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白鹿原》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2017-03-31鲍彩琴

青春岁月 2017年3期
关键词:白鹿原传统文化

鲍彩琴

【摘要】《白鹿原》作为二十世纪后期一部渭河平原五十年代变迁的雄奇史诗,在描绘了一幅中国农村斑斓多彩的长幅画卷的同时,也塑造了众多极具命运特色的女性形象。然而不论她们有着怎样的家庭背景或者生活经历,在生命尽头等待她们的终究是不幸。本文以吴仙草、田小娥、白灵三个典型的女性形象为切入点进行分析,从而揭示在传统文化下女性人性被扭曲、生命遭到迫害的悲剧,继而揭示出中国传统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所在,并在此基础上阐述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必要性和迫切性,进而展示女性主体性追求所具有的价值。

【关键词】《白鹿原》;传统文化;女性命运

中国的女性命运悲剧由来已久,自母系社会结束以后,女性就不觉陷入了悲剧命运的包围,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社会地位和独立的人格,只能依附男性,成为传统家族中一个被物化的符号,沦为男性的附庸。她们存在封建社会注定只有两个结局:要么顺从,软弱的苟活,要么自觉不自觉的反抗,被传统文化强权压制,遭到戕害。我们可以看到,在《白鹿原》这个“史诗”般的小说中,封建传统文化非常的浓厚,在这个道德伦理高于一切的社会中,女性只能卑微屈辱地活着,受到社会的漠视。

一、吴仙草——传统文化的践行者

《白鹿原》中有一群受中国封建思想影响的传统女性,她们有着中华民族传统妇女的共同美德:善良、勤劳、坚韧。言行举止遵循“三从四德”,是中国传统道德女性的典范。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形象便是贤妻良母型的吴仙草。

吴仙草是传统女性行为规范的完美体现者,恪守妇道,从一而终,至死不渝。她一心一意服侍白嘉轩,献身整个家族,从无怨言,就连得了瘟疫之后,还是一日三餐按时为白嘉轩做饭,忙里忙外。她在村人心中俨然是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对婆婆恭敬孝顺,对丈夫温柔顺从,替他生儿育女,操劳家务,默默承受生活中的一切苦难,对家族的振兴,有过巨大贡献绝不认为自己在家族事务中有发言权和决定权。”这是一个受到传统文化高度赞扬的女性形象。她灵巧、温柔、贤淑,给“古老悠远”的白家注入新鲜活泼的气氛。在新婚之夜感受到丈夫的无奈,听到丈夫温和的话语后勇敢的突破那个禁忌说道“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在她的心里,丈夫就是天,丈夫就是地,自己的责任就是要让他高兴,让他满意,哪怕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是应该的。

这个女子的一生,是对中国传统女性的最好诠释,也表明了作者对传统文化表现的某种人性、人情的东西的礼赞。但这类女性是最逆来顺受,安于现状的,代表着传统中国的大多数:安守妇道的人,是传统文化的践行者。然而即使这样勤勤恳恳、恪尽职守的女性也逃不开传统家族的阴影,落得惨死家中,不被发丧的悲剧。

二、田小娥——传统文化的牺牲者

作为吴仙草的对立形象,作者花费了大量的笔墨来刻画田小娥。

田小娥是一个传统文化下封建伦理纲常的受害者。她年轻貌美,却沦为七旬老头郭举人的小妾,不仅用下体为他泡枣,就连性事都要在他妻子的监视下进行。虽说衣食无忧,但却没有人的尊严。在与长工黑娃交接物品的过程中,手的碰触重新激起她对健康男性的渴求。与其说田小娥与黑娃在苦难中的结合,是对封建伦理的反叛,不如说是她对合理生活的追求,对做人资格的积极争取。黑娃被鹿三撵出门住进破窑洞时,小娥曾呜咽着说过“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可见她不是天生的荡妇,相反,她是一个非常钟情的人,与黑娃真心相爱,愿意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给黑娃,愿意和他过虽然贫苦却相互依恋的生活。只是,她的婚姻经历不被封建纲常礼教所容,父母不能容她,她渴望叫一声“大”的鹿三不能容她,作为传统文化践行者的白嘉轩不能容她,甚至因为容不下她而剥夺了黑娃进入祠堂祭拜祖先的权利。诺大的白鹿原仅仅只有村东头的几间破窑洞,成为他们“一个窝儿,一坨地儿”。即便如此,这段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也是田小娥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在黑娃逃亡的日子里,她因为迫切想要救出丈夫黑娃而委身于地方官员鹿子霖,又在鹿子霖的唆使之下,陷害痴恋她的狗蛋儿,把忠厚老实的白孝文拉下水,一步步走向悲剧的深渊,演变为族人所不齿的“淫荡”、“堕落”的女人。最终这个出身书香门第,原本知书达理、青春美丽的女人的性格也在内因外因的双重作用下一变再变,成为“恶”的象征。

作为一个旧式需要依附男性生存的中国农村妇女,她与郭举人、黑娃、鹿子霖、狗蛋儿、白孝文五个男人的情感纠结一早便铺延了她可怜可悲可叹的一生。田小娥的死是传统社会的礼教对反叛礼教的女性的彻底围剿。但田小娥死后,作者并没有简单地让死去的田小娥就此消失,而是用传统的写鬼神附体的手法,给了田小娥一次宣泄的机会,“我到白鹿村惹了谁了?我没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一把麦秸柴禾,我没骂过一个长辈人,也没搡戳过一个娃娃,白鹿原為啥容不得我住下?我不好,我不干净,说到底我是个婊子。可黑娃不嫌弃我,我跟黑娃过日月。村子里住不成,我跟黑娃搬到村外烂窑里住。族长不准俺进祠堂,俺也就不敢去了,咋么着还不容让俺呢?大呀,俺进你屋你不认,俺出你屋没拿一把米也没分一根嵩子棒棒儿,你咋么着还要拿梭镖刃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心……”这些借由鹿三之口喊出的话,说出来她在世时永远不敢表现出的郁闷,吼出了本性善良的她在白鹿原被一步步逼成“荡妇”的心酸,揭示了封建道德、宗法制度对女性的残忍迫害,也从侧面鞭挞了禁锢人性,奴役人性的封建社会,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一个封建道德及封建宗法制度思想禁锢下的女性追求个性解放的内心世界,批露了封建礼教把人逼成鬼的社会现象。

田小娥的不幸命运是传统文化的产物,她美丽而软弱,对传统文化有着皈依而不得的反抗,对封建社会进行无知的报复,所以她的悲剧在那个社会早已注定,她只能像飞蛾扑火一样毁灭,最终带着可怜、悲凄、哀怨的眼神走向死亡。她勉强算那个社会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人,只是走了弯路,展示了错误的女性主体性追求所具有的价值。

三、白灵——传统文化的叛逆者

《白鹿原》中,白灵出生时百灵鸟在白家庭院里鸣叫,而远方的辛亥革命正打响第一枪。她一出生,眼睛里有某种天然的凛凛傲气。这股傲气使得白灵与白鹿原上所有女性应有的品行划清了界限,让白灵拥有了一段轰轰烈烈而又极富激情的短暂生命。

在陈忠实笔下,白灵是白鹿原上的精灵,是族长白嘉轩最疼爱的女儿,与白鹿原上坚持儒家文化传播的朱先生和白嘉轩不同,与白灵的祖母白赵氏、鹿贺氏这些已经被传统文化所同化、扭曲、异化了的封建女性截然不同,她也别于白灵母亲仙草等中国传统文化下产生的理想母性形象,她是白鹿原上心地最纯良的革命者。她虽然生长在宗法文化之家,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受到影响。她漂亮,大方,执拗,而白嘉轩对她的宠爱,使她的个性得以健康的发展,不仅免遭了缠足之苦,又成了第一個进私塾的女孩子,还在私塾发蒙后以死相逼,早早离家到省城接受新式教育。于是在合乎天性的自然发展中,白灵逐渐流露出叛逆的个性,随着年岁和社会经验的增长,白灵所反抗的世界也越来越大。大革命时组织学生搬运死尸,在国共反目反动政府向共产党人举起屠刀时,毅然加入共产党,一砖头砸断陶部长的鼻梁,被人称为“关中冷娃”。

白灵对现实社会最明显的反抗体现在她的婚恋道路上。她有胆略,有智慧,在新时代女性现代婚恋观逐渐觉醒的时候,不顾父亲的脸面,砸穿院墙逃婚,毅然决然地用一张字条擅自退掉自幼定下的亲事,一封信闹得未婚夫家鸡犬不宁。在爱与不爱,嫁与不嫁的人生重大问题上,白灵毫不含糊,清醒地把握与抉择自己的命运。在对包办婚姻的反抗上,白灵甚至比用逃避的方式来反抗父亲强加给他的婚姻的鹿兆鹏都要果断、坚定,而白灵反抗的最高境界是对不公平的社会秩序的反叛。国共合作时,她和鹿兆海用投硬币的方式决定各自的政治方式,国共破裂后,在见识了国民党政府抓到共产党员就塞进枯井的残暴行为后,毅然选择共产党,这比后来鹿兆海无奈之下选择由共产党转向国民党和白孝文出于势利考虑参加国民党保安营的政治觉悟高出一筹。

这样一个有着诸多优良品质个性鲜明的出色女子,依然难逃凶死的命运。但她临死前,也敢于痛快大骂残害革命青年的毕政委是“一个纯粹的蠢货,一个穷凶极恶的无赖,一个狗屁不通的混蛋”。白灵的死给我们一个晴空霹雳——我们一直所相信与赞美理念也有走入歧途的时候。但更值得深思的是,作品竟然将白灵的死与女性的反叛联系在了一起,白灵独自进城时,书中写到“白灵自行进城的举动,似乎验证了鹿三早就预料着的危险,而不难卜算的更大危险还在后头。”似乎是因为她的叛逆招致了这种不幸。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在女性对封建制度的反抗,在传统家族文化是不被允许和接受的。如果说“白灵在囚窑里像母狼一样嚎叫三天三夜”是她面临死亡的一种大义与无畏,那“你比我渺小一百倍”白灵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则说明了白灵是一名真正的叛逆者,她不屈不挠的斗争,追求到了真正的爱情、事业。虽然白灵不能像许多男人一样呼风唤雨,但在她的生命过程中体现出来一种真挚的情感,一种不是为了追求个人的既得利益而努力去奋争的人,而为了个人的真与善,为了别人的喜怒哀乐,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安宁而情愿去做很简单而她觉得很有意义的事。这样的人在努力追求的时候更显得伟大与真诚。这是传统文化下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完美体现,只是也难免被封建社会伦理所扼杀。

四、结语

吴仙草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惨死在传统家族种下的恶果产生的报应中,田小娥因不甘于屈辱、丈夫出逃被迫反抗,最后不被传统礼教所容,惨死于公公之手;白灵所具有的独立意志与要求服从权势者意志的现代政治相抵触,死于革命内部的肃反运动中。虽然她们的死因不同,但她们的命运却惊人地相似,女性对封建制度的反抗,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其结果必是一样的悲惨。她们的死亡显示出中国传统礼教与现代政治的共同阴暗面:它们都是权势者的工具,维护的只是权势者的利益与意志,蔑视和践踏的是女性的生命意志和欲求。她们的悲剧不仅揭示了女性命运的悲剧性,也昭示出尊重女性生命与个人意志的现代社会远未到来,女性解放还远未完成,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参考文献】

[1] 陈忠实. 白鹿原[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7.

[2] 纪芳芳. 论陈忠实在《白鹿原》中对传统文化的态度[J]. 湖南: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05.

[3] 代纪东. 肉身的敞开与遮蔽的生存悲剧——析《白鹿原》女性形象的塑造[J]. 新疆: 新疆石油教育学院学报, 2004.

[4] 蒋凯旋. “白鹿原”上的女人们——析《白鹿原》的女性形象书写[J]. 济南: 济南职业学院学报, 2010.

[5] 海 南. 叛逆者的悲歌——《白鹿原》中白灵形象分析[J]. 北京: 北京政治职业学院, 2012.

猜你喜欢

白鹿原传统文化
《白鹿原》中的儒家文化思想分析
站在白鹿原上
“图书馆+书院”公共文化服务模式探析
就陕西平面外宣出版物创意设计谈几点看法
浅析日本“世袭政治”产生的原因及其影响
大学生国学教育中相关概念辨析
中国影视剧美学建构
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主义的和谐思想融合
扩展阅读
白鹿原民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