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头的大产业:民国时期重庆地区榨菜的产与销
2017-03-28唐春生王飞
唐 春 生 王 飞
(重庆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重庆 401331)
青菜头的大产业:民国时期重庆地区榨菜的产与销
唐 春 生 王 飞
(重庆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重庆 401331)
梳理重庆地区榨菜业由弱小到壮大的历史,可以看出,生产技术的变革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无论是配料这样核心的技术还是包装工艺,都在不断创新。同时,也得力于国内外销售市场的开拓。就其产销组织形式而言,尚存在一些不足,规模性企业寥寥无几,多为独资或合伙企业。
民国时期;重庆;榨菜;生产;销售
最早从社会科学的角度对今重庆地区榨菜进行研究的是匡盾先生。1945年,其发表了《涪陵榨菜业概述》,对涪陵榨菜的生产、销售及其存在的问题作了较为全面的介绍,并对如何解决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1]278。新中国成立后,较早对榨菜进行研究的是张耀荣先生,1964年他发表了《解放前四川的榨菜业》,对榨菜的发展过程、榨菜的营销以及生产的衰退作了较为全面的研究,文末还附有《解放前大型私营榨菜厂经营一览表》、《解放前榨菜产量变化表》等表格[2]。张先生在此文的基础上,删除阶级剥削与苛捐杂税以及所附表格,于1996年易名为《四川榨菜忆旧》发表[3]。何裕文《建国前的榨菜业》主要对涪陵榨菜的生产、经销作了较为全面的探讨[4]76。曾超先生从文化的角度对涪陵榨菜予以剖析,认为涪陵榨菜文化涉及到了四个方面:巴文化、资中的大头菜全形腌制技术、宜昌的地域文化、以邱寿安为载体的商业文化[5]。曾超稍后的《试论涪陵榨菜文化的构成》,又进一步从历史文化、企业文化、品牌文化、食俗文化对榨菜文化的构成作了分析[6]。笔者拟在学人研究的基础上,搜罗文献资料,再就重庆地区榨菜的生产销售作一探究。
一、榨菜的起源及制作技术的推广
榨菜,各地称名不一。涪陵俗称包包菜。长寿称芜菁,俗称青菜,也称蔓青、诸葛青名[7]卷13,205-206。其品种主要有:犁头种、香炉种、菱角种、猪脑壳种、鸡啄菜种、筍子种、枇杷叶种、凤尾种等。在重庆地区,青菜头种植于长江边的称“河菜”,高山地带种植的称为“山菜”;前者性干脆,菜头较小,后者多水分,菜头较大[1]278。重庆地区长江沿岸,平坦肥沃,质地疏松,排水施肥,极为便利,榨菜栽种多集中于这些地区[8]32,尤其是沿江冲积地带,上至渝北区的洛碛,下至丰都约二百余华里,更是种植榨菜的理想区域,其中以涪陵与渝北区洛碛所产者最佳[9]81。
重庆地区榨菜种制,历史悠久。在涪陵,18世纪初叶,长江边已有榨菜原材料——茎瘤芥(青菜头)的栽培[10]711。18世纪,万州及周边地区也种植可制作榨菜的“诸葛菜”(传说由诸葛亮屯垦四川时传入),这种菜是制作榨菜的原料[11]38。巴蜀之地种植诸葛菜可追溯至唐代。《刘宾客嘉话录》:“三蜀之人今呼蔓菁为诸葛菜。”[12]798民国三十三年版《长寿县志》据此将青菜头的种植上推至中唐时代[7]卷13,205。在明代,今长寿区境内的定慧寺和尚种植青菜头作斋菜,并教百姓种制腌菜[13]146。不过,腌菜还称不上榨菜,“榨菜虽是咸菜,可从泡菜到榨菜的过程,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超越过程与突变过程”[6]。榨菜的起源地,一般以为是涪陵。1899年,涪陵人邱寿安开始进行批量加工榨菜并投放市场[10]711。榨菜的真正发明人,其实是邱寿安手下一来自四川资中的长工邓炳成[9]81。另一说法是,榨菜早在清嘉庆年间(1796~1820)的渝北区洛碛镇即已有生产。洛碛五显庙住持和尚海螺,见到了善男信女所带的香咸菜,具有鲜、香、嫩、脆的特点,且加工简便,成本较低。海螺和尚考察市场后,认为需求较大,便率僧侣制造蛤蟆型的“登登”咸菜。镇上居民和附近农民亦仿制,形成了商品型生产[14]205-206。渝北区蛤蟆型的“登登”咸菜,严格来说还称不上榨菜(详下)。
涪陵人邱寿安的成功,吸引了众多厂商投资生产榨菜。随着制作技术的流出,涪陵榨菜也得以在重庆地区较快地推广开来。1910年,丰都“共和兴”商号经理卢景明的亲戚张彤荣由涪陵引进了榨菜制作技术,从此丰都开始了榨菜的生产[15]63。在渝北洛碛,1912年,和尚僧德恒改革“登登”咸菜,以盐水腌渍鲜嫩的青菜头,省时省工,易于提高产量,但时间稍长,易霉变[14]205-206,[16]362。1915年,洛碛人白绍清(即僧德恒和尚)从涪陵雇请制菜师至家乡,榨菜生产技术又传到了洛碛。1918年,又传到了今巴南区木洞[17]158。1928年,重庆市区人张杰三请涪陵榨菜师傅在磁器口的嘉陵江边生产榨菜[17]158;同年,商人王敬文在万州晒网坝办起第一个菜头加工厂[11]38。1931年,在丰都经商的韩鑫武回到了长寿,创办了“鑫记”榨菜厂。至1935年,榨菜生产已遍及涪陵、丰都、江北、巴县(巴南区)、忠县、万县(万州)、江津、奉节、内江、成都等地[4]76。就连非长江边的铜梁区也生产榨菜[18]卷3,142,乌江流域的彭水、武隆载培过制作榨菜所用的青菜头[19]116。1935年,榨菜制作技术还传至浙江海宁县的斜桥镇[4](76)。
民国年间,重庆各地的榨菜形成了三个重要的生产基地:涪陵、丰都、洛碛,其中洛碛榨菜品质最好,其特点是:不上榨之前翠如碧,上榨之后红若玛瑙,开坛则浓香远溢,入口则脆有声[20]142。周开庆称榨菜以涪陵产地最广,洛碛最佳[16]172,362。蒋君章则说涪陵是榨菜生产的中心,但洛碛的最佳[21]66。从两地生产的榨菜价格之级差也可印证这一点。据1947年5月上海榨菜的市场行情,洛碛榨菜每担30元,丰都是29元,涪陵为28元[22]69。陈友琴于1934年沿长江经行忠县时,称此地榨菜驰名全国,“以此地所产为多”[23]35,这一说法或许不大确切。
二、榨菜生产的组织形式与工艺技术的改进
据张耀荣《解放前大型私营榨菜厂经营一览表》的统计,民国年间,今重庆地区较大型的榨菜企业共85家,其中洛碛22家,涪陵42家,丰都11家,长寿、巴县各5家[2]。在这85家较大型企业中,涪陵占据了半壁江山。陈鸿佑于1945年撰文称涪陵榨菜生产的特点是“小量分别醃制,无大规模加工”,不似丰都有“三江实业社”那样的大企业[24]81。85家较大型的企业中,去除专事销售的5家(具体名单详下),从事榨菜生产的共80家,其生产组织形式可分类如下。
(一)独资企业。80家较大的榨菜企业中,独资占到了42家。在独资企业中,主其事者有地主(如吴洪顺)、农民(如刘春山,这类人不多)、商人(如刘庆昌),有官方、军方背景的也参与其中,如卢景明系丰都县财政局长,江志道系立法委员,唐文毕系国民党军后勤部人员。这些独资生产榨菜的企业,毕竟资金规模小,在市场竞争中生存能力有限,像长寿焦纯余的“寸余”企业,投资仅约一万元,经营一年后即歇业[2]168,其存活时间最长的也只有洛碛吴洪顺的企业,为期七年[14]219。
(二)合伙制企业。共35家。这是若干人共同拥有、共同经营的企业,其规模较单人业主制要大得多,如洛碛“聚裕通”,由二十余人合伙,最高年产一万坛;洛碛“德裕永”的合伙,则是二十余人各自生产、共用一个品牌,由向玉昆负总责[14]219。榨菜的高回报,吸引了境内外大商人前来入伙。如洛碛“华封”榨菜生产企业,是由重庆商人合伙投资[14]220,同样设于洛碛的“义大”,则是由上海榨菜商行李保森、向德山等资本家投资。榨菜的生产还吸引了银行资本的注入。如涪陵的“吉泰长”是由重庆银行业的资本家余合瑄兴办的,涪陵的“信义公”也是由重庆银行资本家投资所创办,洛碛的“金川”则是由重庆金城银行几个股东合伙开办的,详张耀荣《解放前大型私营榨菜厂经营一览表》。通过合伙,增加了资本的投入,扩大了规模化的生产,使得产品的边际成本降低,从而取得更好的经营业绩。
另外,一些企业,为了扩大产销规模,收购他人产品,贴上自己的商标。如丰都“三江实业社”年产五六千坛,其中一半属自己生产,一半以上是收购小厂的半成品和成品,加工装坛后,贴上“三江”的商标。这也应算是合伙的方式。它无须扩大厂房设备,人力物力时间成本都得以节省,又扩大了销售规模[25]88。
(三)公司制企业。这类企业共3家,即信义公司、民生公司、民丰公司。信义公司是由国民党军二十一军成立的,地址在涪陵,属官僚资本。民生公司在涪陵设有龙玉嘴、清溪、八角亭等四个厂,都生产榨菜。民丰公司则设在丰都,大部分资本也由民生公司承担。总体说来,公司参与榨菜的生产与销售,这样的企业为数不多,并不是榨菜生产与销售的主要力量,且开办的时间较晚,信义公司成立于1946年,其余两家成立于1947年[2]168-169。
市场经济运行的基本原则是优胜劣汰。榨菜生产、经营者增多以后,为争夺市场,只能靠采用新技术,开发新产品,不断提高质量,走产品差别化竞争的路子才能取胜。
(一)制作技术的革新。1912年,涪陵邱和尚革新了制造方法,削去青菜头的老皮,分为二块,最大的分为三、四块,风吹日晒后,加上食盐,压出水分,再去菜筋,合上食盐、香料、红椒粉等配料,装入酒坛内压实,密封坛口。这种产品运销上海后,获利甚厚[14]。要想在市场占据更多的份额,生产者在榨菜的色、香、味等方面必须革新。例如,丰都榨菜在生产过程中,增拌食盐、辣椒面、三柰、八角、甘草等。有的还用糯米醪糟以增加浓酽和鲜味,也有人添加白酒、白糖及胡椒面[22]71。洛碛“聚裕通”榨菜创办人陈德云专程至涪陵考察,并与名师精心研究,提出“改木匣盒装为围席上囤装”榨菜的新方法,使产量大增;同时,他在色、香、味、嫩、脆上大下功夫,除用食盐、辣椒、花椒外,又添加肉桂、薄桂、茴香,还专用“金堂牛角椒”,使榨菜的风味独特[20]452。“聚裕通”还特别重视菜块干湿均匀,坚持两道腌制,产品经久不酸[4]84。应国外消费者的需求,洛碛榨菜去飞皮、菜匙、抽老筋,较之从前更为光滑美观[14]208。1935年开始,重庆主要榨菜生产地改用“成都海椒”。这种海椒比本地南川、石柱、丰都产的海椒肉质要厚,色泽较好,增加了榨菜的鲜艳美观感[3]207。但至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成都海椒一度遭当地政府禁止外运,对重庆地区的榨菜生产打击不小[1]281。为适应不好海椒顾客的口味,“三江实业社”还生产了不用海椒面的榨菜[22]72。原材料的改良上,1934年,涪陵县建设科农场试验种植培育了优质榨菜头品种[26]190。
(二)包装技术上的改进。最初,人们是坛装榨菜,每坛榨菜仅五十余斤,而瓦坛加上篾围就达十余斤。坛装榨菜,不止是粗笨,还极易腐烂,因为坛装时压榨乏力,空气未能排尽,且坛有沙孔或封口过松,空气易流入。此外,瓦坛易破,损耗也较大[1]281。丰都“三江实业社”的江秉彝经过多次实验,以水泥加沙糊制罐口获得成功,比纸口糊猪血旺要严紧牢固些。这一技术,他向民国政府申请过专利。他不只是用陶坛,也用白坛[22]72。“三江”的装坛方式,榨菜不易变质发霉,为其赢得了质量信誉。
坛装榨菜粗笨,既不利于销售(装得过多,不利于分售),也不美观精致。为更好地适应市场的需求,丰都的王诤友开设食德公司罐头厂,以罐头装榨菜,获得好评,并于1934年在成都劝业展览会上评为特等奖[22]72。江秉彝三兄弟的“三江实业社”也把榨菜改装成罐头,以便销往海外[14]213。
(三)规格型号不一,花色品种多样。“三江实业社”生产了容量一斤、两斤、五斤、十斤、五十斤不等的产品,花色有菜块、菜片、菜丝、菜松,也产有不用海椒面的榨菜[22]72,以此满足纷繁复杂的消费意愿。
三、榨菜销售的策略与销路的起伏
民国年间,重庆地区的榨菜营销手段多样,方式灵活。有些企业走产销一体化之路,比如洛碛白金盛、刘仲选二人便是自制、自运、自销[20]143,丰都“三江实业社”也是在自己开设的经销处销售。这种营销方式,可减少经手于中间商所需的成本,尽可能降低市场价格波动的影响。还有一些企业是交商栈代销,比如丰都榨菜大多是通过上海的“乾大昌”经销的[25]88-89。涪陵袁家胜的销售,则采取“先买预货再加工”[2]164,实即订单作业。与上述生产榨菜企业不同,另有一些企业则不事生产,专做销售,他们中既有独资的,如涪陵的复兴盛、同庆昌,洛碛的全记,也有合伙的,如涪陵永兴祥、三义公等,详张荣耀《解放前大型私营榨菜厂经营一览表》。
民国年间,重庆地区的榨菜销售一开始便是省际的远程贸易。在不断提高产品质量的同时,也重视营销策略,收到了较好的市场回报。
(一)重视市场情报信息的收集。在某种程度上说,市场经济是一种信息经济。广泛掌握市场信息,目的是为了克服由不完全且常常是不对称信息所带来的交易成本。为此,一些精明的榨菜厂商总结出四看:一看省外销势淡旺,二看产销两地存货多少,三看本年菜头的丰欠,四看天灾战祸的影响[4]83。他们对信息的收集全面、完整,不只是关注市场价格、消费者需求、原材料供应等方面的信息,而且对政治、社会这样的非经济活动信息也在收集范围。一些大的厂商在销售地寻找代理商,能熟悉当地市场行情,对商品价格的预期研判准确,榨菜生产的供给量因而把握得当,能从容应对市场的变化,货畅其流。例如巴南区木洞“聚义长”厂主蒋锡光,1934年与上海“乾大昌”商栈合作经营,对上海的市场非常了解,他本人往来于上海与木洞之间,在分析市场的基础上,制订经营方针,上海各商行争相购买其产品[4]83-84。还有些企业在销售地开设营业所。如丰都“三江实业社”的江秉彝,在上海、汉口、重庆等地设有营业所,对市场也是十分了解的[4]73。江氏还凭借其是丰都立法委员、民社党员的身份,社会联系广,市场信息收集便利,有利于其产品的营销[14]213。为了更好地贴近市场,洛碛“聚裕通”的厂长陈德荣更是兼驻上海的推销员[20]452。
(二)产品早上市,抢占先机。洛碛“聚裕通”是一家有名的大型榨菜生产企业,自1915年直至1954年,年年获利,在市场竞争中始终处于不败之地。其原因在于除注重质量外,还尽可能地将产品提早上市。“聚裕通”通过订购和预付款的办法,引导菜农将青菜头的生产时节适当提前,其所加工的榨菜较一般厂商也能提前十来天,成为上海等一些市场上的第一批榨菜。以“早”制胜,使得“聚裕通”在1931、1935、1948年的几次跌价风潮中,均未遭到损失[14]211-212。
(三)加强广告宣传,促销手段灵活多样。涪陵邱寿安生产的榨菜于1912年试销上海,最初效果并不理想,他设法宣传,到处张贴广告,登报宣传,同时,又将小包榨菜在戏院、浴室、码头等公共场所试销[4]83,终于收到了较好的效果。“三江实业社”将广告画上墙壁、刊登于报纸,甚至通过影院来作宣传,“劝说”消费者购买。“三江实业社”还将新开发的新品种,如菜片、碎码、菜松,以小包包装好,叫上孤儿院的小孩,每天身着统一服装,到靠港的轮船上叫卖[4]85。小孩成了业务推销员。这些促销方式有可能改变消费者的消费结构,使他们去购买原本并不准备购买的东西。木洞的“聚义长”则采取“包选包退”的方式,赢得了市场良好的信誉[4]84。
重庆地区的榨菜总集散地为涪陵,洛碛、丰都为分区集散城镇[9]83,这也是当时三个主要榨菜生产中心地。其中,涪陵生产规模最大。据周开庆研究,重庆地区榨菜的产量,涪陵年产约八万余坛,洛碛年产约四万余坛,丰都年产约二万余坛,共约十五六万坛[16]362。《涪陵市志》也载:至1935年,涪陵当年产量4500吨,占四川全省的50%左右[10]711。抗战以前,重庆地区所销榨菜遍于各省,以江浙、广东、江西、安徽、山西、山东、河北、两湖地区、东三省为最[1]278。出三峡后,宜昌、汉口、上海则成了重庆地区榨菜的集散地。抗战前,宜昌从涪陵、丰都进口的榨菜5万坛[27]345,宜昌市自销榨菜1.5万坛[27]349,其余运往上海、汉口、长沙的榨菜达3.5万坛[28]卷18,360。宜昌主要起中转的作用,更大集散市场为上海、汉口,以涪陵榨菜为例,上海约销售8/10,汉口约销售2/10[1]278。其他地方的榨菜也主要销往这两个地方。民国《长寿县志》载:“吾邑商人近用此种制榨菜,多至数千坛,每坛若干斤,运往沪、汉出售,颇获厚利。”[7]卷13,205-206
榨菜的市场不只限于国内市场,还销往国外。榨菜的外销,上海这一口岸发挥了重要作用。《续修涪州志·食货志》云:“近邱氏贩榨菜至上海,行销及海外。”[28]141经营涪陵榨菜出口业务的,主要有上海鑫和、盈丰、协茂、李保森等大商行[4]83。渝北区洛碛的榨菜,1931年也由上海鑫和、盈丰商号转销至南洋[29]379,395。据《洛碛镇志》载,洛碛榨菜远销港澳、日本、菲律宾、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旧金山等地[20]142,452。周开庆说,1922、1923年有数万坛榨菜运销上海,1928、1929年增至五十余万坛,通过上海出口至国外的榨菜在1911、1912年前仅数千坛(每坛50斤),之后,产品质量渐高,外销之路渐畅,至1930年出口已达十万坛[16]362。外销的剧增,促进了榨菜总量的猛增,1932年重庆地区榨菜达60万坛[9]83。
民国年间,重庆地区榨菜的生产与销售,时局的动荡对其影响很大。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重庆地区榨菜销售遭受重创,菜商无不受损。至抗战前二三年,外销重转畅旺[16]362。抗战爆发后,榨菜不能运输出口,上海、汉口市场先后放弃,主要销售于重庆,有极小部分运销宜昌的三斗坪及贵州一带[1]278。抗战时期榨菜销售量减少,生产利润低,投资者转投其他行业,榨菜生产出现了大衰退[9]83。从宜昌榨菜集散地的量的变化,我们可以一窥抗战时期重庆地区的产销量变化。抗战前,宜昌从涪陵、丰都进口的榨菜5万坛,抗战期1万坛[27]345;抗战前宜昌市销榨菜1.5万坛,抗战期为0.5万坛[27]349;从重庆、涪陵、丰都起运至宜昌再转口的榨菜,抗战前5万坛,抗战期1.3万坛[27]354;由宜昌运往上海、汉口、长沙的榨菜,抗战前3.5万坛,抗战期0.5万坛[27]360。至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下半年,榨菜的省外市场逐渐恢复,销路转畅,榨菜的生产开始繁荣起来。1948年,榨菜由1945年的3万坛猛增至21万坛[4]90。不久,由于国共内战的日趋激烈,加之生产过剩,法币贬值,很多厂商损失惨重,相继停业,至1949年榨菜的产量跌至5万坛[9]83。
重庆地区的榨菜产量,还受到国际市场的影响,如1934年因世界经济危机而导致产量锐减,由1932年的60万坛降至35万坛[9]83。
四、余论
重庆地区榨菜的产业仍存在不足。首先,就生产组织而言,独资企业较多,即以上述的80来家较有实力的生产企业看,独资占42家。即便是合伙企业,大多数资金的投入仍显不足。据张耀荣研究,民国时期四川地区1000坛以下的私营榨菜厂、个体加工户和农村自种自做者,最高年份约有七八百家(笔者注:基本上是重庆地区的企业)[2]。独资企业,最为缺乏的是资金不足,货款的利息奇高,所以,厂商只能根据有限的资金来组织生产,技术的进一步升级改造也无从谈起,不只是产量很难上去,产品的质量也难以保证。匡盾先生1945年撰文建议:将既有的厂商、店户加以组织,集股成立资本雄厚的公司,分设腌制、装置、运输、推销各部门,并由专人分别负责办理。在青菜头的播种、育苗、移栽、施肥、管理、除虫及收获等方面,加强对农户的指导与协调[1]281。抗战胜利后,榨菜的销路好转,有实力的公司开始投资榨菜的生产,但毕竟很有限,仅有3家(详前文)。其次,产品的种类仍显单一。民国时期,榨菜品类以咸辣为主。当时,运至江浙、北京、天津等地的榨菜,消费者因不喜花椒与辣椒,食用前以清水淘洗干净[1]282。虽然“三江实业社”生产过不用海椒面的榨菜,但整个行业对口味革新的力度不大。因此,生产出适应不同地域消费者口味的商品,仍有待生产技艺上进一步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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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力]
The Big Industry of Vegetable Head: Production and Sale of Zhacai in Chongqing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Tang Chunsheng Wang Fei
(College of History and Social Work,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China)
Through the history of the Zhacai industry in Chongqing, it can be seen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production technologies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it. Both the core technology of ingredients and the packaging technology improved constantly. At the same time, the expansion of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sales market also made its contribution. Because of very few large-scale enterprises, and mostly sole proprietorship or partnership ones, there were still some shortcomings with respect to the forms of production and marketing organizations.
the Republic of China; Chongqing; Zhacai; production; sale
2016-12-10
唐春生(1964-),男,湖南武冈市人。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博士,教授,主要研究区域经济文化史。 王 飞(1990-),男,陕西佛坪县人。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专门史2014级硕士生,主要研究区域经济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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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0429(2017)02—005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