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学堂对湖南近代教育的深远影响
2017-03-26梁小进
梁小进
(长沙学院长沙文化研究所,湖南 长沙 410022)
时务学堂对湖南近代教育的深远影响
梁小进
(长沙学院长沙文化研究所,湖南 长沙 410022)
晚清戊戌变法时期,湖南维新派在长沙创办了时务学堂,对湖南旧式教育进行了重要改革。它采取近代新式的学校体制,以培养维新人才为宗旨,根据“中西并重”的原则设置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也与传统官学迥然不同。时务学堂的创办,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不但推动了湖南旧的书院和官学制度的改革,还有力地促进了全省各地新式学堂的创办,开启了湖南近代教育的先河。
时务学堂;新式教育;维新;影响
长沙时务学堂,是晚清戊戌变法时期湖南维新派在长沙创办的一所近代新式学校。作为一所新式学堂,时务学堂在教育制度的改革和创新上,展示出新的教育目的和教学内容与方法,并产生出不同凡响的作用与效果,促进了湖南各地书院制度的改革和新式学堂的创办,开启了湖南近代教育的先河。
一 时务学堂的创办是对湖南旧式教育的重要改革
时务学堂正式成立于清光绪二十三年九月(1897年10月),是陈宝箴、黄遵宪等实行维新新政的湖南当局和熊希龄、谭嗣同等维新志士为挽救民族危亡、培养维新人才的重要举措。早在是年初酝酿与筹备创建时务学堂时,他们即发布《湖南时务学堂缘起》,表明学堂的开办,是为“培植人才,为自强之计”,“用可用之士气,开未开之民智”[1]。湖南巡抚陈宝箴在《招考新设时务学堂学生示》中进一步指出:“国势之强弱系乎人才,人才之消长存乎学校。中日议和以来,内外臣工,仰体时艰,深维图治之本,莫不以添设学堂为急务”,并希望“必有英奇魁杰继轨前修,出而任匡救之重,以图报国家”[2]。谭嗣同则亲撰对联:“揽湖海英豪,力维时局;勗沅湘子弟,共赞同华”。可知维新派之创办时务学堂,目的在培养维新人才,以开民智、求自强,是与以往旧式书院与官学的创办完全不同的。
时务学堂既有自己崭新的办学目的,必然要对旧式书院与官学的教育体制、教育目的及教学内容、教学方法,进行一系列的改革。
(一)近代新式的学校体制
首先,在教育体制上,时务学堂采取近代新式的学校体制,而非衙门式的办学体制。时务学堂筹备之始,即由陈宝箴任命熊希龄为提调,又因黄遵宪提议,由学堂聘请梁启超、李维格为中、西文总教习,而中、西文分教习则分别由中、西文总教习定聘。提调即校长,负责学堂的行政事务,但并非职官。而总教习、分教习均为教学人员,更非官吏。旧式的府、州、县学,分别设置教授、学正、教谕,皆以训导副之,均为具有一定编制、员额,享有俸禄的教官。书院虽非官学,其山长、院长、堂长亦非朝廷命官,但必须由省、府、州、县长官聘发关书。时务学堂的总教习由学堂聘请,分教习由总教习聘请,说明学堂和总教习具有一定的人事权。表明时务学堂的办学经费虽由官府拨付,但其办学体制却是与旧式官学廻然不同的。
(二)以培养维新人才为宗旨的教育目的
其次,时务学堂的教育目的,一改旧式书院和官学以“入仕”为目的的教育,而以培养维新人才为宗旨。梁启超来湘就聘中文总教习以后,曾亲自为学堂拟定《时务学堂学约》。《学约》分为十章,对时务学堂的教育目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诸方面作了明确规定。其第一章“立志”,即开宗明义,阐述时务学堂的教育目的。学生首先“当思国何以蹙,种何以弱,教何以微,谁之咎焉”,即要有国家、民族与社会的责任感,必须有宏远的志向。如果没有这种志向,“虽束身寡过,不过乡党自好之小儒;虽读书万卷,只成碎义逃难之华士”。
(三)以“中西并重”为原则的教学内容
再次,时务学堂在教学内容上也作了非常鲜明的改革。时务学堂的教学内容,总的原则是“中西并重”,主要体现在学堂的课程设置上,这在时务学堂的几个文件中都作了不同程度的规定。《招考新设时务学堂学生示》所附《招考章程》中,其第三款指明,“功课”分为“中学”、“西学”两类。“中学”包括“《四子书》《朱子小学》《左传》《国策》《通鉴》《五礼通考》《圣武记》《湘军志》,各种报及时务诸书,由中文教习逐日讲传”。“西学”以“各国语言文字为主,兼算学、格致、操演、步武、西史、天文、舆地之粗浅者,由华人教习之精通西文者逐日口授”。可见其课程既有中国传统的经史之学,而史学所占比重较大;又有西方之学,包括语言文字、历史、地理、数学、物理、天文,以及军事学,而以西方语言文字的学习为主。《时务学堂学约》第四款“读书”中说:“今时局变异,外侮交迫,非读万国之书则不能通一国之书。然西人声、光、化、电、格算之术作,农、矿、工、商、史、律之纪载,岁出以千万种计,日新月异,应接不暇……以数年之力,使学者于中国经史大义悉已通彻。根底既植,然后以其余日肆力于西籍。”其教学内容比陈宝箴所述“西学”广泛,不仅科学技术方面内容更多,而且已包括西方政治、法律、经济的内容。《时务学堂功课详细章程》则列出了时务学堂的“所广之学”,分为普通学和专门学两种。普通学有经学、诸子学、公理学。其公理学下注“此种学大约原本《圣经》,参合算、理、公法、格物诸学而成,中国尚未有此学。中外史志及格算诸学之粗浅者”。专门学有公法学、掌故学、格算学[3]P243—250。其公法学下则注“宪法、民律、刑律之类为内公法,交涉、公法、约章之类为外公法”。此处所述,则较梁启超要求更为宽泛,有了外交方面的学问,另外法律的内容分得更为细致。综上所述,时务学堂的教学内容增加了不少西方的自然科学、语言文字以及政治、经济、军事、法律、外交等方面的内容,已远非旧式的书院与官学可比了。
学习西方的语言文字和自然科学知识,这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已并不少见。即使在湖南,早在时务学堂开办之前,亦有先例。光绪二十二年(1896)初,湘乡士绅改东山书院为东山精舍,仿湖北自强学堂成例,设置算学、格致、方言、商务四斋,成为湖南第一个在教学内容上进行改革的书院。同年冬,岳麓书院山长王先谦改订书院课目为经学、史学、掌故、算学、译学五门,将西方文明新风吹进古老的岳麓书院。几乎与此同时,湖南学政江标对长沙校经书院进行整顿,购置洋务图书,添置天文、舆地诸仪器和光学、化学、电学、矿学等试验设备,“俾诸生于考古之外,兼可知今”[4]P50。还在书院成立学会,下分算学、舆地、方言三个分会,算学分会为“务求浅近实用之法”,舆地分会研习“测量绘图之法”,方言分会则“专习英文”。书院日常教学虽尚无变化,但由于学会的开办及其研习的内容,表明其已开始学习西方语言文字和科学技术。随后,光绪二十三年(1897)春,谭嗣同、唐才常等在陈宝箴、江标、欧阳中鹄的支持下,建立浏阳算学馆。算学馆开设的课程,除算学外,“余时温习经史,阅看外国史事、古今政事、中外交涉、算学、格致诸书及各新闻纸”[5]P243—250。
时务学堂则迈得更开,走得更快,涉及的面更为广泛、更为深刻。在梁启超的主持下,在教学内容上,十分注重学习西方社会政治方面的学说。梁启超主张“今日学校,当以政学为主义,以艺学为附庸”。“今中学以经义掌故为主,西学以宪法官制为归,远法安定经义治事之规,近采西人政治学院之意。”他还指出:“今日中国不思自强则已,苟犹思之,其必自兴政学始”[6]。时务学堂的课程设置即体现这一方针,“课程以孟子、公羊为主,兼亦宣讲孔子改制之说,旨在为中国改良政治创造条件”,“发挥民权之政治论”。为此,他还写了《读春秋界说》和《孟子界说》,作为学堂学生的教材,以向学生灌输变法改制思想和大同民权学说。还编撰《读西学书法》和《西学书目表》,向学生介绍西学著作及其源流,灌输西方社会政治学说。中文分教习韩文举、叶觉迈也支持他的主张。梁启超离湘后,欧榘甲、唐才常担任第二班讲席,亦以政学教育为主旨,“一面讲演西儒学说,一面阐明中国经世致用之学,使学生皆自期许,有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之志”。唐才常“日以王船山、黄梨洲、顾亭林之言论,启迪后进”。梁启超、唐才常等大胆地改革教育的课程内容,将西方民主政治学说引进课堂,将学堂变成宣传维新变法思想的阵地,确是振聋发聩,可以说是近代中国最早最大胆的教育改革,也是最早最大胆的启蒙宣传。
(四)大胆改革教学方法
在教学方法上,时务学堂也根据教学的需要,进行多方面的改革,将自己与旧式的官学和书院区别开来。
第一,在课程设置上,时务学堂设有普通学与专门学,即必修课与选修课。普通学为学生入学六个月以前必学的课程。专门学则是六个月以后,学生根据志愿和特长,“各认”一科或二科研修。与此相应,学生所读之书亦分两类,“一曰专精之书,二曰涉猎之书”。“专精之书必须终卷,按日分课,不许躐等”,即必须按部就班,认真攻读。涉猎之书则可以“随意翻阅”,不求其精。这种教学上的安排,即与旧式的府、州、县学和书院大为不同。旧式官学和书院的教学无所谓必修与选修之分,学校所要求学生学的,都是时文帖括、儒家经典和诗词文赋,没有学生自由选择的余地。时务学堂的这种课程设置,已经具有了近代学校制度的意义。
第二,建立札记册制度。时务学堂规定,“凡学生每人设札记册一份”,每日将所读之书及其心得体会,皆记于册上,每五日一缴,由院长或教习批答发还。其要求记载的“心得”,《时务学堂功课详细章程》中规定:一是引申所读之书之义,一是辩驳所读之书之义,“其别有触悟,在本书之外者,亦可记入”;还规定学生在札记上必记疑问,每日必在两条以上。学生札记,院长或教习必作批答,并作考核。老师不仅在课堂讲授,还要批答学生札记,参加学生讨论。这种方式,实际上是一种以自学为主,辅以互相讨论与老师引导的教学方法,是一种师生互动,也是课堂内外结合的教学方法。这不仅对促进学生勤读书、多思考,提高学习效益,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对密切师生关系也有着积极意义。梁启超后来曾深有感情地回忆道:当时湖南教育,“于全国教育界有莫大影响的,在师弟同学间的精神,能够结合一气,一群人都有浓厚的兴味”[7]。
第三,建立了一套由多种形式构成的考试制度。一是课考即月考。时务学堂规定每月一次,每次命两题,考生自选一题,试卷由院长阅定,分列等次记分,批给奖赏。每月统计各科分数一次,以30分为及格。二是札记考核。院长或教习批答学生札记,均须评定等次。其成绩分为6个等次,最高为3分,依次为2分半、2分、1分半、1分、半分。学生每天在札记上记有疑问两条,即可记半分,不满两条,则不记分。若疑问记得多且善者,还可以另外加分。学生的札记成绩即分数填入分数册。三是待问格考核,即由老师将学生所书待问格纸评定分数。以上三项考核,每季度汇总一次,成为季考,亦称大考。季考必有学堂督办与学堂董事到堂,将学生的课考、札记考核、待问格考核三项分数,“通同核阅”,汇算分数多寡,评出等第。但学堂并不以此为唯一标准,如发现学生中有功课精进、能自创新理,或发条例、自著新书者,评“为异常高等”,“除原有分数外,仍可特加”。这样就使那些在学业上特别优秀、具有创新精神的学生,能够脱颖而出,实现学堂培养人才的目标。时务学堂的考核具有一定的透明度,并设置了相应的奖励规定。学生的月考分数,每月都公诸讲堂,登诸日报,优秀者奖。学生的课考、札记、待问格,成绩优秀者,每次都抄存刊刻,每季一次,“公诸天下”。每季考结束,即将学生“功课之高下列为一表,榜诸学堂大门,并登《湘学报》及《湘报》,以示鼓励”。可见时务学堂的考试制度形式多样,不拘一格,对激励学生的积极性、创造性,振奋学堂学风,都是具有重要作用的。
第四,组织学生开展课外学术活动,参加社会政治实践。时务学堂还十分注重学生的课外学习和学术培养。学堂规定:“每月以数日为同学会讲之期,诸生各出其札记册,在堂互观,或有所问,而互相批答,上下议论,各出心得,其益无穷。凡会讲以教习监之。”此即举办学生自己的会讲,即学生的学术讨论会。学生在教师指导下,相互辩难,共同讨论,以发挥学习的主动性和创新精神。当时,湖南维新派成立南学会,设在距学堂不远的巡抚衙门内,以每周星期日为讲期,“或谈学术,或论政治,或研讨国内外时事,延揽学者名流,轮流讲演”。其讲学日恰为学生放假日,“时务学堂诸生多往听讲,在学问上与思想上取得极大转变”[8]P55。学会设有“问答”,即听众提出问题,由学会定期解答。时务学堂学生均为青年才俊,思想活跃,提问甚多,表现出对于时事政治和学术问题的浓厚兴趣,以及对于国家社会的关切之情。南学会是一个学术团体,也具有浓厚的社会政治色彩。时务学堂学生前往参与,是一种学术上的锻炼,同时也是一种社会政治实践。鼓励学生自由讨论,让学生走出学堂,参加社会政治实践,这是以往的官学和书院所不可想象的,而时务学堂首开先河,可以说是开创了学校教育的新风尚,是一项走向新时代的教育事业。
综上所述,时务学堂的教育目的及其教学内容和方法,都已经开始摆脱旧式官学和书院的籓篱,对于旧式教育制度展开了多方面的改革,成为一种新的教育机构。所以,在几十年以后,时务学堂学生唐才质曾回顾道:“湖南之有学堂,以此为最早,丁酉、戊戌(1897—1898)间,有最高学府之称。”[9]P55民国年间,曾有学者认为:“湖南之有学校也,始之者时务,继之者求实,而承求实之后者高等,故三校之在湖南,盖道南一脉也。”[10]P93
二 推动湖南书院、官学制度的改革和新式学堂的创办
时务学堂的创办,由于梁启超、熊希龄、谭嗣同的全力推进,湖南维新当局的支持,对于旧的教育制度展开了全方位的改革,一时之下,犹如扬起一阵强劲的东风,激荡于三湘四水,开创了湖南改革旧教育、创造新教育的局面。
首先,时务学堂的创办,推动了湖南旧的书院和官学制度的改革。时务学堂创办后,适逢光绪帝诏开经济特科。1898年3月,巡抚陈宝箴、学政徐仁铸发布告示:“湖南省城遵旨开设时务学堂,并将岳麓书院师课改章,讲求实学,以期渐次推广……札饬各厅、州、县遵照,劝导士绅多设学堂,并将书院课章酌改,以资造就。”(湘报1号)抚院、学院告示既发,各府、州、县纷纷要求将本地书院与官学改章。
一是书院改课程。旧式的书院,其课程均以诵读四书、五经和作时文制艺为主。此时,改课程为中西兼学。宁乡县拟将玉潭、云山两书院改课经史、掌故、算学,聘方言、算学教习各一人。谭嗣同与同县士绅涂启先等拟将浏阳县南台、狮山、洞溪、浏西、文华、文光等6所书院,与新设的算学馆“并而为一”,改建为一所规模较大的致用学堂[11]P419,旋因守旧分子反对未获成功。涂启先等乃借南台书院作讲舍,开办新学。该学取时务学堂“中西并举”的宗旨,亦仿时务学堂办法,招收内课生40名、外课生80名,进行教学。巴陵、平江、临湘、华容等县生员郭鹏、张长、方傅鸾、段修钰等共上《公恳改变书院章程及推广学会禀》,要求改岳阳书院课程为经学、史学、时务、舆地、算学、词章6门,“以课生童之成材者”(湘报43号)。武冈州士绅陆孝达、万祖恕等上《公恳变通书院仿立学会禀》,请将鳌山、观澜、峡江三书院一律改课实学,“统向章诸课为一途,并每月三课为一课”(湘报43号),先开经义、史事、时务、舆地、兵法5门课。书院的课程改革,实际上是教学内容的改革,她表明学校的办学方向和教学性质已经发生变化,使颓败的教育出现勃勃生机,使空疏的学风向求实的学风转变,成为书院向近代化学堂转换的关键。
据《湘报》所载,1898年戊戌政变以前,湖南全省共有13所书院改章,增添算学、格致、译学等课程。有的州、县书院也在筹划改章事宜,或输送学生到省城学习。平江、永明两县知县曾致函梁启超,请他代聘时务教习,代购时务书籍。溆浦县禀请变通申送时务学生章程,希望多送生员入省城时务学堂。
二是仿设学会。各地维新志士、开明士绅在进行书院改章之时,还计划在书院设置学会,以推行新学。巴陵、平江、临湘、华容等县生员提出“仿照实学会章程,改慎修书院为学会,以教童年之堪资造就者”。武冈州士绅请将希贤精舍、青云书院“仿南学会章程”,改设学会,“讲求一切有益政教之学,并劝士绅捐设置书籍……随购图书仪器,延聘学长”。一时,湖南各属兴起举办学会之风。湖南戊戌时期之学会,以浏阳算学社为嚆矢。1898年2月,陈宝箴、谭嗣同等创建南学会。其后,全省各地纷纷效法,“人尽愤兴,士皆淬厉”,学会林立。《国闻报》曾报道说,湖南学会“较之江海各省有过之无不及”,“惟楚有材,于斯为盛,新学之兴,此邦殆其嚆矢矣”。据不完全统计,自浏阳算学社以后,至1898年上半年,湖南各地即成立学会17个,长沙:南学会、不缠足会、延年会、学战会、公法学会、法律学会、积益学会;浏阳:算学社、群萌学会;衡州:任学会;岳州:南学分会;邵阳:南学分会;沅陵:南学分会;常德:明达学会;龙阳(今汉寿县):致用学会;郴州:舆算学会,另有地学公会,创办地不详。其数量之多,居全国第一。以上诸学会,宗旨不一,性质各异,或致力于维新变法,如南学会;或从事社会风俗改良,如不缠足会、延年会等;大多以传播与研究新学为使命,如算学社、舆算学会、学战会、公法学会、法律学会等。这后一种学会,具有教育与学术的两种性质,可以说也是教育的辅助与延续,是对于旧式教育制度的革新。
三是改革考试制度。教学内容与教学方式的改革,必然要引起考试制度的变更。维新时期,湖南的府、州、县考试已出现与以往绝异的情况,考官竟将西方政治文化内容写入试题。学政徐仁铸主持衡州府试时出题:“美西构兵,试援公法以定其曲直”、“书《华盛顿》后”、“欧洲制造名厂考”;主持永州、桂阳州、郴州府试时出题:“君主、民主、君民共主说”、“《泰西新史揽要》读后”、“近人条奏商埠铁路、矿务,中国应自行开埠并招洋股,以弃为取,有无损益”。浏阳知县在特科考试时,拟题“改并书院、课实学时务论”。光绪二十四年三月,长沙、善化县试,陈宝箴面谕赖、陈两知县,“于二、三场策以经济、时务”。湘潭县生员曹典植、童生梁焕彝等禀请知县陈宝澍,请改革县试制度,“多出经世各题”,“二、三复试经史、时务题”,“以开风化而裨实用”(湘报38号)。攸县士绅也请变通县试,改课实学。1897年湖南全省生童课艺,竟有人论及西方的两党制。其卷曰:“为持平之计,英人公、保二党,中国皆宜有之,特不必如英之互为胜负耳。济之以和衷,各泯其意见。新法之宜变者,保党不得掣其肘;旧章之宜守者,公党不得议其后。由是开民间学会之禁……诸学有会,分而为众小党,合而为一大党。不党之党,党而不党,以培国脉,以持国运”[12]P38—44。由此可见,当时的考试制度,已经处于“变通”即改革的境地,其考试内容已涵盖西学及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
其次,时务学堂对于湖南旧式教育的改革,还有力地促进了全省各地新式学堂的创办。陈宝箴在《招考新设时务学堂示》中表明:开办时务学堂,以促使“各府、厅、州、县官绅士庶闻风兴起,各集捐款,设立学堂、乡塾,为国家造就有用之材”。改书院为学堂,已是大势所趋。戊戌春夏之交,全国维新春风激荡,形成一股改书院为学堂的汹涌浪潮。湘乡县东山书院已经改为东山精舍,郴州士绅陈为镒、潘仁瑶等发起创办经济学堂,宁乡开办算学书院。
校经书院学生何来保,在时务学堂提调熊希龄的支持下,于1898年4月在《湘报》发表《湘水校经堂宜改为师范学校议》一文,主张将湘水校经堂改为师范学校,认为:“欲造人材,复元气……则惟有立师范学校,先造通省之师”,“诚刻不可缓之事也。”(湘报61号)书院改学堂,首先是湖南省维新派官员的主张,也得到了部分府县开明官绅的支持。陈宝箴即指出:“当兹时局艰危,皇上变通学校,锐意振兴,正当各矢血诚,同心仰体。”浏阳县知县黎筑云也认为“并书院为学堂,中西并习”为“当务之急”。据不完全统计,在1898年戊戌政变以前,湖南设立的新式学堂,除时务学堂外,尚有长沙致用学堂、武备学堂、方言馆、化学馆、岳阳通商艺术馆,浏阳茶务学堂、宁乡译算学堂、新化求实学堂等11所。
[1]湖南时务学堂缘起[N].知新报(册32),光绪二十三年九月初一日.
[2]招考新设时务学堂学生示[N].湘学报(册16),光绪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一日.
[3][5]校经书院学会章程[N].湘学新报,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二日.
[4]湖南学政奏请推广书院章程讲求新学以励人才折[N].湘学新报,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二日.
[6]梁启超.上南皮张尚书论改书院课程书[A].饮冰室合集(册1)[C].北京:中华书局,1989.
[7]梁启超.湖南教育界之回顾与前瞻[N].大公报,1922-09-03.
[8][9]唐才质.湖南时务学堂略志[A].湖南文史资料选辑(修订合编本第1集第二辑)[C].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
[10]滕文昭.从时务、求实说到高等[A].长沙市档案馆.长沙珍档解析[C].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
[11]改并浏阳城乡各书院公启[A].谭嗣同全集[C].北京:中华书局,1998.
[12]江标.沅湘通艺录(卷4)[M].长沙:岳麓书社,2011.
(责任编校:余中华)
Profound Influence of Shiwu Academy on Hunan Modern Education
LIANG Xiaojin
(Changsha Culture Research Institute,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22, China)
During the Reform Movement of 1898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Hunan reformers founded Shiwu Academy in Changsha, and conducted important reform of the old education in Hunan. It adopts modern school system and aims at cultivating reform talents. The teaching contents were designed according to the principle of “emphasizing both the Chinese and the western”, and the teaching methods were also different from those of traditional official learning. The foundation of Shiwu Academy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and far-reaching influence, which not only promoted the reform of the old college and official learning system in Hunan, but also accelerated the foundation of new schools across the province, and created the beginning of Hunan modern education.
Shiwu Academy; modern education; reform; influence
2017-06-14
梁小进(1949— ),男,湖南长沙人,长沙学院长沙文化研究所教授,湖南省文史馆员。研究方向:湖南地方史。
K256.5
A
1008-4681(2017)04-0015-05