价权，具有形成价格控制者垄断市场的便利条件，对此，宏观经济部门早有警觉。

然而，大陆地域广阔性、市场的季节性、内需为主的相对封闭性、矿石原料分布广泛性、产能分布及过剩程度的差异性，尤其是物流成本高度制约性，海运物流还没有形成大气候，以上这些都决定了寡头垄断的水泥市场格局，有违国家产业规划布局，也不符合市场实际，不利于产业发展，尤其对区域经济平衡没有丁点的好处。这或许也暗含了政府去产能专项奖补贴资金，为啥会把水泥产业扣在“盔”外的原因：一方面鼓励靠市场去产能，另一方面又不赞成搞垄断。

目前，单一水泥原料产品的大集团企业，仅从产能规模而论，拿出前五名企业中的任何一家都可以与世界大集团相提并论；可是具有全产业链发展高附加值的大企业却寥寥无几，所以说，集中度、集中度，需要提高但要适度，全国江海水道物流成本优势凸显之日，可能是产业集中度最高之时，不过那广袤的中西部内陆市场，是否允许寡头垄断水泥市场出现，还是个未知数。

透视台湾水泥业衰退期，初步归纳为32字歌诀：“市场纠错，企业自主、政策引导、竞合挤压、倒闭出清、寡头垄断、跨界发展、管理升级”；经过一番比较分析之后，我们看到由于产业市场空间与战略目标上的差距和不同，应对水泥产业衰退期，是追求“巨无霸”外延规模还是多元跨界发展、管理升级？让我们俯下身来在台湾水泥业这块模板中仔细搜索，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值得借鉴的价值点。

台湾水泥业应对衰退期的启示之一：强势企业在危难迷茫中找到了正确的发展路径——拓展产业链，拓展岛外市场，多元化跨界经营。

在产业链拓展上，台泥在台主营业务中，水泥及熟料与预拌混凝土各占一半；在多元化跨界发展上，台泥和亚泥先后涉足环保、纺织、能源、化工等多领域；尤其台泥更值得一提，积极利用水泥窑高温燃烧特性，每年协同处理台湾科学园区工业废弃物约100万吨，拉动环保价值链。

反观国外拉法基豪瑞、西迈斯等大型水泥企业集团，都坚持从水泥到砂石骨料、混凝土以及建筑、环保等多元业务结构，实现了企业产业布局合理的均衡发展。之所以“单打一”的水泥企业走不远，说穿了，水泥不过是基础建筑材料市场中的一种半成品，真正的附加值富集于下游及相关产业中；尤其是在未来水泥需求继续下跌的背景下，产业结构单一，附加值低，缺少核心竞争力，将极大的掣肘产业升级转型。

如果我们把应对产业衰退的目标，仅仅局限在眼前的解困上，不确立在大衰退中完成产业链延伸和多元跨界发展的目标，那将是贻害无穷的短视行为。曾家明曾尖锐指出：长久以来，国内水泥业发展过度依赖经济建设投资，因此行业欠缺独立性，企业也鲜有产业链拓展之辈。

乔龙德会长更是举重锤直击这一痛处，他指出：改变单一地在市场中盲目想独占而单打独斗的商业模式，改变就建材发展建材，不延伸、不拓展，甚至有条件可以开拓发展其他领域的产业或合作项目却视而不见，既不主动开发又不与他人合作的“作坊式”经营模式。建立在是否高效能、高品位、高附加值、高端发展，根子上要改变以往一家一个产品独立经营与上下游不配套的不经济发展模式。要改变产品上下游之间不配套形不成市场竞争力，形不成应有的附加值的单一化的发展模式。要形成产品与产品上下游之间尽可能配套集成与相互照应；形成生产资料采购和产品销售与生产商之间尽可能统一集成，共同降低成本；形成发展物质产品和非物质产品择机结合；形成产品制造和为其服务的服务业之间尽可能有机连成产业链；形成产品深加工与相关的领域尽可能用共同利益机制加强合作与联手。

台湾水泥业应对衰退期的启示之二：强化内功，提升效率，管理升级。原台泥辜董事长认为，“唯一救命的根本是管理精细化。在泥沙俱下的市场衰退中，单靠销售和市场并非能带来盈利的提升，想要提高利润，把成本控制好，台泥考评系统和智慧管理模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据了解，台泥集团吨水泥成本现已降到130～140元，是两岸水泥业中成本最低者之一。

随着去产能兼并整合的展开，企业规模越来越大，分支企业越来越多，管理难度也随之越来越高，企业的组织架构也越来越复杂。假如这时候管理升级跟不上，企业极容易“犯病”，规模带来的资源力量可能被内耗掉了，资产增加了可核心竞争力却不见提高，成本并没有因为规模效应而大幅降低，质量更没有因设备改善而得到提升。总之，应对衰退期如不能管理升级，那些一时见效的种种策略措施都不过是扬汤止沸的一瓢凉水，因为“干柴”还在燃烧，锅里早晚还会重新“咕嘟冒泡”。

刹住话题之前，有一个市场特色值得一提，那就是季节性特征，其对市场影响之大、威力之强，远不止于市场淡旺季的调节功能了，目前已被大陆水泥界玩到了极致，居然成了去产能（实为去产量）应对水泥产业衰退的“金箍棒”，可大可小，可长可短，神了！这可能是台湾业界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