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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伯赞与郭沫若的深情厚谊

2017-03-28罗永常

党史纵览 2017年4期
关键词:郭沫若

罗永常

中国近代史的两颗巨星――著名文学家、史学家郭沫若与翦伯赞之间的交往,始于1926年冬,当时他们同在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工作。从那时起一直到1968年12月翦伯赞去世,他们之间的友谊长达40余年,经历了腥风血雨的洗礼,经受了历次极“左”运动的考验,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共同的情趣和爱好,使这两颗巨星在中国的史学天空交相辉映,大放异彩。

从邂逅到相识

翦伯赞,湖南人,1924年赴美学习经济。从美国留学归来后,翦伯赞经熟人推荐给武汉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的邓演达。邓演达考虑到他是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大才子,便安排他在宣传科工作。

这时,郭沫若恰好在政治部任宣传科长。此后一段时间,翦伯赞便在郭沫若的领导下从事北伐战争的宣传工作。白天,他们带领宣传队深入前线,鼓舞士气;晚上挑灯夜战,撰文写稿,诸如小戏、快板书、英雄故事、政论文章……战争需要什么他们就写什么。

一天吃饭,翦伯赞从一位乡友那里弄来一瓶辣椒酱佐餐,正吃得津津有味时,被郭沫若看到了。郭沫若走过来,笑着说:“这‘发汗药能给我一点么?”

翦伯赞一喜:“郭科长,您也是湖南人?”

郭挑了一点辣酱放到嘴里,咂咂嘴,笑道:“我是四川乐山人。我们不是鄉友,但是是辣友呢。”

两人的风趣对话,把一桌人说得大笑起来。

1927年,邓演达委派翦伯赞前往山西,去做督军阎锡山的统战工作,郭、翦这两位军中才子才不得不依依惜别。

20世纪30年代初,翦伯赞开始从事中国古代史的研究,并于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0年新春,翦伯赞辗转来到重庆,任中苏文化协会总会理事兼《中苏文化》副主编,在这里,他再次与郭沫若相聚。时别13年,见面时,两双久别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唏嘘不已。

同年5月,郭沫若聘请翦伯赞为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专门委员。在这风雷激荡的年代,两位卓越的无产阶级文化战士开始了愉快的合作。

国民党反动派发动皖南事变后,我党领导的进步文化界人士遭到恐吓、“围剿”和追杀。以周恩来为书记的中共中央南方局贯彻党中央“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将在重庆的中共秘密党员和文化界进步人士,一部分转移到抗日根据地或其他安全的地方;一部分仍留在重庆,按“勤业、勤学、勤交友”的方针,“闭门”读书,大力开展学术研究活动,做好统一战线工作。

此时,翦伯赞在歇马场自己的寓所撰写《中国史纲》,日以继夜,十分辛苦。时值夏天,重庆酷热难当,特别是日军飞机不断轰炸,大汗淋漓的翦伯赞经常往返于寓所和防空洞之间,生活紧张且十分危险。

一天,翦伯赞突然接到一封来信,拆开一看,是郭沫若那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翦兄:弟已转移至乡下歌乐山,极盼我兄能来歌乐山参加“神仙会”。

翦伯赞读罢便笺,马上展纸执笔,给郭沫若复信说,收到郭兄来信,我非常高兴,但因眼下天气太热,我建议将“神仙会”改在秋凉之后。

半月后,翦伯赞又收到了郭沫若的来信。信中再次发出热情邀约:

惠札奉悉。天气实在太热。老兄想等到秋凉之后来歌乐山,小弟也极为欢迎。不过这里的同志们依然希望您早来,参加咱们文工会的“神仙会”,其诚比太阳还要热烈。代达此意,请翦兄斟酌。

于是,翦伯赞冒着酷热,只身前往歌乐山文工会。

在歌乐山下一个陈旧破烂的农家大院里,郭沫若等将两间土墙屋的隔墙打通,简单改修了一下,开了几个窗眼,围了一圈篱栅,这便成为战时专家学者进行学术交流的礼堂。

翦伯赞来到歌乐山后,和郭沫若进行了长时间的倾心交谈。郭沫若提议说:“翦兄,你眼下正在撰写《中国史纲》,我们这次‘神仙会不如就中国历史让大家讨论讨论。”

翦伯赞欣然应诺:“好啊!”

次日一早,文工会的100多名专家学者齐刷刷地聚集到这里。由于歌乐山地近北碚,附近有众多从北平、上海、南京等大都市转移至此的大学和学术单位,学者专家甚多。一听说郭沫若要在文工会举办学术“神仙会”,便群贤毕至,学者云集。

郭沫若起身,环视了一眼会场,提高嗓门说:“欢迎各位贵宾来歌乐山参加学术‘神仙会!下面请历史学家、《中国史纲》的作者翦伯赞先生,做首席演讲!”

礼堂里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翦伯赞起身,深深一躬,对大家的热情欢迎表示谢意。他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学兄!下面,结合我在撰写《中国史纲》中的实践,一些感受和体会,就如何研究中国历史,谈一点我个人的体会,请各位学兄教正,并发表高见。”

说到这里,翦伯赞喝了口水,接着说:“下面,我分9个方面来谈。第一,一部二十四史应该从哪里读起;第二,看看大汉族以外的中国;第三,再看看中国以外的世界;第四,中国史没有奇迹,也不是西洋史的翻版;第五,注意客观的倾向,也不要忽略主观的创造;第六,不要看不起小所有者;第七,也要注意宗藩、外戚与宦官的活动;第八,在研究‘内乱时不要忘记了‘外患;第九,应该从文化中找反映,但不要被文化所迷惑。”他深入浅出,发言条理清晰,语言生动活泼,博得听众的阵阵掌声。

当大家讨论到《诗·小雅·信南山》之“中田有庐”一句时,翦伯赞解释说:“‘田中有小屋,是庶民在耕田之时的栖息之所。”

郭沫若听了,却不以为然,便引经据典地说:“当时种田的是奴隶,奴隶听从奴隶主的指挥,不可能有此居所。庐者,芦菔也,是萝卜。”

翦伯赞听了,幽默地打趣说:“郭兄把我的房子拆了,种上了他喜欢吃的萝卜呢。”

郭沫若笑道:“嘿嘿,是我在翦兄的田里种上了萝卜!”

歌乐山下的这次“神仙会”,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左翼文化界,在进行学术交流、争鸣的过程中,积极贯彻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双百方针的一次成功的实践。

当时郭沫若还兼任《中原》杂志主编,一直为翦伯赞提供讲学、发表文章的阵地。同时,翦伯赞也为郭沫若准备创作宋末抗元题材的《钓鱼城》剧本,提供意见和《宋史忠义传》等资料,这令郭沫若欣喜不已:“奉读大札,不啻获得十万雄师,感激感激。”

当郭沫若喜闻翦伯赞的史学巨著《中国史纲》(第一卷)脱稿,即将付梓时,又致函表示热烈祝贺——

伯赞吾兄:

十七日信奉到,读后甚感兴奋。您的《中国史纲》(第一卷)将要脱稿,这断然是一九四二年的一大事件,为兄贺,亦为同仁贺。我们极欢迎您写好后到赖家桥来为我们朗读,请您一定来。我暂不进城,决定在这儿等您。来时请同嫂氏一道来……我现在略染伤风,更加渴望您用《史纲》来疗治。专复顺颂。

撰安。嫂夫人均此。

弟郭沫若顿首

十一、十九

未隔两年,他又向翦伯赞致辞:“大著《史纲》二部已成,敬贺。”

他们不仅为对方的新著问世贺喜、呐喊,还互为文稿提供建设性意见和资料。1942年12月5日,郭沫若对翦伯赞说:“我的《孔雀胆》剧本之所以能够完成,事实您是一位助产者。经过了好几番润色,才算勉强编成定稿。您说您愿意以历史家的立场来说一番话,我極望您能够即早执笔。”

翦伯赞不负郭沫若之嘱托,挑灯夜战,赶写文艺评论。12月31日,重庆《新华日报》上发表了翦伯赞的著名评论《关于〈孔雀胆〉》,他在文中用幽默笔调写道:

“在今年夏天,当寒暑表升到90(华氏)度以上的时候,我接到郭沫若先生的来信,他告诉我,他‘将在这火热的天气中,写一部火热的剧本。而我在当时,却正在研究冰河时代的中国史。”

1944年2月8日,郭沫若欲撰《甲申三百年祭》,曾为寻找明末人物李信的史料求助于翦伯赞:“兄谅知之甚悉……乞示知一二。”

翦伯赞先在自己家里的藏书中寻找,没找到,又专程前往市立图书馆查寻,终于找到李信的全部资料,立即寄给郭沫若。郭沫若为此感动不已。

诗作频繁交往,成为他们友谊的纽带

郭沫若与翦伯赞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史学家,还是兴趣相同的诗友。1944年夏,日本侵略军大举进犯湖南衡阳,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特务横行,民不聊生。翦伯赞即赋《日寇犯衡阳有感》七律一首:

喋血常桃血未干,

又传胡马渡衡山。

焚书到处纵秦火,

杀敌何人出汉关。

此诗抄送郭沫若后,郭连称“好诗好诗啊!”文工会同仁也迅速传抄朗诵,不几天即传遍了重庆的整个进步文化界。

1945年冬,毛泽东的词《沁园春·雪》盛传重庆,少数反动文人撰文、和韵进行诽谤。郭沫若立即步《雪》韵作词二首,赞颂毛泽东,痛斥反动文人。随后还将毛泽东的词和自己的诗作抄赠翦伯赞,也算了却先前中秋节没有赠诗与友的心愿。原来,女作家白薇曾于1944年中秋去看望翦伯赞,临行前,请郭沫若送首诗与翦,郭抱歉而诙谐地说:“我没有诗,‘诗是有,是现在手里吃的螺蛳,俯拾即是,其味无穷也。”

1948年11月底,翦伯赞和郭沫若、许广平、茅盾等爱国人士奉党中央之命,从香港抵安东省(丹东)。尔后郭北赴沈阳,翦南渡渤海去石家庄,参加新政协的筹备工作。分别前夕,郭赋《送别伯赞兄》一首,道出依依难舍情怀:

又是别中别,转觉更依依。

中原树桃李,木铎振旌旗。

瞬见干戈定,还看槌铚挥。

天涯原咫尺,北砚共良时。

新中国成立后,他俩的诗作交往更频繁。1955年11月27日,郭沫若率中国学术代表团访问日本。归国前,因预定的轮船迟到一日。郭与翦由下关偕游温泉胜地别府,当晚宿在白云山庄。翌晨离开时,翦伯赞口吟“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古诗,依依之意难以言喻。12月26日归国途中,郭沫若赋《与伯赞同游别府》《访日书怀》《题春帆楼》3首,以自来水笔书赠翦。其中《访日书怀》曰:

战后频传友好歌,

北京声浪倒银河。

海山云雾崇朝集,

市井霓虹入夜多。

怀旧幸坚交似石,

逢人但见笑生窝。

此来收获将何有?

永不愿操同室戈。

此诗已被日中友协刻碑,立于福冈市金印公园内,作为中日友好的象征。归国后,郭沫若还将《同游别府》用墨书成条幅赠与翦伯赞:

仿佛但丁来,血池水在开。

奇名惊地狱,胜境擅蓬莱。

一浴霄增暖,三巡春满怀。

白云千载意,黄鹤为低徊。

此诗结尾句巧妙照应了翦伯赞吟古诗的依恋情怀。

1963年暮春,郭沫若与翦伯赞应广西史学会之邀,参加了该会成立大会。会后游览南宁、桂林、兴安的灵渠等地,翦伯赞喜作《游灵渠》:

一统中原迈禹汤,

雄才千古说秦皇。

帆樯北转湖湘粟,

楼橹南通岭海航。

死去三君真典范,

飞来一石太荒唐。

灵渠好似银河水,

流到人间灌稻粱。

此后,翦伯赞还续作《桂林纪游》等4首,于4月2日抄赠郭沫若。郭沫若立即给予赞赏、润色:“诗很好。‘雄才千古说秦皇句,建议改为‘雄才今日识秦皇,因为古来都是骂秦始皇的,由毛主席的《沁园春》才把他肯定了。这样说,也和老兄的‘不到灵渠岸,无由识始皇扣合起来了。如何?请酌。‘好似似可改为‘胜似,‘流到似可改为‘流入。”

次年春节,郭沫若偕夫人于立群前往翦家拜年,发现客厅北壁西半部挂有齐白石《玉兰》画,东半部却空着。郭沫若指着墙壁高兴地说:“我给您写首词,把这里补起来。”于是当场挥毫写下: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

人六亿,加强团结,坚持原则。

天垮下来擎得起,世披靡矣扶之直。

听雄鸡一唱遍寰中,东方白。

太阳出,冰山滴;

真金在,岂销铄?

……

落款为:“书近作《满江红》一阕,为伯赞兄补壁。”

这首词已在当年元旦的《光明日报》上发表。1月9日,远在广州的毛泽东在报上看到后,触发诗情,于当晚写成那首气贯长虹、声震环宇的《满江红·和郭沫若》。

郭沫若和翦伯赞在长达30余年的诗作交往中,互致信函,推敲诗句,你修我改,取长补短。特别是通过诗作交流,抒发了他们的友情和理想,培育了他们高尚的情操,随着诗作的交往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更加真挚。

关怀似冬天的暖阳,相互温暖着对方

1945年10月,根据中共南方局的安排,翦伯赞提前为长子翦斯平和儿媳张志诚举办婚礼,以此掩护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召开重庆民主人士座谈会,揭露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阴谋。

婚礼那天,郭沫若偕夫人于立群早早赶来,而且把他们仅有的一床从日本带回的毛毯作为贺礼送给了新郎新娘。翦伯赞坚决不受,郭沫若生气地说:“你这是要陷我这个伯父于不义!”翦伯赞见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好笑纳。但婚礼过后,翦还是把这床毛毯送还给了郭沫若。因为当时日军飞机狂轰滥炸,生活极为困难,而且时值隆冬,郭又身患风湿症,一遇风雪季节,全身骨节便会疼痛难忍。

新中国诞生了,革命征途的风雨使翦伯赞两鬓披霜,额纹横生。周恩来和郭沫若都亲切称呼这位老部下为“翦伯老”。在新时代的春光里,郭、翦友谊的触须伸展到生活细节上,查阅1951年4月郭回复翦的信件,即为一证——

翦伯老:

转来各信均阅读。您如有暇,随时请来,当敬备辣椒招待。

郭沫若

四、二十五

郭沫若关心翦伯赞的这一生活细节,没有客套话语,也无须华丽词藻,闪烁着淳朴、绵长的战友情谊。

1952年春,担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虽事务繁忙,但仍然抽空应约为翦伯赞病故三载的老父题写碑铭。书成之后,翦伯赞盯着白色宣纸上熟悉而独特的郭体字,良久无语,唯任清泪长流:既为父灵志哀,更为同志挚情而感动。

20世纪50年代中期,翦伯赞赠送橡木古椅与郭沫若,致使他“谢甚谢甚”不已。郭沫若很多次出国访问前或出访归来后,都要亲临北大燕东园28号翦舍与翦伯赞叙谈。每逢就餐,郭老上桌喊声“吃”,就动筷子了,选适合胃口的菜一个劲地吃;且先吃先放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和。翦伯赞有一个收藏古玩的嗜好,而古玩又非常花钱。当时翦家的经济来源,主要靠翦伯赞的工资和稿费,有时买了古玩,全家的生活就非常拮据。郭沫若知道后,便吩咐妻子于立群送些钱给翦妻戴淑婉,给翦家度度“饥荒”。

……

他们在北京生活了几十年,情同手足,互相关心爱护到点点滴滴,就如那冬天的暖阳,相互温暖着对方。

政治上推心置腹,肝胆相照

1941年初春,国民党反动派发动皖南事变后,在重庆对我党领导的进步文化界人士进行政治“围剿”,命令政治部第三厅工作人员集体加入国民党,遭到了时任三厅主任郭沫若等人的抗议。来重庆不久的翦伯赞也义无反顾,毅然在抗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郭沫若说:“你刚来重庆,还是先隐蔽一下为好。”翦伯赞却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你们都不怕死,难道就我翦伯赞贪生怕死吗?!”

新中国成立初期,他俩和范文澜等筹建了中国史学会,把大批历史学家团结在党的周围,取得史学研究和史料编纂的巨大成绩。1959年3月,郭沫若以“答《新观察》编辑部问”的形式,发表《关于目前历史研究中的几个问题》,批判陈伯达煽起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虚无主义及浮夸浮躁风。翦伯赞紧跟着在《新观察》《红旗》杂志上发表《关于打破王朝体系问题》《目前历史教学中的几个问题》等多篇论文,支持郭沫若的正确主张,阐述自己的意见,体现出他所持的“在真理问题上不能让步”的思想态度和治学精神。

毋庸讳言,翦、郭之间对某些学术问题也有过见解上的分歧,甚至打过“笔墨官司”。比如在一次中国历史分期的学术研讨会上,就中国古代奴隶制与封建制的分期问题,两人争议颇烈,互不相让,彼此争得面红耳赤。

翦伯赞明确地阐述了自己的学术观点:“各位学兄,各位方家,在中国古代奴隶制与封建制的分期问题上,我和范文澜、吕振羽两位学兄的观点基本相同,采用‘西周封建论。我认为殷商是奴隶社会,西周至鸦片战争为封建社会。封建社会又分为两个阶段,自西周至战国时代为初期封建社会,即封建领主制社会;秦汉至鸦片战争前夕为发展期封建社会,即封建地主制社会。”

听到此,郭沫若兀自起身,正色道:“各位方家,在中国古代奴隶制与封建制的分期问题上,我的主张与翦兄略有差异。我主张‘春秋封建论。我认为从殷朝到春秋中叶,都是奴隶制社会;春秋中叶以后才逐步进入封建社会嘛。”

郭、翦都是当时历史学界的名家,都认为在学术观点上出现或存在分歧是正常的;认为互相讨论、补充,甚至争得面红耳赤,也很正常,所以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时至1959年夏,中国历史博物馆落成,“中国通史陈列”按哪一种分期观点来布置,还没做出结论,这一下可难倒了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因为这是最高级别、最具权威性的历史陈列。一旦确定所依据的理论体系,必然会有利于其学说的传播,而对其他不同观点自然也会产生相当不利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参与讨论的翦伯赞态度通达,主动提议按郭沫若的“战国封建论”进行布展,从而解决了中国历史博物馆这一棘手的难题。

1966年5月31日,陈伯达代表党中央接管了《人民日报》,之后便把斗争的矛头对准了翦伯赞。

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署名司马洪涛的文章《评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光明日报》发表了师东峰的文章《翦伯赞是怎样积极卖身投靠蒋家王朝的》,又发表《扯下翦伯赞的历史主义黑旗》。同年6月6日,《文汇报》发表《翦伯赞是怎样吹捧人民公敌蒋介石》。同年6月9日,《人民日报》发表《翦伯赞为什么吹捧司马光精神》……

这些别有用心的阴谋家和造反派头头为翦伯赞捏造罗列了一大堆“罪名”,各种批判文章和大字报铺天盖地,欲置翦伯赞于死地。杀向翦家的“造反派”队伍,一支接一支,一群又一群,轮番对翦伯赞展开批斗,即使翦伯赞已病倒了仍不得幸免。僅6月1日这一天他就被揪斗了七八次。起初是揪到楼下的院子里进行批斗,还要让他弯腰,坐“飞机”,每次批斗一个多小时。在批斗三四次之后,他已是面色灰黄,力不能支,几次瘫倒在地……

郭沫若通过夫人于立群了解到翦伯赞的处境后,焦急万分。尽管此时郭沫若自己的处境也非常困难,但仍然千方百计进行搭救。不久,新加坡开国元首李光耀访华,因他中文学养较深,中央便安排郭沫若全程陪同,因而有幸见到了毛泽东。郭沫若见缝插针,把翦伯赞的惨状向毛泽东作了汇报。

时至1968年11月18日,毛泽东发话:要解放翦伯赞,在生活上要给翦伯赞出路。

于是,翦伯赞夫妇很快搬回燕东园28号,生活费由每月30元增加到120元,生活上有了很大改观。

后来,翦伯赞被刘少奇专案组折磨逼供时,郭沫若已是无能为力。1969年新春过后,当郭沫若获悉老友翦伯赞与夫人戴淑婉已于1968年12月18日深夜含恨离世的噩耗时,不禁仰天哀叹,老泪纵横,久久不能自已。

(责任编辑:吴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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