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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霞村的时候》中贞贞形象分析

2017-03-31韩雨彤

青春岁月 2017年3期
关键词:丁玲

韩雨彤

【摘要】《我在霞村的时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女作家丁玲的作品,是其创作于1941年的一部抗日文学作品。也是解放区文学的突出的代表作品,体现了在解放区文学时期的时代背景,它是一部倍受争议的作品,其作品以女性小说最为重要,本文讲述一位中国少女贞贞在遭受日寇凌辱后,又忍受着灵与肉的双重折磨而做着地下形态的抗日工作,贞贞这一形象体现了女性的伟大,更体现了女性的悲哀与尴尬处境,从而构成了作品中女性形象的“美、悲、勇”的显著特征。

【关键词】丁玲;解放区文学;贞贞形象

一、从“莎菲”到“贞贞”——丁玲女性小说创作的新拓展

丁玲是沐浴着“五四新文化运动”所掀起的“个性解放”的新思潮而成长起来的时代女性,可正当她试图追求和意识所接受的“个性解放思想”时,“个性解放思想”已因时代的进步而暴露出它的历史局限性:在没有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个性解放很难实现,于是青年丁玲陷入了鲁迅所谓的“梦醒了无路可走的”苦闷境界,为了抑制苦闷她选择了日记体写作,就有了轰动一时的日记体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的出现。小说中的莎菲是一个大胆追求“个性解放”却又找不到正确道路的时代女性的典型代表,由于深受个性解放、恋爱自由的时代风气的影响,莎菲追求一种“灵与肉”相统一的理想而完美的爱情生活,可是时代和现实并没有给她提供实现这一愿望的条件和可能:苇弟虽对她体贴有加、百般呵护却又不懂她内心追求为何物,所以,苇弟哭哭啼啼的求爱只能让莎菲生出许多感伤,觉得他只能做自己的朋友而不能成为爱人。那个令莎菲一度神魂跌倒、险些失控的南洋华侨凌击士,有着“丰仪”的外表,但灵魂却是那样的卑琐、庸俗。当莎菲遇上这个“绣花枕头”似的男子后,陷入了深刻的灵与肉的冲突而不能自拔,巨大的失望和痛楚使得莎菲女士最后只好悄然出走,想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消度余生。很显然这个莎菲形象,是一个背负着时代苦闷和心灵创伤的女性,她的塑造显示了当时丁玲对于社会生活和女性心理的与众不同的个性审视。

1936年底丁玲到达陕北后,解放区新的社会环境、新的人物风貌和新的人物特征,掀起了丁玲新的创作热情。此时此刻,虽然创作环境和创作心态发生了变化,但丁玲关注妇女命运和妇女解放问题的创作并没有迁移,她的惯于独立审视生活的艺术个性并没有改变,反而有了更深层次的拓展和进步。如果说在《莎菲女士的日记》的时代,她对女性问题的思考,还只仅仅留在“个性解放和恋爱自由”的层次上,那么,在她1940年创作《我在霞村的时候》之际,她已能从个性解放与社会解放及民族独立相统一的层次上对妇女解放的问题进行思考和探索了,这样我们在小说中塑造的“贞贞”形象身上,表达了又不同于莎菲女士形象的时代光芒,以及由此蕴含的更为深厚宽广的艺术意蕴,因此贞贞形象的塑造可以说是丁玲小说创作上的一次艺术突破,也是她关于中国妇女解放问题认识上的一个深层拓展。

二、“贞贞”形象的独特性——丁玲女性问题思考的艺术深化

贞贞形象的独特性在小说中主要从两个方面体现出来,而这两个方面又显示着丁玲对妇女解放问题的深层次思考:

是被日军抓去做了“慰安妇”之后的由寻死到复仇的心理变化。如果说抗婚是贞贞倔强性格的完美表现,那么当她深陷日寇魔掌,被迫做随营的军妓的痛苦的岁月里,她的顽强不屈的性格完全表现了出来,日寇的疯狂大扫荡,这一群完全丧失了人性的法西斯,践踏了天主教堂同时也侮辱了贞贞,此时,贞贞陷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但令人学习和敬佩的是她没有就此丧失了民族的气节,背叛祖国和人民,也没有浑浑噩噩,非人非鬼,得过且过,而是努力咬紧牙关,挣扎着寻求活路。她没有忘记仇恨,在她心底深处记下了一笔笔日本鬼子的丑陋的兽行,期待有朝一日与他们算总账。游击队与贞贞取得了联系,她开始不断地打探日军的军事情报,并且及时的送与游击队,慢慢的贞贞意识到她这样做的意义与价值:“我看见日本鬼子在我捣鬼以后吃败仗,游击队四处活动,人心一天天好起来,我想我吃点苦也划得来,我总得找活路还得找的有意义”。可见她是以自己的實际行动向侮辱她的强盗报仇雪恨。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贞贞沦为军妓的悲惨遭遇让人深感同情,她在非人的境遇中挣扎求生的顽强意志让人感动,她对人生价值和人生意义的努力追寻以及宁死也要让日寇遭受严惩的铮铮骨气,更让人敬佩,就在她染上性病几近面临死神时,在一天夜里为把一个极重要的情报送给游击队,贞贞强忍着疼痛来回走了三十里路。通过这股坚毅的性格,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从灾难和伤痛中奋起,执着追求生命价值和意义,贞贞的一系列事迹中可以看出她代表了一个时期在苦难的法西斯战争笼罩下的下层劳动妇女形象为民族为国家的独立而抗争的顽强斗争,以及她们这一类人所做出的重大牺牲,为民族的正义,国家的兴亡,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伟大的贡献,这个故事既是民族为独立而做的抗争史,同时也是一部中华民族的血泪史。如果说她被掳的遭遇令人同情的话,那么之后的忍辱负重,就是值得尊敬的了。这在贞贞是一种新的生活态度,而在丁玲是在对日军的侵略的反抗的同时,也是对女性个人解放与民族解放的一种思考。

贞贞被送往霞村之后处境的恶劣,显示了对解放区农村的历史环境现状:全然政治上解放了、自由了,但解放区人民的文化心理的现代化仍需过程,而人心不能现代化时,贞贞的个性解放不能实现,但她为了民族解放做出了重大贡献之后仍会面临不被理解的困境,而此时贞贞的坚强表现不但没有像莎菲那样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消度余生,而是表现着坚强不屈的追求光明的人生态度,这从她想去延安而且想着到延安还有另一番新的景象,我还可以重新做一个人的话语中,而这还显示了丁玲的一种新的伦理观念。丁玲在描写中华民族在追寻国家出路中女性所做的贡献,同时也体现了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在被封建思想笼罩下的中国这种英勇奉献则被看成是“连破鞋也不如”、不被同情、不被接纳。封建传统思想对中国人的深重的影响,从而紧紧地束缚着人们的行为,在艰难的、令人绝望的环境下的伟大英勇的行为,也会被戴上“污秽”的帽子。丁玲在本作品中对中国封建思想对人们的戕害做了完整的揭露。

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少女贞贞在遭受日寇凌辱后,又忍受着灵与肉的双重折磨而做着地下形态的抗日工作,却又为传统所不容的故事。她被日本鬼子掳去一年多后突然从日军营中归来,并且“生病”,由此招致村民的唾弃。带着功绩和病回到家乡的贞贞,并没有得到霞村人的欢迎和认可,反而把她当成异类,当作被观赏的对象:“不知有多少人在同时说话,也不知道闯进了多少人来,天气很冷,他们好奇的心却很热,他们在严寒底下耸着肩,弓着腰,笼着手,他们吹着气,在院子中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在探索着很有趣的事似的”。几千年来的封建熏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传统的贞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并且成为集体的无意识潜在人们的灵魂深处,贞贞为革命的奉献掩盖不了失节的事实,在男权话语弥漫的霞村,到处充满着对贞贞的鄙视和诋毁:“破铜烂铁,那娃儿向来就风风雪雪的,你没看见她早前就在街上浪来浪去的”。就连同样受父权制道德伦理压抑的女人们也“嫌厌她,鄙视她”,説贞贞“弄得比破鞋还不如”,更甚是尤其那一些妇女们,因为有了她才发生对自己的崇敬,才看出自己的圣洁来,因为自己没有被敌人强奸而骄傲了。在乡土中国,封建的男权话语的力量是何其强大,对于这一致人死地的无意识的精神杀人刀子,背负着国耻和失贞的双重重负的贞贞表现出惊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她异乎寻常的镇静忍受住霞村人的恶意中伤,使人没有感觉到她还有什么牢骚或是悲凉。然而其实她并非自甘堕落,她原是我方派往敌营的密探,以牺牲肉体的方式为我军获取敌人的情报。因病到霞村休养的女革命者的“我”在真相大白后,对贞贞的高尚行为与牺牲精神深感敬佩。然而,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贞贞在经历了村民种种闲言碎语后已是身心俱疲,她最终决定离开霞村去延安治病、学习,以便“重新做一个人”,贞贞她是伟大的,她的顽强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三、“贞贞”形象的历史价值——丁玲对解放区文学的独特贡献

在这样的一个社会文化大背景下,丁玲以《我在霞村的时候》作品为代表,对解放区文学的小说创作进行了独特思考。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女性形象中,丁玲的短篇小说《我在霞村的时候》中的主人公贞贞,以其鲜明独特的个性,区别于其他或痛苦挣扎、忍辱负重、犹豫彷徨、或消沉绝望、或堕落沉沦,乃至走向变态的五光十色的女性形象,故射出灼目的光彩。这不仅因为她所遭受的凌辱与损害极为残酷,更因为她有一颗从非人的侮辱与磨难中挣扎着向上向善向美的倔强不屈的灵魂,在她那百摧不折的生命力和生命元气中,不仅暗含了浑厚的历史、文化容量,而且作者通过这一形象的塑造,揭示了广博的社会内容,提出了尖锐敏感的现实问题。

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贞贞姑娘的性格是在多重矛盾冲突中展开和完成的,是单纯而又复杂的“那个”。之所以说她单纯,是因为贯穿其全部性格的,是一种倔强不屈,努力向上向善的抗争精神,而她那多灾多难的生活经历,和由此引发的各种矛盾冲突以及投在她心灵间浓重投影,构成了这一形象的复杂性。她决非一个面对敌人威逼以死相抗的刚烈女子,也不是在屈辱過后失去了良知,麻木了灵魂从而甘心沦落的软弱女性,她是一个挣扎着从非人境遇中顽强的扬起头颅勇敢追求新生活新天地的艺术形象。她承受着爱情悲剧,民族悲剧,社会悲剧的三重磨难,显示出顽强的生存意志和人格精神。

王蒙曾经说:“少年时代我读了《我在霞村的时候》,贞贞的形象让我看傻了,原来一个女性可以是那么屈辱、苦难、英勇、善良、无助、热烈,尊严而且光明。”这么多有着强烈情感意义的形容词赠与了贞贞这个人物形象,不得不说在贞贞身上所发出的光辉是不会被她那在日本鬼子糟蹋过的身躯所掩盖的。也充分证明了体现了那一时代具有和贞贞同样命运同样经历的女性同胞的屈辱、苦难、勇敢等等。我想丁玲给这么一个人物形象起名为“贞贞”,似乎也是一种微妙而又含蓄的抗议,就如同贞贞的成长是一个抗争的成长。同时,她还给贞贞设计了一个为我方送情报的细节和一个似乎是无限光明的未来。丁玲还在文本中用了一个很有意味的比喻:“虽在很浓厚的阴影之下的眼睛,那眼珠却被灯光和火光照得很明亮,就像两扇在夏天的野外屋宇洞开的窗子,是那么坦白,没有尘垢”。借着这个比喻,丁玲把贞贞的状态——她的确在蒙受着屈辱,但同时她也确实有着洁白的灵魂——明白地表示出来了。

《我在霞村的时候》表现了丁玲从“自我世界”到“男性世界”再到“整个世界”这一寻找过程中交织着现代女性对自我的确认与超越,呈现出复杂的女性意识。这一女性意识就是表现在贞贞这个形象的身上,更高层次地披露了现代女性是怎样实现自我统一性,寻找女性世界。男权意识形态对社会有着长久的坚固的控制,在父亲对自己婚事的主张、封建束缚下的村民鄙视的眼光以及日本鬼子的淫威下,贞贞并没有屈服于这种男权禁锢,而是起身反抗、赌气、冷静面对,还有搜集情报给游击队通风报信,并使日军吃了一些败仗。

在寻找女性世界的同时,贞贞也实现了自身价值。什么是实现自身价值?笔者认为为别人创造价值便是实现自身价值的根本。在苦难中贞贞不但没有沉沦,反而是加入了革命队伍,为了革命牺牲自我,为了中国亿万人民的未来付出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她在文章中真情地告白:“人大约总是这样,哪怕到了更坏的地方,还不是只得这样,硬着头皮挺着腰肢过下去,难道死了不成?后来我同咱们自己人有了联系,就更不怕了。我看见日本鬼子吃败仗,游击队四处活动,人心一天天好起来,我想我吃点苦,也划得来,我总得找活路,还要活得有意思,除非万不得已。”就是这样,这个朴实可爱的农家女孩,一路坷坎地寻找一个新的女性世界,完成了对自身悲剧命运的超越,在一种非人的境遇中找到了生存的理由,以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参与了民族抗战事业,向蹂躏她的日本强盗实施了复仇,在时代的洪流中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丁玲在这篇小说中注入了真情,以第一人称“我”的口吻来写成,可以看出,叙述者“我”与作家本人其实存在着高度的同一性。而在叙述者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全篇洋溢着澎湃的情感,“我”关注着这个女子,以一颗女儿心去贴近另一颗女儿心。

从以上的分析看来,丁玲的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的当时价值就是,具有一种阴柔难以被打败不向命运屈服的坚毅个性,不似男儿的刚强,却是女人特殊的反抗方式,她反抗封建思想下父母的包办婚姻,她反抗封建思想对女性生命和生活观念的戕害,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她的微小的牺牲与贡献却能唤醒部分被几千年封建思想侵蚀的国民,让他们明白,中国的落后挨打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封建思想的束缚,从而使人们拿起屠刀砍向践踏中国土地和人民的法西斯,而不是压迫同祖同宗的中国人民,甚至是为抗战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民,丁玲塑造贞贞的这种形象成为抗战的思想基础之一。同时,贞贞这一形象也具有现实的现代意义,那就是从贞贞的事例更能提醒现代中国国民,牢记封建思想的弊端,合理利用封建思想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告诫我们必须牢记历史的血的教训,不忘国耻,齐心协力使人民觉醒,国家强大。

四、结语

丁玲从社会中人的解放、人的翻身、人的理想与信念等等具有民族特色的原因出发,对作品中贞贞的农村劳动女性形象重点泼墨,来赞扬在艰苦的革命环境当中这些类似于贞贞的伟大的女性形象,她们的高尚的人格,伟大的为革命献身的精神,也是解放区文学所投射的重大观点。在中国的旧社会里,在民族的危亡之際,在水深火热的战争年代,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要想赢得民族的解放,人民的大团结,国家的大统一,那么就需要千千万万的“贞贞”,之所以八年抗战得以胜利,是因为这些“贞贞们”的流血牺牲,不畏艰险,与敌人斗智斗勇的原因,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就必须努力追求人生的价值,生命的意义,在屈辱中求尊严,在困难中找希望,坚信胜利是属于正义,属于人民,属于千万个为正义而抗争的战士。是时代造就了丁玲,丁玲创造了贞贞,从而诠释了解放区文学。

【参考文献】

[1] 白佳佳, 赵 芬. 解读丁玲小说《我在霞村的时候》[J]. 大理学院学报, 2011(01).

[2] 丁 玲. 丁玲选集[M].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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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陈 娟. 浅析丁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J]. 柳州师专学报, 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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