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扶桑》中的“他者”形象

2017-03-31张毅

青年文学家 2017年8期
关键词:东方主义扶桑他者

摘 要:严歌苓的小说《扶桑》展现了19世纪东方女性移民的“他者”形象。“他者”概念的形成来源于“自我”对外部事物的否定。自我对主体的建构源自于“自我”与“他者”的对比、区别和否定之中。在父权制社会里,扶桑处于性别弱势之中,男性依据性别优势获得特权,而女性则处于弱势。同时扶桑作为一个中国移民,在与西方世界的融合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冲突与碰撞,西方世界凭借其强权对华人施行压迫,将东方形象妖魔化来否定东方。

关键词:《扶桑》;他者;东方主义

作者简介:张毅(1992.7-),男,山西省长治市人,汉族,天津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文艺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8-0-02

在西方哲学的历史上,最重要的主题之一就是对“自我”的发掘与认同。早在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就像一盏灯塔,为自我意识的启蒙指引了道路。从17世纪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伊始,“哲学的主要目标就是探讨主体性,意识的形成,意识与存在的关系等。主体被赋予了自主性,自发性和居高临下的地位。”[1](P120)一直到19世纪后期,这种以自我为主的哲学思想才开始被人们质疑,以自我中心的观念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冲突与矛盾,人们逐渐开始探索自我的对立面——“他者”的意义。

“他者”概念的形成来源于“自我”对外部事物的否定。自我对主体的建构源自于“自我”与“他者”的对比、区别之中。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提出了“主奴辩证法”的寓言,揭示了“他者”与“自我”既相互依存又相互矛盾的辩证关系。黑格尔认为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就如同奴隶主与奴隶之间的关系,奴隶主地位的确立直接与奴隶对其身份认同相关联。虽然奴隶主处于强势位置,但如若缺少了奴隶对自身奴隶身份的认同,那么,奴隶主似乎也并不存在。只有当奴隶承认自己从属于奴隶主时,奴隶主才能确认其地位。正因为如此,奴隶定义自己的同时也承载了对奴隶主身份建构的意义。萨特认为他者的凝视对于主体的建构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在“主奴辩证法”中,我们可以看到,奴隶所委身的位置是边缘的、低下的、被压迫的,而奴隶主则处于中心的、强大的、操控者的位置,但是,奴隶主无法摆脱奴隶而存在。当奴隶主在作为凝视的主体时,他会试图通过对周围一切的统辖感实现自我完善感,但是,这种自我的完善通常会带有主体对自我欺骗和蒙蔽,想要解除这种遮蔽感,必须完成由奴隶向奴隶主的反向凝视,奴隶主才能在与客体的对比中完全确立自我。

作家严歌苓的小说《扶桑》在跨文化背景下创作,为我们讲述了主人公扶桑与代表西方的克里斯和东方华人大勇之间的人生纠葛。既展现了以大勇为代表的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制,又展现了以克里斯为代表的西方世界对华人的压迫。

小说《扶桑》中始终弥漫着一种朦胧颓败的东方气息,像是对扶桑命运的一种隐喻。这个从东方漂泊而来的女子,在异国他乡的生活遭受着双重的压迫。既生活在西方白人的压迫之下,又被东方移民的男性所压迫。米利特认为如今两性关系由霸权、支配、制约等因素形成,两性关系之间的不平衡性形成了一种压制与被压制的权利结构关系,而这种关系支撑着先存的父权制社会体制,使得男性依据自身的性别优势获得了支配权。

扶桑在年幼时就已经和广东的少年订了婚,但是定亲的第二年少年就出洋淘金了,待扶桑十四岁出嫁时,她被迫与一只象征男性的红毛大公鸡拜堂,从此,扶桑与她没有见过面的丈夫就算成了亲。扶桑在婚姻里完全沦为附属品,甚至不需要见到丈夫就算结了婚,从此跟着婆婆住在一起。在传统的本质主义女性观里,女性的存在被视为对男性的补充。在西方的《圣经》里,男性直接由上帝创造,而女性则是男性的一根肋骨。女性是填补男性完整的一块拼图,处于从属地位,而男性对女性来说却尤为重要,女性必须依靠男性而存在。扶桑被骗走的理由,也是人拐子以她丈夫叫她过洋为由,将她骗走。看似一个简单的理由,却体现了女性对男性强烈的依赖。被拐时扶桑都未见过她的丈夫,显然对丈夫的追随并不是因为爱情,而仅仅是对男性主导地位的追随。

扶桑所处的社会地位极度卑微,无论是身份、性别还是职业,都在社会的最底层。这使得扶桑本身遭受了巨大的苦难,但是,扶桑的形象却并不完全一个受难者,这些苦难在她的生命里仿佛都被溶解了。相反,扶桑反倒扮演了一个让人诧异的救赎者,对大勇和克里斯都完成了一种形而上的救赎。但是这种救赎代价是扶桑对自我的牺牲,在旧金山唐人街那样一个混乱又破败的环境中,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应有的尊严和意义,而扶桑却因为对自我意识与尊严的忽视导致了她超乎寻常的包容,完成了救赎。无论是大勇的霸道还是克里斯的懦弱,在扶桑那里都被无声的吞没了。扶桑对大勇和克里斯的救贖带有了母性的象征,即孕育包容一切,又是被不断索取的对象。扶桑的人生是所有传统女性的宿命,无论是越洋去旧金山,还是独自留在家里,她的命运都注定都是不幸的。

扶桑作为一个远渡重洋的中国移民,在与西方世界的融合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冲突与碰撞,而这种东西方文化的碰撞冲突则是由克里斯带来与展开的。萨义德在《东方学》中指出,东方的形象在西方世界中如同符号一般被建构出来,这种形象是基于西方社会的优越感而来的,认为东方一直是沉默、衰败、女性化的,这是对东方世界的一种非真实性的想象性。而这种对东方的想象像尘埃一样落在了扶桑象征性的红绸缎里,散发浓郁而神秘的东方气息,扑捉到了白人少年克里斯。

克里斯是一个白人男孩,他对扶桑的迷恋来自对遥远东方的幻想。“他没有见过比她更奇异的东西。他常常蔽在暗影中,边观看她边咬着拇指;她的每一个稍大的动作都使他咬疼自己。”[2](P8)在克里斯眼里扶桑不同于他身边的白人女性,她是奇异的,尚无关美丽或善良,扶桑颓败畸形的裹足,陈旧血污的红绸衫,吱吱摇曳的竹床,都更像是一个代表性的符号,是另一种文化的载体。在扶桑与克里斯第一次接触时,克里斯不仅是男性的身份,同时也是来自西方社会的强权者,“他浅蓝眼睛中的好奇几乎是残酷的。”[2](P12)克里斯与扶桑的相遇本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十二岁的白人男孩与唐人巷里的妓女,年幼的克里斯无论金钱还是身份均是强势的形象,在克里斯居高临下的凝视中,扶桑从未摆脱被观看者的位置。克里斯对扶桑的感情往往迷恋多于爱情,这种迷恋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西强权对东方的主导性。克里斯有一种英雄主义的幻想,“他梦想中比他本身高大得多,持一把长剑。一个勇敢多情的骑侠,那昏暗牢笼中囚这一位奇异的东方女子等他搭救。”[2](P16)克里斯对扶桑的解救带有了很强的主体性,同样也带有西方自由浪漫的色彩,可以说克里斯的解救是另一种束缚。每次当扶桑失去那象征着东方的红色稠衫的时候,克里斯便不再迷恋扶桑,而是看到了扶桑的颓唐。对克里斯而言扶桑是一种能接触和控制的东方文化,所以克里斯对扶桑的关心大多不是因为爱情,更多的是在对东方文化的向往。扶桑在克里斯那里永远处于一种被作为文化符号看待的他者地位,这也是为什么最后扶桑没有选择克里斯。

“后殖民批判往往采用异质性、沉默性和边缘性等概念来分析东方的他者性,而采用主权主体性、话语权和优越感等概念来批判西方霸权。”[1](P125) 我们通过话语来表达和选择自己,以形成自我的主体性。福柯认为所谓的真理就是一种话语权力,它决定一个时代的价值信仰。当西方世界掌握了话语权力,东方就成了沉默的世界。而扶桑所代表的东方世界是沉默无言的,作为外族的移民者,他们的话语权力和声音都被剥夺。美国社会对中国移民的态度充满了误解和敌意,对于正在快速发展的美国社会,东方文化的出现不是一种多元的文化形态,而是一种阻碍本民族文化发展的芥蒂。当白人肆无忌惮的对华人使用暴力的时候,他们往往不会带有任何的负罪感,“对于无法理解的人和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可能就是将其陌生化、绝对化、他者化、妖魔化。”[3](P67)西方世界对华人的形象充满了嘲讽,梳着辫子的男人和裹着小脚的女人,他们认为这种形象似乎很难与文明相联系,可是,这种“文明”恰恰又是西方世界里的“文明”,他们将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偷梁换柱为“文明”与“野蛮”的对立,认为华人是野蛮卑下的民族。然而,事实却是西方人在自以为是的“文明”之下,对华人做了许多残忍而野蛮的事,殴打劳工,强奸妇女,焚烧唐人街等,而这一切恶行在白人的眼里却成了正义的,目的是解放那些被华人同胞贩卖到旧金山来的华人。西方世界以他的强权和话语,将东方树立为他者,压制东方文化的同时彰显其自身力量。

女性和移民是《扶桑》中从始至终的“他者”形象,在历史上,这两个身份的话语一直被忽视和压制的,长期处于不平等的地位。随着女性主义和东方主义理论的发展,我们希望能瓦解这种不平等的对立关系, 跳出二元对立的本质主义思想,完成对他者的解放。

参考文献:

[1]张剑.西方文论关键词他者[J].外国文学.2011年第1期.120、125页.

[2]严歌苓.扶桑[M].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10月.8、12、16页.

[3]陆薇.走向文化研究的华裔美国文学[M].2007年.北京:中华书局.

猜你喜欢

东方主义扶桑他者
缘何“问道扶桑”?——留学生如是说
“扶桑”国到底在哪里?
对日本不宜称“扶桑”
“他者”眼中的“她者”
好莱坞动画电影中的东方主义
后殖民语境下的欧美鲁迅研究与误读
“莉迪亚死了”——《无声告白》中他者的悲剧解读
他者视域下曹保平作品的文化反思
为“他者”负责:论当代大学生的道德责任
从贤哲会饮到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