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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的三次商业革命浪潮及其启示

2017-04-03刘毓庆

关键词:商业

刘毓庆

(山西大学 国学研究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中国历史上的三次商业革命浪潮及其启示

刘毓庆

(山西大学 国学研究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在中国历史上有过三次商业革命浪潮,这三次浪潮皆发生在中国社会的重大变革时期,即战国、两宋和近现代。它们有着相似的观念背景、表现形态和发展规律。每一次商业革命浪潮都会涌出一种新型货币。而随着浪潮回落,新型货币则会退出市场。第三次浪潮还属正在进行式。如何掌握历史规律,把握未来的发展,这是一个时代课题。

商业革命;货币;历史启示

历史学家侯外庐先生曾经说:中国历史上曾经产生过三次有名的“变法运动”,第一次是战国时代的变法,它是彻头彻尾的古代变法运动;第二次是宋代的王安石新政,它是中古社会非身份性的庶族地主阶级的改革运动;第三次是清末康梁宫廷维新的戊戌政变,它是近代自由主义的改良运动[1]361。侯先生所关注的这三次“变法运动”,其所产生的时代,恰恰是中国历史发生巨变的时代。春秋末及战国、晚唐到宋代、十九世纪末及20世纪,这是中国历史变化最大的三个时代。战国时代的社会大变革,使历史由封建邦国制走向了中央集权制;宋代的大变革,则使历史由中央集权制走向了君主专断制;十九世纪末叶及二十世纪的大变革,则使皇权废止,共和推行,开启了现代历史的进程。而也正是在这三个历史巨变的时代,出现了商业经济的大浪潮。本文拟对中国历史上的三次商业经济革命浪潮作一探讨,并根据历史规律性的变化,帮助人们把握未来的商业经济走向。

一 战国商业浪潮与黄金、铜币

“商业”是在生产产品的互通有无中形成的行业,因此与经济发展直接相关。其起源当在人类社会形成之初。故《尚书·洪范》“八政”其一“曰食”,其二便“曰货”。“食”指的是农业生产的粮食菜果之类物,而“货”便指的是商业贸易。“货”字从“贝”从“化”,“贝”表示与财物有关,所以《说文》说:“货,财也。”“化”表示财物交易、变化,故《广韵》引蔡氏《化清经》说:“货者,化也,变化反易之物,故字有化也。”[2]331开始的贸易属实物交换,而后随着生活的复杂化,才出现以等价物为媒介的贸易。春秋之前,“工商食官”,手工业与商业皆在官府的管理之下进行运作,其服务对象主要是天子、诸侯、领主及各级贵族。贸易也主要在贵族集团间进行。工商业者具有世袭的特征,祖祖辈辈从事着同样的职业,但却不能自主经营,也不能改从他业。即如《礼记·王制》所说:“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3]368当然也有一部分民间工商业者,他们属于公社农民,是在自给自足而有余的前提下,拿剩余产品上市交换的。这就形成了早期以“公营”为主以“民营”为辅的工商业结构。到春秋时代,随着“礼崩乐坏”局面的出现,原有的经济结构,即今人所谓的“庄园经济”的解体,工商业者开始摆脱旧的羁绊,而演变为自由的工商业者。战国的商业经济革命,便由此时开始上演。

商业发展必然导致城市规模急骤扩大。在春秋前期,“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而到战国,则出现了“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也”[4]678的状态。如苏秦描写当时的临淄:“临淄之中七万户。……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帏,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4]337不难看出当日战国城市的繁荣气象。“这时市区内店铺林立,有‘鬻金者之所’(《吕氏春秋·去宥篇》);也有‘县(悬)帜甚高’的‘酤酒者’(《韩非子·外储说右上篇》);有出卖履的(《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篇》);有‘卖骏马者’(《战国策·燕策二》苏代语);有出卖兔的,所谓‘积兔满市’(《吕氏春秋·慎势篇》);有贩卖茅草的,即所谓‘贩茅者’(《韩非子·内储说下篇》);还有卖卜的,据说齐国公孙闬曾‘使人操十金而往卜于市’(《战国策·齐策一》)。当时市上已什么都有出卖了,而且市区已有相当的规模,四周有‘市门’,设有‘市吏’来管理(见《韩非子·内储说上篇》‘宋太宰使少庶子之市’的故事)。在繁荣的商业都市里,清早就有许多买客等候市门的开放。等到市门开放,就‘侧肩争门而入’,为的是争取‘所期物’(《史记·孟尝君列传》冯欢语)。”[5]103-104商业经济之盛自不待言。而之所以说是“商业浪潮”,并不仅仅在于城市规模之大上,最主要的有以下四端:

第一,国际性商业都会出现。所谓“国际性”,是因为它跨越了诸侯国界,而成为诸侯国之间商品交易的商业都会。据桓宽《盐铁论》说:“燕之涿(今河北涿州市)、蓟(今北京西南)、赵之邯郸(今河北邯郸)、魏之温(今河南温县)、轵(今河南济源市)、韩之荥阳(今河南荥阳)、齐之临淄(今山东临淄)、楚之宛(今河南南阳)、陈(今河南淮阳)、郑之阳翟(今河南禹县)、三川(河、洛、伊)之二周(洛阳、巩二城),富冠海内,皆为天下名都。”[6]41这些所谓“天下名都”都是战国时形成的商业都会。据《史记·货殖列传》,在“膏壤沃野千里”的关中地区,有雍、栎阳、咸阳等都会。雍在今陕西凤翔县南,西连陇西,南通巴蜀“隙(通)陇、蜀之货物而多贾”;栎邑在今陕西临潼区北,是通向西北与三晋的要道,故“北郤(通)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咸阳为秦国的都城,“四方辐辏并至而会”。处于“天下之中”的三河(河东、河内、河南)地区,是“都国诸侯所聚会”。河东即今山西南部,有杨、平阳二都会。杨在今山西洪洞县南,平阳在今山西临汾市南,二地都在汾水流域,是一条通向魏、秦、赵的南北通道的枢纽所在,故可“西贾秦、翟,北贾种(山西北部)、代(河北北部)”。河内指黄河以北地区,这里有温、轵两大都会。温在今河南温县西,轵在今河南济源市南,这是由河南通向河北的要道,也是穿越太行入上党的要道,故可“西贾上党,北贾赵、中山”。他如邯郸是“漳、河之间一都会”,“北通燕、涿,南有郑、卫”;燕之都城蓟,是“勃(渤海)、碣(碣石)之间一都会”,可以“南通齐、赵,东北边胡”;洛阳本是周人的雒邑,交通发达更逾它邑,可“东贾齐、鲁,南贾梁、楚”;齐国都城临淄,“海岱之间一都会”;江陵原为楚都,“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陈之故地(陈县),“在楚夏之交,通鱼盐之货,其民多贾”;彭城以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是“江东一都会”;楚国后来建都的寿春,“亦一都会”;南海的番禺(今广州市),“亦其一都会”;楚国的宛,即今河南南阳,“西通武关、郧关,东南受汉、江、淮”,“亦一都会”。而最大的商业都会则是宋之陶邑,即今山东定陶。这里因地处中原,有连接济、汝、淮、泗水流的水上交通网和四通八达的陆路交通网,“为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故春秋第一富商范蠡选择此地,“治产积居”。

第二,巨商大贾产生。巨商大贾是商业经济发达的标志性产物。春秋中期虽曾出现过像郑国弦高那样挽国家于危难的大商人,但他出现于历史是因其政治功绩而不是因财富。春秋末期之后情况就不同了,一大批富可敌国的大富豪活跃在了历史的舞台。如越国功臣范蠡,在帮助越王勾践完成灭吴大业后,即弃政从商,在“天下之中”的陶地,治产积居,号称陶朱公。十九年中三次累聚千金,两度将财产分送给亲友。他的子孙继续经营,“遂至巨万”(《史记·货殖列传》)。孔子的弟子子贡,“与时转货赀”,“家累千金”(《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出行时“结驷连骑”。巨大的财力,使得“国君无不与之分庭抗礼”(《史记·货殖列传》)。魏惠王的官僚白圭,用“人弃我取,人取我与”手段,大发其财,使得当时“天下言治生祖白圭”(《史记·货殖列传》)。鲁国的穷士猗顿,因“大畜牛羊”而发大财,“赀拟王公,驰名天下”(《史记·货殖列传》)。猗顿还搞多项经营,司马迁说他“用盬盐起”,而《淮南子·氾论训》又说“玉工眩玉之似碧卢者,唯猗顿不失其情”,说明他还经营盐和玉。[7]970邯郸郭纵,“以铁冶成业,与王者埒富”(《史记·货殖列传》)。因为巨商大贾的产生,出现了市场垄断现象。即孟子所云:“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孟子·公孙丑下篇》)“龙断”即“垄断”,指商人登高望远,了解市场全局,把握商机,囤积居奇,网罗市利。

第三,商业理论产生。最早的一位商业经济理论家是被后人认作是范蠡之师的计然。计然是春秋末期人,据《史记集解》引徐广说他名研,又引《范子》说他姓辛,字文子。《吴越春秋》、《越绝书》又分别称作计石兒、计倪。然、研、倪古音相近,故泷川资言认定为一人。[8]2042据说计然有七策,越国用了五策,而成就了富国灭吴之功,范蠡又用它成就了天下第一富豪的事业。计然的商业理论,是建立在农作物收获循环规律的基础上的。他看到了天时丰歉呈现出了有规律的变化形态,“太阴三岁处金则穣,三岁处水则毁,三岁处木则康,三岁处火则旱。”[9]22根据三年一变的规律,谷物的价格也会出现三年一周期的变化。谷物价格又会影响其他商品的价格,引起社会上的物价变动。根据“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10]3256的市场经济规律,他提出经营原则。比计然稍晚的白圭,因他有一套经商之道,富甲天下,故“天下言治生祖白圭”[10]3258。他的经商理论,包括了经营主体的自身素质、商机把握、市场变化、商品分类、经营管理诸等方面。被后人称作“稷下丛书”的《管子》,其中有相当多的地方,论到了商品货币关系,而《轻重》甲、乙、丙、丁、戊、己、庚七篇,则是一组专论商品经济的论文。巫宝三先生曾对《管子》关于商品货币的学说做过系统的论述,将其归纳为市场论、货币学说、价格学说、货币与价格政策思想四大块。[11]576-587从中可以看出,战国时期的商品经济理论,已经相当成熟,而且可以看出当时一批思想家对于商品经济的重视状态,这无疑是当时商业发展处于高峰状态的反映。

第四,高利贷横行。“横行”这一概念是杨宽先生提出的,[5]116他反映了战国时代高利贷的猖獗。高利贷是索取高额利息的借贷。春秋末以降,随着商业经济的繁荣,高利贷开始盛行,到战国已愈演愈烈。如《史记·货殖列传》说:鲁人曹邴氏“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孙约,俯有拾,仰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孟子·滕文公上》云:“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劳,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其为民父母也。”《史记·苏秦列传》云:“初,苏秦之燕,贷人百钱为资,及得富贵,以百金偿之。”《史记·孟尝君列传》说:孟尝君在他的封地薛放高利贷,一次就获“息钱十万”。这还只是“能与息者”所付的利息,还不包括“不能与息者”应该给的部分。可以看出当时高利贷所获利之高。这里反映的不仅仅是一种赢利行为,更重要的是反映了当时人强烈的商业观念。以前人们在论述到高利贷问题时,总会说这种方式剥削残酷,导致了农民流亡,生产破坏。却忽略了这种商业借贷对于促进商品经济发展的意义。商人以此能获得充足的资金垄断货物,以牟取利润,刺激市场繁荣。

以上数端,不仅是此前未有,此后的数百年间也不曾出现,呈现出了商业发展的巅峰状态。而之所以说是一场“革命”,是因为货币经济出现,摧毁了旧的经济结构。而这场革命的推动者,则是当时迅速兴起的青铜货币和黄金货币。傅筑夫先生曾对这场革命作过如下的论述:

从春秋年间开始,到战国年间已经迅速发展起来的货币经济和与相辅而行的以同等程度发展起来的商品经济,就当时整个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来看,这个发展是非常突出的,并且由于这一发展所经历的具体时间并不很长,而来势异常迅猛,有如排山倒海,一举而冲垮了一切封建堤防,使旧的经济结构象摧枯拉朽一样,陷于彻底瓦解……[12]316

人类的商业活动最早是实物交换,但实物交换交易面毕竟有限,进而发展出现了具有等价物意义的通货。吕思勉说:“知古之用贝,如后世之用钱也。皮则田猎之民用之,国家相沿以为币,民间亦用焉。逮农耕之世,则通用粟。”[13]298但皮与粟皆不如贝之携带方便,故贝便成了最通行的通货。贝币的计量单位用朋,周金文中有周王赏易臣下贝十朋、三十朋、五十朋等等的记载,《诗经》也曾言及“锡我百朋”。贝之弊,一是体积大,二是易破损,这就决定了它无法适应高速发展的商业需求。因此春秋时便出现了金属货币,与贝币并行。到战国时期,大宗的商品交易急剧增多,贝币便被彻底淘汰,退出市场,价格昂贵的黄金与小巧灵便的铜币,占据了主导地位。开始金属作为货币,是以其本身的价值来交换其他商品的,但后来逐渐变成一种价值符号,本身的价值逐渐消退。战国因属分裂时期,故各国的铜币形制、重量都不相同,有布币、刀币、圆钱、铜贝等等。这些铜币主要用于区域性的民间贸易活动,其形小巧、面额小的特点,为促进遍地开花的民间农贸市场与小商品交易,起到了积极作用,但不利于国际贸易。而黄金则因其本身的价值,其从贵重商品市场进入金融领域,迅速打破了因封建割据带来的国际贸易中的货币障碍,成为大家公认的通货,而促进了各国间的商品交流与大宗的商业交易。傅筑夫先生《中国古代经济史概论》的第四章,以“由战国到西汉社会经济中资本主义因素的增长”为题,来论述黄金货币的革命性意义。他说:

由于黄金是贵金属,不论在什么地方,它也能够以其商品的自然形式来作为货币形式,即作为抽象人类劳动的直接的社会实现形式,正因为如此,所以早在春秋年间,当黄金一进入流通领域而具有了货币的各种职能之后,就立刻打破了任何限制,在任何地方都是畅通无阻……

在这样早的时代,有这样高度发展起来的货币经济,这在同时期所有文明国家的历史上是罕见的。这种现象本身就是资本主义因素已经产生和已经有了一定程度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14]167-170

把黄金货币与资本主义因素联系起来,这确是一个大胆地认识。其意义之大也由此可见。货币经济的发展,促使商业经济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出现了商业革命浪潮。

二 宋代商业革命与白银、纸币

秦汉以降,经济大潮渐渐退去,中国货币经济与商品经济,经过了长达八百多年的衰落之后,直到晚唐、五代,才开始在动荡不安的社会政治环境中复苏。“入宋以后,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粮食剩余率的提高,煤铁革命的出现,手工业生产的扩大,以及运输工具(如漕运、海船)的进步和交通条件(如汴河和沿海海运)的改善,商品经济继战国秦汉之后迎来了它的第二个浪潮时期”[15]。直可称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二次商业革命”。

关于宋代的商业浪潮,美国最负盛名的中国史研究专家费正清教授在其大著《中国:传统与变迁》中,赫然以“商业革命”为标题,来标榜宋代的商业经济,并说:“该时期内制度和文化也有了重大的发展。这一发展的背后,是中国经济尤其是商业的飞跃,我们不妨称之为中国的‘商业革命’。这一迅速发展使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比诸前代有了极大的提高,当时产生的经济和社会制度在很多方面一直完整地袭用到了19世纪。”[16]149以著《全球通史》而享誉世界的美国当代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也曾道:“宋朝时期值得注意的是,发生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商业革命,对整个欧亚大陆有重大的意义。”[17]438著名经济史专家傅筑夫先生在《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史》第五卷第六章第一节中,曾以“宋代商业是中国古代商业的一次革命性变化”[12]396作为标目。在《中国古代经济史概论》中则说:“宋代——特别是南宋的国内外商业,比起唐代来都大大地前进了一步,在漫长的变态封建社会中,这是商业乃至整个商品经济发达的一个时期。”[14]238宋代商业经济的大发展,今已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像德国经济史学家贡德·弗兰克,美国耶鲁大学中国现代史教授史景迁,日本学者西岛定生、沟口雄三、斯波义信等,国内学者如赵俪生、漆侠、葛金芳等,都对宋代商业的发展做出过高度评价。尽管各家对于发展的认识有所不同,但白银与纸币进入流通领域对于商品经济的刺激,则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问题。

与战国时代商业革命时期出现的货币复杂状态几乎相同,宋代货币也出现了极度混乱的局面。彭信威先生说:两宋的钱币,是中国钱币史上最复杂的。这种复杂性,表现在许多方面,如币材种类多,有铜铁钱还有纸币;货币流通地方性强,各地方钱币不统一;货币之大小不定,面额多少不一;钱名之种类繁多,差不多每改一年号就铸一种钱,而年号改得又特别多,仅嘉定铁钱就有一二十种;钱文书法之多样性,真草行隶篆等等皆有。[18]257-258应该说,货币是为适应商品市场而变化的,其复杂性正反映了商业的繁荣程度与交易的多样性。犹如当今中国市场有人民币、信用卡,同时在部分地方和商店又用美钞、新台币、港元之类一样。而白银与纸币进入流通领域,其对于商品贸易影响之巨大,无疑是带有革命性的。即如傅筑夫先生所说:唐末五代时期白银作为货币在市场上的出现,给当时的实物货币以致命的一击。尽管白银当时只是事实上的货币,还没有在法律上取得货币资格,但它“是仅次于黄金的贵金属,单位价值高,作为货币又具有黄金所具有的职能,是黄金以外的最好的市材,所以一进入流通领域,马上就压倒一切而上升到主币地位,遇到大宗的价值支付,实非白银不可。”[19]604对于傅筑夫先生所说的“主币地位”,虽有不同意见,但白银在宋代货币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则不容怀疑*关于宋代白银货币的问题,论之者甚多,除加藤繁《唐宋时代金银之研究》、彭信威《中国货币史》、千家驹、郭岗彦《中国货币史纲》、萧清《中国古代货币史》、叶世昌、潘连贵《中国古近代金融史》等著作论及者外,尚有不少论文发表,如黄成《从考古发现谈南宋白银流通的几个问题》(《中国钱币》1989年2期)、李兆超《宋代货币经济中的白银》(《中国钱币》1989年2期)、高聪明《论白银在宋代货币经济中的地位》(《河北大学学报》1994年第3期)、马力《论宋代白银货币化问题》(《宋辽金史论丛》第1辑)等。。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四《会仙酒楼》:说“大抵都人风俗奢侈,度量稍宽,凡酒店中,不问何人,止两人对坐饮酒,亦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楪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即银近百两矣。”[20]421用银计算价格,即反映了当时白银货币化的情况。据耐得翁《都城纪胜》、吴自牧《梦粱录》等书所记,当时在汴京、临安城内有金银交引铺、金银盐钞交易铺、金银茶盐钞交引铺等不同名目的货币兑换处,仅临安城内就100多家这样的货币竞换处。宋代还先后出现了被称作“交子”、“关子”、“会子”、“川引”、“淮交”、“湖会”的纸币,这被认作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在此之前,唐中期曾出现过一种叫“飞钱”的纸币。这种纸币,只是在指定地点取钱的凭证,这可说是宋代纸币的先河。宋代的交子、会子等,虽也有取钱凭证的性质,但是可以在市场流通。纸币便于挟带,便于交易,便于长途贩运,便于大批量交易,如《文献通考》言:熙宁二年,“以河东公私共苦运铁钱劳费,诏置潞州交子务。”“高宗绍兴元年,因婺州之屯驻,有司请椿办合用钱,而舟楫不通,钱重难致。乃诏户部造见钱关子付婺州。”“以尺楮而代数斤之铜,赍轻用重,千里之远、数万之缗,一夫之力克日可到。”[21]98,99,101其便利不待细言。故很快风行于市场,在全国流通。到南宋由于铜钱大量外流而出现严重“钱荒”时,纸币对调剂与稳定市场,起到了极大作用。尽管这种纸币与现代的钞票相比,还不够完善,但它在货币史上的革命性意义以及对推动当时商业发展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货币革命与商业革命相伴而行。商业经济主要有商业经济经营主体、商业经济客体、商业经济行为三大块构成。在宋代商业主体的最大变化,是由经营主体组成的行会的出现。商业经营主体有两种不同的类型,一是行商,一是坐贾。坐贾发展为“富商巨贾”,“萃于廛市”,必然要产生垄断市场的欲望,于是以方便管理和保护行业利益为目的的商业行会的出现便成为必然。*参见魏天安《宋代行会制度史》,东方出版社,1997。在宋人的记述中,我们可以见到有所谓“行”、“市”、“作”、“团”等不同名目的称号,这便是当时工商业行会的不同名称。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有《团行》一则记之颇详。漆侠先生将这些行会的重要职能总结为三点,第一,统一商品价格;第二,为限制竞争,不许他人进入市场贸易;第三,应付官府的科索。[22]1107-1108这种利益保障管理措施,对于商业经济主体经营力量的强化,起到了十分有效的作用,故而延续数百年而不衰。

其次是商业经济客体——市场的革命性变化。这种变化主要表现在数量的增多与规模的扩大上。市场根据其性质规模,有草市、镇市、城市之分。草市是乡村间的定期集市,设在交通要道上,各地有不同名称,如岭南称墟市,蜀称亥市。草市是为调剂农民的剩余农产品而产生的,宋朝以前,多属定期赶集,或一二日一集,或三五日一会。到宋代随着经济与人口的发展,许多草市成为民居点,商业也随之发展起来。即如苏轼《乞罢宿州修城状》云:“宿州自唐以来,罗城狭小,居民多居城外。本朝承平百余年,人户安堵,不以城小为病,兼诸处似此城小人多,散在城外,谓之草市者甚众……”[23]554草市上有了固定的商户店铺,政府便于此设立税务机构。有个别地方后来则上升为镇、县。镇市是由镇而形成的集市。镇原本是军事据点,处于关塞要冲。因军队需要消费,久而便成繁华市井,改变了原初的军事性质。设镇的标准是人口和税收,因此一些草市当人口和税收达到一定量时便上升为镇。因为镇是带有商业性的,所以设有税务机构。在宋朝由于商品经济的发达,仅北宋熙宁一朝,草市升为镇的就多达106个。许多镇因经济发达而驰名,如景德镇因盛产瓷器发展成镇而驰名远近,江陵的沙市镇因大商辐辏而驰名。[22]1069-1073据日本学者波斯义信研究,宋朝1 102年时控制的1 265个县,每县最少平均拥有近20个商业点。与唐初将所有的贸易仅仅集中于县治的一两个市场相比,实不可同日而语。[24]

最值得注意的是作商业经济客体的城市格局的变化。从先秦开始,中国城市就实行坊市分离制度。城中呈棋盘状,纵横交错的街道把城分成了若干方块,这就是居民区——坊。唐苏鹗《苏氏演义》卷上说:“坊者方也,言人所在里为方,方者正也。”[25]190坊外由围墙,形成封闭性的单元。像唐代的长安,就划分成一百多个坊。全城像围棋盘上的格子,街道把一个个的坊隔开。如白居易《登观音台望城》诗所说:“百千家似围棊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坊内不能开店铺,也不许随意临街开门。夜晚坊门紧闭,不许出入。商业活动只能在与“坊”相隔离的“市”中进行。入市交易只能在白天,夜间则禁绝一切商业活动。如《唐六典·太府寺·两京诸市署》所云:“凡市,以日中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因此到深夜则悄无人影。故钱易《南部新书》卷一载长安中秋夜鬼吟诗说:“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到晚唐五代,随着商业的发展,这种城市格局显然已不能满足市民生活的要求。于是开始出现坊内开店、临街开铺的现象。到北宋后期,坊墙被拆除,夜禁被废止,原有的市坊分离制度彻底崩溃。

坊市制度的崩溃,大大拓展了城市的市场规模。城市原初的政治、军事意义变得黯然,而呈现出的是一派商业气息。正如傅筑夫先生所说:“这样的变化表面上看来虽然只是市场体制上的一点变化,但实质上乃是中国古代商业一次重大的革命性变化,简单地说,这是一次革命,是商业和城市由古代型向近代型转化。”[12]400像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对杭州城内店铺林立状况的描写,完全是一个近代城市的气象。

草市、镇市与城市相互连接,形成了大小不同的交易场所。加之全民经商的潮流,使宋代社会的商业行为,变得异常活跃。在白居易诗中,我们看到的唐代农村是:“有财不行商,有丁不入军。家家守村业,头白不出门。”(《朱陈村》)而在陆游的笔下则是:“硙轮激水无时息,酒斾迎风尽日揺。半掩店门灯煜煜,横穿村市马萧萧。”(《过绿杨桥》)到处可以嗅到商业的气息。

而此间最具有标志性的是海外贸易市场的开拓。大陆对海外的贸易自古有之,但兴盛则当始于中唐以后。李肇《唐国史补》:“南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安南、广州。师子国舶最大,梯而上下数丈,皆积宝货。至则本道奏报,郡邑为之喧阗。”[26]449到两宋时,由于高额的利润与税收,激励了政府对外贸易的热情。《宋史·张逊传》言,太平兴国初,“海商人遂浮舶贩易外国物,甗婆、三佛齐、渤泥、占城诸国亦岁至朝贡,由是犀象、香药、珍异充溢府库。逊请于京置榷易署,稍增其价,听商入金帛市之,恣其贩鬻,岁可获钱五十万缗,以济经费。太宗允之,一岁中果得三十万缗。自是岁有增羡,至五十万。”[27]9222-9223南宋高宗屡次云:“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用取之于民?”“市舶之利,颇助国用,宿循旧法,以招徕远人,阜通货贿。”[28]3373因此宋政府采取市舶开放政策,并予舶商很多优惠。如舶商来华或华商出海经商,成绩显著者授以官职;给舶商以食宿方便,以法律上的照顾;保护舶商利益,对假公济私、渔肉舶商的赃官,予以治罪;开办学校,给舶商子弟上学、考官的方便等等。[29]仅宋赵汝适《诸蕃志》所记载,当时与中国通商的多达五十八个国家。“东自日本、菲律宾;南止印度尼西亚各群岛;西达非洲,及意大利之西西里岛;北至中亚及小亚细亚。”[30]6由此而使中国古代的海外贸易达到了高峰。黄纯艳先生在《宋代海外贸易》中说:“宋代与元代是中国古代海外贸易发展的高峰时期,不惟如此,宋代的贸易制度、航海技术、贸易范围等诸多方面还具有创新和转折意义,对后代产生了深刻影响。”[31]10。

总之,宋代商业革命,对于中国的商业史,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无论秦汉,还是隋唐,都是以农业经济为立国基础的大陆性帝国,不仅经济重心位于司马迁所说的“三河”,即黄河中下游地区;而且汉唐间历时千年的“丝绸之路”更是向着亚洲内陆延伸。然自中唐以降,我国开始由内陆型国家向海陆型国家转变:广州、泉州等大型海港相继兴起,东南沿海地区以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和商品经济为后盾,开始表现出向海洋发展的倾向。特别是宋室南渡之后,为形势所迫更加依赖外贸,刺桐港(即泉州)为此而成为当时世界上的第一大港。于是原先“头枕三河、面向西北”的立国态势,一变而为“头枕东南、面向海洋”。这个转折的实质性内涵是:从自然经济转向商品经济,从单一种植经济过渡到多种经营,从基本上自给自足转向专业分工有所发展,从主要生产使用价值转为生产交换价值,从习俗取向变为市场取向,从封闭经济走向开放经济。[32]

三 现代商业革命与纸钞、电子卡

发生在近现代上的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三次商业浪潮。可以说这是一场运动,这场运动兆始于19世纪后半叶,兴盛于20世纪后期,现在还是“正在进行式”。

这次商业浪潮的表现形态,首先是金融与货币领域的革命。晚唐五代兴起的白银货币,在宋代因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搜刮而穷尽、衰落。到明清再度兴起而成为主币。在宋代商业革命高峰时期盛行的纸币,到明代则衰落,而被钱庄、票号中发行的钱票所代替。有人认为明清票号的出现是一次商业革命,其实票号既没有改变货币的形式,也没有使商业经济发生实质性改变,它只是宋元纸币的变异与退化形态,谈不上革命。真正具有革命性意义、促进商业革命发生的金融领域的巨变主要有三。

其一,商业银行的出现并取代钱庄。商业银行与古代钱庄最大不同在于,钱庄以金银为主流货币,其功能主要在方便货币流通,所发行的钱票主要功能在汇兑,并不能代替货币。尽管有时也可直接购买实物,但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使用。商业银行的主要功能则在汇集民间闲散货币,通过投资获利。因而在钱庄存钱,要交纳保管费、远程运输费(虽然钱庄也搞信贷,但是生活信贷,大规模地用于工商业活动的信贷则是银行开始的),而银行不仅不收保管费,还给予存款者一定程度的利息。因此现代商业银行是对传统钱庄性质的根本性改变,更有利于商业经济的发展。1840年代鸦片战争后,外国列强开始在中国设立银行,如英国的丽如银行、麦加利银行、汇丰银行,日本的正金银行,法国的东方汇理银行,美国的东方汇理银行等等,先后在中国设立分行,不同程度的控制中国的金融与贸易市场,以赚取高额利润,从而刺激并启发了中国人自办银行的思路。到1897年,中国第一家新式银行——中国通商银行成立。1905年,中国最早的中央银行——户部银行成立。1908年,户部银行改称大清银行,这是后来中国银行的前身,是有商股参加的国家中央银行。1908年,清政府邮传部在北京设立交通银行。大清银行和交通银行是清末两家最重要的国家银行,影响也最大。此后,由富商或地方政府创办的如信成商业储蓄银行、信义银行、兴业银行、四明商业储蓄银行等等相继成立。银行的出现,使得中国传统埋金银于地下的存宝方式开始发生变化,大批沉淀资金开始汇集,投入到了生产与流通领域,由此而开启了中国商业史与金融史的新纪元。也正是由于银行的出现,保证了商业资本主义的正常发展。美国学者郝延平说:“在近代中国商业革命中,信贷扩展是一个关键的因素,其重要性与货币制度的改进相同。”[33]8019世纪中期,中国对外贸易日益频繁,大宗的交易对货币支付的方便性和安全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信贷则是当时最理想的方式。因此“到1860年,沿海不凭借某种信贷,就简直不可能做大生意。”[33]81西方银行进入中国与中国人自办银行的出现,则满足了当时商业发展的这种需求。

其二,纸币取代银圆而成为主币。中国纸币初行于宋元,明朝在货币领域出现退化,白银成为主币,越清代而至民国初。清朝后期由银锭开始转化为银圆,出现机制钱币,虽说银圆比银锭便于计算,但货币的性质并没有改变,其价值仍与其本身的重量相联系。尽管明清也曾一度发行纸币,但属于代用货币,要求能百分之百兑换成金属货币,故国家与私人皆印制,只要有库银作保证即可。1935年11月,民国政府处于大量白银外流向国外的考虑,颁布了《财政部币制改革布告》,将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三家银行所发行的钞票定为法币,禁止现银使用。由于政府的强行干预,使得明清以来的银本位制宣告废止,纸币作为主币登上历史舞台。纸币取代银圆,这是货币史上的一次大革命,同时也极大地促进了商业的发展。因为金银等贵金属作为货币,虽然有价值稳定、易于储存、便于交易等诸多优点,但它同时也受着储藏量与开采量的先天制约。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要求货币供给规模随时适应社会生产与商品流通的需求,做自动调节。而贵金属货币受其数量的限制,不能迅速调节以适应经济发展,因而直接影响到了商品市场规模的扩大。而纸币则可以根据市场需求发生变化,同时比金属货币更便于携带,能有效地刺激商品经济的繁荣,使之发生革命性变化。故而1936年,中国大陆在纸币通行不久,便出现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新高峰。

其三,电子货币取代存款货币。存款货币可说是一种特殊货币,它虽不能直接流通,但却可以在商业经济活动中代替大宗货币而进行交易。其形式是由银行为工商业者开立活期存款账户,工商业者可依据存款向银行签发支票,以此来办理转账结算,代替货币充当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在20世纪90年代前的中国,这种支付方式在大宗交易中占据着主要位置。有时也以汇款方式,以解决大宗现金支付不便的困难。这两种方式都受着空间距离和工作时间的制约。从付款到收款,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周甚至更长,这对于商品流通显然是一种制约。而电子货币则打破了这种制约,几乎可以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电子货币指电子信用卡,是以计算机技术和现代通信技术作支撑的新型货币形态,用户可以电子数据形式将现金存储在银行的计算机系统,然后通过计算机网络以信息传递形式实现流通和结算。也可以用电子卡随时在取款机上提取现金。中国第一张电子卡是1985年6月中国银行珠海分行发行的“中银卡”。到2002年初,各银行联网通用的“银联卡”出现,到2006年上半年,全国银行卡量已经达到9.6亿张,跨行交易笔数13.4亿笔,到2009年后,电子货币已经普及,而且种类繁多,单位、商店、超市等等,都有自己不同用途的电子卡,使得现在人的钱包变成了卡包。电子货币在各种交易活动中所占据比重越来越大,由此而引发了交易手段的革命性改变,开辟了与街市完全不同的网上交易市场。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电子货币正为适应商业发展的需求,变化着新的形态。如目前就有一种无须银行发行的被称作比特币的电子货币,以其防备重复支付的优势受到了人们的关注。以后还会有更多具有更先进功能的电子货币产生。货币不断革新,必将推动商业的飞跃性发展。

一般谈到中国近代的社会转型,人们首先关注的是中国近代工业。而美国学者郝延平则说:“如果一个事件的历史意义在于这一事件影响人数多寡,那么在19世纪中国,具有头等重要意义的是商业,而不是工业……从投资的份额、雇佣的人数,价值的增加以及收入的分配来看,商业活动支配着工业企业,这是显而易见的。近代的经济部门中,最大份额的利润不是来自制造业,而是来自贸易和金融业。”“中国晚清贸易稳步扩展,部分由于人口不断增加和财富不断积累,而且还由于专门化进程持续进行,导致更多的人口流入商业系统。这些趋势在沿海地区表现最为强烈,由于若干原因,19世纪商业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开始在这些地区露出曙光。”[33]4-5虽然19世纪后半叶,沿海商业资本主义的兴起,已经标志着现代商业的启动,但商业的根本性革命恐怕还在20世纪。其革命性标志在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商品与市场形态。就其要者言之,约有四端:

第一,商品结构的革命性变化。在19世纪之前,无论是国内市场,还是海外贸易,农业产品无疑起着主导性作用。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大工业生产的开展,工业产品日益增多。到20世纪90年代后,工业产品如电冰箱、洗衣机、电视机以及化妆品、电子、日化用品等等,在19世纪前闻所未闻的商品,以压倒性优势,取代农业产品,主导了市场,而且占据了大都市的中心位置,而农业产品被挤压在城市偏僻的角落或大超市的一隅。手工业产品几乎退出日用品行列,而进入工艺美术领域,一部分产品的手工技术,走进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行列。

第二,新型形态的商品兴起,并控制国民经济。如股票、期货等远离人们生活日用的特殊商品,走进了寻常百姓家,并成了全民实现发财梦的经营物品。股票本是一种有价证券,股份公司发给股东,用以证明其出资人的股本身份和权利,并根据股份数享有权益和承担义务。因其价值与出资数额联系在一起,因而可以作为买卖对象和抵押品出现在市场,这也便成了投资和投机的对象。1870年代轮船招商局第一家发行股票,号称“中华第一股”。1920年,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20世纪90年代后,“炒股票”成了中国人最热门的商业活动。加之电子信息的发展,股票形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由原来的纸质股票,发展为网上开户。期货与股票相类,也是纸上谈兵的生意。期货市场与股票市场的兴盛程度,标志着商业经济发达的程度。

第三,房地产取代工业生产成为中国经济的支柱性产业。房地产本属不动产。在农业社会是因生活需要而购置。而20世纪90年代后,房地产成为一种有很大升值空间的特种商品,大批量地出现在了市场上,并迅速发展起来。全国各大中城市,出现了各种不同规模不同类型的“房展会”。大街小巷的传单、广告以及高楼上的巨标、手机短信等,最为火爆的便是售房信息。

第四,流通业态与流通方式的创新。20世纪90年代前,中国零售业主要以百货公司为主体。“改革开放”后,连锁店与超市有机结合起来,迅速兴起,取代传统的百货业,成为流通领域的主力军。“这种业态带来的不仅是商业革命,它颇具特色的销售方式引发了生产领域与流通领域关系的新变革,引起了营销渠道的革命。”[34]

与此同时,流通方式随着电子信息的发展,也出现了重大革命――电子商务兴起。这种交易活动打破了传统交易时间、空间、气候等等的局限,可以通过网络银行用非常便捷的方式完成交易。故而其发展态势迅猛,导致不少实体店倒闭。这无疑是当代流通领域最具革命性的变化。

总之,中国历史上的第三次商业革命,彻底改变了传统的经营方式,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

四 历史的启示

中国历史上的三次商业革命浪潮,它们的出现有着共同的背景和动力,同时也有着共同的表现形态和发展趋向,受着共同的规律制约。这一规律,对于我们有诸多的启示和警示。自觉地掌握这一规律,把握和调整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是有积极意义的。

首先,每一次商业浪潮,都是以价值观念革命为背景的。吕世荣先生说:中国历史上曾出现过三次义利之辨的高潮,三次高潮都发生在中国社会发展的重大转折变革时期,即中国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变革时期(春秋战国);中国封建社会前期向后期的过渡变革时期(两宋)以及中国由封建社会进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鸦片战争——五四运动)时期。[35]虽然这种社会分期尚须讨论,但将义利之辨的高潮与社会变革联系起来,确是有道理的。这三次重大变革时期,也正好是三次商业革命时期。而三次义利之辨的高潮,也正好是商业革命发生的观念背景与基础。“义利之辨”其实是传统与反传统两种观念斗争的产物。商业革命只有在“利益原则”压倒“道义原则”--即物质利益追求被社会合法化时才能发生。第一次商业革命出现的战国,正是周代礼乐制度彻底崩溃、功利主义思潮高涨的时代。春秋时人们评判是非的标准是“礼”,孔子时还大讲“仁”和“礼”。到了战国,则“礼”全不要,只讲一个“利”字。梁惠王一见到孟子,开口便说“有以利吾国乎?”苏秦、张仪每到一国,必大讲其利而启其欲。战国时代的战争,没有一场不是因利益争夺而兴的。在这里根本看到道义的存在。君臣之间,也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故侯家驹先生说:“战国时期的战争,有很多是商业行为,战争双方在作战之初,都希望能取得战利品,但俟胜负既决,则成‘零和’游戏:一方所获即另一方所失。甚至君臣之间的关系,亦是一种商业性交易,亦即一种利益的交换,此即韩非子所说的,‘人臣之情,非必能忧其君,为重利之故也。’‘臣尽死力以与君市,君重爵?以与臣市’”(《难一》)。[36]114第二次商业浪潮出现的宋代,则是一个传统“轻商蔑商”的价值观念被颠覆的时代。在唐代诗人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是“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李白《江夏行》)、“贾客无定游,所游唯利并”(刘禹锡《贾客词》)等贬抑商人的歌咏。而在宋代诗人的笔下,却出现了对于商人的同情。如范仲淹《四民诗》云:“尝闻商者云,转货赖斯民。远近日中合,有无天下均。上以利吾国,下以藩吾身。”王安石《予求守江阴未得酬昌叔忆江阴见及之作》云:“黄田港北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苏轼《金山梦中作》云:“江东贾客木棉裘,会散金山月满楼。”陆游《估客乐》云:“牛车辚辚载宝货,磊落照市人争传。”显然这里带着几分对商贾盛行的欣赏。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统治者也看到了“商贾不通,财用自困”的道理,[37]496与“富室连我阡陌,为国守财耳”的意义,[38]478因而开始从制度上改变对商人的待遇。如唐高宗时规定“禁工商不得乘马”[39]426,而宋则有了“富商大贾乘马,漆素鞍者勿禁”政策[27]3573;隋唐规定“五品以上,通着紫袍,六品已下,兼用绯绿。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40]1952;而宋时则“许士庶工商服紫”[27]98。唐代考试,不得“刑家之子,工贾殊类”参加[41]165;而宋英宗时则有了“工商杂类有奇才异行者亦听取解”的法令。[42]355第三次商业革命浪潮出现的近现代,则是一个中国传统价值观受到西方文化毁灭性冲击的时代。中国传统以道德精神为核心的价值体系,根本无法抵御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西方列强的进攻。以往信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圣训的天朝大国,在携带奇器妖术夷人的进攻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物质文明的强大力量。亡国亡种的危机,彻底动摇了中国传统坚持精神修养与道德原则的信仰,开始把目光聚焦于物质利益的开发上。因而从十九世纪中叶魏源提出“师夷之长技”起,观念形态中义利之辨就开始了。尽管有一批士大夫坚持传统的义利观,但这个时代的强音却是“功利主义”的喧嚣。受西方影响极深的改良派代表人物严复,曾毫不掩饰地说:“民智既开之后,则知非明道则无以计功,非正谊则无以谋利。功利何足病,问所以致之之道何如耳。故西人谓此为开明自营。”[43]92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陈独秀,也声称:“自广义言之,人世间去功利主义无善行。”[44]“余彻头彻尾颂扬功利主义者,原无广狭之见存。”[45]这种声音代表的并不只是他们自己,而是这个时代一切希望民族振兴、富强的力量。因而整个20世纪,我们看到的是全民族对于科学技术、对于经济建设、对于物质利益的追求。“中华民国”的缔迼者孙中山先生,民国创立不久,即兴致勃勃地发表了实业救国计划——《建国方略》。在这个计划中,他明确宣称:“在我计划,以获利为第一原则,故凡所规划皆当严守之。”并大谈钱之功用,说:“夫人生用钱一事,非先天之良能,乃后天之习尚;凡文明之人,自少行之以至终身,而无日或间者也。饮食也,非用钱不可;衣服也,非用钱不可;居家也,非用钱不可;行路也,非用钱不可。吾人日日行之,视为自然,惟知有钱用,则事事如意,左右逢源;无钱用则万般棘手,进退维谷。”[46]15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主席,坚信马克思“经济是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因此对于经济从不放松。改革开放以来,历史更是进入了一个 “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发财致富”、“招财进宝”,成为时尚。中国传统“贵义贱利”的价值观念被彻底摧毁,“向钱看齐”成为全社会的目标和方向。而政府层面上下达的关于大力发展资本市场的系列政策,和保证经济快速发展的战略决策,也无一不是商业经济发展的兴奋剂。

正是观念上的革命性变化,为商业革命浪潮的到来,扫除了思想上的障碍。但在此间引起我们思考的是,“利益原则”的高扬,尽管促成了商业的高度发展,给人们的物质享受准备了充足的条件,可却同时导致了人心不古,道德沦丧,直接影响着人群的幸福感受,甚至使社会陷入焦虑与痛苦之中。故从先秦时代以儒家为代表的思想家,到宋代的理学家,以至近现代的新儒学和当下的国学运动,皆把修复世道人心认作了第一要义。而且以物质利益为第一追求目标的时代,最终也会成为历史,“道义原则”终将会在人们对于幸福的选择中回归。

其次,每次商业浪潮,必然导致商业经营主体成分的变化,出现亦官亦商、官商一体的现象。原先商业活动只是商人的事(或农民剩余产品),士大夫是不屑于此类活动的。而现在,读书人及仕宦之家,都开始参与到了商业活动中。春秋之末的大商人范蠡,便是越国的退休官员;战国被奉为治生之祖的白圭,是魏国的大官僚。而大富商子贡,既是孔门高徒,又是鲁、卫的高官。大放高利贷的孟尝君,是齐国之相。宋代则是出现了官商混一的现象。有一部分商人子弟通过考试进入了官僚队伍,而又以其在官场的特权保护其商业利益。还有一部分则是以钱买官,改换门庭,以致时人有“比年以来,为奉使者,不问贤否,唯金多者备员而往,多是市豪富巨之子”的批评。[47]407更多的商人则因为有财富做后盾,结交权贵。*参见林文勋《宋代商人对国家政治的干预及其影响》,《中州学刊》,1996年第6期。而官僚中的一批人则在商业利益的刺激下,也开始了经商的营生。或开设店铺,或贩运木材、放高利贷等等。*参见全汉昇《中国经济史研究·宋代官吏之私营商业》,中华书局,2011。宋初蔡襄《废贫赃》曾言及当时风气变化云:“臣自少入仕,于今三十年矣。当时仕宦之人麤有节行者,皆以营利为耻。虽有逐锥刀之资者,莫不避人而为之,犹以耻也。今乃不然。纡朱怀金,专为商旅之业者有之。兴贩禁物茶、盐、香草之类,动以舟车,楙迁往来,日取富足。”[48]510李邦直《议官·上》述当时情景亦云:“进则为王官,退则为市人。进则冕笏而治事,号为民师;退则妄觊苟获,不顾行义。故仕路污辱,而廉耻之风大坠。”[49]307而且出现了全民经商的现象。人无论士庶男女,连以脱离凡尘自居的僧侣道士,也投入到了经商的行列中。*参见孟元老,伊永文:《东京梦华录笔注》,卷三,《相国寺内万姓交易》,中华书局,2006;全汉昇:《中国经济史研究·宋代寺院所经营的工商业》,中华书局,2011。近现代史,除了新中国成立之初的30年官场清廉无涉足商贾者外,其余的一百多年,官商混一的现象比宋更严重。以致“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出现了“十亿人民九亿商”的现象。许多官员,明为官,暗为商,成了企业、公司、集团的后台老板。而许多公司或集团老板,则黄金铺路,走进官场。更有甚者,是以官员的身份充当企业老总,用合法身份占据国家垄断行业,从而将获取的巨额财富用合法与非法双重手段,装入自己腰囊。如此官与商的灵魂纠缠在一起,不仅混淆了官商分域、公私界限,也大大破坏了市场规则。

由此而言,商业经济的繁荣,不仅不能给社会稳定带来保证,相反会破坏社会正常的秩序,以致出现不同程度的混乱。

其三,每次商业浪潮,必然导致官场腐败加剧,奢靡风行。凡政权腐败过度者,不亡于民,则亡于夷。战国时的六国,其真正灭亡的原则,并不在军事上,而亡于秦国的糖衣炮弹上。因为秦国采取的是“赂其豪臣,以乱其谋”的策略(《史记·秦始皇本纪》)。派人带万金“东游韩魏,入其将相”,“北游于燕赵”(《战国策·秦策四》)从内部攻破堡垒。长平之战,秦国派人暗携千金,贿赂赵王左右,设计把身经百战的廉颇调离战场,致使赵军惨败。在秦魏战争中,秦国“乃行金万斤于魏”(《史记·魏公子列传》),卒使有国际声望深通兵法的信陵君失去指挥权,导致了魏之大败。燕、赵、吴、楚“四国为一,将以攻秦”,秦国的对策是派人带着“车百乘,金千斤”,“出使四国”(《战国策·秦策五》),结果瓦解了四国的联盟。六国豪臣贪官只顾一时一私之利,而却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最后落得国破家亡。

宋朝则是腐败而亡于夷的又一例。有人称宋朝是历史上最腐败的王朝。这个“最”字虽尚缺少统计学上的证明,但宋朝官吏整体性贪腐程度比之历朝确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人认为宋朝的监察制度很严,故腐败未必烈于明清。但要知道,法律越密,证明违法行为越多。越到后来,贪腐越烈,以致后来出现了“廉吏十一,贪吏十九”的局面。*参见黄淮、杨士奇编:《历代名臣奏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593页。而官员们的高薪待遇和社会地位,又诱使浩浩荡荡的读书人、商人一心向进入这个群体。于是 “货赂公行,莫之能禁。”[50]8332卖官鬻爵,至有定价,时有“三千索(“索”意与贯同),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51]225之谣。于是官僚机构急骤膨胀。宋太宗时只有三百人的三班院,到了仁宗时竟达到了一万一千多人,是原来的三十六倍还多。朝廷上则是牟利之徒当政,全不顾国计民生。以北宋亡国之君宋徽宗为例,其周围是一班被时人称作“六贼”(蔡京、梁师成、李彦、朱勔、王黼、童贯)的巨奸,而这六贼无一不是巨贪者。如“京所侵私,以千万计”(《宋史·食货下》);王黼“凡四方水土珍异之物,悉苛于民,进帝所者不能什一,余皆入其家”(《宋史·王黼传》);童贯“交通馈遗,鬻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典常”(《三朝北盟会编》卷二);朱勔,其被抄家时,仅良田就多达三十万亩(《宋史·朱勔传》)等等。在这样的一个官僚集团统治下,民心怎能不相背!军队怎能有斗志!因此外敌一侵,悲剧便发生。贪官不是想举家南逃,就是要屈辱求和。上百万的军队,竟然被十几万金兵打得稀里哗啦。金军七万兵马,竟然能把五十万宋军堵在汴梁城中,动弹不得。最终只有灭亡。

在商业浪潮兴起之初的晚清与发展之中的民国,历史再次重演。贪赃枉法,营私舞弊,卖官鬻爵,官商勾结,官盗合谋,侵害百姓,皆为寻常。有人统计,民国仅仅四大家族名下的财产就达到60亿美元以上,而同期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只有30亿美元。这个数字是否可靠虽不敢说,但起码说明了其贪腐之烈。蒋经国虽下大力气打老虎,但在腐败政权面前最终也不得不草草收手。《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官场现形记》以及李伟《溃败的王朝:民国高层腐败实录》、孔繁杰、王书芹《民国的一种致命伤》等,对当时官场全盘腐烂的状态多有形象描写。晚清民国官员的腐败,已被今人普遍认作贪腐典型,此自不必细论。值得注意的是,其腐败的结果,皆同归于灭亡。特别是民国的灭亡,八百万用大炮飞机武装起来的军队,竟敌不过小米加步枪的“土八路”。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腐败腐烂了人心,腐垮了政权。当下,三十多年的商业大潮,使多少官员卷入了浑浊之流!习近平总书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故而拉开了反腐之战的序幕。很显然,六国及宋之前车可鉴,腐败问题如不解决,必将有亡党亡国之忧。

这一历史在告诉我们,经济发达与国家富强是两个概念。国“富”不一定就“强”,与腐败孪生的经济繁荣,因人心遵循的是“利益原则”,丧失了道义与正气,故而会使大小官僚为了保护自己既得利益和财富而抛弃国家与民众利益,最终威胁到政权的存在。

其四,每一次商业浪潮中产生的新型货币,犹如大航母,在经济大战发挥巨大作用,而当大潮退落时,便会搁浅,退出市场。第一次商业浪潮兴起的战国,市场发挥重大作用的黄金货币,虽然大大刺激了市场的繁荣,但并未能长期保持其对商业经济的推动作用,而是随着战国时代的过去,持续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后,到西汉中期便走向衰落,逐渐退出流通领域。商业的衰落,连铜币也难有大作用,而使实物货币开始复活。在其间,长则百余年,短则数十年,全不用铜钱。商品经济和货币经济衰落到若有若无的地步。[19]602如此状态约长达八百余年。在第二次商业浪潮中,白银为主币支持了市场经济的发展,而作为副币的纸币,则大大推动了市场的繁荣。这场商业革命浪潮持续到元代,其后大潮回落,*或有人以为明代商业很繁荣,不亚于宋。实不然。正如傅筑夫先生所云:“明代的对外贸易无论在贸易的内容上,在贸易的数量上以及在通商的范围上,都远逊于宋元两代的市舶贸易。中国商人虽然不断‘通蕃下海’,远贩于南海诸国,但外国商人来华者较少,而过去长期与中国通商的波斯、大食等国的商人来者更少,进口商品的种类亦远不及过去。所以总的来说,明代的商业是发展不大的,对外贸易更是相对落后了。”见《中国古代经济史概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45页。作为新型货币的纸币却搁浅了,退出市场长达六百年。后来兴起的钱庄,虽然具有信用货币的职能,但毕竟需要兑换,而不能直接进入流通领域。第三次商业浪潮兴起的近现代,先是作为信用货币的纸币代替了白银货币,接着是电子货币上场。而且其来势之汹涌远过于其前之黄金、纸币投入市场之时。这次商业革命浪潮还是“正在进行式”,其结果如何,具体虽难预料,但恐怕也无法摆脱周期性规律的支配。当商业大潮退落后,电子货币存在的市场基础也将随之消失,完全被电力所支配而且存在严重安全隐患的电子货币,其命运是否会想战国之黄金货币、宋之纸一样呢?因此我们当下就应该考虑到大潮退却后的出路,做到有备无患。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还在进行的商业浪潮,是在经济全球化的大形势下发生的。其发展也必然随着全球商业经济的兴衰而变化。但全球的商业经济是与工业生产相联系的,此即所谓的现代化。但要知道,工业生产所需的资源,80%是不可再生的;工业产品,80%以上是不可回归自然的。不可再生,便会枯竭;不能回归自然,便会成为地球垃圾。如此商业经济越发达,积存的地球垃圾就越多,能源危机就会越严重。这显然不是一条健康发展之路。中国如何摆脱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制约,而表现出独立品格,这是需要冷静思考的问题。遗憾的是在西方价值观的干扰下,中国人已失去了为自己未来筹划的能力。在更多中国人眼里,中国的今天,就是美国的昨天;中国的明天,就是美国的今天。中国人没有了自己的思考。目前我们迫切需要的是,从历史兴衰规律的认识中,找回我们自己,筹划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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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耿晔强)

The Three Commercial Revolutions in Chinese History and Their Implications

LIU Yu-qing

(SchoolofChineseLanguage&Literature,ShanxiUniversity,Taiyuan030006,China)

In Chinese history,there are three commercial revolutions which were all concomitant with crucial social changes of China and took place in Zhanguo, Song dynasty and contemporary China respectively. These revolutions have similar ideology, expression and path,with each of them generating a new form of currency. But with the ebb of revolution tide the new currency retired. In contemporary China,the third revolution is going on. It’s an important question how to interpret the fate of the previous two and have a full view of this one.

commercial revolution;currency;historical implication

2016-12-10

刘毓庆(1954-),男,山西洪洞人,文学博士,山西大学国学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先秦文史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

10.13451/j.cnki.shanxi.univ(phil.soc.).2017.03.020

F129

A

1000-5935(2017)03-015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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