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现场与返回内心
2017-03-29吴佳骏
吴佳骏
寫作是“抵达之谜”。这个谜,既是精神的,也是现场的。在抵达中,作者借由文字“创造世界”。在这个“虚拟”而又“真实”的世界里,跳动着的是作者那颗诚实而又富于幻想的心。这是奈保尔传达给我们的写作启示。
尤其是写作散文,除开学识、素养等的积淀外,作者似乎更应该把自己从“书斋”中解放出来,抵达生活的第一现场,身临其境地去感受人间万象,自然风物。把自己日趋钝化的感觉打开,用眼睛去看云朵的变化和草木的颜色;用鼻子去嗅泥土的芬芳和百花的馥郁;用耳朵去听山泉的歌唱和大地的心跳……唯有如此,我们笔下的文字才会生机勃勃,灵动有趣。
然而,在当下散文界,我们却很少读到那类能听到风声和鸟鸣,感受到来自天籁之音的美好和来自土地之上的鲜活人事的文章。不少作者的文字都很硬,很冷,很麻木。从文章中,你感觉不到作者的心跳和呼吸,喜悦和眼泪。他们就像一个走在寒冷的大街上,裹着一床旧毯子(毯子上往往还缝着“思想”和“文化”标签)独自取暖的人。他们只顾埋头走路,而从不会去关心身边来往之人的表情,也不会去关心季节的变迁,一心躲在自我修筑的“精神城堡”里昼夜不出,勤奋地写出一摞又一摞“高深莫测”的煌煌大著。但文学创作毕竟不是搞学术研究,它要求作家创作时必须“在状态”,要找到“感觉”。没有感觉,就没有好的语境。写出来的文字,自然不好看,缺乏光彩。那么,如何刺激创作者的感觉呢?窃以为,除了阅读和思考,融入生活,抵达现场是必不可少的途径。
格致即是一个“抵达现场”写作的散文家。近年来,她在吉林乌喇老家修了一个小院,过起了“简朴生活”。她每天与花木菜蔬为伴,与日月星辰为伴,与鸡羊猫狗为伴。《平安无事》便是写的她在小院里的生活体悟,内里透着安宁之境。特别是她写到与邻居小琴夫妇的生活“纠纷”,颇堪玩味。那才是真实的“人心之趣”和“人文之趣”。
周蓬桦无疑是另一个“抵达现场”的作家。他为抵达“雪乡”这个生活现场,去那里观日出,看雪蘑菇,感受雪乡的地理和节气,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大清早即坐着由当地人开的“雪摩托”前往目的地。《雪乡读本》详细记录了他在雪乡的见闻和感悟。有刺激、有颤抖、有喜悦、有感叹。文字自始至终散发出大自然的气息。
傅菲的《床》,则与前两位的文本稍有不同。他不喜欢直接抵达,而是绕了一个弯,借助一张床来抵达“现场”。虽然这个“现场”隔着时间的距离,但终究不是靠想象得来的。他亲身经历过,有切肤之感,切肤之痛。他试图将生活的重量,以及对生存的理解都置于一张“床”上来进行文化意义上的考察。他经由“现场”而最终又返回到了“内心”。
由此观之,抵达现场的过程,其实也是抵达并返回内心的过程。如果作者的身体抵达了现场,心却未能抵达现场,心灵空间是封闭的,那这样的抵达跟没有抵达又有什么差别呢?故我所谓的“抵达现场”,既是指抵达“生活的现场”,也是指抵达“心灵或精神的现场”。缺了心灵和精神的参与,任何抵达都是幌子,都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在这种情状下写出的文字,依然是硬的、冷的、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