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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胜美与中国当代女性的困局

2017-03-28邵庆春

书屋 2017年3期
关键词:樊胜小妹哥哥

邵庆春

对《欢乐颂》电视剧和小说关注的持续升温,引起人们对故事主人公之一的樊胜美命运的关注,善良的人们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她爱慕虚荣,不喜欢甚至讨厌她;有人觉得她活得太苦,同情她。

故事中的樊胜美,月收入不过一万元,这个数字在上海不算高。可小樊善良、行侠仗义,有担当,不斤斤计较,她是虚荣轻浮,有时也难免圆滑,但并不世故,哪怕自己一窝子烦心事,对不太拎得清的小邱,也总是亲切抚慰,挺身相助。不过,她更爱打肿脸充胖子,哪怕再艰难再窘迫,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疲态。时不时掏出镜子给自己补妆的她最怕丢脸,丢什么都没丢姿态要命,善良和虚荣就是她的一体两面。酒桌上她因无可仗恃,委曲求全,其目的不过是那张能兑现八五折的购物卡;她放低身段有求于人,对王柏川曾无止境索取、要求,期望通过嫁给一个有钱人来解决她的财务压力,她很长一段时间就那么做着以貌翻身的美梦。但虚荣不应该是全盘否定指责女人的一张名片,感慨嘘唏之余,我们不能不问,和同住欢乐颂的女孩子们比,为什么她就活得那么憋屈窝囊?

家庭影響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樊胜美的母亲虽然同为女人,但她却是典型传统的农村妇女,懦弱偏心,心里只有老头子和儿子。樊母以为,女儿在城里工作,就不该花钱租房更不该穿漂亮衣服,这些钱都可以省下来贴补家里,帮扶哥哥。樊胜美的哥哥是个无赖,不学无术,没工作不说,还今天打架,明天协助嫖娼,不是进监狱,就是要给人承担医药费。家人打电话给樊胜美的唯一目的,就是汇钱救那无赖哥哥,连同样是女人的嫂子,也会用三分请求、七分命令的口吻让她三天内搞定救命钱。在家人眼里,樊小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取款机,家人对小妹是无休止的索取。哥哥一出事,收拾烂摊子的必定是小妹,这个不被父母疼爱的弱女子,明明眼泪擦不干,却不得不故作坚强,事事出头。至于这些个哥哥留下的烂摊子,是不是小妹的责任,是不是、该不该无止境贴补下去,从来就不在樊母考虑的范围内。

她偏袒儿子至此,理由只因他是男子。女子,就是伺候男人的从属,女人就是要依赖、屈从男性的意志,小妹就应该永远、无止尽地设法救哥哥于水火之中。《礼记》讲:“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和奴役权力,规定了女性对男性的服从和依附地位,“夫者妻之天”,所以樊母把老头子、儿子看得至高无上;“夫受命于朝,妻受命于家”,所以女人为家吃苦、遭罪甚至一生都是悲剧也得忍受和屈从。给樊小妹这样的女子造成戕害的根源,在于以男性作为宗法社会的中心本位,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环境架构。班昭著《女诫》七篇,系统地阐述男尊女卑观念、夫为妻纲及三从四德之仪;《列子·天瑞》中有:“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在封建社会里,由于生产方式、社会伦理等因素,造成男子地位高,妇女地位卑下,一系列不平等的封建礼教曾给妇女带来深重的压迫,有时,女人就不是人,得不到应有的人格尊重,更甭谈其他。即使在文字中也有这一隐喻:“男”由“田”与“力”构成,“田”代表生产关系,“力”代表生产力,男性拥有了生产力及生产关系,便自然而然地成为社会的主宰;拥有了生产力及生产关系,便有了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由此使男性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封建礼教根深蒂固于民族文化心理中,女性自我丧失的悲剧层出不穷。即使现当代社会已经进入信息化、全球化时代,但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的文化遗存至今仍对当代社会发生着影响。樊胜美自己,有一段也是个以男人为尊、强者为尊的信仰者。很长一段时期,她对恋爱婚姻的虚荣心理,其中也包含着对男性的“依附人格”。她曾经对王柏川无止尽地压榨式的经济要求甚至情感绑架,既源于对男性的依赖,也因为她急需一个强有力的臂膀,解除她背后母亲、哥哥对她无止境经济需求所造成的危机。

文化是人精神的构成,除了重男轻女,还有顺从。顺从文化,人才会有安全感。樊小妹对父母的孝顺,和对重男轻女的默认、屈从,都成了她身上重重的壳,尤其是看到老父亲不幸中风,她立马痛哭流涕,毫不客气地批判自己的不孝。真正的血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问题是生恩养恩是不是就一定要剔骨割肉来还?所幸最终,小妹终于清醒地划分了自己对家庭的责任界限,父母是她的责任,而哥哥不是。

回过头看樊父母这样的人,过去和现在都有,让女孩子读书,就为让你早早工作,好供给家里;让你早早嫁人,好拿大额聘礼……这其实也是现实中无数樊活生生的翻版!

封建传统和习惯对女性的戕害,却并未随时代或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消失,更多的时候是以一种更隐秘的形式潜藏下来,以更隐蔽的方法运转和影响我们,以更幽微的运作手段,表现在其不经意流露的男性中心主义话语中。

女性在社会上的生存比男性更多一份艰难,至今人们还津津乐道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其中的“悦己”者,十有八九还是指男子。

然而,时代洪流终究还是扛着男女平等这杆大旗在滚滚向前,不论它多么艰难。在当今中国,占人口一半的当代女性中的绝大多数,正充分认识到自身的价值,她们都有着家庭主妇和职业妇女的双重身份,承担着家庭、社会的双重职责,她们中的许多人已勇敢地扯掉了性别标签,投身到社会的广阔天地中去,迎来了自己的春天。我期待,也相信,不久的将来,类似于樊小妹这样的悲剧在我们生活中一定会少些、再少些,她们也都能如樊胜美一般,迎来自我的觉醒和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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