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汉语拼音方案》字母名称读音问题
2017-03-28曾广煜
曾 广 煜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也谈《汉语拼音方案》字母名称读音问题
曾 广 煜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关于《汉语拼音方案》字母名称读音的争议观点有三类:坚持其设计之初字母自身读音的、改为英文字母读音的和对原有读音进行微调的。文章从三类观点提出者的身份角度批评了各自的局限,建议《方案》字母名称读音改革应综合考虑汉语拼音的系统性、工具性以及便于称说等要素,《方案》字母名称读音问题解决之道在于教学推广。
汉语拼音方案;字母名称;规范
《汉语拼音方案》(以下简称《方案》)自实施以来,在现代汉语规范化的道路上起到了重要作用。无论是作为第一语言的语文教育,还是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国际教育,《方案》在推进语文现代化和国际化方面都是必不可少的语音工具。这一方面得益于《方案》设计的科学性,另一方面也有赖于国家、学校等各部门的积极推广。《方案》制定之初被定性为识读汉字、学习普通话、培养和提高阅读及写作能力的重要工具,改革和创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重要依据。汉语拼音也是作为拼写中国人名、地名的国际标准,作为各外文语种在指称中国事物、表达中国概念时的重要依据,作为我国对外交流的文化桥梁,被广泛用于对外汉语教学、对外交流等领域[1]23。也即,《方案》本身不是作为记录汉语的工具,而是表音的工具。目前,在上述领域,《方案》确已发挥了重要作用。从实践中看,《方案》的第二部分声母表和第三部分韵母表的读音显然没有太多分歧。而《方案》中第一部分字母表的字母读音问题却一直存在诸多争议,也有诸多学者提出对其改革的论述。
一、《方案》字母名称读音的争议
关于《方案》字母名称读音的争议可以说自其颁布实施以来就没有停止过,时至今日,这个问题依然备受语言文字工作领域人士的关注。许长安认为汉语拼音字母名称音难以推广的症结是违反普通话语音的规律,并评价了呼读音和英文字母读音的利弊得失。字母名称读音是个小问题,但关系重大,50多年没有解决,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2]。笔者检索了自《方案》实施以来的公开发表的文献,将诸多观点分为三类:坚持《方案》设计之初字母读音的、改为英文字母读音的和对原有读音进行微调的。
(一)坚持《方案》设计之初字母读音
周有光作为《方案》制定者之一,提出改用汉语拼音字母名称来称说用作科学符号的拉丁字母,坚持汉语拼音的汉语属性[3]6-9。竺可桢从反驳汉语拼音字母应读成英文字母角度提出汉语拼音字母读汉语自身的读音符合历时发展规律[4]3。季羡林也认为必须用汉语拼音字母本身读音来称读数、理、化领域的拉丁字母[5]3-4。傅懋勣认为汉语拼音字母的读音比英语字母等更能反映自身的读音,应该迅速推广到科技领域,也坚持《方案》中字母读音应使用其最初设计的读音[6]20。张鸿魁反驳了当时呼吁改革汉语拼音字母读音的观点,认为沿用注音字母读音符合汉语习惯,文章从双字母读音、外来词读音等方面提出了论证[7]100。马来西亚华人许金荣从海外多语言使用者角度反驳了建议使用英文字母读音代替汉语拼音自身读音的观点,也认为汉语拼音字母读音应坚持字母自身读音[8]26-27。
坚持使用汉语拼音字母自身读音的学者多为参与《方案》制定的学者,他们在制定《方案》时已参阅国外语言文字研究的成果,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历史背景下,理当坚持汉语拼音字母自身读音,甚至于建议将汉语拼音字母的读音广泛用于使用字母的科技领域。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学者们欲走出中国独立的语言文字之路的心情也急迫地显示在他们对待《方案》中字母表读音的问题上。《方案》获得的国际认可及其在汉语国际化领域起到的作用也证明了他们的观点。《方案》推广并实施之初,是朝着汉语拼音作为表音工具来使用的,也有为汉语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的意味在内。
(二)改为英文字母读音
反对汉语拼音字母继续使用其自身读音的,主张更改为英文字母读音的,多基于教学过程中习惯于称读拼音字母为英文字母,为教学方便而建议直接使用英文字母读音。
梁美灵、王则柯依据1958年《关于汉语拼音方案的决议》建议借用英文字母名称[9]118-121。这一观点也有不少人支持。张宇通过调查得出结论为用英语字母名称音取代汉语拼音字母名称音也是完全可行的[10]75-77。王一冰、陈慧亦认为应废除字母名称音,使用英文字母读音代替[11]73-77。
不难看出,认为汉语拼音应该直接借用英文字母读音的这类学者均遵从追认观,即实践中多数人已经形成的读音习惯即为汉语拼音字母改革的方向。上世纪90年代以来,社会经济领域的改革开放促使国内更大范围上接触了英语世界,英语教学的盛行也使得《方案》所使用的26个拉丁字母普及开来。遗憾的是,英文字母读音普及程度高于《方案》的字母表读音。建议将《方案》字母表读音直接更改为英文字母读音的学者,忽略了字母表的字母读音和声母表、韵母表虽是不同部分,但属于一个系统。倘若将其改为英文字母读音,声母和韵母所使用的字母该如何读呢?如果将其分开,字母表按照英文字母发音来读,声母和韵母仍然按照汉语发音来读,《方案》还需要第一部分字母表有何意义呢?更何况《方案》作为改革和创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重要依据,其作用不仅仅是声母表和韵母表等能够完成的。
(三)对字母读音进行微调
王立从字母表的押韵角度建议只将字母表中“v”和“z、c、s”的呼读元音分别更改为ve、ze、ce、se[12]34-36。马庆株、高燕承认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使用英文字母来称读拼音字母的现实,但同时也批评了这种偷懒苟简的做法,提出辅音前的元音不变,某些辅音后的元音进行微调的建议,这样既便利于称读,又与《方案》的规定出入不大[13]6-12。
建议对字母音进行微调者都是基于汉语拼音的系统性,在保持大多数字母读音不变的情况下对其进行优化、完善。这种观点在当下字母表读音普遍读成英文发音的现实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其中一种观点认为,既然大多人不知道《方案》字母表读音而读成英文发音,说明我们不应该坚持其原有读音。但是我们又必须坚持汉语的纯粹性,坚持《方案》作为表音工具的系统性,要区别于其他语言。那么就按照汉语声母和韵母已有的读音来称读字母,这样就调和了前述两种对立观点。另一种观点建议在原有读音基础上改变其中部分字母的读音,可使朗读上口、韵律和谐。从其微调的用意角度看,实则没有问题,然则于解决《方案》字母表读音普及无助,于语言生活实践中所遇到的问题也无甚作用。可以这样说,即使按照微调类观点将字母表读音微调,“HSK”还是按照英文字母读。这个问题说明研究者关注的是理论上的可能性,而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二、字母名称读音改革观点的局限
以上三类观点可以代表目前所有对《方案》字母名称读音问题的看法,然而每类观点都有其局限性。尤其是在考察了以上三类观点提出者的语言文字工作角色后,我们发现,认为坚持拼音字母自身读音的学者多为《方案》的制定者,其观点主要在《方案》实施初期,需要在进行推广普及的阶段得以体现;认为可以直接借用英文字母读音的多为中小学教师或外语工作者,尤其是在英语作为第一外语在中小学阶段普及之后的时期;主张对其微调的多为从事语言文字研究的学者。
由此可见,观点提出者的角色决定了他们提出该类观点的局限性。早期先贤学者在致力于推广《方案》时必然极力主张《方案》中字母表的读音,然而语言和社会的接触发展导致了现实生活中拼音字母的读音不被接受,反而是英文字母读音占了上风。造成的结果是,汉语中借用的外来字母词只能按英文字母读,而全然不顾该字母借自何种语言,该字母在借入之前的语言中如何称读。汉语本身的字母缩略读音也没有一个标准,例如HSK读作英文的,火车票的K、T、G、D、L等又读作“快、特、高、动、临”等,火车上座位的字母又按照英文字母来读。这种乱象业已造成,倘若按照之前学者坚持字母本身读音的原则来规范,恐怕社会难以接受。
而主张借用英文字母读音的则根本没有考虑到《方案》制定的目的和意义,仅从自身经验出发,为方便故,简单借用英语字母读音。其立论依据毫无道理,仿若全然不知《方案》已作为国际标准在运行的事实。而通过调查统计的数据来支持更改为英文字母读音的研究则忽略了因果关系,多数人读成英文字母发音的并不能代表我们就应该把汉语拼音字母读音更改为英文字母读音,我们恰恰应该反思的是为什么他们容易将汉语拼音字母读成英文字母读音。
建议对字母名称读音进行微调的学者试图协调两种极端的观点,既保持汉语拼音字母读音的连续性,又减少改革字母读音所带来的不便,以适应社会现状。然而,微调的观点多为使用目前广泛被接受的21个辅音声母的读音加上韵母中的单元音的读音。这样,既满足了汉语拼音自身的读音没有太大变化的要求,不增加记忆量和改革难度,还保证了汉语拼音的工具性,学会字母读音能用于拼读声韵母体系。其不足之处在于《方案》的拼音字母不仅仅用于拼读声韵母体系,还广泛地使用在拼写中国人名、地名的国际标准,作为各外文语种在指称中国事物、表达中国概念。而目前拼音字母的读音问题矛盾就集中在这些地方,而不是用来拼读汉语的声、韵母上。
简言之,《方案》中字母名称读音问题面临的主要矛盾在于字母有其自身的读音却没有被使用,使用过程中大量直接采用英文字母读音又造成了字母词、字母缩写以及大量使用字母的语言环境下的乱象。提出上述三类观点的学者都致力于解决这一矛盾,然而各自立论基础不同,也都有其道理。由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方案》字母表字母读音问题的确需要改革。
三、《汉语拼音方案》字母名称读音改革的方向
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汉语拼音如何称读?倘若学生不会拼写汉语拼音,教师需要怎样读出拼音字母?如,学生问“表”(biǎo)的拼音怎么写,老师只能按照英文字母的读音([bi:]-[i:]-[ei]-[o])告诉学生。在汉语走向国际的道路上,学习者可能将汉语作为第一外语来学习,也就是说在没有英语的基础上来学习汉语,这时必然面临新的问题。
字母名称的读音断然不能按照英文字母发音来称读,这一点已有学者进行了论述。可是,如果按照字母本身的读音或对其微调之后的读音,也面临着与现实冲突的矛盾。究其原因,我们认为是《方案》实施以来,字母表的读音教学未受到重视导致的。
周有光在论述改用汉语拼音字母名称来称说用作科学符号的拉丁字母时特别强调了“采用汉语拼音字母名称的问题,关键在教师……”王理嘉等指出:“事实上在拼音教学中大家都不用名称音,只用传统的注音符号的呼读音。”[14]应该承认二者从源头上协调汉语拼音字母读音问题的方向是对的。不仅国内的语文教育中,拼音字母读音长期缺位,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中更是完全被省掉了。我们以国内外发行量较大的十种对外汉语教材为例,在语音教学阶段教授字母表读音的教材为零,教材都直接从辅音声母开始,完全忘记了《方案》中还有字母表的存在。
依据这个方向,我们再来检视目前对汉语拼音字母读音的三类观点,不难发现,三类观点的局限都因为未注意到作为工具的拼音字母读音,需要教学推广。坚持字母自身读音的从其科学性、系统性出发,但由于缺少教学的推广,鲜有公众知道其正确读法,故表现为不被接受。主张改为英文字母读音的,没有注意到是因为英语的普及导致英文字母读音被广大人民所了解,并迁移至汉语拼音字母上,才导致目前大多数人接受英文字母读法的表象,仅仅从便于称说的角度提出建议,而忽视了汉语自身的特点和汉语拼音使用范围的重要问题。然而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汉语拼音字母读音的教学上。建议对拼音字母读音进行微调尽管有多种调整方法,并且在理论上寻找依据,试图证明其科学性和可行性。如果不借助教学的推广,终究只能成为理论研究的副产品,对实践没有益处。无论汉语拼音字母读音如何,如需发挥其重要作用,目前我们最需要的是确定一种方案并在教学中广泛推广。
[1]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 许长安.汉语拼音字母名称的改革应当提上日程[N].语言文字周报,2014-12-17.
[3] 周有光.字母名称和科学符号——改用汉语拼音字母名称来称说用作科学符号的拉丁字母[J].文字改革,1959,(7).
[4] 竺可桢.用汉語拼音字母名称合乎历史发展規律[J].文字改革,1961,(2).
[5] 季羡林.必须用汉语拼音字母的读法来读[J].文字改革,1961,(2).
[6] 傅懋勣.应該在科技上迅速統一使用汉語拼音字母的名称[J].文字改革,1961,(3).
[7] 张鸿魁.汉语拼音字母名称再议[J].东岳论丛,1987,(2).
[8] 许金荣.也谈汉语拼音字母名称法的问题[J].语文建设,1993,(11).
[9] 梁美灵,王则柯.关于汉语拼音字母借用英文字母名称的建议[J].中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4).
[10] 张宇.关于汉语拼音字母名称音教学改革的探索[J].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7,(4).
[11] 王一冰,陈慧.《汉语拼音方案》改革研究[J].湖北工业大学学报,2015,(3).
[12] 王立.《汉语拼音方案》字母名称音的呼读问题[J].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6,(4).
[13] 马庆株,高燕.汉语拼音字母名称的完善与推行[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4).
[14] 王理嘉.汉语拼音方案的理论阐释——纪念《汉语拼音方案》公布45周年[N].语言文字周报,2003-2-26.
[责任编辑:左福生]
On 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Alphabetic Names in theChinesePinyinSystemScheme
Zeng Guangyu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China)
There are three types of controversial views on 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alphabetic names in theChinesePinyinSystemScheme: to read as the pronunciation they were designed, to follow 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English alphabet and to change some of them. It is suggested that 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alphabetic names should take into account the phonetic, instrumental and easy-to-describe elements of the Chinese phonetic alphabet, and consider 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letter of the name of the scheme as a whole. The solution lies in teaching promotion.
Chinese Pinyin system scheme; alphabetic names; standardization
2017-03-05
曾广煜(1983-),男,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面向汉语国际教育的轻声词等级标准研究”(编号16YJC740002)成果之一。
H03
A
1673—0429(2017)03—005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