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对《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的弗洛伊德分析

2017-04-01程建梅

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埃德蒙俄狄浦斯杰米

□程建梅

( 哈尔滨师范大学 西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

对《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的弗洛伊德分析

□程建梅

( 哈尔滨师范大学 西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一部代表性家庭伦理悲剧。从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角度切入,分析弗氏三个基本理论,即俄狄浦斯情结,生的本能和死亡本能以及幻想在剧本中的运用,有助于剖析各家庭成员之间的错综爱恨关系,揭示人物命运悲剧的精神根源。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弗洛伊德; 奥尼尔;俄狄浦斯情结;生的本能和死亡本能;幻想与白日梦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一部代表性家庭伦理剧, 艺术再现了一个爱尔兰移民家庭一天中所发生的悲剧故事。作为美国戏剧文学史上的丰碑,奥尼尔摒弃了传统戏剧偏重离奇情节和曲折故事的手法,在吸收希腊古典悲剧和斯特林保以及易卜生等大师艺术风格的基础上,力图挖掘人类心灵的底层,批判现代人性的分裂。他的悲剧作品也因此带有了现代各种心理分析学,尤其是弗洛伊德主义的深刻烙印。在本剧中,奥尼尔正是深入到人物的内心,通过家庭各成员之间的对话以及人物无意识梦呓般的自语,揭示出蒂龙一家真实的生活。因此,从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角度出发,分析弗氏三个基本理论,即俄狄浦斯情结,生的本能和死亡本能以及幻想在文中的运用,有助于剖析各家庭成员之间复杂的爱恨关系,进而探索弗洛伊德美学思想和心理分析文学理论对奥尼尔剧本创作的影响。

一、俄狄浦斯情结

弗洛伊德借助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中的主人公弑父娶母的故事提出了俄狄浦斯情结,即对亲生父母的强烈的性要求。他指出这是人类在儿童时期所具有的一种普遍心理现象,体现在男孩身上为恋母妒父,女孩则是恋父妒母。随着俄狄浦斯危机及其压抑的解决,儿童会把注意力转向更为现实的事物,产生一个潜伏期,然而青春期及其强大性要求的回归,会重新动员起“处于冬眠状态的”俄狄浦斯情结,位于一个生理成熟身体内的俄狄浦斯派生物将在非乱伦他人中获得强烈的表现。一些分析学家把多少有些混乱的青春期忧伤视为“第二个俄狄浦斯”。[1]这样,俄狄浦斯情结通常以伪装的形式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里,这种存在因与道德相悖往往产成强烈的自我厌弃感,进而释放出情绪不健康的信号。

奥尼尔自身便陷于俄狄浦斯情结的困扰中,他曾说过,“我承认自己有俄狄浦斯情结,你可以在我的剧本中读到”。[2]《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充满矛盾的家庭,成员之间不断地相互指责,又迅速相互谅解。然而在汹涌的情感暗流之下,读者很快就会发现其中暗藏的俄狄浦斯情结。首先,整个剧本弥漫着两个儿子对父亲的厌恶以及对母亲的怜爱。父亲蒂龙生性吝啬,给妻子治病时为了省钱请了庸医,致使妻子染上毒瘾,深爱母亲的两兄弟对他心生怨恨。两个儿子明显疏离父亲,明明是其乐融融的家庭场面,只要父亲一进来就立刻冷了场;长子杰米更是不断对父亲言语冲撞,冷嘲热讽。弗洛伊德曾指出,弑父娶母这种乱伦欲望乃是人类的大敌,为社会伦理所不容。因此,“本我”的这一强烈冲动必然会受到“超我”的严厉责备与惩罚,于是产生疯癫状态或伴随精神异常。两个儿子显然深受其害,对母爱的过分依恋和父爱的缺失使得两兄弟的性格畸形发展,貌似和谐的家庭关系掩盖着浓重的负面情绪。次子埃德蒙最终成为众人眼中的忧郁青年,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想法。长子杰米则彷徨不知所措,既依恋母亲,又为自己的恋母行为羞愧,更为母亲的吸毒感到难堪。他不肯正经地谈恋爱乃至结婚生子,固然由于他无法接受母亲之外的另一个女人。而他选择不断在妓女那里过夜,却是因为他对作为女人代表的母亲产生了深深的失望,从前那个“老是笑嘻嘻的”,“女人见了疼惜,男人也愿意和他做朋友”的杰米开始向酒精妥协以求解脱。

萧伯纳曾说过,“一个年轻的英国小姐,如果说有对某人的怨恨更甚于自己母亲,那么这个人必定是自己的母亲无疑了”。[3]剧本中兄弟之间的爱恨关系也可归结于俄狄浦斯情结。恋母情结使杰米希望独占母亲,而体弱多病的埃德蒙显然得到了更多的关怀。潜意识里无法忍受的杰米不自觉地引导埃德蒙走上了邪路。正如蒂龙所言,杰米从未“履行过哥哥的职责”,“就知道教他去做坏事,引他上了邪路,把他搞得人还没老心就已经老了,把那些所体验到的人间冷暖都灌输到他脑子里去”。[4]而透过蒂龙夫妇的对话,读者可以猜到夭折的小尤金似乎也同杰米有关。他明知自己患有麻疹却还是钻进弟弟的房间,结果传染给了弟弟。他并非有意要伤害弟弟,但是潜意识里他的确在嫉妒弟弟的受宠。

二、生的本能和死亡本能

弗洛伊德理论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本能论。他认为在人的一切行为中起决定作用的是本能,人有许多本能,任何一种生理需要都是一种本能。弗洛伊德最早把人的本能分为生存和生殖两种,在目睹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残酷后又增加了一种“死亡本能”,进而把早年提出的两种基本本能合称为“生的本能”。“生的本能”代表着生命生长和增进需要的所有心理愿望,派生物为爱情,能量为力比多。生的本能按快乐原则行事,追求肉体的快感和机体的满足。而死亡本能的目的则是回到生命之前的无机状态,派生物为侵略和破坏。在此弗洛伊德借鉴了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一句话,“一切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死的本能既包括指向外部的行为,如战争,谋杀,也包括指向内部的行为,如自虐,自杀等。[5]

剧本中,“生的本能”显然支持着每一位家庭成员,每个人都流露出对生的渴望。儿子们关心母亲,蒂龙夫妇始终彼此相爱。玛丽有着幸福的少女时代,优渥的家庭出身,在最好的修道院受教育,是所有人喜爱的幸运儿。她听从爱情呼唤,嫁给了巡回演员蒂龙,“那年我爱上了詹姆斯·蒂龙,那一阵子我多么快乐啊”。然而,现实粉碎了她的爱情梦想,她不得不忍受沮丧孤独的生活,以及糟糕的饮食,肮脏的旅馆,酒醉的丈夫,颓废的儿子。婚后的颠沛流离一度使她心灰意冷,家里的钢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过去拥有的美好时光和曾经优雅时尚的生活。玛丽渴望解脱,生的本能被压抑,死亡本能又无法完成向外侵略和破坏,只能转向自我毁灭。玛丽隐藏起自己的母性和温柔,靠吗啡来麻醉自己。玛丽是蒂龙一家中最具有悲剧性的人物形象,所遭受的精神痛苦也最深刻。她不断地寻求自己的归属又不断的失败,最终沦为神经质的牺牲品。

生的本能也维系着两兄弟之间的关系。杰米一直为埃德蒙的肺结核担忧,为了给弟弟争取一家好的疗养院,不惜和父亲翻脸。但正如剧本标题所示,读者可以强烈地感觉到黑夜与死亡的阴影,甚至在某些时候,死亡本能超过生存本能。例如,玛丽在毒瘾发作时曾试图跳楼,埃德蒙承认自己曾经在脑袋绝对清醒的情况下企图自杀,杰米更是早早放弃了生存的权利,每日酗酒赌博混沌度日。

另外,在谈及死亡本能时,弗洛伊德把自我谴责与惩罚,敌手间的嫉妒和对权威的反抗也纳入死亡本能的范畴。《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恰好对这些观点给出了生动的注释。杰米为自己对弟弟们的恶行而自责,背叛了母爱后用酒精和纵欲来惩罚自己;由于潜意识中的嫉妒,他害死小尤金,毁了埃德蒙;他嫉恨父亲的权威,父亲希望他能进入剧团,他便终日无所事事,父亲希望他背诵莎士比亚的诗剧,他便朗诵波德莱尔等非传统的作品。杰米成为生存本能和死亡本能混合的矛盾综合体。

三、幻想与白日梦

弗洛伊德在《作家与白日梦》一文中指出,作家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和热情来幻想世界,艺术作品其实就是艺术家的白日梦,通过自己的幻想使欲望得到满足。幻想是每个成年人的游戏。但是,幸福之人不会幻想,只有愿望未达成的人才会趋于幻想。在真实世界中不断碰壁的人们通过虚妄幻想来满足“本我”,这仍是“本我”在秉承“快乐原则”行事。而作家创作恰好迎合了读者无法满足的愿望,使他们的力比多得以宣泄。弗洛伊德认为,力比多退回到幻象之中是症候形成的途径的一个中间阶段,其只需退回到幻象里面,就可以寻路回到被压抑的执著点之上。

埃德蒙就是一个耽于幻想的人。他喜欢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大的愿望就是出海。对埃德蒙来说,出海意味着远离陆地俗世的烦扰,投入到自由世界的怀抱。大海所象征的变幻无常却纯洁干净与陆地所象征的稳定踏实却浑浊混乱之间的对比,表现出了埃德蒙对自由与幸福的渴望和向往。海洋题材一直是尤金·奥尼尔的偏爱。“海上生活是理想的,以船为家,与水手做朋友,周围是茫茫大海”。[6]大海成为人类安静宁和的退路,然而大海又往往预示了命运的不可抗性。奥尼尔笔下的主人公们尽管奋力拼搏,最终都沦为大海的牺牲品。他们对命运徒劳的挣扎不仅体现出了一种希腊式的悲壮与崇高,也揭示出奥尼尔本人对包括海洋在内的一切外在救赎形式的不确定感。

在《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奥尼尔再次表现出了对海洋思想感情的矛盾。该剧仍旧以海洋为背景,主人公的住宅就建在大海的对面。然而海洋既非乐土,建立在海洋上的梦想自然更成为虚无缥缈的存在。埃德蒙空怀梦想,却无实践能力。“本我”想要逃离家庭的羁绊,“自我”却不断提醒他对家庭应负的责任,最后“超我”逼迫本我妥协,主人公最终沉溺于幻想中,借助抽象的诗歌,赌博和酒精来弥补内心的空虚。剧中的大多数成员都是在幻想中找到出口,所以尽管他们相互指责,矛盾却始终没有激化。他们也曾试图寻找出路,但始终难以付诸行动。

作为剧本中的另一个典型人物,母亲玛丽同样依赖着幻想。她曾经是天真可爱的少女,可是婚后的种种不如意使她变得神经质。在上流社会长大的她无法融入蒂龙的演艺生活,蒂龙也没有能力让她过上稳定舒适的生活。力比多促使两人结合,婚后平淡的生活却使她烦恼。她年轻时的梦想是成为钢琴家,如今只能在幻想中实现。于是结婚礼服的意象变得尤为重要,它成为玛丽所有期待和所有失望的载体。在剧末玛丽身着结婚礼服弹奏的钢琴声中,她已经完全迷失在幻想与现实交织的迷宫里。

四、结语

艾德尔指出,心理学和文学在二十世纪终于开始认识到,它们是站在共同的基础上,二者都关心人类的动机和行为,以及人类创作神话和运用象征符号的能力。[7]心理学不断和文学互相渗透,影响了包括奥尼尔在内的大量优秀作家,并为其作品研读提供了全新的探索视角。通过弗氏三个基本理论,即俄狄浦斯情结,生的本能和死亡本能以及幻想来对剧本人物进行分析,读者可以发现他们几乎都具有性格的缺陷,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神经疾病患者。儿子们因恋母情结而相互伤害,母亲因神经质而自残,所有人都沉浸在虚无的幻想中。通过蒂龙一家,奥尼尔大胆的揭示了平庸生活对人性的腐蚀,暴露了战后美国精神世界的荒芜,从而赋予戏剧更加严肃深刻的主题。

[1]特鲁普.弗洛伊德[M].李超杰,译.北京:中华书局,2014 : 66.

[2]Louis Sheaffer. O’Neil: Son and Artist[M].Boston:Little,Brown and Company,1973 : 150.

[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张堂会,编译.北京:北京出版社,2012 : 84.

[4]奥尼尔.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M].陈成,译.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6 : 32.

[5]于晓波.弗洛伊德[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6.

[6]奥尼尔·奥尼尔文集(第六卷)[M].郭继德,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 202.

[7]芦红娟.追溯《长夜入日行》中弗洛伊德影响的痕迹[J].新疆教育学院学报,2006(12):87.

本文责编:董 娜

The Freudian Analysis of “Long Day’s Journey into the Night”

Cheng Jianmei

(Western Language College,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 Harbin, Heilongjiang, 150025)

“Long Day’s Journey into the Night” is an autobiographical ethical play written by American dramatist Eugene O’Nei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reudian psychoanalytic theory, three basic theories including Oedipus complex, the living and death instinct and illusion are employed to illustrate the mixed feelings between the family members, thus easier to explore the psychological roots of the characters’ tragic fates.

“Long Day’s Journey into the Night”; Freud; O’Neil; Oedipus complex; the living and death instinct; illusion and daydream

2017—03—02

黑龙江省艺术科学规划课题“尤金·奥尼尔与田纳西·威廉斯戏剧的悲剧主题研究”(2016C028)

程建梅(1980—),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哈尔滨师范大学西语学院,讲师,硕士。

I106.3

A

1008—8350(2017)03—0046—03

猜你喜欢

埃德蒙俄狄浦斯杰米
珠穆朗玛峰始终都在那里
英国 拍卖
胆小杰米
The Cause of Oedipus’Tragedy: A defect of humanity Perspective
从《俄狄浦斯王》看古希腊悲剧的特点
重释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行1-719)
橡树作证
情感与社会
谁在撒谎
歌剧《俄狄浦斯王》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