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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教学中的问题摭谈

2017-03-29徐拥军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17年3期
关键词:叶嘉莹诗作诗词

徐拥军,湖北黄石十六中教师。

《论语·阳货》有言:“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今天,我们重视古诗词的教学,其意义还不止于此。古诗词中丰富的心灵、深切的感悟,是我们生活与学习的巨大宝藏,其中感发的生命力,更是可以使我们的心灵活泼起来,永不衰老。试想当我们读到“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李白《宣州谢晀楼饯别校书叔云》)、“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李贺《致酒行》)、“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过零丁洋》)这些诗句的时候,谁不感动?叶嘉莹在《说诗讲稿》一书中说:“先不用说创作诗词,就是欣赏阅读诗词,也是人生非常快乐的一件事情,而且是每个人应该有的一种心灵感情上的享受。”

同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些精妙的语句所展示的不仅是我们汉语的美妙,更是文化的美好。无怪叶嘉莹先生感叹地说:“我们如果真的不会欣赏诗词,我们真的对不起我们祖先留下的这么美好的文化,这么美好的语言。”

古诗词教学是中小学语文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古诗词好读易背,其实际影响力远超一般文字,因此,提高古诗词教学的效果,对提升学生的语文修养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鉴于此,笔者不揣鄙陋,大胆就古诗教学中存在的几个问题摭谈如下。

一、一味媚古,阻隔了“真赏”

长期以来,我们似乎有这样一个共识,选入中小学教材的古诗都是经典,其艺术性是不容置疑的,教师可以做的就只有“引领学生领略其中的美”了。这一思维定势极大地阻碍了师生对古诗词的领悟。尽管选入课本的诗作,确是精品,是经典,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一味媚古。这样做至少有两点坏处:其一,忽视了学生批判性思维的培育。其二,无视了作品的局限性,不利于提升学生的审美趣味。

现举两例:

温庭筠《望江楼·梳洗罢》的结句为“肠断白蘋洲”,自来就有学者指出其是赘语,可我们的课堂上却少有教师让学生辨析这一点,教师只是一味地引导学生品味其中的“美”。学生阅读经验不足,很快就入彀了。

李清照的《声声慢》脍炙人口,被我们奉为漱玉词最好的作品。《词林记事》引许蒿卢的批评说:“易安此词颇带伧气,昔人极口称之,殆不可解。”郑骞先生说:“此语是确评。”又说“易安词佳处不在此等。”而其首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用七个叠词,几乎是每位授课教师都要大讲特讲的,其意旨不外是赞其音韵和谐及渲染愁苦之功,细思之,前八个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写的是词人想寻找一个可以言说的对象,但找不着那人的身影的寂寞愁苦,后面六字就不免有叠床架屋之嫌了。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与我们读诗不敢有“真我”相关。这一问题蔓延开来,就会让我们失去许多读古诗词的趣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是作者之语,还是友人之语?这本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却被我们忽略了。

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开篇即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此时就是中秋之夜,明月正挂于高天,作者何出此问?这本就是一个很本真的问题,深究下去是有利于全词的解读的,可常常被我们忽视了。这一句源自李白的《把酒问天》:“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词句表达的是一种亘古之思,暗含有天地苍茫,人生苦短的意味。

要获得古诗词阅读的“真赏”,我们首先要“去蔽”——摘除蒙在我们眼前的有色眼镜,以真我去获真解。

二、鉴赏方法单一,忽视了“真情”

钱穆在《如何读古诗》一文中指出:“西方人分心为智、情、意三项,西方哲学重在智,中国文学重在情与意。”诗词中所传达的“情”与“意”是细腻的,是幽微的,甚至是羚羊挂角,这就要求我们从诗作本身出发,去触摸作家的内心,体味其中的“真情”。

贴标签似的鉴赏,是我们诗词教学中的痼疾。若是苏词,就让学生说说此词豪放在哪;若是李白,就让学生说说浪漫在哪;若是王维,就让学生说说画意在哪……于是,学生在老师的“引领”下从第一句说到最后一句。这样的人云亦云,按图索骥,何谈生发作品中幽微的情感?

更普遍的情形是,教师总是想教授给学生一种“最有效”的方法,然后让学生学会欣赏古诗词。其中,关键字品析是当前盛行的方法之一。勿庸置疑,古诗词更强调炼字,抓住这些精彩的字眼,确能达到鉴赏全诗的目的。但也应看到诗作各自的特点,有的诗是以一字一句见长,它的好处在于其中有某一个字或某一句写得特别好。更多的诗其实是浑然天成,根本就看不出其中哪一个字是“眼”。叶嘉莹在《说汉魏六朝诗》一书中曾针对这一问题举例说,杜甫的《羌村》中有一句“群鸡正乱叫”,如果单看这一句,实在不高明,然而结合诗作创作的背景来论,在经历过诸多忧患危险之后,“诗人终于得到机会回羌村去看望他的妻子、家人。试想,当他见到‘群鸡正乱叫这种战前常见的平安景象,心中会产生多么美好和安定的感觉!如果你不读他整个的一首诗,如果你不知道那些背景,你怎知道‘群鸡正乱叫的好处?”以选入初中教材的《观沧海》(曹操)为例,更能说明这一点。全诗文字平白浅易,若用关键字品析法,岂能感知诗人的才情与抱负?

读诗,贵在掌握它真正的精神、感情和生命之所在,而不是简单地品析一字一句的好处。正如钱穆所言:“若读诗只照着如《唐诗别裁》之类去读,又爱看人家批语,这字好,这句好,这样最多领略了些作诗的技巧,但永远读不到诗的最高境界去。”

受“接受美学”的影响,人们开始关注读者的阅读感受,这本是时代的进步,但若因此而忽略作家的创作经历,忽视对作品本身的研读,也会阻碍我们对诗作的理解。李华平先生在解读《关雎》一诗(《中學语文教学》2014年11期)时,抓住“孔子何以置《关雎》为首篇”这一问题追问,以为《关雎》的价值在于用诗的形式道出了古人心目中“淑女”与“君子”的内涵:“‘淑女的标准有四——文静美好,热爱劳动,情趣高雅,对待爱情理智、慎重;‘君子的标准有四——爱得执著,爱得尊重,为爱改变自己,为爱提高自己。”这样的解读,不顾及全诗的主体,仅从中抽出了自以为有用的内容,显然没有揭示诗作的整体意味,作为一家之说尚待商榷,若是以为这就是作品的真谛,委实难以让人信服。

三、读写脱节,难得“真味”

阅读与表达,是不可分割的两个命题,其相互促进的作用不言自明。但在古诗词教学中,却鲜见引导学生写作的案例。大家普遍的看法是:格律太复杂,学生掌握不了。所以,我们现在与古诗词相关的写作训练,多是把诗改写为文,曾冬的《唐诗素描》就常被我们当作临摹的范本。这样的写作训练很难让学生从内心深处感受诗词创作的快乐,更难达成以写促读的目的。

叶嘉莹先生多年在北美讲授古典诗词,她曾说到过这样一段经历:在北美有很多小松鼠在地上跑来跑去,她引导孩子们作诗,先起两句“门前小松鼠,来往不惊人”。然后,让小朋友们凑下两句,第二天,有孩子得句:“松鼠爱松果,小松家白云。”这样的游戏,至少可以让孩子明白诗是怎么来的,甚至能让孩子明白什么是诗的眼睛。叶先生说:“你看,这些小朋友,你一鼓励他们,他就觉得作诗一点都不是难事,所以说人人心中莫不有诗。”

这一案例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放手让学生去“诌”,学生的创造力就有可能被我们点燃。《红楼梦》中香菱不也是在黛玉等人的帮助下,由“诗盲”成长为“诗人”的么?

只读不写,是古诗词教学的通病。由于缺乏实际写作体验,学生就很难体会诗作的用心,更难把握其中那些只可意会的情感。

《毛诗·大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而触动诗人感情的,无外自然界的物象和人事界的事象。如果能够作诗,就能把自己心中的感发传达出来。很难想象,一个完全没有创作体验的人,如何体味这当中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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