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日照港

江寒秋

3月8日，日照港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布公告称，该公司于3月8日通过中共日照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日照市监察局网站获悉，日照港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委员、副董事长、副总经理孔宪雷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审查。

日照港表示，孔宪雷现任公司监事会主席职务，鉴于此，公司已暂停孔宪雷行使监事会主席职权。

此前，日照市纪委官网消息，日照市国资委党委书记、日照港前董事长杜传志涉嫌严重违纪，已被带走调查。高管落马，业绩下滑，再加上兄弟港口的强力竞争，上市十一年的日照港正迎来一段艰难的时期。

多名高管落马

公开资料显示，孔宪雷，男，1961年5月生，江苏邳县人，博士，工程技术应用研究员；历任交通部一航局二公司副处长，日照港务局港湾工程公司经理，日照港物产开发（集团）总公司副经理，日照港务基建处处长，日照港（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现任日照港（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副总经理，日照港股份有限公司第三届监事会主席。

孔宪雷被调查，也让日照港集团的内部问题进一步升级。自2016年8月开始，日照港的管理层就在不断变动，其大股东日照港集团，更是出现了多名高管被带走审查的现象。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11月，日照港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日照港董事长杜传志辞职，他随后出任日照市国资委党委书记一职，然而，一个月后，杜传志就被日照市纪委相关人员带走接受调查，其理由和孔宪雷完全一样。

而在杜传志被调查数周前，日照港集团物资供应公司总经理朱同兴，以及集团财务部部长吕传田也被带走接受调查。

2017年1月，中共日照市纪委通报，朱同兴违规收受礼品、礼金，被开除党籍，并因他涉嫌犯罪问题将其移送司法机关。

业内人士表示，监事会主席孔宪雷被带走审查对上市公司影响不大，只属于必须披露的内容，日照港集团的高管出问题与日照港是否有关系得看后续，然而杜传志任职极久，权力很大，不排除其问题涉及到上市公司利益。

该人士认为，杜传志被调查时已经不是公司董事长，但是他在公司任职多年，对日照港会有什么影响还需要看后续调查结果。

资料显示，籍贯山东郓城的杜传志在日照港（港口）工作30余年，历任石臼港（原日照港名）建设指挥部工程计划处干部、计划协调部经理、工程计划处副处长、处长、日照港建设指挥部副指挥兼工程处处长、日照港务局局长助理、建港办主任、副局长、党委书记，日照港（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副董事长、副总经理，日照港股份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日照港（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日照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他被调任日照市国资委党委书记，曾被外界认为是无力扭转日照港集团亏损局面的结果。

公开场合，杜传志谈及日照港时言辞颇为恳切。

在2013年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曾坦言“我从大学毕业那天起，就没有离开过日照港，我个人的发展，和日照港从未分开过，我的梦想从这座港口起锚，也伴随着这座阳光港口的发展不断实现。”

作為全国知名度较高的山东企业家之一，杜传志在被爆涉嫌严重违纪之前，曾获得过众多荣誉称号，甚至在2012年与吴敬琏、龙永图、袁隆平、马云等人一同入围由媒体评选的“影响中国改革20年20人”。

在2015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杜传志也曾长篇论述自己对诚信的看法，认为诚实守信是厚道鲁商的精神本源，应把“诚实守信”作为立业之本，并强调“人无诚不立、业无信不兴”，还建议实施诚信红黑名单制度，营造诚实、自律、守信、互信的社会信用环境。

此外，在2013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杜传志曾信誓旦旦的表示，对于企业负责人这种身份，他都会尽心尽力、尽职履责。“不敢不认真，不能不惶恐。压力大、责任大、使命大。”杜传志这样说道。

裁员降薪，挡不住业绩下滑

出日照火车站，打车不用10分钟就可抵达日照港，对这座滨海小城来说，日照港无疑具有地标意义。

上世纪70年代末，为适应国家北煤南运和煤炭出口的需要，国家决定在山东建设大型港口。在此背景下，原名石臼港的日照港于1982年破土动工，并在1986年投入运营。

1988年以前，日照港由交通部直属管理，1988年至2002年间由山东省、交通部双重管理，2002年以后下放后由日照市管理。杜传志落马的2016年也正值日照港开港30周年。

2006年，日照港年货物吞吐量首次突破亿吨，成为全国沿海第9个吞吐量过亿吨的港口。同一年，日照港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成为山东省首家上市的港口企业。

受益于国内钢铁行业的快速发展，日照港逐渐发展为腹地钢铁企业进口铁矿石的主要口岸，日照港因此素有“中国铁矿石第一大港”的称谓。

不过，近两年，日照港的业绩下滑颇为严重。日照港集团2006年—2016年间的发债募集说明书显示，2006年至2015年的9年中，该集团净利润分别为0.99亿元、0.25亿、0.79亿元、0.68亿元、0.47亿元、1.41亿元、4.01亿元、3.71亿元、5.13亿元，2016年净利润亏损1.69亿元，这是日照港十年来首度陷入亏损状态。

一份日照市东港区财政局发布的东港区2016年1—6月份贡献税收前50名企业名单显示，日照港集团仅以5084.97万元排名第四，排名第三的是当地一家名为日照安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地产企业。

“日照港不行了？净利润下降近30%，纳税还不如个房地产企业”。这份纳税名单公布后，当地的一家自媒体以此为题报道了日照港的纳税情况，而实际上净利润下滑三成的主体是日照港股份有限公司，纳税金额是1863.21万元，在这份榜单中屈居第12名，在这个位次前面，已有6家房地产企业。

一个尴尬的现实是，日照港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5208.58万元的纳税额，位居这个榜单的第二名，也就是说日照港集团以及日照港的上半年纳税金额尚不如集团旗下控股的一家房地产公司。

在2016年3月底日照市政府召开的廉政会议上，时任日照市市长刘星泰（现任日照市市委书记）曾拿青岛港作比，要求2016年日照港的改革要做到“伤筋动骨、脱胎换骨”，他要求“切实解决国有企业中存在的管理漏洞、跑冒滴漏和利益输送问题”，言辞颇为犀利。

澎湃新闻也曾刊发报道独家披露，日照港正采取裁减30%劳务工以及降薪20%的方式降本增效。2016年12月22日，刚刚升任日照港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的蔡中堂发布多项改革方案。

按照改革方案，日照港将通过精简机构、整合职能、压缩编制，建立起职责明确、精干高效的管理机构。最引人关注的是压缩总部机关员工和中层管理岗位，方案要求，集团总部机关编制定员压缩50%以上，中层管理岗位则压缩30%以上。

网上流传的一份文件显示，在集团管理层身份上，日照港集团总部机关的科技建制被取消，压缩后编制定员共102人，其中中层正职10人，副职18人，一般管理岗74人。同时，二级单位机关编制定员也将被压缩。

据悉，日照港2015年就已启动裁员降薪。不过当时裁员仅在劳务工中进行，裁减比例大约为30%，降薪幅度为20%，部分机关工作人员（正式工）将分流到一线岗位上。

这种改革的力度不可谓不残酷，然而市场却并没有对这份改革的勇气给予正面回馈。日照港的业绩仍然在下滑。与之相反的是，根据海关总署公布数据，中国2016年铁矿石进口量超过10亿吨，达10.24亿吨，同比增长7.5%，创历史新高。

来自董家口的竞争

“理论上讲，港口之间的合理距离应在200公里左右，但实际上，一些地方两个相邻港口之间只有几十公里，甚至在不适合建设港口的地方建设开发港口。”2016年，在一次公开采访中，杜传志曾这样讲。

实际上，一些业内人士也认为，日照港业绩下滑的原因在于“国内经济增速放缓导致大宗能源、原材料需求下降”，除了这一全行业都面临的的难题外，来自周边港口的激烈竞争对其业绩的蚕食更是日照港无法回避的现实。

“我们主要竞争是南边的连云港和北边青岛港，他们都有超过50年历史，从地图上可以看到我们是夹缝中求生存。”日照港董秘余慧芳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日照港到董家口港大约30公里，天气好情况下，从日照港可以看到董家口港，董家口的建设给我们带来很大压力，这是事实，而货源几乎是同质竞争，竞争不可避免，最主要是價格竞争，在我们的报表里，利润下滑与此有一定关系，有一部分让利给客户。”

让日照港倍感焦虑的是，被青岛港寄予厚望的董家口港正获得越来越多的竞争优势。早在2015年7月份，交通运输部和国家发改委联合发布通知，首次明确允许40万吨级大船靠泊，并首次批准了四个港口七个泊位接纳40万吨大船。

其中，青岛港董家口铁矿石码头1个泊位、大连港大孤山铁矿石码头1个泊位、唐山港曹妃甸港铁矿石三期码头2处泊位，宁波舟山港有3个泊位入围。而此前曾传出有望接收40万吨散货船的日照港、天津港、连云港，均未获批。

2015年7月4日，国内第一艘装载着淡水河谷40万吨铁矿石的矿船“远卓海”轮成功靠泊董家口港区40万吨级矿石码头，自此开启中国港口的“大船时代”。

董家口港的官方数据显示，2015年共有13艘40万吨级大船来华，其中11艘靠泊董家口。2016年上半年，有18艘40万吨级大船靠泊青岛港，其中5月份靠泊5艘，7月份靠泊7艘。

铁矿石大船的常态化靠泊被认为奠定了董家口港大船母港的地位，这对于铁矿石“一货独大”的日照港来说，如芒在背。

“以前日照港都是承接淡水河谷CRF条款的货物，现在中国远洋收复失地（注：中国远洋与中海发展成立合资公司中国矿运购买淡水河谷4艘40万吨级矿砂船，并与淡水河谷签订25年的长期运输协议），可能有的货就变成了FOB条款的货，由中国船东去接卸铁矿砂，那么就会走青岛港而不走日照港。”大连海事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刘斌认为，除了经济放缓的因素外，运输主体以及市场的变化也是日照港的业绩下滑的原因所在。

2016年7月，国务院下发《关于同意山东青岛董家口港口岸对外开放的批复》，同意青岛董家口港口岸对外开放。这意味着青岛将同时拥有青岛港、董家口港两个一类海港口岸，同时作为对外开放口岸，船舶将被允许夜航，通关以及运输成本随之降低，运行效率将继续获得提升。

杜传志曾表示：“港口行业的高速发展曾为国民经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但高速发展的模式已经难以为继，这倒逼行业转型升级。港口必须适应经济发展趋势，找准自身定位，在规划上服务于国家重点经济区域，避免粗放型发展、重复建设和价格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