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
2017-03-29徐岩
徐岩
来小酒馆喝酒的常客里丁老五算一个,他是小镇上的税收员,挺牛皮的一个人。喝酒时稀里马哈,收税时却会板起脸孔六亲不认。能跟他坐在一张桌上的还有那么两个人,镇派出所的治安员黄岩、开汽车配件商店的刘怀礼。几个人多半是奔酒馆里的烧刀子来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意思便是讲酒好才招徕食客。
小酒馆里的烧刀子是纯粮食酒,拿大坛子搁溜上接来的,酒液浑黄、辛辣,入口有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咽进肚里更如一条火线般烫人。大凡喝酒的人对酒那是情有独钟,越烈的酒越是好货,喝到嘴里够劲儿。据说酒是从七十里地外的韩家烧锅买回来的,被小酒馆里掌勺的大师傅换了坛子,不知用了什么配方,原本普通的散装白酒就变成了爽口烈气的烧刀子。
酒都盛在白瓷壶里,每壶二两半装,码在靠窗的地火炉上,温着。菜也有叫得响的,是渍菜粉儿,来喝酒的食客每伙都会要上一盘。属东北菜系的一种,拿渍好的酸菜炒泡好的粉条,主要佐料是大蒜片和酱油,既下酒又下饭。再就是老板娘拌的咸菜,名为老虎菜,用葱段、尖椒丝和香菜梗泡酱油,加味精胡乱地一搅拌,用大盆盛了,吃时装碟,来的酒客每桌送上一小碟,不要钱。
开汽车配件的刘怀礼给丁老五打电话时说,晚上去小酒馆吧,喝烧刀子吃硬菜去。丁老五嘴上说好,手里还不停地按计算器,他在作每月税收的报表,心里却说,准他妈的又卖出去轮胎了,不然这家伙舍不得出血。刘怀礼说的吃硬菜那话是句笑谈,只有他们常在一块堆儿喝酒的哥几个心知肚明,不是说菜名,而是说小酒馆的老板娘呢,他们管老板娘叫硬菜,因为女人长得漂亮,跟他们又熟识,荤的素的啥话都敢唠,活儿不多时还会坐下来陪他们捏两盅。
小酒馆只有三间房,前门脸处接了个偏厦子,屋里便显得宽敞了。四张木桌,桌上铺着碎花的塑料布,干净、整洁。同样是十几个木头凳子,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白茬、本色,都不刷油。老板娘烫着黄头发卷,慈眉笑目,说起话来嗓音很大,几乎要把房顶上的瓦揭下来。几个人里边只有丁老五敢跟她闹,动手动脚,最甚的一次是借着酒劲把手伸到女人的褂子里边去摸了一把,结果挨了女人一笤帚疙瘩。镇派出所的治安员黄岩酒后跟大家伙说,他敢保证女人跟五哥有一腿,理由很简单,五哥已经有三年没收老板娘的税了。丁老五听了只是笑,笑够了才说:“狗皮”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喝酒多了,胡嘞嘞个啥?“狗皮”是大家伙给黄岩起的绰号,他们把他身上穿的那套灰制服称为狗皮,倒是贴切。
其实,说笑归说笑,现实生活中的小酒馆老板娘真就跟税收员丁老五没啥事,却跟镇上的一个领导有点事。
但老板娘对丁税务自然很亲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收她税是事实,但这一点上却跟丁税务没关系,是许镇长关照过的。丁老五三年前到小酒馆收税时赶上了一出闹剧。镇长许麻子喝多了酒,正跟老板娘无理纠缠呢,见丁税务撞上便话锋一转冲他来了。许镇长在镇上的霸气是全镇人都有目共睹的,杀猪匠出身,年轻时借当县领导的舅舅光,混进了乡政府当食堂管理员,因为整杀猪菜把领导伺候好了,十年八年过去后,竟摇身一变当上了镇长。许镇长的牛皮在于去小酒馆喝酒不给钱,全都记账上,到了年终岁尾才让镇会计一遭结算清楚。那会儿丁税务刚从部队上转业,谋这份收税的差事不容易,做事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可你镇长也好,天王老子也罢,怎么着也不能当许多喝酒人的面骂咱吧?丁税务的脸涨得通红,想转身退出去一走了之,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领导,骂就骂两句,可当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许麻子的话更加难听了。许麻子骂咧咧地说,你个小税收员不好好工作,倒来找我女人的麻烦,想反了天不成?就是这句话让丁老五生了气,怎么小酒馆的老板娘成了你的女人呢?他转身回来走到许镇长身边,劈手便抓住了他的脖领子,只一用劲就将他提溜了起来,再狠狠地摔了出去,许镇长身后的一张桌子被砸翻了,杯盘碗筷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许镇长头一回在他管辖的地盘内挨了打,想打电话叫镇派出所的警察来解决此事,但看到仍旧怒目圆睁的丁税务员正朝他运气,方打消了念头。许镇长走后老板娘一边掏税钱一边留丁税务员喝酒,她十分感激他能出手相助。坐在邻桌喝酒的做小买卖的商人刘怀礼更是佩服丁老五的胆识,他拉着他手非要敬上一杯不可。
两个人便認识了,一块堆儿喝几回酒之后,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通过刘怀礼,丁老五又与镇派出所的治安员黄岩相识,三人成了酒友。
来小酒馆喝酒的人多半是来镇上收山货的,还有一些淘金客。这些人从山上下来都是大包小裹的,里面装满了木耳、松茸或者猴腿蘑之类的干货。多半是要到小酒馆里吃饭等车的。从镇子往外出每天只有两班车,早上和下午,停车点就在小酒馆不远的道口处。站在那里等,还莫不如到小酒馆里喝上一杯酒,暖身子还歇乏,而且山里人实在,酒菜都极便宜,人也好客。
镇派出所的治安员黄岩总是在长途汽车快来的时候出现,因为派出所的所长老葛给他派了个活儿,检查出山人的行李包裹,看他们是否带了违禁品。老葛跟黄岩说过,别小瞧了这活计,重要着呢,你一旦查出虎骨虎皮来,那还不立了大功啊。
黄岩干治安员能有五个年头了,他习惯了所长的指令,虽说谈不上指哪打哪,但总得听喝,总得对得起那几百块的工钱。随身配备的是一根黑胶皮的警棍和一副锃亮的铜手铐子,两样东西都挂到宽板皮腰带上在小镇上一走,也蛮神气的。
黄岩进到小酒馆里后,先要在门口站一会儿,环顾一下屋里的人,然后才清一下喉咙,说例行公事查一查三品。
吃饭的人便都会停下筷子,瞪了眼睛看他。行李包裹查过之后,黄岩沙哑着嗓子说谢谢各位,然后拣张空着的酒桌坐下来喝茶。老板娘早把一壶泡好的茶叶水摆到他坐的那张桌子上,再端了碟炒花生米让他吃。
黄岩救过老板娘的命,这话说来话长,只能略微简单地交待一下。三年前老板娘的丈夫没死掉时跟她吵架,因为一点小事竟往死里打她。镇长许麻子给派出所挂电话让他们去人管一管,所长便派黄岩去了。老板娘的丈夫是镇子里有名的混混,喝完了酒便打自己的婆娘,其实这一点倒不算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是这男人喝完酒后在自家的酒馆里耍酒疯,砸盘子砸碗又摔桌子板凳的,闹得酒客全都散了,太影响生意。
黄岩赶去的时候,醉了酒的男人正堵住门不让一个进山采蘑菇的女人走,非说人家欠他店里酒钱,借机拉人家手调戏。黄岩便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想打你自己老婆倒将就了,酒后还对人家外来人下手,岂不是色胆包天吗。黄岩便过去将男人扯出酒馆,铐住双手弄到了派出所。那男人根本不怕黄岩,手铐住了,嘴却不闲着,不干不净地骂黄岩是“狗皮”,说你一个臭他妈治安员竟敢管老子,你知道许镇长不,他是俺堂兄,他是一镇之长都不敢管俺,显你哪门子大眼儿呀?
黄岩就恨人家当他面叫他“狗皮”,听男人骂他更火上浇油,上去便照其屁股踹了一脚,说别提你那堂兄镇长,就是他让我来收拾你的。
那一次黄岩把酒馆老板娘的男人关了半天醒酒后才放出门,晚上便出事了。男人回家后将憋了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了女人身上,他又喝了半斤烧刀子酒后,拿绳索捆了女人,用木子抽打,打得女人奄奄一息。幸好黄岩下班回家路上想到那男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特意绕道去看了一下,才救下了女人送进镇卫生所。因为救得及时,使女人捡了一条命,那男人却因醉酒被冻死在了仓房里。
在最近的一次聚餐喝酒时,税收员丁老五跟开汽车配件商店的刘怀礼说了件事。西街冯婶开的裁缝店里刚刚来了个打下手的女人,不但手巧,做得样样活计,模样长得还漂亮,那叫个标致,一个像模像样的小裁缝。
刘怀礼说比酒馆的老板娘咋样?
丁老五说没的比,不是一路人。
刘怀礼大着舌头说,老五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咋叫没的比呢?
两人是买了些卤好的下水、花生米啥的在刘怀礼的汽车配件商店里喝的。刘怀礼用两块大豆腐加瘦肉丝炸了盆豆腐酱,卷大葱下酒。丁老五说人家小裁缝是城里人,那皮肤长得细皮嫩肉的,跟你打招呼是不说话先笑,弄得咱心突突直跳。
刘怀礼说找黄岩去查一下户口不就得了,原籍、现居地和姓氏名谁,还不就一清二楚?
两人就掏电话打黄岩的手机,约他一块儿喝两杯,可黄岩却说他去县上送一桩盗牛案的卷宗去了,正办着事呢,回镇上也得天黑。
俩人便接着喝酒,半个多小时的工夫把两瓶散装白酒闹了个滴酒不剩。酒多了脑袋瓜也晕乎起来,刘怀礼便提议去赵四家的澡堂子里泡澡,捎带着做个全身按摩。丁老五说洗澡的门票我让赵四给免了,按摩钱得你出。刘怀礼说咱哥俩谁出还不一样,计较个啥,没多钱的玩意儿。
俩人穿了外套往门外走,刘怀礼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前打一件毛线衫,笑着跟丁老五打招呼说你们哥俩吃喝好了?这一准是要泡澡堂子去,然后转回身去钱匣子里抓出几张钞票扔给刘怀礼,接着做手里的活儿。刘怀礼却嫌钱少,又反身回到柜台里,亲自去钱匣子里再捏了两张钞票,随丁老五朝门外走。
见两人出门摇晃着奔街北走,刘怀礼的女人呸地一声吐口痰在地上,接着骂道,俩他妈白眼儿狼,一对败家子儿的货,干活不行,花钱却一个顶俩。
刘怀礼性格好,长了双小小的很分得开的眼睛,两只很大的招风耳。他的汽车配件生意做得还算可以,一年到头除去一家三口人的吃喝花销,还能存上个一坎两坎(一坎就是一万)的,在巴掌大的小镇子里算是丰衣足食的主了。他就经常跟他女人说自己那副耳朵,是万福之源。女人则骂他是败家耳,一扇乎就得往出败祸钱。
刘怀礼喜欢跟丁税务他们几个人在一起交朋友,他的想法是人活在世上哪能没有几个朋友呢,不是有话说嘛多个朋友多条路。
两人到了赵四家的澡堂子后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便上楼上喝茶。其实两人喝茶是借口,实际上是找小姐按摩,要知道在镇子里虽说算不上高官,两人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拿丁老五来说,你可别小瞧了这个税官,全镇大小几十家商铺,哪个不归他管?
两人各叫了一位按摩小姐,边说话边按摩、拔火罐。
给丁老五按摩的小姐叫李艳,长得不错,就是皮肤黑点。从省外经过长途奔波来这里谋生活的。丁老五离婚之后再没找女人,其实不是他不找,是高不成低不就,有人给他介绍乡下丫头,没过水的,他看不上眼,说家里要是有几亩田行,娶回来种水稻,到秋后吃大米。可他要找的是陪自己身边的老婆,模样长相和言谈举止都得差不多。丁老五曾酒后发表演说,咋也得跟酒馆的老板娘似的,标准不算高的。
打去年赵四的澡堂子里上了按摩这一特殊项目之后,丁老五跟按摩女孩李艳认识了,他不知道怎么的竟暗地里喜歡上了她。背地里问过老板赵四几次,能不能出回台,价钱由李艳她自己定。赵四说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咋就能干老娘们儿的事情?
丁老五在做按摩时自己也曾试探着问李艳,给他做回婆娘行不?李艳回答很干脆,一回两回的就免了,那还不如做妹妹,想做那件事,除非是明媒正娶。
但事情还是有进展,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按摩时的耳濡目染,李艳对丁税务倒有了些好感,甚至达到了按摩时让他的手时不时地摸上两把。
刘怀礼则手段高超,进澡堂子第一次就搞上了一个河南来的女孩,长相一般年龄稍稍大点,却放得开。一来二去的便被刘怀礼勾上了手,得手后刘怀礼跟丁老五说,咱是真信了那句话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两张嘎嘎新的大票子往床头上一拍,麻溜地待承咱。丁老五说快赶上你婆娘那张老脸了,可不麻溜咋的。刘怀礼说,那你可是乱讲,身子滑腻得不得了,不信的话哪回你试试。
两人按完摩接着喝茶水,或者把黄岩和其他一个朋友叫来搓几圈麻将,输赢不进腰包,归拢晚饭钱。
这家澡堂子的老板赵四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前些年进山里偷着伐木头,跟林管员发生冲突,失手砍伤了人而蹲了几年笆篱子,出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开店维持生活。
赵四脑袋瓜灵活,知道谁有用谁没用,他每月都暗中往丁老五口袋里塞零花钱,这澡堂子的税就由大变小,里外里省下的都是钱。
赵四还有个妹妹,年轻但不漂亮,一只眼睛有一点玻璃花,能打人的就是身材好。尤其是两个乳房丰硕饱满,引逗人的视线不离左右。赵四很有意思把他妹妹嫁给丁老五,他想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这要是嘎上亲那税务所不都成自己家的了嘛。就暗中把来泡澡的丁税务指引给妹妹相看,结果赵四的妹妹还真相中了丁老五,国家干部不说,走路说话都有男人味。可丁税务却没相中赵四的妹妹,嫌她眼睛有缺陷,自己尽管是个二把刷,但身价是硬货呀,一身税务制服穿它个把月就到手一千来块钱,而且还是旱涝保收,这样赵四的妹妹便成了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酒馆的老板娘每半个月就要去一趟镇政府,胳膊上挎个柳条筐,去给镇政府的食堂送些卤肉和晾晒好的干菜丝。她随身带个小蓝皮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账,一行一签字,是要请镇政府食堂的大师傅老崔执笔的。
送完了東西后,她就顺后院的石板小路拐个弯从后门进到机关办公楼里,蹑手蹑脚沿楼梯上到二层,敲开镇长室的门。
酒馆的老板娘每次来镇长室都是赶中午休息时间,镇里本来就没几个工作人员,下乡的下乡,休假的休假,整个镇政府大楼空荡荡的。尽管这样,可镇长许麻子却在,因为家在县城里居住,他是以下派干部的身份来镇上任职的,每周有三四天吃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所以有人曾经送他个绰号许更夫,言外之意,许镇长是来打更的。
酒馆的老板娘给许镇长也带来点吃食,那就是她们小店里卤好的腊肉干和咸菜罐。许镇长晚上看电视值班时要喝上两口衡水老白干,没有下酒的菜咋行呢?腊肉干就着炒熟的卜留克咸菜丝,漫长的夜晚才好打发。
许镇长来任职的两年多时间里,是很惠顾小酒馆的,来人待客都是要去小酒馆里摆桌的,政府的食堂里还要用一些她做出来的卤货,这都是钱呀。但是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许镇长也始终是惦记着酒馆的老板娘。虽说两人的关系不咸不淡,若即若离,但许镇长心里有数,他想的是酒馆老板娘是离不开他这棵大树的。
酒馆的老板娘并非是不敢得罪许镇长,只是她念着人家是罩着自己生意的。她开酒馆为了什么,不就是赚钱活人嘛。另外一点原因,那是只有她和许镇长两个人之间才有的秘密,酒馆老板娘的舅舅就寄宿在镇敬老院里。舅舅的年岁大了,又无儿无女,体弱多病,怎么也不能一个人生活了。没办法酒馆老板娘才想了这个法子把老人送到了镇敬老院里。按理说孤寡老人送敬老院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岔头却出在酒馆老板娘的舅舅不是镇子里的住户,而是邻近一个镇子里的人。邻近那个镇子又恰好没有敬老院,这样子她就欠了人家许镇长的人情。
刚开始收留老人进镇敬老院的时候,是许镇长写了条子的,给敬老院的院长,说户口对不上政策也没关系,就先填上老板娘的养父,慢慢把户口找关系迁过来就啥事都解决了。
这样许镇长便在写完条子的时候跟酒馆老板娘夸下海口,好人做到底,帮她走人情迁户口。可这事也并不容易,得经过县公安的户籍部门审核批准方能办妥。所以酒馆的老板娘为了舅舅的事情就得维护好这层关系。
其实她也知道许镇长只是想从自己的身体上捞实在,捞就捞点,男人嘛都是喜欢吃腥的猫。自己又死了男人,单身一个人熬着,时不时的有个男人抱抱也不是啥坏事。
酒馆的老板娘敲开许镇长的房门后,往往是放下东西寒暄两句就走,可许镇长来了兴致她又是走不脱的,只好留下来两人温存一回。
两人在一起折腾的时候,许镇长总是夸她会配合。许镇长说女人做那种事情,只要一配合,情绪没有上不来的,说完就哈哈大笑,羞得酒馆的老板娘满脸通红赶紧穿衣服逃走。
税务员丁老五去西街冯婶开的裁缝店收月税时特意叫上了镇派出所的治安员黄岩。两人去的路上就约好了由黄岩来盘查一下冯婶刚雇来的小裁缝。黄岩听说小裁缝长了张漂亮脸蛋,立马就有了笑容,他忙不迭地跟丁老五说外来的女人会念经,咱得好好了解了解她。丁老五说我都怀疑你那几年初中课本是咋念的,还外来女人,那句话应该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你这是张冠李戴。
两人到了冯婶的裁缝店,却没有见到那个新来的小裁缝,问正在缝纫机前干活儿的冯婶,说人去了肉铺李二家。黄岩十分警觉地问缘何去李二家?冯婶说李二是她找的对象呀,今天正好杀了头新猪,去吃猪肉了呗。
冯婶的话把两个人说得一头雾水,心想那李二倒是有福之人啊,一个浑身油腻的杀猪匠,寻了个外来的漂亮女人做老婆,这要是迎亲的鞭炮炸响时指不定羡煞多少镇里汉子呢。
见不到小裁缝,丁税务也没心情收税了,他拽了黄岩的衣袖出门,小声跟黄岩说,走,去李二的肉铺收税去。
两人相互会心地一笑,朝街北继续走。李二的肉铺坐落在镇子的街中心,当街摆了个摊位,拿木棍和帆布支了棚子,十几个小铁钩上钩着大小不一的猪肉条,很吸引人。
黄岩问站在摊前看堆儿的小伙计说你师傅李二呢?
小伙计边拿刀从一块肉上面往下刮肉皮边说,屋里面喝酒呢。
黄岩也没再问,扯了丁老五就奔院里走,进到天井里就看见院子里围了一桌人,正在吆五喝六地举酒碗拉话。坐在正首的杀猪匠李二喝得满脸通红,眼睛却尖,隔老远就瞧见了黄岩和丁税务,忙起身迎上来,嘴里边喊着贵客来了,正好吃杀猪菜,沾点喜气。
旁边有人让了座,大家伙重新围好,互做介绍。两人便瞧见了坐在李二身边的小裁缝,果真是个貌若天仙的女人,起码说在镇子里是能数得上的美人坯子。
杀猪匠李二边敬酒边给丁税务两人介绍说,小裁缝是他城里的表妹,工作单位呢是鼎鼎有名的新华纺织二厂。好端端的就下了岗,这不,没啥辙了,跑咱这大山沟子里谋口饭吃。然后他又把丁税务和治安员黄岩介绍给表妹小裁缝和其他几个镇里的买卖人。
小裁缝分别拿眼睛看了两人一眼,咧开嘴角笑了一下,顾自低下头喝茶。
其他几个买卖人倒是热情,忙起身举杯敬两人酒。其实说白了只是敬丁老五,因为丁税务是管着他们的,确切点说是管着他们的买卖。
黄岩的话很直,一大口酒下肚便看着小裁缝漂亮的脸蛋说,城里哪儿人呀?不是说是你新找的对象吗,咋又变成表妹了呢?
旁边一个长着板牙的中年汉子接上话茬说,对象表妹不矛盾呀,人家李猪倌儿用的是昵称,先叫对象,后叫表妹,带带拉拉叫媳妇。媳妇的妇字,他用的是方言叫法,不叫妇而叫份儿。
一桌子的人全笑了。
黄岩说那得去派出所把情况说了呀,怎么着也得办个暂住证什么的。
杀猪匠李二端起碗给丁税务敬酒,碰碗的同时嘴上说,暂住证办完了,是你们所长亲自给办的呢。
黄岩便不吭声了,人家抬出所长了,你一个小治安员难道还不知趣吗。
喝了顿酒两人走出李家肉铺后,黄岩跟丁税务说,我瞧着那女人有点古怪,就是不对劲。
丁老五说有啥不对劲,不就是人漂亮点吗?
黃岩说具体是哪疙瘩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女人的眼神怪怪的,跟水里含着雾似的。
丁老五说别他妈的灌点猫尿瞎猜了,不就是看着人家娶了个漂亮女人眼气吗,有能耐你也找个城里人呀。刚吃了人家的杀猪菜,那血肠在你肚子里还没化掉呢,咱可不能吃着人家锅里的,还惦着人家盆里的,不仁义。
黄岩哈哈笑着说,五哥你真逗,难怪你谁家的税都不多收,菩萨心肠呀。
赵四的澡堂子发生了一起火灾,把正在里面按摩喝茶水的刘怀礼困在了屋里。那天税收员丁老五没有去,是刘怀礼一个人去的。火着起来后刘怀礼正搂着河南那个按摩女孩呼呼大睡,听到响动爬起身推门时,浓烟烈火已经封了门。
幸亏附近林业局消防队员赶到及时,方用斧子把门锁劈开,把两人从窗口系绳子顺下三楼。
刘怀礼算是捡了条命,可胳膊腿却多有烧伤,在镇卫生院住院治疗的当口,丁税务和黄岩等人去看他,激动万分的刘怀礼跟在一旁服侍他的婆娘说,去酒馆弄几盘菜来,我们哥仨喝点。刘怀礼的婆娘却一脸不高兴地说,喝啥喝,养伤咋能喝酒呢,真是有闲情逸致。
刘怀礼便发了火,他骂婆娘没良心,都烧成这样了,想喝两口还管着。
婆娘也发了火,正好满肚子的怨气没地方撒呢,便当着丁税务和黄岩的面说了出来。
刘怀礼的婆娘说,烧成啥样了也是你自己折腾的。怪俺没良心,你泡澡堂子咋就泡到小姐身上去了呢?灌点猫尿就不知姓啥了,简直是丢人现眼。
刘怀礼的婆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林场的消防队员们救助二人时,是把刘怀礼和那个按摩女一块儿拿绳子顺下去的。两人身上的衣服很少,都只穿着短裤短裙,着实被围观的镇上群众过了眼瘾,并一时间传为笑谈。
刘怀礼也火了,说你破马张飞地乱吼什么,只是洗个澡做了个按摩而已,有啥子大惊小怪的。
旁边吸着纸烟的税务员丁老五忙打圆场说,弟妹的话说得不在理,洗个澡按个摩是正当的行为嘛,何必要大惊小怪呢,这样的事在澡堂子里属稀松平常的事呀。
刘怀礼的婆娘没有理丁老五的茬儿,借故回商店转身走掉了。
黄岩便去小酒馆里买回几样菜和一塑料桶酒,仨人喝起来。
喝酒期间刘怀礼提到跟他好的那个河南女孩,说也烧伤了两处地方,回老家疗伤去了。他留下了女孩的电话,想打过去问清楚女孩家的具体地址,好寄点钱给她,要不心里边不落忍。
黄岩说刘哥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只不过那女孩也是工作嘛,你没啥不落忍的,给你按摩也赚你的钱嘛。
旁边的丁税务说你懂什么,人家两人的关系可不只是按摩,深着呢。
黄岩说那得寄点儿,一日夫妻百日恩嘛,百日夫妻感情似海深。
仨人喝着酒扯着闲话,又聊到了城里来的那个漂亮的小裁缝。黄岩说他偷着找城里的一哥们儿去查了小裁缝的底细,暂住证上留的地址根本没她这个人,也不知她跟所长啥关系,不敢反映。
丁老五说你一个小小治安员,做好你分内的事就算了,别瞎琢磨闲事。人家隐瞒地址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可千万别干得罪人的事情。
黄岩却说理是那个理,可咱好歹也在派出所干了几年,耳濡目染,净看着法律上的事了,心口窝里边揣着良心呢。
刘怀礼说良心值几个钱,人都是他妈的见钱眼开,谁有用交谁。刘怀礼说完这句话,跟着举了两个例子,他说比如澡堂子的老板赵四,他要是不看着丁哥手上这点权力,能那么恭恭敬敬地待承咱,还要把他那歪眼妹妹嫁给老五。还有小酒馆那骚货老板娘,咱们几乎天天去捧她场,把钱大把地往她柜台里甩,可到头来换到了啥?是啥也没换到,人家却钻镇长许麻子怀里去了,还不是看上了许麻子手里的势力了,钱权交易体现得淋漓尽致。
丁老五说人老实巴交的准受欺负,人家那种活法才叫现实。
黄岩则咬着牙根插话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人,早早晚晚得遭报应。
仨人酒喝完了,下道程序是去洗澡泡热水池子,可赵四的澡堂子刚刚着了火,停业装修呢,没办法就甩扑克牌,归拢钱赢明天中午的酒菜钱。
甩扑克牌时,丁老五问刘怀礼,河南那个女孩哪烧伤了。刘怀礼说小腿轻度烧伤,最主要的是头发烧掉了几大块,出不了门了。
三人说完就哈哈大笑。
立冬之后,小酒馆的老板娘先发现了小裁缝的神秘举动,她去县上进些调料,坐长途汽车时刚好跟小裁缝撞到了一起。两人不认识,却在镇子里互相见过,脸熟。老板娘坐在车后座处看到漂亮的小裁缝上车时带了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都是学生样的乡下妹子,胳膊上挎着小包裹或提着拉链包,衣着干净,出远门的样子。
中途汽车加油时车上的人下来活动手脚,酒馆的老板娘偷偷问一起上公厕解手的一个女孩去哪里。那女孩跟她说是跟娟姐到城里进工厂当工人。老板娘心里画着魂儿想,小裁缝不光脸蛋漂亮,还有能耐,要知道城里找份工作得多不容易呀。
从县上回来,她就把这件事跟在酒馆里喝酒的人说了,恰巧喝酒的人中就有丁税务和黄岩。丁税务说我看这事有些蹊跷,那个漂亮的小裁缝不是自己都没工作下岗了吗,怎么还能帮别人介绍工作,不会是骗子吧?正啃一块肉骨头的黄岩拿手啪啪地拍着桌子说,不会是好鸟的,无利不起早嘛。
第二天一上班,黄岩便偷偷地跟副所长说了小裁缝的事,他之所以没敢跟所长说,是留了个心眼儿。所长说不定跟那个小裁缝或者肉铺老板李二有什么亲戚瓜葛,要不咋就给她办暂住证呢。在派出所一般来说办外来人口的暂住证都是普通的包片民警和治安员来负责,所长在上面签字把关,哪会亲自来办。
副所长跟他说了件事,几天前县局刑侦队来人通报了一个情况,跟你提供的事差不多。县城内周围的几个镇子最近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有城里来的女人往外带年轻女孩,可能是一个诈骗团伙。
副所长嘱咐他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估计县局的人会有具体的部署,到时候派出所出人配合就行了。
黄岩回到治安员办公室后,一边喝茶水一边止不住地心里激动,是不是自己的功劳无所谓,这说明自己的判断力是对的,几年的治安员没白当。
晚上去镇食堂吃饭时,路过西街冯婶开的裁缝店。因为天还刚擦黑,铺子里面亮着灯,黄岩敲门进去后,见小裁缝一个人在灯下穿针引线,整张脸都是那般好看,心里想果真就是灯下出美女呀。
小裁缝跟黄岩打过照面,见他突然来访,便起身让座,又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并礼貌地问黄警官有什么事。
黄岩听小裁缝叫他黄警官便心里很受用,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谁叫他黄警官呢,不是叫他黄治安,就是直呼其名,甚至于跟他熟点的哥们儿还戏称他“狗皮”。
黄岩心里想还是人家城里来的女人会称呼人,听着舒坦。
黄岩便说,孙娟同志怎么你一个人在店里呀,冯婶呢?
小裁缝愣了一下,随后才脸上堆笑地说,黄警官知道妹妹的名字啊,冯婶她下班回家做饭去了呀。
黄岩说你怎么没去李二的肉铺呀,那不是你对象吗?
小裁缝苦笑着说,你们都开我的玩笑,见我是外地人不是,人家李二是我表哥,那天是冯婶开玩笑的。
黄岩拿眼睛盯着小裁缝的脸看了好一阵才说,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小裁缝说怎么不是真的呀,黄警官真逗,连开玩笑的话都听不出来。
之后,小裁缝说黄哥来店里是有啥事吧,要不要我去把冯婶给您找回来?
黄岩说不用,最近不是到年终岁尾了吗,镇子里治安形势有点吃紧,所长要求我们多出来转悠着点,保百姓一方平安嘛。
小裁缝脸上捎带出来的一丝紧张表情消失了,继而笑着说,黄警官真是辛苦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买点儿在店里对付一顿吧。
黄岩心里想留下跟小裁缝吃顿饭,哪怕是清汤寡水也好,毕竟是漂亮女人呀,但又觉得太唐突,跟人家又不很熟,怎么能见吃就迈不动步呢。
黄岩就谢绝了,再喝口水,起身准备走。没想到小裁缝却热情起来,说听冯婶讲黄警官很仗义,又很关照我们店,就留下一块儿吃个饭吧,算妹妹请你,正好中午买了半只口水鸡,我再去买两袋包子就行了。
黄岩心想,吃就吃,没啥好怕的,不就一顿饭吗,反正自己老哥一个,是瞎子掉井,在哪都背风。
见黄岩应承下来,小裁缝赶紧拿上钱出门去买吃食。
这顿饭吃得黄岩相当高兴,有半只口水鸡下酒,还有油炸花生米和酱猪蹄,以及两斤刚出锅的肉包子,虽算不上丰盛,也说得过去了。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个漂亮女人,美得黄岩心花怒放。
酒足饭饱之后,黄岩谢过小裁缝,出门直奔镇卫生院,去看住院治疗烧伤的刘怀礼。正好丁老五也在,三人就甩起了扑克牌。
丁老五问黄岩在哪喝的酒,怎么有雅兴一个人喝呢?
黄岩说在镇政府食堂里,跟大师傅老崔弄了两口,整了几只酱猪蹄子,因为不花钱就没好意思喊你。
三个人直打到半夜时分,才散了伙。
镇子下第一场清雪时,镇长老许被撤了职并让县公安局的人抓了起来,让人们吃惊的是他犯的罪太令人震惊了。老许竟然把镇粮库里的几百吨存粮悄悄地倒卖出去,使那些看似完好无损的粮囤都成了空穴。
丁税务和黄岩两人喝酒议论这事时说镇长老许真是胆大妄为呀。
旁边择菜的老板娘咬着牙根儿插了一句,简直是色胆包天。
等丁税务和黄岩都哈哈大笑之后,老板娘才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改口说应该是胆大包天,话出口后,脸腾起了一层红云。
喝了酒的黄岩则不依不饶,说怎么个色胆包天呀姐姐,是不是你深有感触啊?
老板娘嘴上骂着黄岩人损,心里却骂镇长老许,他这一被抓起来,酒馆里的欠条一大摞呢,找谁去要啊,都是他老许签下的。
因为有许镇长的事情嚼舌头下酒,黄岩酒便喝大了,过了量。半夜时分,回镇公安所时路过西街冯婶的裁缝店,发现里面亮着灯,便凑过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打紧,从窗帘缝中瞧见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情景,小裁缝和两个胳膊上挽了包裹的乡下女孩儿正坐在灯下说着话。
黄岩想这是咋一回事呢,几个人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出门不成?待他想明白之后,黄岩便握着手里那支三节的手电筒出了镇子,在公路口处的一间房子后面隐蔽起来。
如他所料,两支烟的时间后,一辆电动三轮车突突地从镇子里开出来,直奔路口驶来。
待三轮车驶到近前时,黄岩猛地站到了路中间,打开手电筒,用强光照住了司机的眼睛,大喊着:“停车,靠边检查。”
车厢里挤坐着小裁缝和那两个女孩儿。
黄岩喷着酒气问小裁缝说,深更半夜的带俩女孩儿去哪呀?
小裁缝笑眯眯地跟黄岩说,是黄警官呀,我们去县上啊,赶明早上的火车去省城找工作。
黄岩哈哈笑着说,找工作呀,是拐骗女孩儿们做三陪女吧?
小裁缝愣了一下,又笑着说黄警官真能开玩笑,你妹妹哪能做那种事呢?
黄岩借着酒劲跟小裁缝说,别真人面前说假话了,县局的人早就掌握你的行踪了,立马跟我回派出所交待问题,是你唯一的出路。
温存漂亮的小裁缝急了,伸出手到黄岩的脸上挠了一下。黄岩不知道这是小裁缝给她的同伙,开电动三轮车的司机发出的信号。司机把早就抓在手里的一根木棒挥起来,砸到了黄岩的后脑勺上,一下子就把黄岩打倒在了地上。
三轮车碾着积雪开跑了,黄岩一直昏迷了好几个小时,被人发现送到镇卫生院后,一条腿被冻得肌肉坏死,只好转院到县里,命是保住了,那条腿却做了截肢。
过年那两天,黄岩转院回到镇卫生院,丁税务和刘怀礼来陪他喝酒。说酱肘子是小酒馆的老板娘捎给他的,真正的硬菜。黄岩说一只猪肘子咋能算硬菜,老板娘来就好了。
三人酒喝到一半时,黄岩看着自己的一条空裤腿掉了眼泪,说全他妈的怪小裁缝那臭娘们儿,害他不浅,这辈子算是娶不上婆娘了。
刘怀礼说娶不上又能咋,男子汉大丈夫,遇点事就挤尿水,没出息。
刘怀礼还说,你裆下那玩意没瘸就中呗,等赵四的澡堂子修好开业了,哥再卖两只轮胎搀你去泡小姐,一定让你做两回男人。
丁税务举着酒碗哈哈笑,那得让你那位河南女孩回来,不然没人听你的。
三人正说笑着,小酒馆的老板娘推门进来,给黄岩通风报信说,小裁缝在外县被抓住了,真就是引诱拐骗妇女卖淫的犯罪分子呢。
黄岩问她听谁说的,准吗?小酒馆的老板娘说准,千真万确,是新来的镇长在她的酒馆里喝酒时说起的,那边的公安机关来信函核实这事呢。
刘怀礼说,消息倒是好,值得庆祝,可哥几个也为妹子你担忧呀。
小酒館老板娘说为俺担忧个啥呀?
刘怀礼说许镇长欠你的饭费还没结呢,这新来的镇长咋也吃上了?
小酒馆的老板娘说,新来的镇长人不错,招待客人来好几回咱酒馆了,吃完了都给现钱,一把一利索。
小酒馆的老板娘接着跟黄岩说,等你腿伤养利索了,姐凑些钱帮你装个假肢,然后来酒馆干杂活吧,咋着都能活人。
刘怀礼说俺也出四只轮胎钱,帮帮俺兄弟。
丁税务冲着酒馆老板娘说干脆你拉扯俺兄弟一块儿过算了,两被筒挪一块儿,还互相有个照应,干柴烈火,小日子不红火才怪。
小酒馆的老板娘红着脸说,你们仨没一个好犊子,都不是人揍儿,抓鼻子上脸。
小酒馆老板娘说完伸脚将门踹开,蒙头巾冲出门去。
剩下屋里的三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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