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小剧场戏剧中写意性探讨

2017-03-28程铭

戏剧之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仇虎小剧场戏剧

程铭

【摘 要】小剧场戏剧,上可追溯至19世纪末法国戏剧家安德烈·安托万的“自由剧团”,下可联系到当下社会中部分商业戏剧与校园戏剧的开展。马克思·莱因哈特认为,“需要两个剧场,一个是小的室内剧场,专门排练隐秘的心理剧和现代剧作家的作品,一个是大剧场,供演出古典剧目用。”[1]作为与传统大戏院互为补充的小剧场戏剧,具有独特的品格与魅力。小剧场戏剧中写实与写意并存,其中舞台“空”的特性与写意的风格,是其特殊而不可忽视的内容。本文对小剧场戏剧中存在的简而空的空间、假而虚的表演、真而切的情感进行探讨。通过对上述内容的讨论,以求获得对小剧场戏剧更深刻的理解与把握。

【关键词】小剧场戏剧;写意性

中图分类号:J8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4-0013-02

黄佐临先生将中国传统戏剧的内在特征概括为“生活的写意性、动作的写意性、语言的写意性、舞美的写意性”[2],并提出写意的戏剧观。必须认识到,“写意”并非小剧场戏剧的专属名词,在以写实风格为主流的传统大剧场戏剧空间中同样存在,且小剧场戏剧中也并非只有写意这一种形式。在小剧场戏剧中,无论“写实”或“写意”,只要选择更适于演出需要且助于戏剧意蕴表达的方式都是可取的,二者并存,可赋予其更丰富的内涵与拓展更广阔空间。本文所要讨论的是小剧场戏剧中的写意风格。

一、简而空的空间

小剧场戏剧中写意的空间是极简的空间,舞台上可留下的道具不多,甚至空无一物。这与中国传统戏曲中“一桌二椅”的精神相通,与“唯恐不真”的写实空间迥然相异。它不是将生活原模原样进行呈现,而是反复提炼其内容。在相对空旷的甚至是光秃秃的空间中,可以包容更多形式与内容,为演出效果的多样性提供可能。在“空”的空间中,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再因为过于写实化的道具而变得有隔膜,抛弃了物质材料对情感空间的压榨,观众获得了更真切的感受与情感世界的极大满足。在外部环境的忽略与简化中关注人物内心更深层次的情感内容。

简而空的空间是一种注意力的转向,由外向内、由浅入深,是真正关乎人、关注人、关切人的体现。“空间虽然不是直接的交流手段,但是为观众感知戏剧提供了出发点。”[3]简而空的空间中,“不企图在剧场里去制造逼真的环境”,“物造型”点到为止,而不是细无巨细地展示。删繁就简,删去的是可有可无的外在包装,留住的是必不可少的“主心骨”。通过简化外部空间,使演员成为中心。一场戏结束后,留給观众深刻印象的不是眼花缭乱的“物”,而是挥不去的“魂”。

具有写意、象征性的舞台形象寓情于景,在内涵解读时也具有多义性。在1988版《中国梦》中,天幕的圆形与地面的圆形平台遥相呼应,它可以是明月映在江水中的倒影;也可以是悬于梦境与现实中的皓月。舞台后侧垂下的长绳既可以代替门之类的实物,又可以象征剧中人波动的心弦。“物造型”的多功能并不会干扰观众对剧情的理解,反而在此情形中可以生发出更丰富的联想与深刻思考。

小剧场戏剧中存在的写意性同样也体现在舞台的灯光、音响上。在王晓鹰执导的《霸王歌行》中,项羽怒杀宋义的场景并未直接表现出来,而是通过虞姬于台上乱舞,水声响成一片,舞台两侧先后打下两束灯光并滴下鲜血来表现的,足以让观者想象得到二人搏斗时的激烈场面。

在简而空的空间中,通常“环境随人走,人在景也在,人无景也无。”[4]1982年首演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排练厅的《绝对信号》,剧中人物蜜蜂在现实、回忆与想象的三层时空中自由穿梭,在音乐、灯光、演员叙述、形体与情绪的变化中暗示场景的更改与转移。观众心领神会地与剧中人物一起徜徉其中,与此同时,无场次的表演展现了时空转换的自由,人物心灵的变化发展流畅进行。

二、假而虚的表演

中国戏曲中“以鞭为马”“以桨代船”等程式化的虚拟表演可以激发观众的无限想象,这在小剧场戏剧写意的舞台上也得到了运用。“写意化”“符号化”的表演为丰富戏剧内涵进行了有意义的探索与尝试。假定性是“戏剧活动凝聚力产生的基本前提”[5],空间的写意性体现于舞台假定性的借重,演员“演”的假定性也同样存在。戏剧是“假”的艺术,在写意的舞台空间里“以假为真”“以假乱真”,在“我演你信,你信我演”中完成戏剧的活动流程。

空荡荡的舞台中可聚可散的演员,将千变万化的故事情节和跌宕起伏的人物心理展现出来,戏剧活动中“演”的魅力得到更大程度的发挥。如王延松执导的《原野》第三幕:

仇虎:(忽然兴奋地立起)嗯,出林子,出林子!出林子赶火车,也许——天还没亮。(突然仰望天空)怪,天上又不见月亮了。

焦花氏:(不由自主地望上去)嗯,刚才好好的,怎么一会儿连个星星也没有?

仇虎:(忽而惊吓失声)金子!

焦花氏:怎么?

仇虎:真的,一个星星也没有。[6]

此时此刻,暗无天日的黑林子与象征走投无路的心狱是通过围绕在仇虎与金子四周的9个由演员装扮的陶俑左右晃动表现的。演员手中高高举起的树枝将仇虎与金子团团围住,盘曲嶙峋的枝干遮住了头顶的光,黑林子的“黑”自然不言而喻。

再如1989年版《芸香》中,绿色的树林由身着绿裙的演员扮演,满目朝气是美好希望的象征,绿色树林的灵动也在表演中得以展现。婚礼时,阿果牵起的红绸,与新婚的叶子对未来生活无尽的美好期待一样,绵延无尽,而后由烛光组成的“之”字形的路也象征着幸福的渐行渐远。时光的流逝伴随叶子的表哥周立夫念信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更替,不仅他的声音与形体造型悄然发生改变,再次登场的叶子额头的绿叶被无情岁月摧成了红枫,像极了此时此刻人物等待的内心。当最终真相大白,数名披着白布的演员纷纷登台张开双臂,一张张空纸白文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极具隐喻与象征意味。惨白的信纸反衬着火热的爱情,观众可以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情感温度的骤降。那是一位老妪从年少开始对于爱情与未来全部的寄托与信仰,也是对她过去所有的付出最无情的回答。演员表演成为活动的中心,在空灵的环境中,通过演员假而虚的表演调动观众的情感与想象。

演员不仅要扮演剧中角色,还要身兼“叙述人”与“评议者”一职。《芸香》中,乘客们在对故事的讲述中加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角色的跳进跳出、剧情的暂时中止、情感的短暂抽离,使得观众从紧张的剧情中获得喘息,在饱满的情感空间中留下了思考的余地。不被故事情节左右而或喜或悲,打破生活幻觉将观众引向冷静的思考。无论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中开头与末尾的诗朗诵以及流行音乐的插入,还是《霸王歌行》中戏曲元素的运用,不同形式内容的参与都在以其特有的方式为戏剧意蕴传递服务。

三、真而切的情感

“戏剧乃是人与人之间的会见。这种会见不是被动的一方授予,另一方接受,而是相互起作用。任何戏剧革新家,都把他们革新的注意力放在如何最大限度地动员观众的创造意识,使观众从被动的欣赏意识转化为创造意识,转化得越多,剧场越有趣。”[7]戏剧不是教科书,而是一种审美活动,它具有无限的可能。创造性的开启来自于观演双方共同的努力,来自观演关系的重构。“没有演员与观众中间感性的、直接的、‘活生生的交流关系,戏剧是不能存在的。”[8]小剧场戏剧中强调了这种观与演的关系,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流过程中,戏剧独特的现场效应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演员与观众、观众与观众、观众与演员、演员与演员之间得到更及时、生动的反馈。在“空”的空间中,通过“不到位”的表演揭开角色所带的“面具”,“露骨”地展现一个真实的人最切实的心理,在情感参与与情绪裹挟中完成对生命的追问与探索。“如果戏剧仅限于舞台,它就会死亡。戏剧活动是每个人以不同的方式参与在其中的行动。这个行动所占的地方是感受、接触与活生生交流的场所,是从中产生活生生表现的场所。”[9]观众对于演出的反馈首先来自情感上,可能是聲泪俱下的触动,也可能是冷静的思考。“小剧场戏剧演出所揭示出来的意义,就是突出表演、突出‘活的交流的剧场性,摆脱当代戏剧对物质包装的过度依赖。”[10]

在《芸香》中,用灯光与画外音代替了实实在在的人,“那一炷黄光和一炷红光,时分时合,一会儿滚动一会儿重叠,令人动心,撩人情思。这哪里是光,这纯然是两个有血有肉的生命,是一对色彩耀眼的灵魂。”[11]观众与失去视力的葛老太同呼吸共命运,在舞台细微的声响中侧耳倾听、摸索前行。这样难得的切身体会,是在直白的叙述中找寻不到的。“景虚情实”,观众在两束空落落的灯光里加入自己对剧情的理解与把握,融入自己独特的情感体验。

综上所述,小剧场戏剧中写意的空间具有简而空的特性,演员的表演假而虚,情感的传达则是真而切。简而空的空间为假而虚的表演提供条件,同时二者助推了情感真而切的表达。写意与写实互为补充,为戏剧活动的呈现方式与戏剧意蕴的传达提供了多种可能。

参考文献:

[1]童道明.关于小剧场戏剧[A].小剧场戏剧研究[C].南京大学出版社,1991,53.

[2]黄佐临.梅兰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戏剧观比较[J].百花洲,1982(1).

[3]石昊.参与……,……空间[A].边缘的消失:第四届上海国际小剧场戏剧展演论坛[C].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92.

[4]高行健.对一种现代戏剧的追求[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105.

[5]吴戈.戏剧本质新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32.

[6]曹禺.曹禺经典戏剧选集[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362.

[7]胡伟民.开放的戏剧(之二)[J].剧艺百家,1985(2).

[8]耶日·格洛托夫斯基.迈向质朴戏剧[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9.

[9]丹尼斯·巴勃莱.阿披亚与戏剧空间[A].充满符号的戏剧空间——舞台设计论集[C].知识出版社,1985,288.

[10]吴戈.中国小剧场戏剧艺术与戏剧教育[M].148.

[11]沙叶新.精神家园[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

程 铭,女,山东人,云南艺术学院中国当代戏剧研究在读研究生。

猜你喜欢

仇虎小剧场戏剧
有趣的戏剧课
戏剧“乌托邦”的狂欢
戏剧观赏的认知研究
戏剧类
小剧场
小剧场
小剧场
小剧场
基于“极爱”与“极恨”视角下的《原野》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