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和一棵树
2017-03-31曹隆鑫
□曹隆鑫
一个人和一棵树
□曹隆鑫
竟有一个人拦住我，说我是一棵树！
我不是树，我是一个写小说的人。近段日子我江郎才尽，搜肠刮肚也写不出几个字。我在小区里四处游荡，看见每一个人都装满故事，很多个故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拦住他们，给他们行礼，给他们说好话，我想听听他们的故事，但他们就是不肯跟我说。我拿钱去换他们的故事，这样的好事他们都不肯干，反而说我疯了。他们见我就说我是疯子，他们从没有把我当成一棵树。这人开口就说我是一棵树，难道我是碰上了真疯子？我干脆一动不动地站成一棵树，听他把疯话继续说下去。
他说：“好，好！”他围着我转了个圈，然后用手拍拍我的腰，嘿嘿地笑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一棵好树！”
他转过身，屁股对着我。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摁了几个数字，咋咋呼呼地喊：“挖掘机挖掘机，马上开过来！”
他是要动用挖掘机把我挪个地方吗？他要把我挪到哪里去？我把话憋在喉管里，忍不住想和这个疯子玩玩，我快速地走到他前面去，张牙舞爪的。他扭过头去，说：“咦，树呢？”他马上转过头，双脚也立即行动起来，嚷道：“站住站住！又是一棵会跑的树，真不让人省心！”
我说：“我不是树！”
他上来一把抱住我，说：“我的眼睛不会骗我，你就是一棵树！”
我说：“你听说过树还会说话吗？”
他说：“乡下的树都会说话，乡下的树还很野蛮。我去一次乡下就被那些树骂一次，它们不光骂我，还打我。”
我有些跟不上疯子的思维，索性不说话。
他说：“城里的树也会说话，城里的树也会骂人，但城里的树不会打人，我不怕它们，但我怕它们跑。我一不留神，它们就跑了，追也追不上。”
他用力地抱住我，我任由他抱着，他才松了一口气，说：“城里的树实在是太多了，早知道城里有这么多的树，我当年就不用那么千辛万苦去乡下挪树了！”
我说：“你把树从乡下挪到城里来，一定是赚了不少钱吧？”
他嘿嘿地笑着，他说：“跟你说实话，我当初以为数钱会很有趣，后来才发现，数树叶子比数钱还要有趣。”
我说：“你要把我挪到哪里去？”
他说：“我要把你挪到乡下去。”
我说：“你要把我挪到乡下去？”
他说：“我这是还债呢，乡下的树恨我挪走了它们的兄弟姐妹，一见我就骂我，我的根是在乡下，老话讲叶落归根，我怕老了回不去了。现在好了，终于逮到一棵树，我要把你挪到乡下去。”
他说：“别怕，乡下的空气好着呢，乡下人骨子里是最喜欢树的，你到了乡下就算到了家，到自己的家你还怕什么呢？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吗？你是一棵很特别的树，其实我注意你已经很久了，到了乡下，我会天天陪着你讲故事，我有很多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我说：“我要听，我们非得去乡下吗？”
他说：“故事都是在乡下发生的，在那儿讲比较扣题。”
我说：“好，我们现在就去乡下！”
他说：“你真是一棵好树！”
他说：“咦，挖掘机怎么还不来呢？”
我说：“我能走着去。”
他松开手，我就在他的身边走了两步。我说：“怎么样，我真的能走！”
他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说：“出发！”
（原载《天池》 作者自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